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我要去俄罗斯,我要看真正的壮丽的美景,我要看那开满天际的向日葵,就像故事中的一样,就像梦中的一样。青年用手比划着,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老人浑浊的眼神里闪过难得一见的光彩,宛如贝加尔湖清澈的湖水淌进他的眼睛里,洗净了尘埃。老人缓慢说,孩子,你去吧。又顿了顿,说,如果看到了伊利亚,记得代我向他问好。青年点了点头,转头后轻轻叹息,老人果然忘了很多东西,比如,那个伟大的人早已消失在了北方辽阔的平原上。
青年背上了爷爷陈旧的行军背包,带了几件衣裳,带上了视为生命的单反相机,离开了他长大的小院,离开了长满青苔的青石桌,离开夏夜的萤火虫,离开那把破旧的坐上去吱吱叫的藤椅,离开那个,爷爷端坐在中央的,吐着烟圈细细讲述的夏天。
当青年走出小院的篱笆,回头看了一眼,爷爷坐在爬满常青藤的凉棚下,颤颤巍巍的朝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皱纹稍微舒展开来,淡淡的笑着。青年似乎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爷爷身后,向他挥挥手,眉眼舒展开来,年轻的,焕发着奕奕的神采,青年揉了揉眼睛,那个人不见了。也许是幻觉。青年想。
当他走远之后,小屋就像隐藏在一团迷雾之中,在地平线的尽头,消失不见了。
青年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汽笛声悠扬而坚定的飘过原野,飘过森林。青年总是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初夏的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纱帘,在他身后的地上投下浅浅的温柔光晕。清风拂过他的发端,拂过他笑意弯弯的眼角。
列车在平原上飞快的奔驰,车窗中点起盏盏明灯,倒有一些灯火辉煌的意味。
青年看到老工业区,被烟雾熏得乌黑的工厂和烟囱孤独的伫立在一片荒凉之中,断断续续的吐着寂寞的烟圈。也许这一块地方早已废弃不用了,难免显得有些荒凉,在53年这里也许就是开发的最前沿,不同的人种在这里辛勤的劳动,用汗水浇灌胜利的果实,用双手打下新中国牢固的地基。
麦田依然绿油油的尚未成熟,需等待着经过几个月的时光,在充斥满阳光的时间中长成他童年里梦中的那样,麦浪在一片金黄中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带着雀跃的欣喜。
青年看到边境复古的庄严的教堂,中欧混搭的和谐与完美,各色玻璃平凑成美丽的梦境。三江平原吹来寒冷干燥的风,大兴安岭上高大的白桦树宛如生长到无边无际的天边。列车一路向北,跨越平静的大江大河,来到了他日日思念的国度。
青年看到西伯利亚辽阔,广袤的平原,苍劲的树木下似乎埋藏着古老的歌谣,原始森林里是层层叠叠的,颜色阴郁的树冠,遮天蔽日的覆盖着大地和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虬枝。青年伸手接住一片飘飞的落叶,夹进随身携带的普希金诗集中。墨绿的叶片仿佛闪烁着太阳的光彩。
飞鸟高高的飞起,飞向辽阔的苍穹。
青年看到深邃的贝加尔湖,澄净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的墨蓝色,在清风吹拂下波光粼粼。烟波浩瀚的湖面上飘荡着渔家悠长的船歌,构成了深沉壮丽的景观。
抵达莫斯科火车站时,恰逢清晨,远东的方向红日喷薄而出染红了天际,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列吧,伏特加,向日葵干净的气味。青年下了火车,看到车站行人如织,风尘仆仆的旅客来来往往,有的坐上远去的火车,有的走上站台,还有人前来为亲友送别,离别的眼泪沾湿了姑娘的手帕。
青年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充塞在无法听懂的语言环境中,突然站定,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站台中央。
无数人与他擦肩而过。
青年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人,高大的身材浅金色的头发,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怎么想也说不出,“伊……”
那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略微顿了顿,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话语埋没在汹涌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