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关何处（穿越同人文之旅）

杨戬停在了一片林中空地中。在他面前，树丛里无数影子构成了一道障壁，乍一看只是翻涌的灰色烟雾，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却有着狂喜的眼睛，伸出模糊的爪甲作势欲扑。
哮天犬道：“主人，是恶灵拦路！咱们怎么过去？”
杨戬拂了拂衣襟：“奇了，它们居然有胆子来找我的麻烦。”
哮天犬道：“俗话说得好，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哇。”
杨戬拿扇子敲了一下哮天犬的脑袋：“被犬欺？”
哮天犬缩头道：“不敢不敢。”
阴风阵阵，恶灵不断聚集，逐渐有遮天之势，阻断了明朗的月光，发出怨毒的声音：“饿……”
——恶灵者，饿灵也，是横死的魂魄所化，不入轮回，无知无觉，只剩下最原始的进食本能，所到之处，鸡犬不存。杨戬灵力高绝，眼下负了伤、有了可乘之机，它们被食欲驱动，竟丝毫不知道畏惧，层层聚拢起来，意图围而攻之，分食他的血肉，撕裂他的灵魂，吞噬他的力量。
杨戬蓦然笑了起来：“来吧，我纵必死无疑，但也不愿死在什么恶心的东西手里。”
哮天犬从鼻子里哼道：“这群东西的爪子也配叫手？”
杨戬从颈下拉出一件形状奇特的银色挂坠，双目微阖，心神凝聚，那挂坠自行飞到空中，其上爆发出了盛大之极的光华。银光到处，恶灵如雪遇沸汤，尖叫着纷纷化为白烟消散。杨戬如信步闲庭，冷笑：“想吃我？再做一千年梦吧！”
他周身似有无形剑意，烟雾之障不敢撄其锋芒，窸窣向后退去。哮天犬不禁欣然，一时松懈，加之护主心切，从旁扶住了杨戬。——就是这一扶出了事。恶灵虽无五感，却立刻凭敏锐的觅食直觉，从这个动作上察觉了杨戬之前的虚张声势，陡然以十倍的速度重新纠集起来，飞快扭曲着，千千万万不成人形的恶灵凝聚成了一头巨兽。其身如牛，人面虎齿，目在腋下，赫然是一头饕餮，四蹄在地上一顿，猛然跃上前来！
杨戬手中折扇光芒一闪，化作三尖两刃刀，格住了饕餮的獠牙。饕餮咆哮着，竟然丝毫不顾忌切入口中的刀刃，顺着刀杆继续试图前扑。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味转为浓重，令人呼吸为之一窒。杨戬的眼神终于严肃起来，然而毫无惊慌之色，反倒挥手示意哮天犬退开。
哮天犬现出了原型，向着饕餮狺狺而吠，四腿用力蹬地借力，准备助阵——杨戬令哮天犬退下的时候太多了，他又有几次是听过话的？但忽然之间，林间清风一转，哮天犬鼻翼扇动，口吐人言的惊呼：“三圣母？”
一天月华如洗。杨婵飘落在杨戬身前，衣袂如雪，袖间白练荡出。——正像很多年前，四重天上，杨戬身陷重围，她持灯冉冉而降。
杨婵逼退了恶灵，呼道：“二哥！”
“你怎么来了……对，你出来了。这样最好。”月明林下美人来，哮天犬扶着杨戬的手臂，下意识向后拉他，但杨戬站在原地，嘴角缓缓带起笑意，道，“见到沉香了？
“……嗯。”杨婵愣了一愣，也站定了，“可是你身上有伤，我想应该来看看你。我们似乎很久不曾见面了，现在看来，连别来无恙否的客套都不用了。”
杨戬道：“你作恶多端的兄长就在这里，你看到了；现在，他任你处置了。惩罚吧，你有这个权力。”
哮天犬急道：“主人！”
杨婵道：“不……这个等会儿再说。你绝不会临阵脱逃，方才避着我，一定是有事情要做。往西南走，是回灌江口的路吧？灌江口发生了什么？”
杨戬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婵似乎被噎了一下，想了想才道：“那里也是我的家。我不能让那里出事。”
听到“家”字时，杨戬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即道：“你刚刚阖家团聚，先顾着自己别出事倒是真的。”
他的口吻缺少温度，即使关心的话语听起来也更类嘲讽，杨婵心思正在别处，倒也未多在意，只不安地咬着下唇：“这里离昆仑仙境不远，怎么会有大群恶灵祸乱人间？”
杨戬平静道：“正是令郎，也就是舍甥，做下的大事。”
杨戬的挂坠追逐着恶灵飞去，它形如弯刀或弦月，发出的光芒也凛冽得如刀如月。光芒束缚下，饕餮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叫，彻底灰飞烟灭。腥风旋即消失无迹。

我是来暖帖的，加油，文风好棒，这种设定也很出彩

很好，百度大神吞贴已经逼我连发五次了……

第二章 都江堰
夜半时分，杨戬、杨婵立在岷江吊桥上。
近日灌县一带颇不安宁，江水浑浊如泥，时时风浪滔天，已害了不少过路的性命，连接两岸的安澜桥上便少人行迹，将地方都留给了这对兄妹。乱石排空，惊涛拍岸，整座吊桥剧烈晃动不止。杨戬身形坚如磐石，全然不似身处罡风中心，杨婵随风浮动，衣裾猎猎，却也蜻蜓般稳稳点足在铁索上。
杨婵问：“哮天犬呢？”
“我让他下水查探都江堰的情况了。”杨戬看了一眼杨婵，“你若担心，看着我就是，我在，他不会远。”
“都江堰……”杨婵听得他这样防备自己，涩声捉住杨戬说的词语重复了一遍，“秦昭襄王时，蜀守李冰凿离堆，辟沫水，穿二江成都中。成都自此水旱从人，不知饥馑，世称天府。”
“以凡人之力，与天相斗，而能夺天之化，你未曾见李太守，是你的可惜。”杨戬说到李冰，不直接称呼姓名，语气极为敬仰，“我有幸同他共事，与业龙作战于此，至今历历在目。”
“遇湾截角，逢正抽心，不论治水或屠龙都适用啊。”杨婵俯视江流的轨迹，想象千年前的战场，喟然。杨戬突然道：“你几时懂水利了？”
“家传本行。”杨婵不禁粲然而笑，道，“禹王治水时，有神人相助，驱虎豹，斩岩礁，杀十二孽龙，禹王遂能导波决川，以成其功。这神人正是母亲啊。”
杨戬茫然道：“有这回事么？我不知道。”杨婵叹了口气道：“母亲不曾对你说过么，也许是说了，但你忘了？” 杨戬轻声道：“她对我说的话，我字字句句都记得。”
他的声音怀缅里有几分惨痛之意，杨婵移开了视线，道：“二哥，此刻这里作乱的妖孽，就是你说的那条龙？它的本事如何？”
　 杨戬缓缓诵道：“西北辟启，何气通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这是《楚辞》的句子，杨婵心里一动，道：“烛龙，不就是烛阴？——人面、蛇身、赤色，衔火精、息为风、所居不雨的烛阴？”
“对。当日太守治水到了玉垒山下，遇到一条上古的烛龙拦路。不听人劝，一定要闹。我恰好路过，就帮了点忙。”杨戬轻描淡写，带过了那场战斗，“烛龙属火属风，所以我把它镇在离堆下伏龙潭中，借地水之性压制了它的火风两气。太守则在蜀郡设三石人、五石犀、七石桥，摆下一座先天阵，阻断了它汲取力量的灵脉。”
“这布置可以说安如泰山了，它怎么会有机会为祸人间？”
“是我太自负，念烛龙修行不易，只将其封印了事，又用一件本命法器作为封印的枢纽。”杨戬咳嗽了一声，“我最近受伤，封印随之松 弛，教这妖孽逃了出来。千年过去，还是我失算了。这一次必须彻底灭了它。”
“拿本命法宝当门锁，二哥你疯啦。”杨婵嗔了一句，话到中途，忽地大惊失色，“本命法宝与元神相连，难道你伤在了元神——”
杨戬打断道：“些须小伤，不碍事。”
杨婵道：“可是……”
“嘘。” 杨戬竖起手指，虚按到杨婵唇上，用眼神示意桥外的浊流，“大敌当前，哪有大吵大嚷自家有伤员的道理？”
杨婵苦笑：“只希望那次是你一时兴起，不至于想不开到总拿元神锁门。”

百度万寿无疆，我真心的。
哮天犬破水跳出，用力甩掉脑袋上的水珠，附耳向杨戬禀报。杨婵默然退在一边。杨戬听完，对她道：“不幸之万幸，它还没来得及完全逃出。”
杨婵奇道：“没完全逃出？难不成是单单头伸出一半，或者尾巴伸出一截来？”
“是说它可以身外化身，以分魂透过封印，吞噬过往行人。等它填饱了肚子，攒足了力气，就要彻底逃出了。我准备彻底放开禁制，在它本体脱出时守在旁边，一刀斩首。”杨戬道，“离天亮有两个时辰。烛阴属阴，力量会被白昼削减，我们等那时候动手。”
这实在是行险之极的战术。杨婵点头道：“待会儿定然是一场恶战，你需不需要暂作疗养，好打足精神应敌？”
杨戬道：“恐怕需要你的助力。”
杨婵暗暗舒了口气：“原来你还是能向我求助的。”
杨戬席地坐下，坦然道：“兹事体大，又因我而起，我已经没有失败的余地，所以不敢托大。”
杨婵道：“只是我虽习医术，却不能修补元神。眼下宝莲灯不在这里，以后有机会，该拿它试试疗效。”
杨戬无所谓地一笑，笑意冰凉入骨：“我只求你助我过眼前这关，之后就算我神形俱灭，魂飞魄散，也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二哥……华山下一别，我不曾片刻忘记你的模样，但我想不到，再见时我会几乎认不出你。”杨婵在杨戬对面坐下，握住兄长的手，指尖连弹一连打通少商、太渊、灵道、神门数穴，将柔和的灵力渡了过去，“不要动，我助你过眼前这关，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二哥拿元神锁门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以后会有一个那么好的外甥

百度终于不吞了好开心！

清晨，日光移过树杪，投进了离堆上的伏龙观正殿。年少的执役道士洒扫完屋宇，照例到真君像前敬香。金身雕像横眉怒目，指戟向天，现伏魔相，足踏恶龙的头颅，在日光的沐浴中，愈加煌煌生辉。
他净手后匆匆拈了檀香，低头在长明灯里添满酥油，又低头去拂拭香炉。他逐渐养成了在神殿里低头做事的习惯，一半是因为恭敬，一半是因为胆怯。二郎真君虽现忿怒相，却依然是高大英俊青年的形象，观之可亲可爱、可敬可畏；但盘踞在神座上的恶龙，分明是一条大蛇，鳞片宛然，又有着类似人的脸，居高临下地正对门口——若是与其对视，隐隐会有看到瞳仁转动的错觉，令人直觉被野兽锁定，寒毛直竖，后颈发凉。
但这天，他莫名地脚步分外轻松，精神分外爽利，在烛龙眼皮底下整理供桌时，脊梁骨里也少了那种打摆子一样的战栗感。他心血来潮，抬头定睛看去，发现恶龙的头颅不知何时从中裂开了一线，好像戾气邪意全部从那里流失，不复具有威慑力。
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涛声——离堆毗邻伏龙谭，潭中千年死水，波澜不起，本不应该发出什么声响。小道士回过头去，猛然瞪大了眼睛。云脚低垂，巨大的赤色尾鳍从云中垂下，伏龙潭里的水流源源不断地逆天而上，铺天盖地的帘幕一般悬挂在那条尾鳍上，甚至将日光都隔绝在外！
他惊惧交加，向神殿深处退去……就在此时，天际射来了一支长箭。
寒极，锐极，快极，目不交睫间已经穿透了层云。
再寒、再锐、再快的箭，也只是一支箭而已，在那几有压城之势的云山雾罩面前，它的锋芒，纤细到微不足道。
但这支箭上，仿佛有“斩切”的命令，九天十地，皆是它令行禁止的领域！长箭如刀，由天到地斩落，所至之处，云层溃散，水幕纷飞，日光重新照彻。少年眨了眨眼，“斩切”已然结束，令他几乎以为，方才只是凭空下了一场雨。
“真君！”道士脱口呼喊，望向半空：弓开满月，箭去流星，而弓箭手如可夺日之光。——蜀地盛行祭祀灌口二郎，此地是他曾擒龙治水、示现神迹的圣地，因此从来不缺信徒的香火钱，伏龙观去年为神像重修的金身，足足用了四斤金箔。果然金子没有白费啊……此刻，小道士被淋了一头水，有气无力地想。
与此同时，成都平原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打破了平静。洪水摧枯拉朽，如猛虎出山，烈马奔腾，人们绝望中四下奔逃，如遭末日。然而，就在箭光射穿天际的瞬间，猛虎落入绳套，烈马被骑手勒住，万钧力道骤然湮灭，高扬的洪峰轰然退回了河道，在万千惊异目光中，驯服无比。

在神之手中，逝水可以西流，去箭可以回头。只不过呼吸之间，三尖两刃刀已经呼啸而回，仍旧化作一把展开的折扇，平在杨戬身前。扇上托着一颗径寸的珠子，滴溜转动着，色作纯黑，英华内敛，入手温润而沉重。
杨戬收了珠子，对远方的烛龙道：“烛九阴，还有力气继续逃跑么？” 他的声音也未如何提高，但是一字字清晰沉着，从云霄到地面听来都如在耳边。
红光一闪，烛龙人立起来，上半身没在云层里，蛇尾拖得一眼望不到边，正是法天象地的神通。烛龙声如雷霆，引得地动山摇，许是因为隔绝人世太久，有些滞涩：“杨戬！又是你！多管闲事！”
杨戬道：“昔日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姑且饶你性命，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伤人性命，须留你不得。”
烛龙喝道：“什么好生之德，明明是你算的一笔好账！设计将我锁在离堆下，令我约束江水升降，受人节度，给人浇地。与其永世为奴为仆，当初还不如死了的好！”
“当初是你情愿与我做生意，指天盟地，立碑为记，若有违誓，不得好死；今日才知亏本，也只能怨自己卖身时不带脑子。你若后悔当初不如一死，今日撞到我手里，也不算太迟。”杨戬不疾不徐道，“而且蜀人建造伏龙观，教你千秋受祭，不是你的造化？”
烛龙怒道：“呸！为那半缕烟火一星血食卑躬屈膝，哪有自由自在来得快活！真君说我没脑子，说一千句一万句我也说不过你，我就索性留下你的命来！”
“说的对，闲话少叙，”杨戬颔首，“你强行维持一个假大空的幻影，大约累得够呛，也撑不住几句的时间了吧？在我面前，不如省掉这点障眼法，让我早点成全你的夙愿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似乎水泡被戳破，那千里蛇身俶尔消失，蛇尾人自云雾中现身落地，也只有常人的高矮，手提长矛，矛杆弯曲，矛尖中分，形如毒蛇吐信，向杨戬袭来。杨戬横刀封住了烛龙这一击，借反作用力当空翻身，再落下时，直取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