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从柱子上跳下来，刚想靠近，却听到伏见大吼了一声“滚开！”
“滚开，你们都不许过来！你杀了他，你！”
“你傻了吗？我根本都没开枪！”五条被冤枉的莫名其妙，“我还以为你要跟他重拾旧欢的，谁知你这家伙……”
一瞬间，伏见仿佛被天空的惊雷劈中，狠狠颤抖了一下。
他记得了，不是美咲过来抱了自己。是自己走过去，拥抱了一脸痛苦的美咲。然后……
在美咲呆滞的时候，将短刀捅进了他的小腹。
“你这家伙，其实早就知道八咫鸦不会狠心杀你的吧？”五条忽然笑了，看着伏见，“所以你问的那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你这么狠，死了当然没人会同情……”
“滚开！”
伏见感觉好像有谁打开了他的一个什么开关，突然抑制不住地悲伤就席卷而来。
“美咲，美咲，我带你走，我……我是个叛徒，是个混蛋，是死猴子……美咲，你快醒过来骂我啊……”
五条看着伏见失态痛哭的样子，突然也莫名地跟着悲伤了一下。
对啊，这家伙，一开始不就是为了保全八咫鸦而加入比水组的么？
怎么到现在，却反而是他自己亲手杀了八咫鸦啊？
【#16完】

#17
大雨，忽然瓢泼而降。
被伏见掐得太紧的八田从昏迷里醒转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伏见那因为过度的精神刺激而痛苦扭曲的表情。
“……死猴子，太疼了啊！”
因为是失血过多，八田觉得伤口的疼痛已经不是那么剧烈了，反倒是对于伏见的那种表情，更加的难受。而伏见听到他的声音后，仿佛忽然醒过来了一般，猛地将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止血。美咲，你会好起来的，美咲，你不能死。”
“本大爷……当然不能死，本大爷，还要杀了你……”
“好，等你好了，你就杀了我。”
他刚要抱着八田往医院去，却发现五条站在门口，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你要背叛比水组么？”
听到“背叛”这个词，伏见眉头皱了皱，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脸色发白的八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本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背叛者，不是么？”
反正，总是在哪里都是被提防的存在。
现在，总不能辜负最后一个对我毫无防备的人吧？
五条提着自己的重机枪，鬼使神差地让开了一条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自己的话，就应该亲手杀了这两个家伙的。这样才对得起比水组的大家，对得起自己比水组干部的称号。
但是，他还是避到一边，眼睁睁看着伏见和八田在雨中走远。
是在一瞬间，心软了一下么？
五条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一声枪响。继而前面走的那个人，膝盖一弯在雨中单膝跪了下去。
五条须久那回过头，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比水微笑着坐在不远的门前，他身后是给他撑着伞的磐舟。
“须久那，真是个孩子啊……”，比水缓缓放下枪，“怎么能放走他们呢？游戏还没有结束，就已经要打退堂鼓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五条硬起脖子抗议，手里的机枪不禁也握紧了，他看着比水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对自己有了不信任。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还不能去杀掉那个叛徒的话，也许就会永远失去比水流的信任了。
五条看着还在勉强站起来的伏见，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逼自己狠下心来，举枪对着他的背影。
每个人的信仰都是不会一样的，也许把那个八咫鸦放在自己现在的立场上，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会去扣下扳机。但是他不是八咫鸦，他是五条须久那，是比水组的干部。
没有什么能让他背叛比水流。
所以五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且稳稳地端起了他的枪。
伏见当然知道五条在后面瞄准了自己。生死有的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瞬间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长的伏见足以看清迎面走来的那群人的模样，短的他却瞬间能感觉到数颗子弹穿透胸膛。
剧痛之下，他居然还是笑了出来。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样子。要是一开始，没有欺骗和隐瞒就好了……
不过，幸好他能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将怀里的美咲送回他想去的地方。
吠舞罗的众人用枪林弹雨勉强逼退了警署门前的比水组，将八田和伏见暂时转移到五条须久那的射击范围以外。周防尊和草薙分别在巷口的两边带人防备，千岁抱着八田跪在地上给他暂时止血，而出羽却扶着满身渗血的伏见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先止住哪里比较好。
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八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重的伤势，那时候的八田像天使一样，来到他的面前，用无限的热情把他从最颓废的岁月里拯救了出来。
那之后，自己便将他拉进了万丈深渊。
那些一起打游戏的夜晚，好像无数的梦境，似真似幻，让人怀念。
“啧……”
仿佛是叹息了一声，伏见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伏见君……”
“草薙出云……”，伏见握着出羽的手腕，眼神渐渐失去焦距，仿佛被他抓住的人就是草薙，他将一台比一般终端小很多的微型电脑放在了出羽的手心里，“照顾好……美咲，我的……美咲。”
“伏见君，你振作一点！”
但是伏见将那个微型电脑交出去以后，就陷入了昏迷。他听不到姗姗来迟的警笛声，也看不到宗像带领自己原来的同僚和吠舞罗的合作。
* * *
因为伏见复制的比水组所有的成员名单，宗像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将这个扎根于都市各处的灰色大树连根拔起。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围追堵截，大范围的搜捕，以及吠舞罗管辖下各黑道组织的帮助，除了几个干部，比水组终于彻底被铲除了。
周防尊从草薙那里听说了最后几个被捕者的消息之后，终于掐灭了手里的纸烟，然后张开双臂以霸占沙发的姿势躺了下来。原本就缩在沙发一角的多多良被他挤得只好去坐吧台旁边的椅子，但是那里已经有八田和镰本了，顿时显得更加拥挤。
“真是的！十束哥你干什么要挤过来？”八田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在推镰本，以免他不识颜色挤到了干瘦如柴的多多良。
“哎呀，小八田不要这么嫌弃嘛……”，十束笑嘻嘻地让八田完全没有脾气，“八田今天没有去看伏见诶？”
八田瞪了他一眼，“我从来没去看过死猴子！”
十束给了他一个戏谑的眼神，“是么，这几天出羽他们都在病院那附近守着，还说每天都看到你了呢，难道是看错了？”
“……”
八田脸色可疑地红了起来，“我在那附近打工，顺路路过而已，他们这么喜欢瞎说！”
看他声调越来越高，一直在擦高脚杯的草薙连忙插话进来，“八田你又在兼职了？要存钱买什么？”
但是显然这话题转移的并不像以前一样成功，八田狠狠抓抓头发，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就拎起棒球棍，提起滑板跑出去了。
草薙一脸疑惑，十束也有点不解，两个人一起看向镰本。但是后者显然事先就被封口了，只在嘴上划了个叉叉就也临阵脱逃。
出卖八田哥的话，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017完】

#018
八田是真的在病院附近的餐厅里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每次上班的前后都能远远朝病院的那些大楼看上一会儿。虽然他连病院的大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也不知道伏见住在哪个科室哪个病房，但是每天看着不同的警署的人进出，他至少能安心一点。
还有人会去探视那家伙，至少他还活着。
“快点好起来啊……”，八田蹲在病院对面那栋大楼的天台上，自言自语着。
楼顶的风很大，八田腰间系着的红色外套被风吹得飘飞舞动，炙热如火的颜色，这样就远远地映入了病房里伏见的眼中。
“伏见君明天不是就可以出院了么？”道明寺看着心不在焉的伏见，有点担心地提示道。
伏见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因为住院期间挑食，整个人十分地消瘦，身上的绷带都已经拆掉了，留下的是各种形状的狰狞的伤疤。他动了动有点麻木的手，引得道明寺更加地紧张。因为血管状况不佳，静脉留置针还扎在他的前臂上，道明寺生怕他一乱动就把那处血管再搞伤。
“署长安排我调职的事项，都已经办妥了么？”伏见始终没有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
“办好了。”道明寺连忙道，“伏见君这么厉害，去了京都一定能大展身手的！”
“呵。”伏见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靠在被子上，闭上眼睛假寐，“你回去吧，明天让车子在警署等我就好，我自己回去。”
道明寺苦恼的皱着眉头，“伏见君这样不好吧，我让秋山他过来可以帮忙……”
“不用，你晚上给我送一套便衣过来就好。”伏见开始有点不耐，“回去吧。”
道明寺见状，只好挠了挠头发，叮嘱了一些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伏见便睁开了眼睛。远处高楼上的红色身影还在那里。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当然也知道那人在干什么。
只是，他始终还是不敢去面对八田。
他在抢救中想过无数自己可能的结局，或者死掉，或者残废，甚至失忆……这些结局都可以让他有个借口逃避将来与八田的正面交锋。可是他醒过来了，除了营养不良引发的重度贫血，几乎就没有别的后遗症了。
所以宗像在来看过他一次后就如他所愿给他调职。
你还是没有长大，像个小鬼。
宗像跟他这么说，用那种掌握了一切的口气。他也只能呈口舌之快反唇相讥，“您就是把我培养成幼稚小鬼的罪魁祸首。”宗像挑眉笑了笑，没有反驳他。
毕竟是功臣，哪怕是个小鬼也该让他任性一下的。何况，有些东西，一旦来临是躲也躲不掉的。
* * *
八田美咲因为在餐厅恐吓客人被警署带走这件事传回吠舞罗的时候，众人的反应如出一辙，除了笑还是笑。
不明所以的镰本焦急道：“八田哥真的没有恐吓客人啊，只是瞪了那个人一眼而已！而且是对方的不对……”
草薙出云倒了一杯红茶安慰他，“力夫你别太着急了，这件事情早有人来知会过我们了，不然那边的将臣也不会这么容易让他们把人带走。”
“啊？”镰本半信半疑地坐到台前。刚一坐下，多多良就凑上来问道：“小八田被带走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愤怒？”
“那还用说！”镰本想起四个人才勉强按住的八田，默默咽咽口水。
大家顿时笑的更加开心，就连周防脸上的表情都染了些许笑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镰本完全没有心思去喝什么红茶，看着都在笑的众人好奇的不得了。
草薙终于没忍心再瞒着他，笑道：“说是抓起来，其实是换种手法把八田带过去跟那边的那个孩子谈谈，毕竟马上要调职了，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多少会有遗憾。警署署长那边的意思，据说是不想给自己下属留下什么不好的话柄。”
镰本依旧似懂非懂，但是好歹也是明白了草薙说的“那孩子”是谁。他其实也早就希望这两个人在平定了比水组以后能有些交流，过去的那些事情造成的创伤好在都会渐渐愈合，能不留伤疤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别扭呢？
他终于安心地把红茶一口喝掉了。
* * *
八田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警署的人围攻，因为在餐厅里也不便大打出手，他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阵就被带走了。本来以为出了餐厅会有人来救他，可是他分明瞥见守在街角的出羽和千岁对他行注目礼也没有上来救他。
简直不能忍，太郁闷了。
八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屁股在铁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发现没法挣开逃走以后心情更加郁闷了。
“喂！到底是干什么一定要把我锁起来？这年头瞪人也是犯法的吗？”
守在外面的道明寺偷乐，心道按照你这家伙过去犯的那些小条款来看，这么锁着你还真是应该的。
然而吠舞罗的八咫鸦队长现在也就只能扯着嗓子叫唤一下而已，其他的事情还真的做不了。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他连叫唤都没办法了。因为他听到了几个人走近的说话声，有个人不耐烦地道：“都说要调去京都了为什么还一定要过来跟大家道别？我可是不会掉眼泪或者拥抱什么的……”
是伏见的声音。
宗像走到外面就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声音中带着笑意，“我没有签署调职书之前你还是我的下属，身为警员要服从上级的指挥才是啊……”
本来都已经换了便服准备偷偷离开的伏见忽然又被抓回来，心情十分不悦，冷笑一声讽刺道，“抓紧最后的压榨时间吧，上级。”
“那么审讯就拜托你了，伏见君。”宗像看了道明寺一眼，机灵的青年立刻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看着这两个人离开，伏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推门走进去——
“喂你……美咲？”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伏见第一次体会到了脑子短路的感觉，直到八田干巴巴地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才回过神来。
“嘿嘿嘿……伏见警官，我叫八田美咲……”
“我知道你叫八田……”
八田笑着笑着，眼睛却不由得湿润起来。“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了，我是八田美咲，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美咲，我喜欢别人叫我八咫鸦……”
“……我叫伏见猿比古，负责审讯你。”伏见恍惚地在八田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说吧，你又干了什么，坦白从宽。”
八田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手里死死握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在微笑，眼睛却像要哭泣。
“美咲……你到底干了什么？”
伏见尽力控制自己上前去给他解开手铐的冲动，只是耐着性子问问题。他知道普通的小违纪，宗像是不会大费周章把人从吠舞罗的地盘里抓回来的，要么是八田犯了严重的事情，要么是自己那上司闲得慌。
伏见只想过是第一种，却没有想到，这次是第二种。
【#18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