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镇的工厂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进门一个曲尺形的大桌子，柜里面预备着打印机，可以随时打印图纸。机械专业的大学生，每年大四毕业，每每一个月一千五，找一份机械工程师的工作，——这是十多年前的事，现在也就涨到两千五，——靠外的办公桌旁，在电脑前面画图；倘肯多花一千，便可以招一名有着三年工作经验的机械工程师，做机械设备设计，如果出到七八千，就可以招到个项目经理了。但这些员工，多是穿工作服的，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西装的销售，才踱进车间楼上的办公室里，喝茶抽烟，慢慢地坐着办公。
　　我从十八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机械厂里当伙计，总经理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西装销售，就在车间做点事罢。外面的车间工人，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材料从仓库取出，看过机床夹具固定牢固没有，又亲看零件加工好，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加工零件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车间主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中介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打印图纸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打印机旁，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车间主任是一副凶脸孔，工人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