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当门入户】
易烊千玺的一场《白头吟》为今日破落堂的戏曲唱了一段完美的收尾,只是再余味无穷也不过一出戏剧,宾客陆续散了,剩的这一块清清冷冷的厅堂。
王俊凯觉得眼前的情形颇有些曲终人散的矫情意味。他不知台上的角儿是何时退的场,也不知道这满堂的宾客是何时离去的。仿佛思绪尤存在那场肝肠寸断的折子戏中,着了魔般,就是走不出来了。
屋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老天似乎想用这洁白的雪洗净世间污秽的一切。这样虽是美好,但也有些不切实际。
刘志宏双手环抱,望着外头无限风光的目光深远:“说实在,多年未见,千玺的功底真越发精进了,连你这极厌烦造作儿女情长的人,都被拴在这儿完完整整听了下来。”
王俊凯这才发觉到自己身边伫立已久的参谋长,那过于亲密的称呼,倒格外惹人注意。忽然想起有事要询问:“你和他很熟?源儿向我说过情况,破落堂的东家易烊千玺,本就不愿意与军营或官路上的人打交道,莫不真是看我可怜才收留的?”
“啧…”刘志宏桃花眼一翻,嫌弃地打量了会儿王俊凯,“你除了那身高和脸,还真没什么用。千玺家是从北京迁到青城来的,我和他自小就认识。”
自那场变故后,刘志宏再也没听过易烊千玺的消息了,直至今日相见,已奔流了六年的时光。
“那敢情还是陆参谋长的人情牌,让我们免于风餐露宿。”
“而且还捞回了白上将的一条命。”刘志宏的样子仿佛在叙说自己一件伟大的功勋一般,顺带鄙夷了一下上将,笑得带出了眼角的纹路。
王俊凯也见不得刘志宏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留下沉溺在沾沾自喜中的参谋长,走的无比干脆。这种人好想拿枪崩了啊。
破落堂中尽是淡淡的檀香和苦艾的味道,别样的好闻。着绣墨竹白缎袍的俊秀男子生得太过耀眼,惹院落中的丫头伙计们频频侧目。
此时一段话无意入了他的耳:“素水,你看到少爷的白玉观音像没?方才少爷下台就不见了那玉观音,这会儿正着急呢。”
被唤为素水的丫头柳眉一蹙:“少爷极宝贝那块玉,怎么会丢了?”
“哎呀,还念叨什么,快去找吧!那可是大事。”
王俊凯回身望了望两个丫头急急忙忙的背影,将袖口紧了紧。
浓浓的炊烟悠悠转转飘上了天际,与素白的世界融为一体。王俊凯欣赏着一房门前挂着的画,专注得仿佛屏蔽了身外人群的言语。画为一副《牡丹亭》,画中的牡丹娇艳雍容,却被一旁女子争去了风光。
“王公子可是在看画?”
突兀的话语将王俊凯唤回了神。循声看去,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衣着打扮简朴,应该是破落堂中的戏角儿或伙计。
“哪家画师所做,将一幅画还画活了。”王俊凯的目光落回画上,“这女子也是生得倾城。”
小伙计正了正边幅,轻轻抬起一角,一排清秀的字体落入王俊凯眼中。只见上面写道:易烊千玺一九三二年十月作。“少爷闲暇时喜欢作画,这幅画做的尤其美,所以被少爷挂在书房门前。”
另一头有小丫头招呼他过去帮忙,小伙计向他歉意一笑,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王俊凯有些不知所措,他这个人放在破落堂中,是不是太闲了?
回首,忽然见一人行色匆匆而来,王俊凯抬步迎上去,脚步生风,掠过的每一个丫头无不被他无意间触及了芳心,羞赧了一片红霞。
“王将军。”来者抱拳一敬,抖得身后的大氅鼓动,倒是多了几分豪迈之气,“将军可见过刘参谋长,刘志宏?在下易烊千玺,想请志宏帮个忙。”
“事情可棘手?怎么不见有随从跟着你?”
易烊千玺微微一笑,轻扬唇角透着一丝无奈:“宇航这个孩子坐不住,知道上将级别的人物要来,冲我耳边嚷了好久想见。这会儿跟着丁参谋长往红庄那边去了。”
“他若是喜欢,等将府修好了让他住段时间也无妨。”王俊凯与易烊千玺并肩走着,诧异的下人们连问好都有些唯唯诺诺。易少爷一直不怎么待见军营中的人,怎么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一位上将谈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上街给破落堂的丫头伙计们买年货罢了。宇航不在,我找志宏去走走,顺便叙叙旧。”易烊千玺停在书房门口,收下两把油纸伞,下意识地远了王俊凯一步。
“刘志宏在前院。”王俊凯停顿一下,“人手可还够?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易烊千玺脸色一僵,当即回绝过去,“将军伤才包扎不久,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破落堂不及将府舒坦,委屈将军了。”好不容易找个借口避免相处,易烊千玺这糟糕性子才不会自找尴尬。
嫌弃地话听到王俊凯耳朵里自动过滤成关心的言语,他心中暗自窃喜,果然自己与那些污浊官员不同,凭一身正气动容了易烊千玺的思想。
当刘志宏了解到王俊凯曾有这想法时,眼角一抽。这样的上将好想一枪崩了。
红庄距离破落堂有些路,匆忙出来的两人即没有带伞,也没带足够的银元乘黄包车,索性冒着雪走回去。白色的飞絮落了两人一头,伸手往发上一抹,一半化为清水,一半纷扬着消失在地上。
“本以为青城位处南方,天气不会那么寒,谁知道我这个北方人倒不习惯了。”丁程鑫发着抖念叨,直往手上呵气,呵出的雾转瞬散在空气里。
被冻红了鼻子的黄宇航将自己的手套推进身边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手中,暴露的双手直接往袖筒里交互一塞,低声笑道:“南方的湿冷可是冷进骨子里的,可不似北方的干冷一样。”
到了那招风的小巷子里,他瞥了眼瘦弱的丁程鑫,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在北方生活的人,也能生得军爷你这样文雅,挺是少有的。”
“小子会不会说话?”丁程鑫打了个大大的寒颤,谈论他的身材可是让他极厌烦的事,好死不死这人就踩了雷区,“喊军爷感觉你和被糟蹋的良家妇女一样,论年龄你可得喊我一声哥。”
什么比喻……黄宇航撇撇嘴,‘文雅’这词可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比较委婉的词,丁程鑫一下戳了他的假意思,还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路上倒也不是那么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