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歌 潜藏者
〖第六个一百年过去了,君臣从永恒长眠中醒来,跪拜在青铜的王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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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朝阳穿透七彩玻璃打在光滑的木纹地砖上,贪玩的阳光一点一点飘进沉寂的空间里,驱散了夜晚残留的寒冷,排列整序的书架上扬传着恶兽嘶怒的低吼,似因晨曦打破了沉眠而愤怒。
〖闭嘴。〗那声命令如同古钟敲响,轰耳慑魂。
阳光温暖洒下,放置满书架的房间里宁静得可怕,飘散出古朴木香的书籍沉寂在书架上,房间里却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看向那位存在。
那是位成熟的女性,如同蛇般柔软的身体侧躺在长椅上,穿着低胸露脐暴露性感的衣装,露出如真玉般雪白的肌肤,纤长好看的五指抵着一本古书,让人忍不住亲上去极具魅惑力的中指戴着雕刻复杂的宝石戒指,她低垂眼眸沉心阅读着内容,可眉角却显得她此刻的情绪十分阴沉……十分的危险。
最终她合上了书籍,眼眸抬起,赤金色的瞳孔里潜藏着暴雷和权威,她横扫所有书架,纤手一挥,那本已经阅读完毕的古书化作火焰消失。
将情绪与威压收敛至完全平静,她揉了揉太阳穴,那时不时就压抑不住外泄的力量这几天闹得特别凶,她无心去管它们,可这几天就连自己也压不住脾气,特别容易暴躁起来。
造成她如此轻易失态的源头,此刻却踪迹不明,即使她派出使魔搜寻,也是无济于事。
至于某个不害臊的怂恿者,她已经好心打发去跟某个脾气恶劣的家伙打得昏天暗地去了,死活也不管她的事。
那一抹温暖纯真的笑容浮现脑海,仿佛云层拂过炙热的心降下凉心的清雨,令人舒心、忍不住勾起了嘴唇。
良久,她凝望窗外的景色,高贵的赤金瞳孔中闪过一丝流光。
阳光完全占据房间内,书架上沉寂着古老的书籍,隐藏在黑暗之物仍在沉睡,而那雕花精致的长椅上已无任何踪影。
一晚睡过来亚弗还担心昨天带回来的那男孩会睡得不踏实,一大早就来到木棚里找他,却发现哪儿都没有白弥的身影。
“啊,你找白弥是吗?刚刚我看见他坐在那边的废墟发呆,估计现在还在那吧。”路过准备去摘野草做午饭的朵梨指着东边的方向说。
朵梨说的不错,白弥确实是在废墟上坐着发呆,亚弗看到他时,他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好像魂魄都不在似的。
亚弗靠近他都没回过神,看来发呆得很沉入。
亚弗打量着,白弥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脏掉的白衣,泥巴沾在干净的布料上,在这里有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是天赐的幸福,所以亚弗完全不能理解白弥往自己身上抹泥巴时的心情,也许他只是一时好玩冲动过头,他的行为看起来像极一个未见世道的孩童,无论是眼睛的光芒还是内心都干净得像张白纸。
柔软光泽的头发在晨阳普照下染上一抹淡淡的暖金色,亚弗被太阳的光芒直射刺得眼睛发酸,他伸手去挡住阳光,蓝色的发带缠着白金交融的发丝拂过他的眼前。
白弥除了干净的蓝眸之外,另一个异于常人的特征,他的头发像极北飘雪一样纯白,不是衰老而出现的白发,也不是其它怪病,而是纯正的,天生的雪白。
正如他一尘不染的内心,纯白洁净。
木棚里的孤儿们都以为白弥不仅是傻子同时还是患了怪病的白发孩子,可昨晚睡觉时白弥悄悄跟他说了,他是天生这样的。
“南方森林还有茶发的精灵呢。”白弥嘟着嘴满脸委屈,木棚里的孤儿都拿他的头发说事,让他感到内心有点难过。
亚弗认真的想,在鼠窖是从没有遇到过白发的人,不仅因为他们血统高贵纯正,还有鼠窖是犯罪分子和奴隶、地位低贱的地民等相关人群居住的地方,生活条件、资源供给等一切源源不及地上世界,在这里哪有血统高贵纯正的人种出现,也许与白弥同样的人在地上世界多得满大街都是,但放眼在整个鼠窖,他就是一只掉在满地都是臭老鼠的臭水沟里的小白兔,一直被关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们以为小白兔是一只长得比较不像它们的大白鼠而已。
远离群族居住之地,灵格弱小的种族无法适应生存的北方冰原栖息着自然女神庇佑的神圣灵族——银狼族,他们有一头美丽柔软的蓝白色毛发,赞颂诗人都赞美它们是世上最圣洁的精灵,就连大地之母的自然精灵也无法与之比拟。
这个世界很广阔,它就像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一打开你会发现里面全是未知与神秘,原来除了自己还有其他相似存在…
“那是人工太阳,从鼠窖东边基地升起,到西边基地分部落下,然后他们解开结界把能量传输回总部,第二天太阳还是会从东边升起。”亚弗望着太阳,解释到。
那个太阳只是个照明工具,光芒落在身上没有丝毫温暖可言,它能照亮鼠窖整个地下世界,却不能驱散每个人心中的黑暗和冰冷,因为它本身就没有温度。
“可是它很耀眼呀。”
它确实耀眼,从地面抬头仰望发现它完全挑不出瑕疵,仿佛真正的太阳恒古不变守护着这片土地。
可真正的太阳它眷顾的是雷吉恩特,那片流淌着暖洋洋的金光之河、诸位神灵都给予祝福与赞美的大地,只有那里的人才是太阳认可的族群,它像仁慈的母亲毫不吝啬的照亮那个世界,人们幸福的唱着赞美的歌谣,沐浴着温暖舒适的光芒,食不忧而衣不愁,就像古书描述的天堂圣地。
人们向往天堂,却又无奈身无羽翼。
在亚弗还没出生的三十年前整个鼠窖都是被黑暗笼罩,直到有人制造出了人工太阳,直到太阳的光芒重新照亮这个地下世界,它不再温暖,地下世界变成了一个生病的老人,阳光的光芒再也不能治好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在如今人们口中的鼠窖,它是被病毒缠身、罪犯流浪地、奴隶的蜗居、一切罪恶脏污集于一地的地方。
它被整个世界唾弃,他们被全世界的人唾弃。
“昨晚睡得很好喔!”
亚弗凝视着露出浅笑的白弥,他昨晚似乎也与孤儿们闹得欢快,玩累了就睡倒了,连脸都没洗,原本看着蛮可爱的脸蛋现在一块块泥巴印。
“白伽耶,墨弥……是你的家人吗?”迟疑半会,亚弗问到。那是个他感到疼痛陌生的词,是木棚所有孩子都羡慕嫉恨的词。
可白弥摇着头,眼里全是陌生:“我不认识白伽耶和墨弥。”
“你不认识?你怎么不认识?”亚弗愣住,不敢置信看着完全状态之外的白弥。他竟然说不认识。
明明是曾吐嘴而出两次的名字。
“我没见过他们,我怎么认识他们,但是……俞浛说过,我的名字是白伽耶的白,墨弥的弥。”
“俞浛又是谁?”
白弥阴沉着脸,毫不避嫌嘴吐惊言:“一个史上最坏最邪恶最阴险狡诈穷凶极恶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老奸巨猾卑鄙无耻卑陋龌龊不仅下三流还不要脸皮笑肉不笑的恶棍!”
亚弗震惊的看着白弥转变迅速的厌恶表情,更为令他惊骇的是一向温顺乖巧单纯可爱的白弥竟如此淡定畅顺的念出一大堆咒骂人的词语,背后那怨气仿佛要粉碎大气在现世中实体化般浓烈。
亚弗莫名感觉寒毛竖起。又有点疑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被扣上这么…荣誉感爆表的词儿。
“你很讨厌那个人…?”
白弥小鸡啄米狂点头,恨得牙咬咬:“他是被全世界通缉的大坏蛋!”
这比喻太夸张了。亚弗想,估计这人性格太恶劣还是个罪恶大魔头……
但是……
“俞浛是你的监护人?”
“不是!”
“那…是你朋友?”
“不可能!”
“额…陌生人?”
“不对!”
一连三个不字带头反驳,亚弗无言以对。
“呃…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是孽缘!”白弥义正言辞说。
好吧,他实在搞不懂这家伙思维方式,也搞不懂那个叫俞浛的家伙是怎样的奇葩,这个世界又不少奇怪的人。
——
乞丐们躺在湿烂的泥路边,浑浊死寂的眼睛看不到一点活气,蠕爬在泥痂上刺破皮肤吸食血液的异虫抽动着身躯,蚊子嗡嗡飞绕可空气静得死了般冻僵,躺在那里的肮脏的人们面色死灰形同尸偶,他们的身躯如同枯枝碎叶。
一名青年经过路边望到这副场面,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宇,阴柔妖冶的俊脸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冷漠的扫了一眼滩满恶臭污水的泥路小坑,连怜悯可怜的眼神都没有给予,转身折返打算走第二条道路。
一只瘦皮包骨的手颤颤巍巍的揪住他的袍角,饱受饥饿与灾病折磨得不似人形的男孩含着希冀的眼神注视着青年,他是个哑巴,张开嘴发不出声音,绝望祈求的表情让人看着都心揪。
青年饶有兴趣一挑眉,他的嘴角微笑着,眼神深处却似被寒冰冻结的深渊,一眼陷进去就会感到灵魂颤栗起来。
“你想要什么?”他问。
乞丐男孩说不出话,他啊啊叫了半天,拼命的想传达自己的愿望,甚至急得撕扯起青年那工艺昂贵的衣袍,全然没发现青年愈发冰冷的眼神。
那双非凡尘拥有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紫芒,犹如至邪之族睥睨着冒犯了权威的卑贱生命。
“真遗憾,你的种族注定了你的命运。”
黑色水晶盛放在污秽的血躯上,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黑莲花,晶莹剔透、红芒妖异。
那儿只剩下一具被黑水晶榨干生命的尸体,被现实沉重打击的人们惊慌失措,谁也没发现男人消失的踪影。
黑晶莲花静静绽放,最终吞噬了死去的灵魂。
〖吾主啊……这地方真肮脏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