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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Mirage(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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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贺
·歌剧魅影梗(?
·抒情男高音荼x假声男高音岩
·双结局
·瞎写,假装自己知道音素(
·以上,这里七多,请多指教。


IP属地:中国香港1楼2017-03-04 22:11回复
    歌剧魅影梗
    ♪抒情男中音神荼X假声男高音安岩
    ♪双结局
    弃权声明:他们属于彼此和原作,ooc属于我
    【试阅】
    ——
    他习惯在演出前一天看心理医生。
    “日服两片,每天午餐和晚餐后和水吞。放宽心,只是镇静剂,you know.”医生说。
    火舌舔舐他的衣角。
    “Boy,你的嗓音着实迷人,可如果这糟糕的精神状况被曝光,帝国余晖的丑闻又该多一件了。”
    掌心传来的湿意,身遭火烧火燎的痛苦,不知哪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如泉回响于耳边,让他一阵恍惚。
    医生的语气显然带了些不耐烦,他的皮鞋跟敲打着地板,哒哒,哒哒。
    “知道了就走吧,我可是很忙的。Next please.”
    掌心隔着绷带抵上台沿,凳脚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响声,神荼听见自己说好,听见摩擦发亮的黄铜门把锁舌转动的声音,听见自己的鞋跟铮铮敲地的闷响。
    -
    五年前的首演让他一夜间成了名流。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梦魇缠绕他的身侧,以至如今真幻难分。
    -
    对方低声哼唱着辞本中既定的歌词,声音透明清越,如同银瓶中满溢淌出的甘泉。
    -
    如浪般的前奏刹那响起,少年苍白的指尖游走于黑板中,纵使没有管弦乐团仍能勾勒出华丽壮阔的气势。弱起小节,第三拍。
    -
    安岩从五年前突兀撞入他的生命里,一日午夜时分出现在他房中,身影在月光下有些单薄透明。
    声称是被神荼夜半的歌声吸引,翻窗的动作行云流水,落地瞬间如同惊愕的小兽,仓皇请求神荼千万别赶他出去。
    这个年轻瘦弱的少年却在音乐方面有着禀赋:绝对音感、谱曲作辞手到擒来、精通多门乐器,甚至有着一把婉转如夜莺的好嗓音。
    -
    安岩的歌声虚无缥缈,如月清明,似乎不伸出手去抓紧就会流逝于指尖。他的嗓音高过一般男性歌手更多,介乎男女之间,柔美和俊朗掌握自如。却不似阉伶那般尖锐异常,神荼抿唇,指尖相交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轻声笑了笑,似乎说了些什么,饶是神荼也难以听清。复而又加大了音量,却仍是那种轻飘飘的、难以触摸的感觉:“我?参演的歌剧屈指可数……”
    A音,片刻紧接了中央C和E音。琴键被安岩的指尖按下,接了一个C音的完全终止式,嗓音同时响起。
    “如果我还能再唱的话,大概是……假声男高音吧。”
    -
    神荼敛眸,重新缠上绷带遮住那块火场中留下的烙印,灼烧的感觉从背后贴近。
    他合上眼,缓缓吐息,极力去思索安岩的声音。
    炎热退去,压迫感退去。
    -
    “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十七岁时失忆的事故……以及你家人的下落吧。”
    -
    神荼坐在床沿,垂下头来兀自开口,碎发扫过他眼眉,在侧脸上掠过一片墨色的阴影。
    对方应了一句,烛灯下影子支离摇曳,勾勒出破碎的轮廓来。安岩赤足踩着虚浮的步伐前来。
    似是重蹈过千万遍的覆辙。
    -
    他消失了,在夜幕悄然到来的时候。
    -
    睡梦中他回到那片火场。
    木门在背后轰然倒下,浓烟遮住他的眼睛,却让他清楚地看见前方的少年肩头不住耸动,似是在笑,但更多的像是哭泣,腮侧有刻意掩饰的水渍。
    有些东西看不到,但偏偏这些,记得一清二楚。
    无助和心疼涌上神荼心头,他想抽出手来把少年的肩膀扳过来,好好地帮他擦去那片不该属于他的泪渍,可炎热却像撒旦一般撕扯着他和对方,两人都再没有余力,哪怕只是对视一眼。
    大门就在眼前,对方的步伐忽然一顿,径直抱住了他。却又像是忌讳着什么一样,撒开手来,把他推向厚重的门扉,张开口发出的是嘶哑的声音,口型如菲林胶片印在他脑海里,耳内却嗡鸣着让他难以理解对方的话语。
    少年的身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火色中,他的灵魂也随之堕入地狱。
    -
    似曾相识,又不曾谋面。
    -
    可他除药物之外,竟不能独自摆脱这篇浓稠的孤寂。
    -
    我们不曾在夜晚分开过,他想。
    梦境在呼唤他,于是他睡着,在月光和口琴声中与现实中阔别已久的人们会面。
    -
    繁星闪烁的夜空中,神荼回到圣马洛的海边,幼弟附身拾着贝壳,指尖沿着螺纹一圈一圈地绕,他启唇歌唱,尚未成熟带着稚气的嗓音在夜空中荡出涟漪来,月光恍惚了他和阿塞尔的思绪。
    海潮漫起,他来到巴黎。
    灰暗的小巷,跫音骤停,蜷膝哭泣的孩子,仓皇失措的泪眼。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他和他的合唱,青涩的嗓音和童音交织在一起,编织出未雨绸缪的梦境。
    -
    啜泣,神荼眉头紧蹙,他还听到了啜泣。
    那是谁的啜泣?悲伤至此,绝望至此,才敢低声泪流?
    躲闪的眼神,消失的口琴。
    火场。
    夕阳中纤尘逆着光飘进他的视野,把安岩一身正装染上金色。他的脸色比多日前苍白许多,轮廓甚至有些虚幻,却仍带着一如既往地笑意。
    “你愿意离开帝国余晖吗…我是说,离开剧团,离开歌剧,离开法国。去哪里都好,我会陪着你……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走。”
    灼热,久违的火舌自背后靠近。
    只有安岩是冷的。
    -
    思绪不听使唤地翻箱倒柜,涛声淹没他、琴声掩盖他、火舌斥责他。
    “Arrivederci.”
    这是多年前他曾听过的意大利语。
    安岩用的是假音。他蜻蜓点水般啄吻神荼的唇角,却在片刻退开拖长了尾音,悠悠地、悠悠地、在余晖中勾勒出清冽的纤柔的弧度,恰似最后一抹虹光。
    -
    神荼欠身,深深鞠躬,平稳了呼吸,为他的听众献上最后的华彩唱段。
    G音,这是极限了,他想。再往上唱会超乎自己控制的范围。
    这句绝唱却如有神助般地轻而易举,有别于真声的磁性,至高点是少年手中的提线木偶,缺少张力和主动性,却瞬间技惊四座。惊叹和掌声如潮涌来。
    他愕然站在原地,甚至难以置信方才收声的是自己。
    BE
    他说,人无论何时都会回到自己深爱的人身边。
    圣马洛的海潮涨起,我不能再让他等我。海水会抚平这片炎热,我将与他同往。
    HE
    少年扭过头来,眼里是威尼斯的船舶,是八月的阳光,是我见过千万次的笑意。
    他的声音清越,如银瓶中的甘泉。
    “My dear, you shall know me.”我说。


    IP属地:中国香港2楼2017-03-0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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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示——音乐白痴啥也看不懂,但是正文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3-04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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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力十足的小天使_(:з」∠)_


        IP属地:美国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7-03-0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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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吉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3-0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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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rage(蜃楼)
            ♪歌剧魅影梗
            ♪抒情男中音神荼X假声男高音安岩
            ♪双结局
            弃权声明:他们属于彼此和原作,ooc属于我。
            写在前面的话:腆着老脸,这是我至今为止构思得最完整最深刻的一篇文,伏笔和线索很多,希望能有人看完之后,会想看第二次,哪怕只有一个念头也好(。
            ·Overture(前奏)
            他习惯在演出前一天看心理医生。
            Odin Dragon,在巴黎享有盛誉,一诊千金——顽疾长久地困扰他,传闻中良好的疗法让他选择负担这种价位。
            咨询,枯燥无趣的单方面询问。诊断,开药,黄发的医生站起身来,从橱柜内挑一瓶素色小罐,又加了些其他的什么。
            “日服两片,每天午餐和晚餐后和水吞。放宽心,只是镇静剂,you know.”医生说。
            神荼低微地皱了皱眉,法语中夹杂不纯正的美国腔,一如环境中炙热火舌舔舐他的衣角。
            令人急躁,令人不安。
            “Boy,你的嗓音着实迷人,可如果这糟糕的精神状况被曝光,帝国余晖的丑闻又该多一件了。”
            药罐从桌面的那边推过来,悄无声息。
            掌心传来的湿意,身遭火烧火燎的痛苦,不知哪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如泉回响于耳边,让他一阵恍惚。
            医生的语气显然带了些不耐烦,他的皮鞋跟敲打着地板,哒哒,哒哒。
            “知道了就走吧,我可是很忙的。Next please.”
            大梦初醒,掌心隔着绷带抵上台沿,凳脚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响声。神荼听见自己说好,听见摩擦发亮的黄铜门把锁舌转动的声音,听见自己的鞋跟铮铮敲地的闷响。
            -
            这是帝国余晖歌剧团驻足巴黎的第十八个年头,也是神荼扬名法国的第五个年头。
            如酒醇厚的抒情男中音,对声线音域的掌控收放自如;对情感的把握如有神助,团长路易如此给予评价。报章上头条是他的名字,贵族们对他评头论足,五年前的首演让他一夜间成了名流。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梦魇缠绕他的身侧,以至如今真幻难分。神荼旋开自己房间的门把,入眼即是背对他指跨八度试音填谱的少年。对方低声哼唱着辞本中既定的歌词,声音透明清越,如同银瓶中满溢淌出的甘泉,见他推门才扭过头来探望,金丝眼镜下的眼里难掩企盼。
            “回来啦?明天就是这部剧的首演了吧。”
            “嗯”,神荼答,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整理服帖挂在衣帽架上,这才前去拉开木椅坐下,轻打起拍子。
            如浪般的前奏刹那响起,少年苍白的指尖游走于黑白中,纵使没有管弦乐团仍能勾勒出华丽壮阔的气势。弱起小节,第三拍。神荼酝酿片刻开口,踩着更换踏板的节拍,句句如泣血般动人。衔接得恰到好处的换气位,逐步涌向终章的半音阶,最后和着琶音如同珠落玉盘般泻下。
            对方的指尖搭上他的领口,轻巧解开神荼第一颗银扣,方便他歇息吐息。安岩推了推眼镜,放松似的也喘了口气,这才盘起腿来坐在琴凳上轻佻道:“剧团要变天。”
            神荼不置可否地蹙眉,翻看着桌面上的辞本没有应声,安岩略觉无趣,转过身去对着钢琴。右手轻盈搭上琴键,指尖敲动带出轻快旋律,张口清了清嗓子,哼唱起他舞台上将要唱出的歌词。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
            末了却骤然收声,眉头紧蹙,低下头来咳嗽两声,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神荼抬眸扫他一眼,递去张丝帕,安岩没接,半晌又笑着抬头。
            -
            安岩从五年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日午夜时分出现在他房中,身影在月光下有些单薄透明。声称是被神荼夜半的歌声吸引,翻窗的动作行云流水,落地瞬间如同惊愕的小兽,仓皇请求神荼千万别赶他出去。
            这个年轻瘦弱的少年却在音乐方面有着禀赋:绝对音感、谱曲作辞手到擒来、精通多门乐器,甚至有着一把婉转如夜莺的好嗓音。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但神荼并不是贸然窥探对方过往的人,以至相识五年从未过问,得知的一切皆是安岩主动提起的。
            周身烧灼感减弱,似被安岩轻盈透明的歌声抚慰平静一般,耳鸣也随之消失。神荼如今却难按捺心中谜团,道:“你学过声乐。”
            语气笃定的陈述句,安岩吹着口哨点点头,又摇摇头,于是神荼接着道:“你唱过歌剧,什么音域。”
            安岩的歌声虚无缥缈,如月清明,似乎不伸出手去抓紧就会流逝于指尖。他的嗓音高过一般男性歌手更多,介乎男女之间,柔美和俊朗掌握自如。却不似阉伶那般尖锐异常,神荼抿唇,俯下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指尖相交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轻声笑了笑,似乎说了些什么,饶是神荼也难以听清。复而又加大了音量,却仍是那种轻飘飘的、难以触摸的感觉:“我?参演的歌剧屈指可数……”
            A音,片刻紧接了中央C和E音。琴键被安岩的指尖按下,接了一个C音的完全终止式,嗓音同时响起。
            “如果我还能再唱的话,大概是……假声男高音吧。”
            -tbc


            IP属地:中国香港6楼2017-03-06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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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bretto(辞本)
              铜管乐辉煌的余音和着小提琴手拉长的尾韵幽幽散开,神荼退开一步躬身致意,台下掌声雷动。酒红色厚重的天鹅绒幕布缓缓合拢,他退去幕后,卸下粉墨褪去华丽剧装。
              帝国余晖歌剧团的老板路易五年前从死于火场的卡米尔手中接下剧团,今日又宣布因年老退休。
              如今剧团的所属,是一名叫做道尔契的贵族。
              神荼敛眸,重新缠上绷带遮住那块火场中留下的烙印,灼烧的感觉从背后贴近。他合上眼,缓缓吐息,极力去思索安岩的声音。炎热退去,压迫感退去。他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欲行,却看见一袭黑衣异瞳的贵族男人拄手杖,笔挺地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对方咧嘴,虎牙擦唇掠出,尖端映着灯光的寒芒。彬彬有礼伸出手来道:“你一定是神荼吧…我是道尔契,素仰阁下大名,全法国最顶尖的男中音。”
              神荼挑眉不置可否,横掌与对方的手轻轻一握。
              道尔契接着道:“夜半独自歌唱的天才,没有伴奏却仍能精准把握每个音……乖僻,却是剧团无可摒弃的摇钱树……”
              “不过今天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剧团的事,”道尔契的眼底噙着笑,语气自然道:“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十七岁时失忆的事故……以及你弟弟的下落吧。”
              瞳孔收缩只是一瞬间的事,神荼兀然从那片粘稠的灼热中脱身出来,眼底寒光一闪,强自压着心头的疑问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道尔契笑而不答,递给他一封厚信:“你看了就知道了。”又顿了顿道“那场火灾是人为的,我想过去的你该知道是谁如此狠辣。”语调轻快地上挑,似乎不过是如常品评贵族的蜚短流长。
              神荼扭头要走,对方却把信封压得实了些,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他听到。
              “那人是——”
              -
              “安岩。”
              神荼坐在床沿,垂下头来兀自开口,碎发扫过他眼眉,在侧脸上掠过一片墨色的阴影。
              对方应了一句,烛灯下影子支离摇曳,勾勒出破碎的轮廓来。安岩赤足踩着虚浮的步伐前来,神荼抿唇不语,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在琴凳和木椅间来回踱步,一如被禁锢的困兽。
              “神荼...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明天上午还有一场演——”
              “我累了。”
              少年的嗓音戛然而止,脚步声也随之骤停,寂静塞满了空旷的房间。
              他消失了,在夜幕悄然到来的时候。
              当神荼抬起头来的时候烛灯已熄,他左手撑膝站起身来,在噬人的火焰中拖动沉重的身躯挪到桌前,从抽屉里摸出药瓶,倒出一片和水吞下。
              火舌却仍未退去。
              神荼向来不愿安岩见到他用药,如今自然也不愿意让他见着自己翻开那封尘封了自己晦涩过去的厚信。
              他执着拆信刀把象征着贝希摩斯家族的华纹信笺割开,从中取出信纸来。神荼眯起苍蓝色眸子,睡意在瞬间却袭击了他的脑海,昏沉趁着他精神瞬间的崩塌入侵他的脑海,眼皮如同灌铅一般合上。
              -
              睡梦中他回到那片火场。
              四周全是猎猎的焰火,炙热舔舐他的皮肤,就连最深处的血液似乎都要随之沸腾。手中的戏服从衣角开始被焚烧,棉布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逼仄的杂物间。
              燃烧着的木门被不知名的少年撞开来,身上华彩的服饰还没来得及换下,他手上拎着一个琴箱。慌乱的步伐,清冽的嗓音,冷汗密布的双手,他被拉扯着撞出狭长的走廊。
              木门在背后轰然倒下,浓烟遮住他的眼睛,却让他清楚地看见前方的少年肩头不住耸动,似是在笑,但更多的像是哭泣,腮侧有刻意掩饰的水渍。
              有些东西看不到,但偏偏这些,记得一清二楚。
              无助和心疼涌上神荼心头,他想抽出手来把少年的肩膀扳过来,好好地帮他擦去那片不该属于他的泪渍,可炎热却像撒旦一般撕扯着他和对方,两人都再没有余力,哪怕只是对视一眼。
              大门就在眼前,对方的步伐忽然一顿,径直抱住了他。却又像是忌讳着什么一样,撒开手来,把琴箱塞到他手里,再把他推向厚重的门扉,张开口发出的是嘶哑的声音,口型如菲林胶片印在他脑海里,耳内却嗡鸣着让他难以理解对方的话语。
              少年的身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火色中,他的灵魂也随之堕入地狱。
              -
              惊醒时入眼的是安岩的背影。
              对方背对着他,俯身收拾着散落一地的信纸,见他醒来便转过身,把叠得整齐的纸张放在桌面,垂着头道:“我进来的时候纸散在地上,喏。”
              神荼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抬起眼来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你看了。”
              安岩没有回话,只是赤足拖着步伐走出门外。神荼扭头去看窗,玻璃的薄片从内部锁着,对方是从大门进来的,他垂下头,灼灼望着安岩走时犹豫不决的那个足印。
              歌声从门外传来,轻轻地、暗地里。
              “My dear, you shall know me.”
              月光从缓动的铅层后撒下光辉,窗外的梧桐萧瑟在寒风中。
              神荼一瞬间觉得,安岩就如同月下的露珠,很快就会消逝——就连那足印,似乎都是冰粒溶化后的水渍。
              似曾相识,又不曾谋面。


              IP属地:中国香港7楼2017-03-06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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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citativo(宣叙调)
                服药越来越频繁。
                道尔契放了他一天假期让他去诊所,那个金发的医生却不请自到,带着多份的镇静剂,和加大剂量的其他药物。
                舞台上的神荼仍然身着戏服,脱口而出的是铭记脑内的华彩乐章。
                场次加多,观众涌动,只要他不在台上一刻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记者说他的声音是罂/粟,是鸦/片,是令人上瘾的毒/品。
                无可厚非,神荼心想,至少他在刺眼的灯光下无需再受梦魇的烦扰。
                道尔契的信中直接指出安岩是纵火的人,说他父母弟弟皆死于那场大火。他权当这话是消遣,告诉自己不要摆在心上,却又暗地里回忆起安岩那夜鬼祟的行踪。
                台下掌声此起彼伏、灯光黯淡、帷幕一次又一次合拢。他撑着残破的思绪和躯体更衣,擦去脂粉,服药。道尔契例牌的赞赏和试探让他心绪不宁,火焰随着嘈杂的环境缠绕上他的脚踝。
                可他除药物之外,竟不能独自摆脱这篇浓稠的孤寂。
                舞台的金碧辉煌和空旷起居室的落差令人失笑,他拉开门把走进自己的房间,钢琴的盖子并未盖下,五天前安岩弹过的琴键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神荼拿湿布拭去,指尖搭上E音,方想摁下却又觉得一阵眩晕。
                我们不曾在夜晚分开过,他想。
                梦境在呼唤他,于是他睡着,在月光和口琴声中与现实中阔别已久的人们会面。
                -
                父亲的小提琴声悠扬,拉开夜的序幕。繁星闪烁的夜空中,神荼回到圣马洛的海边,幼弟俯身拾着贝壳,指尖沿着螺纹一圈一圈地绕,他启唇歌唱,尚未成熟带着稚气的嗓音在夜空中荡出涟漪来,月光恍惚了他和阿塞尔的思绪。
                海潮漫起,他来到巴黎。
                灰暗的小巷,跫音骤停,蜷膝哭泣的孩子,仓皇失措的泪眼。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是唱诗班的纤尘,逆着光飘进他的视野里,少年扬起颈来,舌抵齿间,为主献上最纯净的赞颂。斑斓的光透过玻璃映在他一身白衣上,恍若温柔的救赎。
                是冬日午后的琴音,少年垂着眼睑,唇覆在口琴上,只消轻微吐息便能奏出纯粹的喜悦来。透过对方埋得深厚的秘密,直直的一头撞进他心中。
                是他和他的合唱,青涩的嗓音和童音交织在一起,编织出未雨绸缪的梦境。
                母亲的单簧管、父亲的小提琴、幼弟奏出的断章、巷中少年的歌声和音乐。
                啜泣,神荼眉头紧蹙,他还听到了啜泣。
                那是谁的啜泣?悲伤至此,绝望至此,才敢低声泪流?
                躲闪的眼神,消失的口琴声。
                火场。
                -
                浑浑噩噩,这几日除开演出的日子他得过且过。安岩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但醒时放在桌面上用白色缎带系起的带露雏菊毫不掩饰地告诉他,安岩来过,并曾在此驻足,在此徘徊。
                却仍要走。
                神荼的辞呈来回写了三次,次次都被抓成团扔进废纸篓中,他偶尔瞥见安岩多年前,那夜初次翻窗入户递来的辞本,而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Mirage.’
                花体字,蜷卷的字尾。
                他分明看见安岩执笔书写、全神贯注望着歌词吟唱的模样。但手里的辞本告诉他并非如此,上面除了那个单词外空无一物,记忆一如横亘多年光阴的蜃楼。神荼有些恍惚,甚至以为这也是他的幻境之一。而或许因为这辞本是安岩最贴身的东西,当神荼的指腹抵上酒红色的硬壳时,海浪声便接踵而至。
                蜃楼。
                恰似圣马洛翻涌不息的波涛。


                IP属地:中国香港8楼2017-03-06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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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ia(咏叹调)
                  幕布机械化地拉上之前,神荼扬手而立保持深呼的姿势,他张口急促地呼吸,仿佛脱水的鱼类贪婪地汲取水与氧气。
                  这是安岩不辞而别的第七天。
                  业火在药物的镇压下不再盘旋于他身侧,道尔契请来Odin Dragon为神荼亲诊。对方例行公事般询问他精神状况,挥笔草草写下报告敷衍他的上司。神荼行出门外,眼见着道尔契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和那名让他打心底厌恶的医师谈笑风生。
                  报章上他仍是头版,只是铅字由一开始的醇厚深情变成五花八门的评语,“惊艳”“华彩”“直击心灵”。神荼嗤之以鼻,麻木地拉开自己的房门,却见得桌面上没了往日的花束,取而代之的是一封手写信。
                  自从他再三对助理代观众放在他门前的花无动于衷后,他的助理便不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神荼抿唇,提肘捻起那张泛黄的信纸,嘴唇翕动着默读其上的内容。
                  他见过安岩写字,冥冥之中觉得这必然是对方写下的邀约。
                  -
                  黄昏的墓园萧条无比。
                  远处尖顶的建筑在夕阳的辉映中只剩下瘦削尖锐的坚硬,隐藏在纵横交错的枯枝中,矮墙短篱的破败,摧枯拉朽的树干,被血红色残阳染上赤色的小路上只有神荼一个行人。
                  热,越来越热。
                  恍惚中神荼的耳畔有海风擦过,带着咸腥味,掠过他的发梢,把思绪裹挟着翻腾覆涌。埋葬。
                  [记忆被装进了展览柜,我手中的钥匙生锈了。]
                  安岩站在小路的尽头等他,褪去夜时的一袭白衣,穿上了黑色的西装,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瘦弱的身躯。神荼加快步伐,带着难以掩饰的仓促想要寻他,满腹迷思不知该藏到何时。
                  [还有一把钥匙在哪?]
                  “你来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安岩似乎促狭地笑了笑,转瞬却咳嗽起来:“火场、梦魇…我没说错吧?”
                  寒芒和警惕在瞬间闪过他的心底,诘问脱口而出。
                  “我会跟你说清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夕阳中纤尘逆着光飘进他的视野,把安岩一身正装染上金色。他的脸色比多日前苍白许多,轮廓甚至有些虚幻,却仍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你愿意离开帝国余晖吗…我是说,离开剧团,离开歌剧,离开法国。去哪里都好,我会陪着你……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走……只要你离开这片土地,就不必再受那无尽的折磨。”
                  灼热,久违的火舌自背后靠近。
                  只有安岩是冷的。
                  错综复杂的因果盘绕上他的心头,帝国余晖的谜团、自己的谜团、安岩的谜团。神荼咬牙摇头,强撑着思绪的清明。
                  “……这样。也是,突兀地跟你说这些,哈。”对方的声音里沮丧显而易见,“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时间不多了,你尽快给我回复。”
                  为什么?
                  沮丧如此却要强装无事?
                  [在他手里。]
                  思绪不听使唤地翻箱倒柜,涛声淹没他、琴声掩盖他、火舌斥责他。
                  “Arrivederci.”
                  模糊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多年前火场中他曾听过的唱词。
                  安岩和记忆中的回响一样,用的是假音。他蜻蜓点水般啄吻神荼的唇角,却在片刻退开。
                  拖长了尾音,悠悠地、悠悠地、在余晖中勾勒出清冽的纤柔的弧度,恰似最后一抹虹光。赤焰点燃他的思绪,似乎是瞬间就让神荼醒悟过来。他再难按捺心头的疑问和焦灼,步伐紊乱再无身在台上时的优雅自恃。
                  这不是他的咏叹调*,这是安岩的咏叹调。
                  [歌剧中主角抒发感情的主要唱段。]
                  假声男高音本该是万人追捧的启明星,安岩却那片刻却强自掩埋了所有情感,使其自身成为看似冷漠的艺术品。
                  安岩和其他艺术品一样美,但美的东西总是让人忧伤的。
                  [再没有钥匙了。]
                  安岩再没回头,薄唇翻飞,说的却是正式严谨的永别。


                  IP属地:中国香港9楼2017-03-06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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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able(魔鬼)
                    巴黎举城上下一片嘈杂,神荼一如既往地占据了报章的头条,这次使他风靡的却是绝唱。
                    穹顶上精妙绝伦的壁画、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观众席上人头涌动、掌声如雷不歇。
                    炙热在这片刻放过了他。
                    道尔契带着失落的叮嘱仍在耳边,神荼冷着脸抿唇踏前一步。
                    台下的声浪愈来愈大,他清了清嗓间却骤然熄灭,如同空旷房间里的烛灯一般。
                    神荼欠身,深深鞠躬,平稳了呼吸,为他的听众献上最后的华彩唱段。
                    回忆中只有钢琴落音的回响,纵使没有管弦乐团仍能勾勒出华丽壮阔的气势。
                    他深吸口气。
                    弱起小节,第三拍。神荼酝酿片刻开口,踩着更换踏板的节拍,句句如泣血般动人。衔接得恰到好处的换气位,逐步涌向终章的半音阶,最后和着琶音如同珠落玉盘般泻下。
                    这是最后的高音,他私底下尝试千万次,却不能唱出那种清越透明的感觉来。
                    G音,这是极限了,他想。再往上唱会超乎自己控制的范围。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这句绝唱却如有神助般地轻而易举,有别于真声的磁性,至高点是少年手中的提线木偶,缺少张力和主动性,却瞬间技惊四座。惊叹和掌声如潮用来,他愕然站在原地,甚至难以置信方才收声的是自己。
                    脑海内的死寂。
                    水晶吊灯的锁链分崩离析,径直掉下来——溅碎的不知是玻璃还是血,或许是灯光被不知名的东西切割支离。观众的高声尖叫使神荼的四肢百骸凉透,却意外地发现那团困扰他五年的火再没燃起。
                    有些东西冷了下来。
                    -
                    这是最后一封信。
                    与安岩唯一留下的手写体一模一样,轻快飘逸,蓝色的墨水,和神荼的瞳色别无二致。
                    神荼:
                    展信佳,相信你已经摆脱火魇的困扰。
                    你的父母葬身于火场中,我只能找到这把锁在他们房间内的小提琴,但不是你父亲惯用的那把,大概是阿塞尔的吧。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十分重要——你的父母作为伴奏少有时间伴你长大,我和你一同考进剧团,你却被安排了一份杂工,这毫不公平,卡米尔作为团长根本不尽责——他根本没听过你的嗓音。
                    噢,还有你的弟弟阿塞尔,辗转多年我终于寻得他的下落——他在意大利的一个小城内生活,偶尔作曲,靠着谱曲填词过活,下附详细的地址,我想对你会有帮助。
                    很抱歉之前对你的隐瞒,我并非故意,但形势所迫,这样对你我都好。
                    似乎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可说的了。就在此结尾吧,道尔契会批准你的辞呈,他无论如何都得给歌剧院的幽灵些面子……不是吗?
                    原谅我的欺骗,与不辞而别。
                    你的朋友
                    安岩
                    一同留下的有一把小提琴,经历过火舌的洗礼木质发焦,琴弦被人调紧,擦上松香。
                    还有安岩的辞本,mirage一词被人用墨水划去,写上另个单词——margherita。
                    意大利的国花,雏菊,脆弱又活泼的蓓蕾。
                    似乎这么做便能让这个本子重获新生,让不知名的幽灵写过的东西,就此蒸发消逝。
                    神荼攥着拳,牙关紧咬,指节发白。
                    父母和幼弟是他留在剧团多年的原因,但一切都因为六年前的那场大火变得扑朔迷离。他凝神苦苦思索,自己几曾何时和安岩一同考进剧团?安岩又何从得知自己长受幻觉困扰?歌剧院的幽灵是谁?
                    这些疑问几乎要让他崩溃,神荼敛眸。
                    他认定安岩能够解答他的迷惑,但对方早已道出诀别。
                    这是最后的,一封信了。
                    -
                    或许是那位不知名的歌剧院幽灵的缘故,道尔契果真对于他的辞职肯首。但影响更多的许是吊灯的掉下。
                    他拾掇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踏上旅途,千金求来的药方被扔进垃圾桶。神荼将要做的事情一如安岩之前说的那样——离开剧团,离开歌剧,离开法国,去哪里都好,不必再受那无尽的折磨。
                    可他却等不到安岩履行诺言,对方消失,无影无踪,再不能长伴他身边。
                    也罢,去哪里都好。神荼翻腕垂眸,查看掌中火车票据上的上车时间。孑然一身的话,就不用畏惧半夜的梦魇惊醒两个人。


                    IP属地:中国香港10楼2017-03-06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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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phee aux enfers(天堂与地狱)
                      他踏足欧陆,从二十三岁那年开始着手谱写新的人生。
                      神荼离开法国的时候没人来送行。倾盆大雨里只有他一个人拎着琴箱,箱子里是父亲的小提琴、还有安岩的辞本和那封信。
                      从摩纳哥开始,紧接着是瑞士、奥地利——意大利是行程的一个落脚站。在帝国余晖的五年让他拥有这么做的财力。左手的绷带在梦魇消失后就被拆下,让那片大火留下的印记重见天日。
                      他听闻将要建成的蒙特卡洛歌剧院、金色大厅,他在莱蒙河边奏起铭记心中的歌,歌声刺破记忆中的迷雾,送给一个离去的人。
                      到达意大利的时候是六月中旬,安岩的信中详尽地给出了阿塞尔居住的地方。神荼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搜集这些资料用了多久,只管踏着自己的步伐,无意间却又让这些思绪占领了他的脑海。
                      阿塞尔经过六年的风霜出落得挺拔,眉眼跟父亲相似得很。他眼见神荼的造访后惊讶得难以掩盖,复而又笑起来,请他的哥哥一同到屋内的找个位置坐下来。
                      这个略显青涩的少年把他谱的曲和辞递给长兄看,阿塞尔写海洋、雨水、风,与安岩写的大相庭径——安岩写出生、成长、死亡,鲜少写过这些风月事。
                      神荼取出提琴道:“这该是你的。”
                      阿塞尔推辞了一会,终究接下,指尖沿着琴弦一圈一圈地绕,侧颊枕在腮托上,琴弓跳跃着,奏出幼时三人吟唱的歌。
                      恍惚中神荼回到幼年时的圣马洛、回到一年前的那个梦境——阿塞尔似乎还是那个年幼的孩子,赤足踩在沙滩上,踏着海浪吻过的那条线。
                      “…哥哥?”
                      大梦初醒,手中的辞本被紧紧捏着,他听见自己回答。
                      “我在。”
                      -
                      “这就是了——他们说服用之前沐浴,躺在床上,然后和水吞下,你会在梦里想起一切。”
                      阿塞尔得知他仍要继续旅行之后把药交给他,说是THA剧团得讯送来的。他有些迟疑,但仍然接下,并谢过阿塞尔的好意。
                      “相信我,你定会做一个铭记一生的梦,哥哥。”
                      六月下旬的阳光灿烂刺眼,他拉着提箱再次踏上行程。


                      IP属地:中国香港11楼2017-03-0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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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分支注意♪神荼第一人称注意


                        IP属地:中国香港12楼2017-03-0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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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药分支]
                          ·Orphee(天堂)
                          那是盛夏的阳光。
                          我在意大利逗留了两个月,预定在后天再次按照计划前行。阿塞尔调笑着建议我前往威尼斯,说那里的水能让我冰封的心温柔起来。
                          于是我驻足于此。
                          他说的是实话,威尼斯的风情离不开水。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宛若默默含情的少女,眼底倾泻着温柔。许是因为职业的原因,我首先造访的是凤凰歌剧院,再漫游周边。
                          圣马可广场上,我花了两欧买下一包鸽子饲料。行人熙熙攘攘,各有各的事要做,放缓脚步的人很少,除我之外只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俯身喂鸽子。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撒下一把干谷,白色的雀鸟就涌到我面前来,咕咕声不绝于耳。在我脑海里和着水声流淌编织出独数威尼斯的小曲。
                          往来的行人中我似乎发现了一个白衣的少年,他步伐轻快,宽松的短衫衣角跟着他的步伐跳跃。我难以抑制自己扭过头去看他的动作,恰好见对方扬手撒下干谷。我面前的鸽子便扑棱着羽翼奔到他面前。
                          褐发,金丝圆框眼镜,宽松的白色短衫,唇角眼里常噙的笑意,一模一样。
                          耳鸣,我骤然起身。
                          不会认错,至死我都不会认错,我启唇,唤出藏在心底的那个名字。
                          “安岩。”
                          -
                          我和他乘船渡过叹息桥。
                          短暂的时段中我只得知他的姓名,除此之外别无他获。他甚至没有那些与我共度的记忆——两年前他的魂归来兮来的太迟,以至我不敢相信阿塞尔的言辞:他早在七年前死去。
                          对安岩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他却毫不拘束地与我交谈:谈威尼斯的水、谈钢琴、谈韩德尔和莫扎特。乘船时他吹起口琴,袅袅的琴音就环绕我们身边,一如以往寂寥的夜晚一般。
                          贡多拉驶过桥洞,叹息桥的故事突然浮现于我脑海里。阔别多年的火焰催促着我,机会还在,但只有这一次了。
                          再不做些什么,我会后悔一辈子。
                          ——据说到威尼斯的人,一定要坐威尼斯小艇;坐威尼斯小艇的情侣,一定要经过“叹息桥”,且在桥下拥吻。
                          叹息桥的景致不该是最后一眼,于我、于安岩都不该。鬼使神差地我扣住他手腕,琴声骤然停止,我俯身吻住他的唇瓣,撬开他的齿关——他是温凉的、鲜活的。生机勃勃。
                          我松开他,直直地看向他的眼。
                          安岩也看向我,年少的眼里是威尼斯的水色,是八月的阳光,是我见过千万次的笑意。他偏过头去开口,声音清越,如银瓶中的甘泉、如艳阳下的潋滟,歌起阔别多年的唱段:
                          “My dear, you shall know me.”
                          【Happy Ending-叹息桥之吻】


                          IP属地:中国香港13楼2017-03-0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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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党止步】


                            IP属地:中国香港14楼2017-03-0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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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药分支]
                              ·Enfers(地狱)
                              如阿塞尔所言,我做了一个冗长跌宕的梦境。
                              我不是一个擅长说故事的人,也不擅长于写故事。
                              但至少这次,我要把它记下来。这份回忆我将寄给阿塞尔,我想他会在我不在时替我好好保管,我终有一日会再去找他,把这份生生世世都该记得的东西要回来。
                              -
                              幼时我们住在圣马洛,海边。
                              父母是小剧团的伴奏,鲜少回家。我和阿塞尔习惯放学后在海滩上玩闹,他捡贝壳,我对着大海练声。我记得:他说我的眼睛像天空,但更多的是大海的颜色。
                              天和海谁又能分得清呢?
                              父母收到巴黎歌剧院的邀请,我们搬迁到巴黎。
                              一个雨夜我在屋后拐角的巷中发现了安岩,他遍体鳞伤——金丝眼镜上满布蛛网,失声痛哭,我从他断续的句子中读懂他的心思——离异的父母,被抛弃的孩子,我把他带回家。
                              他加入我的生活。
                              教会的唱诗班向他抛出橄榄枝,当时的安岩兴高采烈地接受了。他的嗓音清越透明,被钦点成站在前排的领唱。我偶尔坐在一侧看他身着白衣的样子,带着圆框眼镜沐浴在阳光下,脸廓染上璀璨的金黄,如父母口中描述的剧院内景一样夺目。
                              圣洁的歌声在夕阳中蒸腾,他把最纯粹的喜悦献给我。
                              我仍在练声,而安岩开始接触乐器。
                              安岩最珍视的是那把母亲留下来的口琴。冬日的午后他垂着眼睑,唇覆在口琴上,只消轻微吐息便能奏出轻快愉悦的旋律来,透过他心底尘封的秘密,直直撞进我心里。
                              他开始玩钢琴、小提琴、单簧管、种种种种,以至我终于相信也许禀赋真的存在。他的指尖在黑白间飞舞,我唱,他和。
                              我青涩的嗓音和他未发育的童音交织在一起,编织出未雨绸缪的梦境。
                              我们考进了巴黎歌剧院。
                              安岩的嗓音让他倍受钦点——他成为男主角,而我负责在后台帮忙。我们仍睡在同一个寝室,但每每我午夜梦回都不敢去看他的睡颜。
                              我怕一切都变了,可意外地发现有什么仍固执保存着过去的模样。
                              《奥菲欧》,一举成名之作,经过时间考验的经典。安岩唱的是男主角,团里知名的女高音阿佳妮唱女主角。一天他穿着戏服来找我,强自平稳了气息唱道: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他局促问我这唱段如何。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他也笑起来,眉眼弯弯。
                              这记忆竟横亘多年的迷雾,在我如今的生活中落下投影,成为蜃楼。
                              -
                              火烧起来,分明是道尔契放的火,那对闪烁的异瞳出卖他,也出卖我。
                              我发现时四周全是猎猎的焰火,炙热舔舐我的皮肤,就连最深处的血液似乎都要随之沸腾。手中抱着的戏服从衣角开始被焚烧,棉布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逼仄的杂物间。
                              燃烧着的木门被安岩撞开来,身上华彩的服饰还没来得及换下,他手上拎着一个琴箱。慌乱的步伐,清冽的嗓音,冷汗密布的双手,我被拉扯着撞出狭长的走廊。
                              木门在背后轰然倒下,浓烟遮住我的眼睛,却让我清楚地看见安岩肩头不住耸动,似是在笑,但更多的像是哭泣,腮侧有刻意掩饰的水渍。
                              有些东西看不到,但偏偏这些记得一清二楚。
                              无助和心疼涌上心头,我想抽出手来把安岩的肩膀扳过来,好好地帮他擦去那片不该属于他的泪渍,可炎热却像撒旦一般撕扯着我和他。
                              哪怕只是对视一眼都不允许。
                              大门就在眼前,安岩的脚步顿住,他抱住我又撒开手来,把琴箱塞给我,把我推向厚重的门扉。安岩张开口发出的是嘶哑的声音,再不复以往的透亮。口型如菲林胶片印在我脑海里,耳内却嗡鸣着让我难以理解他的话语。
                              “Arrivederci.”
                              无怪乎他与我再道诀别时,我的记忆却喧嚣着告诉我:这是第二次了。
                              他瘦弱的身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火色中。
                              可那灵魂却因为某种辛秘的法术得以残存,他仍是七年前的年少模样,在每个寂寥的夜晚长伴我身边。
                              我忘记他,又重新认识他,再失去他。
                              梦结束了,我醒来。
                              午后服药醒来已是夜半,我躺在圣马洛故居的床上,幼时躺过的地方,月光与多年前别无二致,从窗棂中洒下来,碎成光块。
                              记忆里的安岩和阿塞尔喃喃念着童谣。
                              “Et fermons les yeux. ”
                              我们闭上眼睛
                              “ Ecoutons la lune”
                              一起倾听月亮
                              “Et fermons les yeux … fermons les yeux”
                              我们闭上眼睛
                              我听见我的声音告诉自己,回不去了。
                              安岩对我说,人无论何时都会回到自己深爱的人身边,我想是的,至少我终将如此。
                              白发苍苍的预言家说:蜃景被描绘成魔鬼的化身,是死亡和不幸的凶兆。
                              我站在蜃楼远处,但踏前一步,它就会不见。
                              -
                              “抱歉。”
                              圣马洛的海潮涨起,我踏上石块遥望,月光下海天一色,纵使是我望着粼粼的波光,也分不清了。
                              不能再让他等我了,安岩等得够久了,我不能再让他等下去。
                              “我很快就来。”
                              海水会抚平记忆中火场的炎热,他被火焰焚尽,我也将被海水淹没。
                              安岩对我说:“如果遗忘是罪的话,你的罪过很快就将赎清。”
                              风擦过我的耳畔,猎猎作响。
                              ……
                              我终将,与他同往。
                              【Bad Ending-海底的歌声】


                              IP属地:中国香港15楼2017-03-0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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