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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成书】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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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竹院。
几位前往竹院请言家兄妹的仙娥尴尬的在院子里立着,听着主卧那一主一宠从最开始轻声细语——
“阿意啊,今日太阳不错我们去瑶池吃桃子吧。”
“不,伦家,伦家不想去……”
升华到后来的堪比泼妇吵架——
“夏意,本上神告诉你,你丫今天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准咬床,你就是把牙齿崩了本上神也要把你拖过去!!撒嘴!!”
“唔……嘤嘤嘤我不去!!!伦家不去!!!!!!你放开我!!!!言书你撒手!!再不撒手我咬你啊!!!”
“次啦次啦次啦……”莫名的声音响起。
言书勃然大怒:“夏意你反了你!!你没事抓被子做什么!都抓坏了!这可是织女织的锦被啊!!就是卖了你你也赔不起!!怕了吗!!跟我去蟠桃会我会帮你还!!”
“你卖了我吧!!!!姑娘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去!!嘤嘤嘤……”
“长脾气了你还!!!”
……
几位仙娥正尴尬着,忽然就见到一位头戴护额的精致小童,披着及地的虎纹披肩,蹋拉着步子,头发凌乱,睡眼朦胧,脸色不郁的从客房出来。
仙娥们都没来得及表示惊喜,哇哇哇这是哪里来的小仙童,真想抱过来捏捏他的脸!
他已经一把推开主卧的房门。
在小娃娃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咚”一声闷响传来。
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平静。
接着安静的世界里响起那娃娃稚气未脱的声音:“言书你跟这只狸猫废话什么,打晕了抱走不比什么都实在?这只蠢猫叫声真刺耳,都把我吵醒了!”
咳咳,言家十一,平生最恨睡觉被吵醒。
听到这个声音,一众仙娥们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啊,原来这就是那条无父无母,被西荒女君捡来,还好命被载入了言氏族谱的巴蛇啊……
不过是一条被捡来的巴蛇,怎么脾气也敢这么差?
大约是仗着女君如今,宠爱他吧。
真是不懂礼数的野娃娃。
————
言书一手抱着昏迷的夏意,一手牵着言灰,从主卧出来,对着几位仙娥抱歉道:“劳烦诸位再等会,灰灰还未洗漱。”
几位仙娥便低头,低眉顺目道:“是。”
听闻,眼前这位,曾经可是一把三味真火,把魔宫烧成一片废墟,偏偏魔族还不敢追究的可怕存在。
西荒言氏,果然是不论儿女,都是响当当的战场杀神。
她们自然,是要恭恭敬敬伺候好的。
言书牵着言灰,推他去洗漱,吩咐他道:“一会蟠桃宴上,你就跟在我身边,可别乱跑,知道了吗?”
言灰揉眼睛,打呵欠,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言书把夏意放在客房床上,交代正在洗漱的言灰看着她,然后便去了桑柔房里。
桑柔仍睡着。
言书拼命摇她,才把她摇起来。
桑柔炸毛,一看是言书,没了脾气,顶着一头鸡窝一般的头发,跑去和言灰一同洗漱。
言书隐约听到隔壁传来这样的声音——
“哇哇哇你是哪来的鬼?”
“臭小子你才是鬼!”
“哎!那是我的洗脸水!”
“我先用了,你再打过。”
“那是我的漱口水!”
“我先用了,你再打过。”
“哇哇哇桑柔我跟你拼了!”
“……”
言书失笑,又去了长存的客房,想问问这位大爷去不去蟠桃宴,谁知刚推开门,一只鞋子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长存大爷的声音没好气的传来:“大爷要睡觉,闲杂人等该滚滚!!”
言书连忙关门,呼出一口气。
不期然看到屋外居然还躺着一只鞋子,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也被长存砸了。
这群大爷起床气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大。
当言灰桑柔都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言书抱着昏迷的夏意,客客气气的对一众仙娥说:“劳烦诸位仙子带路。”
带头的仙娥望了望三人,问:“言书女君,请问,言雅殿下何在?”
言书道:“九哥昨夜大约没回来,我们先走吧。”
“是。”
————————
要说来竹院的一众仙娥,领着言书言灰桑柔去瑶池,那么第三支前往忘尘殿的仙娥们自然便是扑了一个空。
毕竟桑柔昨夜没有回忘尘殿。
几位仙娥在外面了好几声没人回应,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搜了一圈,才发现这宫殿真没人。
她们等了一刻钟,还是没人来,于是便离开了。
路上,几位小仙娥姐姐妹妹的聊开了。
“姐姐,桑柔表公主去哪里了?我成仙两百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呢。”
“谁知道呢。我成仙五百年了,也没有见过这位表公主,听闻她脾气怪得很呢。”
“怎么个怪法?”
那领头的仙娥,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闻,这桑柔公主,曾经是魔族的人,手上沾了不少神族战士的血呢。谁知道她后来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竟然又来了九重天当神仙。她性子很孤僻,可瞧见那颗梧桐树了?树冠如此大,把整座宫殿包围了,那忘尘殿终日沐浴不到阳光,阴森森的,也就只有她才呆的下去。”
“这么说来,桑柔表公主不就是个杀魔?这种人怎么可以来九重天?!”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惦念着魔族,只怕再有战争,她会出卖咱们神族呢……”
“这么危险的人,天帝天后怎么还会容忍她住在九重天上!”小仙娥义愤填膺。
风吹过,几位小仙娥的声音四散在空中,落地无音。
忽然,前方花坛处,有一位白衣男子,背着一柄旧琴,拦住了聊的正酣的仙娥们。
“诸位……请问,瑶池如何走?”
公子如玉,白衣无暇。
几位小仙娥看着白衣公子,满脑子就是这八个字。
那公子神色淡然,左眼侧下方一颗朱红泪痣熠熠生辉,见她们没甚反应,又问了一声,瑶池怎么走。
小仙娥皆红了脸低下头,被眼前这白衣公子的皮相惊艳的同时,亦被他周身纯正凛冽的仙气震慑。
为首的仙娥轻声道:“尊驾可是去瑶池?正,正巧顺路,请随我们来。”
然后施了一礼,小心谨慎的带起路来。
那白衣公子跟在几位仙娥的身后,似乎在思考什么,眸色深沉。
原本热闹讨论着是非八卦的小仙娥们,因着白衣公子的出现,一路紧张沉默。
——————————
当言书抱着夏意,同言灰桑柔跟着几位仙娥出门时,便见到有面色严肃的天兵神将,穿梭在九重天上,似乎在搜寻什么。
言书随便拦住一位问他们在做什么,那不过才成年模样的天兵义正言辞道:“老君的桂花酿被偷了,天后娘娘派我们出来寻偷酒贼。”
言书了然,点点头真诚的道了一声辛苦,那年轻的天兵红了小麦色的脸,正气凛然道应该的。
一众天兵渐渐地往竹院方向搜寻而去了,不明真相的言书协同桑柔言灰心宽体胖的前往瑶池。
忽然,一阵巨风刮过,一个雪白的身影超越了一众天兵天将,空中还凌乱的飘荡着几根雪白的狮子毛。
接着竹院方向传来了长存大爷杀猪一般的惨叫。
桑柔惊:那是什么东西?
言灰呆:长存被偷袭了?
言书:……那,不是姬梨的神宠,那只威武彪悍的小可爱大狮子?
最终,三个仙气腾腾的神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又继续赶路。
竹院的长存一脸惊悚的推开忽然出现,压在他身上的狮子,衣衫不整的跳下了床。
“大爷虽然多情但是对不能幻形的兽类没兴趣啊没兴趣,仁兄还是公的吧?就算你会幻形了大爷也对你没兴趣啊没兴趣……”
威风凛凛的小可爱翻了一个白眼,一把叼起长存甩到背上,把他驼到了竹院门口的酒坛堆前抛下。
雪白的狮爪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长存了然:“屁大点事啊,你这么吓唬大爷做什么。”
小可爱冷哼一声,任务完成,扭头就走。
跟这个自恋粗鲁又骚包的男人相处可真累。
一众天兵天将同小可爱擦身而过,来到竹院时长存将将把六个酒坛毁尸灭迹,一场纠纷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
——————
言书一行到了瑶池,天后娘娘温柔端庄的邀几位入席。
言书抱着夏意,向天后娘娘道了谢,然后入席。
期间,眼风貌似不经意的扫过敖凉,只见他一脸淡漠,握杯的指骨却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来。
言书摸摸夏意,笑的高深莫测。
随着她的抚摸,昏迷的夏意悠悠转醒。
夏意一醒来,就听到了丝竹声,嘻笑声,碰杯声,热闹非凡的各种声音。当即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蟠桃宴上,几欲挣扎,言书怜爱的又摸摸她,然后夏意发现她动不了了。
嘤嘤嘤,这主人没法跟了,她要离主出走嘤嘤嘤。
言书身侧,言灰盯着敖凉身边那抱着桃子啃的敖还恩,亦神色莫测的笑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几缕算计的精光。
桑柔没那么多心思,一眼便看到了上首处端坐在的姬梨和樵苏,笑眯眯过去入了座。
是挨着樵苏坐下的。
宴上一众神女的目光刷刷刷钢刀一般刮向桑柔。
姬梨原本因着陌离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樵苏的无耻陷害而不郁的脸色,因着桑柔没心眼的举动,好转许多。
她从前没有同桑柔有多少交际,这几日的相处,才发现这是个心无城府的姑娘。
那些外界谣言,着实误解她误解的太深。
言书抱着夏意挨着桑柔坐下,言灰却跑到了姬梨身边,对着姬梨可爱一笑:“姬家姐姐,言雅还没来,这位置我先坐一会哦。”
姬梨一愣,然后脸色通红。
不过姬梨马上又严肃了脸色,一本正经道:“你这小娃娃,分明是为了离言书姐姐远着,好等会出逃。这会不求着我等会掩护你,还敢打趣我,你不怕我等会抓着你不放?”
言灰连忙讨饶。
宴席渐入佳境,一众仙人皆喝酒吃桃闲聊,好不快活。
天后娘娘望向樵苏,眸色深沉,正欲开口切入选妃正题,却见到了几位仙娥,带来了一个白衣公子款款而来。
“尊驾,瑶池到了。”那为首的仙娥粉面含羞的对白衣公子施了一礼,温柔道。
他点点头,着一身白衣,身背破旧古琴,穿过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诸多席位,拱手向天后行了一礼。
“西荒言乐,拜见天后娘娘。”
“噼里啪啦——”
“咣当——”
不知上首哪方席位,随着他的出现,一片兵荒马乱。
“这是言家乐儿?许久没见,长得越发俊俏了,不必拘礼,快些入座罢。”天后娘娘起身相迎,笑容热情。
蟠桃宴上,上古神祇出现的越多,天族也便越有光彩。
毕竟不少仙人,都是冲着远古神祈来的。
“多谢天后,不过,言乐有一事相问。”言乐未动,声音朗朗。
“你且问来。”
“九重天上,若有仙娥以下犯上,妄议上神,诋毁神族功臣,应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除去仙籍,贬入下界蛮荒之地受五百年历练,方可重回仙籍。”天后娘娘顿了一顿,关切问道,“可是有不懂事的仙娥,冒犯你了?”
“言乐未受冒犯。”言乐道:“不过方才在来时路上,听到不懂事的仙娥碎嘴,心下难掩愤怒。一万三百年前,神魔混战之际,神族援军未到,言乐以一柄伏羲琴操纵魔族三万魔军心智,削弱其攻击性,帮助夏伐帝神创造了以一己之力抵挡三万魔军的神话,保住了不周仙山的周全,护住了这通往天界的最大入口。自此神族便尊言乐为大功臣,封侯加爵。如今,言乐猛然听到当初赠言乐伏羲琴,度言乐万年修为桑柔上神,被几位仙娥诋毁污蔑,却是如何也无法咽下这口气。桑柔上神淡泊,从不居功自傲,但是言乐深受桑柔上神恩惠,无论如何,也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更何况桑柔上神对神族的贡献,远远不止言乐所说的这些。还请天后娘娘公正处事。”
言乐一席话落地有声,原本热闹的蟠桃宴上一片寂静。
桑柔她原是魔族公主,在神族之中本就地位尴尬,是以言乐这一席话过后,一众仙人都神色复杂的望向桑柔。
原本见到言乐乱了阵脚,打翻了水杯酒盏蟠桃篮,恨不得钻到桌案底下去的桑柔,闻言楞在当场,木木然做不出一点反应来。
看着宴席中央,那为她据理力争的男子,蓦然,酸了鼻子。
言书看着桑柔微红的眼睛,叹息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那些仙人如何看她,桑柔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从来,不过假装不在意罢了。
不远处,几位仙娥脸色煞白,齐齐跪下,瑟瑟发抖。
天后娘娘笑容僵了一僵,而后道:“柔儿她素来寡言,做了这么大的好事竟然还憋了这么许久,真是个让人心疼的。”而后对着那几位跪地的仙娥冷下了眉眼,“你们自己去领罚吧。”
那几位小仙娥面色苍白,眼前发黑的被领出了瑶池,言乐这才缓和了原本紧绷的脸色。
天后娘娘再次邀言乐入座,言乐这会顺从的点头,挨着言书坐下,小心翼翼的把他背上的破旧古琴搁置在桌案之上。
言书自是高兴,挽上了言乐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五哥。
言乐眸色温暖,低低应了一声,望向言书身侧,朱红泪痣都似染上了一层笑意。
桑柔一僵。
虽说言乐为她做的,是该让人感动。
但是,她不想见他。
他身上,承载了她太多不能承受的回忆。
这个人,曾使她笑,令她哭,害她癫狂,逼她仇视,可当所有的感情经过了万余年岁月的沉淀,只余下了一声厚重的叹息。
她,其实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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