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轻缓的脚步声回响在黑暗而潮湿的地牢,步履慢而稳,似乎只是听着脚步声,就能想象出这人的闲庭信步。
她睁开眼。
流了太多眼泪的眼睛干涩得要命,几乎连视物都困难,喉咙也是因为曾经遭受的酷刑而嚎叫得干哑至极,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粗大的锁链穿过锁骨,微微一动弹便是钻心的剧痛,完全用不上力。
经脉被废、四肢俱断、满门遭斩……
这一次,怕是注定是她的死期了。
脚步声停下,一声清脆的开锁声,锁住铁门的锁链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虽然听觉早已因为酷刑的折磨而不复以往的敏锐,耳中又总是晃荡着液体,耳鸣声嗡嗡的响着就没有停过的时候。但这一刻她仿佛能听到那人的鞋子踏过湿润的稻草时发出的窸窣响声,行走间衣衫的摩擦声,以及他清浅的呼吸声。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雪白的靴子,慢慢站定了,她听到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唤了一声:“师姐。”
她又闭上眼。明明许久没见了,视野里一片黑暗,但是那人的面容就仿佛映在眼中般。
“……阿九。”
好久不见。
陈久轻笑了一声,他的笑法和常人不大一样,微微翘起嘴角,嘴边便出现两个若隐若现的盛满甜蜜的梨涡,眼睛却不弯,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笑音却仿佛天生带有几分缠绵,落在耳里直教人耳麻。
“我们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师姐怎的这般生疏?竟连句话也不肯与我说么?”
她摇了摇头,因为动作间牵扯到刺穿骨头的锁链,喉间不由得泄出一声呜咽。她微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这是作何?特地来看我笑话吗?”
“你觉得我这样,很好笑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喉咙便撕裂了一般疼痛,到底是撑不下去了,唇齿之间漫上血腥,她被呛得连连咳嗽。胸膛起伏间,锁链处的伤口裂开,慢慢的再次渗出血来。
陈久冰冷的手扼住她的咽喉,用力地将她拽到面前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抵。她因咽喉被扼住而被迫终止了方才的咳嗽,本面如金纸的脸色此时硬是涨成了紫红。
陈久的一只手扼住她咽喉,另一只手却慢吞吞的掏出手帕,力道轻柔地为她抹掉脸上的血污,神色温柔而专注。
“天地为盘,万物皆为棋子……”他轻声说道,说话时唇齿间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某种熟悉的、清淡而悠远的香,陈久看着她的瞳孔逐渐泛上灰白,视线涣散,“师姐,这场博弈,是你输了。”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将已去了七八分意识的女人扔在地上,身上的各处伤口又晕出一层红色。她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又攀着墙角坐了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她喉间撕裂了一般的疼,唇齿口舌里全是血,低低的喘了几下,仍旧是说了下去,“我永远都敌不过你。”
陈久只是一笑。他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放下,轻声说了一句:“吃吧。”
“吃完了,我便送你上路。”陈久微垂着头,眼睫低垂,眼尾一抹黛色便清晰起来,一双幽黑的眼毫无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