Chap. 11.
逐渐升高的体温拖拽着都暻秀坠进梦魇。
梦中是广袤无垠的黑暗,朴灿烈一个人坐在远处一簇萤火之光中。
虽是无边黑暗中的一束光明,却更显得尤为孤独。
都暻秀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和朴灿烈的关系。那家伙有点毛躁,但是个好人,靠近他的时候总有种暖烘烘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的人往往只有真的拥抱过后才知道因为散发过多的温暖他自身早已变得冷冰冰得。
犹豫着向前走了几步后都暻秀看到在朴灿烈身后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人,那人隐藏在黑暗里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认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吴世勋。
都暻秀笃定的想到。
既然有他在,那么自己……
向回走了几步都暻秀还是忍不住回头。吴世勋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倒是原本抱膝而坐的朴灿烈把头埋得更深不说身体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你没看见他冷吗!”都暻秀有些心急,他冲着远处的黑暗喊道。
可吴世勋仍没有移动的意思,他看都没看朴灿烈一眼相反一直将视线固定在都暻秀身上。
又等了一会都暻秀甚至觉得朴灿烈轻微的啜泣声已响至耳畔,他有些恼火地瞪了一眼吴世勋然后快步向朴灿烈走去。
在只有黑暗的空间里他没有办法丈量自己和朴灿烈的距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虽然已经很努力朝着那边赶去可是脚下却轻飘飘没有着落。
渐渐的有水从四面八方漫延上来,黑色褪去景色变化。都暻秀认出这是刚才他一心追着朴灿烈而失足掉进的那条河。
刺骨的寒冷淹没至胸口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抹黑影又出现在余光中紧接着肩膀有被什么咬住的感觉。你又来救我了,朴灿烈。
再次睁开眼睛自己仍旧陷在柔软的床铺里面,都暻秀有点侥幸的看了一眼门口,可那里除了走廊里透进来的光线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他不会来。
昏昏欲睡之际又想到刚才的梦,自己为什么没能快点到他身边呢。
屋外朴灿烈靠在门侧的墙上,刚才他经过时听见屋里人的梦呓并且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脚步,还好在推门的前一刻对方似乎醒了过来。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亮着两盏夜灯,楼下间断传来金钟仁和边伯贤的低语。这些都令身后墙壁的另一面都暻秀翻身牵动棉被时悉悉索索的声响显得尤为刺耳。
会死掉吗,就这样生病的话会和他当初一样死掉吗。
紊乱的思绪在朴灿烈的脑海里来回撞击使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抠着身后的墙面。一道稍稍有些深的划痕让他停住了动作,那是很久以前他和吴世勋纠缠时失手留下的。
那个时候吴世勋虽然很不高兴地埋怨自己不懂得控制毫无节制,可真的取来工具想做修补时却又被制止。
很久很久以前小宅是吴世勋的小宅,在成为小宅主人的恋人之后,这里的每一处都充实着两人的回忆。
所以我才害怕一个人待在这里,朴灿烈轻轻抚着那道痕迹不自觉的竟说出了声。
这些回忆另他痛苦,都暻秀总也无法从脑海里挥去又让他无端的愧疚。恍恍惚惚走进金钟仁的卧室冲了热水澡,这里曾经也是吴世勋的卧室。
金钟仁和边伯贤还在楼下,朴灿烈变回大黑狗的形态咬着那条毛毯一跃而上床边那张红色的单人沙发。以前他和吴世勋最喜欢两个人挤在上面,春天一起赏夜樱,夏天一起吃西瓜,秋天一起数落叶,冬天……
秋天尾巴的一个夜里朴灿烈窝在吴世勋怀里,两个人刚才在这张空间很有限的椅子上完成了件羞羞的事。吴世勋靠在椅背闭着眼轻喘着,从些许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有点不高兴。
“我又弄痛你了?”怀里的人一脸无良象。
“说了你也不懂。”吴世勋的声线很容易分辨,像是在很干净的空气中拉动一根尼龙线的感觉。
“我当然不知道,你们人类太弱了。”
“我谢谢你……”
“真的很痛?”朴灿烈抬起头凑上前去伸手捻开吴世勋的眉头。吴世勋微瞌的眼皮后眼球似乎动了一下,“你怎么闭着眼睛也能翻白眼啊。”
终于耐不住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的朴灿烈,吴世勋睁开眼睛迎上对方一对好看的大眼,这人此时已经乘跨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姿势,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的。
“下次回来的时候就是冬天了。”朴灿烈一边说着一边搂上吴世勋的脖子,“我们来把秋天的份都做完吧。”
身上的薄汗还没有干透,正是有些发冷的时候。彼此飞快缠绕在一起的舌头让体温有逐渐升高的趋势。
“灿烈,冬天来了以后一起看雪吧。”
“好啊。”
可是你没有再回来。
Chap.12.
金钟仁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边伯贤的身影,昨晚因为朴灿烈占据主卧他和边伯贤一起在客房睡了一晚。两人侧卧在床面对面聊了很多,一些是关于朴灿烈和吴世勋的,金钟仁则更关心朴灿烈和边伯贤的故事。
听边伯贤说在那段漫长到人类无法遐想的时间中失去吴世勋的痛苦被反复碾磨成无数细小颗粒铺散在朴灿烈的独活中。他自己本是陪伴在朴灿烈身边渐渐却被他的痛苦所感染,至于何时以及为何开始用自己的身体给朴灿烈慰藉他自己也记不住个大概了。
你们是无法理解的,边伯贤伸出手揉了揉金钟仁的脑袋像是在安慰他一样。而金钟仁很在意边伯贤话中的“你们”,那让他觉得自己被很清楚地划在一个名为边伯贤的圆圈之外。
我们之所以做那事和你们是不同的,灿烈他到底爱的是吴世勋。月色中那人轻轻补充道。
金钟仁很享受和边伯贤独处的时光,特别是他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可随着那些过去被逐一坦露,妖怪与人之间的鸿沟,不,自己和边伯贤的距离另金钟仁感到沮丧。
有些他摆在眼前的现实,他选择闭上眼睛。
夜半私语的后遗症是金钟仁现在看见朴灿烈会有点别扭。他试图体谅边伯贤所形容的那种无奈,可心底那点醋意就是挥之不去。
朴灿烈此刻坐在金钟仁对面吃早饭,他看着对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觉得这顿饭自己定是要消化不良。
“伯贤呢?”他收回视线揪了一小块面包问道。
“不知道,我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他。”金钟仁停下搅动麦片的勺子抬头看向对面,“暻秀哥大概和他一起出去了。”
“……”
“他昨晚烧的很厉害。”见朴灿烈没有接话他继续补充道。
“谁……”
“……暻秀哥。”
“弱小的生物都是如此。”
金钟仁忍耐着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激发的恼火一字一句说道:“你不应该这么说!”
“不是我让他追来的,也不是我推他掉进河里的。”这话听起来倒是底气十足,可无奈飘忽不定的双眼出卖了它们的主人。
仔细想想来到小宅以后金钟仁和朴灿烈的交往不比都暻秀和朴灿烈来得多,本是没有什么隔阂的关系现下倒是理所应当的恶化起来。
“我们要回去了。”金钟仁突然说道。
“嗯。”
“伯贤也是。”
朴灿烈疑惑地看着金钟仁。
“伯贤说会和我一起回去。”
仅仅那么几秒钟的迟疑后朴灿烈便勾起嘴角不懈地笑了笑复而又低下头去。“你以为他是为你回去吗?”语气中保函轻蔑。
边伯贤接受金钟仁的提议是有些私心的,但是他也明确地告诉金钟仁自己更多的是想弄清楚吴世勋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这事本没有什么,可朴灿烈瞬间明白边伯贤的用意并以此嘲笑自己却另金钟仁觉得恼火。
“你和伯贤没有可能的。”朴灿烈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起身整理,“伯贤他最终还是会和我在一起。”
金钟仁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坐在那里盯着面前吃剩的早餐发呆直到朴灿烈拿走它们一并收拾好后自己上楼去了。
屋外投来的阳光慢慢爬到金钟仁落座的位置,一片暖融融中他眯着眼睛试图数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那么徒劳了一会后他终于泄气地把脑袋伏在桌面上,视线中朴灿烈方才整理过的流理台此时也被阳光笼罩残留在上的水珠反射出漂亮却刺眼的光线。
“我居然没有办法反驳你。”
金钟仁闭上了眼睛。
都暻秀跟着边伯贤在森林里穿梭,最终停在一片碧蓝的湖水边。这湖位于森林深处四周都笼罩在高大的金丝楠编织的林荫中。
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边伯贤就造访都暻秀的卧室,他轻轻推了推蒙头裹在被子里的都暻秀。余热使得都暻秀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看见边伯贤用手压着脖颈间的绷带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询问自己。
你要不要去见见世勋。
“很漂亮?”边伯贤问道。
都暻秀似乎沉迷于眼前的景致,他并没有回答。
“这地方是灿烈他创造的,所以空气里多少有些妖力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不过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冬天的时候只有湖水上方会下雪。”
边伯贤一边说一边拉着都暻秀走到一旁的树下。他挥了挥手,一块很小的石碑凭空出现。碑面上有些像是随手画上去的符号。
边伯贤伸手拂去上面的露水末了又用手指磨砂着小碑的边缘。“即使在妖怪中,这些字都很少能被认得。”
“吴世勋?”都暻秀说道,他想起了昨夜里那个让他焦急万分的梦。“这上面写着吴世勋的名字对不对。”
边伯贤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带点欣慰的意味。“灿烈说别的都不需要,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深爱吴世勋的感觉。但是他害怕忘记吴世勋的名字。”
他扭头看看神色有些暗淡的都暻秀继续说道。
“那时候灿烈和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离开这片森林,吴世勋从他外祖父手里接下小宅后偶尔会来待一段时间。所以即便是他们彼此结识以后也没有很多能够在一起的时间。
后来吴世勋渐渐来的少了,并且看起来总是一副非常累的样子。他是我和灿烈结缘的第一个人类,在那之前虽然有所耳闻可我们从来都没有切身体会过人类和我们的不同。
后来吴世勋说自己生病了,休养一段时间后会回来。他和灿烈做了一个约定,约定他一定会回来。”
边伯贤停下来看了看都暻秀。那人脸色还略微有些苍白,那些从树叶缝隙间投落下的阳光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树荫。边伯贤把都暻秀扶起来,两人离开那块小石碑移步到湖水边坐下。
“一个约定,这对于妖怪来说是无可替代的,直到它实现为止我们都会等待。
你也可以想到,吴世勋最后并没有守约。
我想灿烈其实也是恨他的,恨他生为一个人,恨他没有明确告知人类的生命与我们相比是有多么的微不足道。”
湖水透彻见底,波光粼粼却不刺眼。朴灿烈把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都创造出来给了死后的吴世勋。
“那他现在回来了吗?回来实现约定?”都暻秀低着脑袋揪着地上的草,他不想自己泛红的眼眶与周围的美景相悖。
边伯贤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身子看天上的云彩。“吴世勋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