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厅斜前方是通往房间的两条走廊,更加靠近这边一些的正是通往女生房间的,四月一日理步伐很干脆,我也就跟着她走近了这条走廊。不过绕过黑白熊舞台,才发现天宫馨和结月祭蹲在一进走廊的位置,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天宫,结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一下子产生了好奇,快步上前观察他们所在的地方。天宫馨盯着的地方只是普通的走廊和地毯,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我也跟着蹲在地上,顺着心理学家的视线看过去。
“嘁,这家伙像抹布一样在地上蹭来蹭去,再怎么擦也不会变干净的啦!”结月祭这一次的发言显得没那么恶毒了,从她有些颤抖的声音里,我能感觉出柯拉的死对她影响确实很大。无论平时怎么恶语相向,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宗教学者也没有做出任何伤人的表现。而天宫馨似乎完全屏蔽了结月祭的话语,在地毯上摸索了一会儿后,举起了两小片东西,示意我们来看。
这是……什么?我盯着天宫馨手里的褐色碎片,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好在天宫馨的沉默也就是那一会儿的事情,他指了指碎片表面,神情好像放松了一些:“这是木屑,而且是两种不同的木屑,这一类颜色较深的比较软,应该是老化的地板,而颜色浅的,毫无疑问,是指挥棒的碎屑。也就是说……”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地板和指挥棒的?”四月一日理盯着天宫馨,打断的话语丢出得毫不犹豫。天宫馨表情稍稍僵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学生手册,在指挥面前晃了晃:“学生手册里的言弹实时更新,连猿岛君的验尸结果都有。先不提为什么能那么及时,我知道各位在演奏厅的调查,应该不奇怪吧?”
这回换四月一日理表情有些僵硬了,我稍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样激动的表现,和她平时不太相符倒是真的。是因为这一次的死者吗?还是说,她有什么怀疑的东西?
见四月一日理不再发言,天宫馨继续他的“也就是说”:“有人的鞋子上沾上了这种碎屑,却因为演奏厅和大厅的地面没有足够的摩擦,一直带到了房间的走廊,而这里,铺着的可是地毯,碎屑自然而然地蹭掉了也不奇怪。顺便说一句,碎屑只在这里有,量很少,能留到这处地毯已经是极限了,想凭这一点找到凶手还是挺难的。”说完,天宫馨小心地把他找到的碎屑装进裤子口袋,指了指走廊中柯拉的房间,慢慢走了过去。
结月祭站在走廊外面没有动弹,实际走向柯拉房间的只有我们三人而已。站在门口,天宫馨用手背压了压门把手,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门把手始终没有动,也就是说,房门是锁住的。不过,用来开关房门的学生手册并没有发现,想要进去调查,好像也没办法了……
“喂!黑白熊!”
天宫馨的一声喊可把我吓了一跳,那家伙做事前敢不敢稍微提醒一下别人啊!不过,他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真的要让他提醒一下别人,好像也不太现实。
话音刚落,走廊里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大大的黑白熊脸,假设黑白熊监视我们的地方的确有个摄像头的话,这样的大小,黑白熊应该是把脑袋贴在了镜头上。转着脑袋,黑白熊用黑豆眼朝向我们,拖长了声音:“找可爱的管理员有什么事啊?”
“柯拉同学的房间门,能帮我们打开吗?为了调查和学级裁判,这一点也是必需的哦。”天宫馨指着紧闭的房门,提出了他喊黑白熊的目的。
黑白熊往后退了退,忧伤几乎是写在脸上的。它垂着头,刚才的精神一扫而空:“是、是,我知道了,现在就给你们打开……”显示屏黑掉的同时,我们听到了房门发出了“咔哒”一声,再次尝试按下门把手,很轻易地就打开了。
女孩子的房间……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天宫馨已经像进自己房间一样进去了,四月一日理紧随其后,有人一起进去而且是为了搜查,这么想着,我也赶紧进入柯拉的房间。
柯拉的房间布局和我那边没什么区别,草草扫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翻找了一下桌面和抽屉,并没有找到学生手册——其实我的希望才是不该出现的。有学生手册才能锁上门,既然房门是锁着的,又没有别的出口,只能证明学生手册在房间外面。整个房间里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了。
“真奇怪啊……”天宫馨没有调查房间,只是盯着房间内的摆设看,一边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我转头看看他,心理学家左右摆头,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恍然大悟一样“啊”了一声,转身干脆地走了出去。我看四月一日理还在调查卫生间,追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切发问:“你发现什么了?”
转回头时,天宫馨的表情颇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佐藤君没发现吗?这个房间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虽然整理过,但是书桌下掉着一支笔,枕头的摆放位置和柯拉同学的习惯并不一样,应该是凶手草草掩盖了自己进来过的事实。至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嗯,学级裁判上再讨论好了。”说着,他又掏出了自己的便签本,自顾自地记录着什么,完全无视了我“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想要把他的思路叫回来,只能开口了啊……我再次用力拍上他的肩膀:“天宫,柯拉的房间布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旁观者哦,佐藤君。”丢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天宫馨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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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柯拉的房间这边,我不死心地在走廊上又找了两圈,确实如天宫馨所说,只有刚进入地毯范围的走廊处留有木屑,想要靠着这种东西找到凶手去了哪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这样的痕迹留在女孩子的走廊的意思是……杀死柯拉的是个女生?
也不是不可能吧?直到现在,都无法排除任何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那么某个女孩子动了手,理应包含在考虑范围内。只是,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柯拉居然真的死掉了。那样的柯拉,不会再出现在我们之中,这种事情……
“佐藤同学,”来自四月一日理的呼唤打断了我几乎要伸到过去的思绪,她站在我身侧一点的位置,表情很严肃,“还有很多事要做,佐藤同学。我们去查看一下克雷格同学的情况吧,我有问题想问高桥同学。现在停下可不行。”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确实像她说的那样,找不到凶手,我们只能全部被处刑,所以要继续搜查,直到发现决定性的证据为止。
可是,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才能保持冷静,一直行动下去的呢?
无论是想到柯拉,还是我们中间存在着“凶手”这样的角色,都有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蔓延。我咽下一口唾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心情保持平静,和四月一日理并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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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的房间门口。
四月一日理轻叩房门,里面有人打开了门,伸出一个脑袋,赫然是勅使河原焔。他竖起食指提醒我们安静,从门缝里溜了出来。虽然这不是吐槽的时间,但他这样的身形居然行动这么灵活,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克雷格君刚刚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后又睡着了,最好不要去打扰他。高桥同学正在照顾他,”说着,勅使河原焔低下头拍了拍布偶熊的身体,再次认真地看着我们,“熊丸也觉得,如果想要知道什么,留到学级裁判之前再问比较好。”
显然,四月一日理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就像我能理解克雷格此时的心情一样,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强调着:“下一次克雷格同学醒来的时候,请用学生手册联系我。”勅使河原焔应声后,回到了房间,我们也就离开了这里。
柯拉的死亡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对于克雷格,可就是“天崩地裂”程度的了。他们过去的一年多里始终是同进同出,似乎在来到希望之峰学园之前,也是共同生活的伙伴——仅仅是关系非常好的伙伴,而没有发展出感情,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我被震撼到盯着他们看了很久。“有这么好的机会不上,留给我啊!”这样的玩笑话,以后绝对是不能触碰的雷区了。
“超高校级的鼓手”柯拉·贝尔汀……
假设我和什么人发展出恋爱关系的话,也不会是她。学园生活的日子和黑白城堡中的一两天里,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角色,只有演奏会之类的日子才会以耀眼的身姿吸引注意力。鼓动人心的“鼓”,正是她的存在定位,激昂的打击乐声足以推动大家前进,而且没有绝望过去的她,在这里也不会遇到足以杀人的事件,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她被杀了,被我们中的某个人杀死,而且我们现在也必须找到足以指向那个人的线索,把“凶手”从我们中剔除出去。
这一刻,我总算能够体会到过去的全球直播和那些事件中,遇到互相残杀的人的心情,又或许我此刻的复杂思绪比起他们来说更加难以说明。因为他们没有过去的记忆吧?对于他们来说,即使知道“记忆被清除”,身边的人依然无法代入“同学”、“朋友”的身份,只是陌生人而已。而我们可是真真正正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同学啊!同学中却包括凶手,这种事怎么能简单地接受!
走出走廊后,站在大厅里,我和四月一日理对视了片刻。目前能够直接想到的搜查区域已经明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仿佛读懂了我的表情,四月一日理指向演奏厅:“我们再回去看看,说不定还有疏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在抓到那家伙之前,可不能放弃。在那家伙杀人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同学’,而是‘凶手’了。”
到底为什么这些人都能轻易地接受事实,然后改变态度啊……而且,我就那么好懂?勉强点了点头,我们再一次回到死亡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