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两日赶路太累了。拇、食二指压上额角轻轻揉着,梦醒过来楚天佑垂眸这般想道。
其实,这梦和以前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即使梦里,依旧无力改变。
赵羽清楚地看到了楚天佑眼里涌现的疲惫与自嘲,嘴唇蠕动却不知说什么好——毕竟他本就不是善言的人。
“小羽会陪着你的。”
是的,小羽会陪着你的。这是誓言,直到小羽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楚天佑动作一顿,嘴角轻轻扬起。
“有异常。”
在赵羽目光一凝看过去的时候,楚天佑的视线也恰好转过来。仅仅对视一眼,赵羽就抿紧了唇。
未等赵羽反驳那个眼神所传达的意思,楚天佑率先开口:“小羽,我去看看就回,你在这里守着。”
“…是,国主小心。”
夜风呜咽,吹得衣袂哗哗作响。西方天空,斜斜挂着一轮柳眉似的弯月,半边含羞带怯地隐在乌云里。
凭着冥冥中的一点直觉,楚天佑运起轻功,掠至庙西,继续往一侧斜上而去,身形快若鬼魅。
血腥味渐渐浓郁。
草木萧瑟,风轻啸着刮过林间,隐隐若新鬼哭泣,失去树叶的枝桠狰狞得恶鬼一般,给人以极大的恐惧。
云开雾散,月华清冷,一切鬼魅魍魉随之消散。
因着练武而极佳的视力,可见一人俯在地上,半边身子被树枝的阴翳覆盖,看不清楚。
感觉四周几无异常,楚天佑方至那人身边,愈发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楚天佑眉锋轻蹙。
那人半边脸庞被发丝遮住,呼吸微弱得似有若无。楚天佑蹲下身探了呼吸,正欲将人抱起,却注意到那人握着匕首的手动了动。
“你…”
若非耳力极好,楚天佑怕是听不到这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字音。
那人骤然睁开的眼眸反射着清冷月光,强烈的熟悉感袭来,楚天佑下意识地从记忆中搜寻,却是无果。
回过神来,那人已然昏迷。
修长的手指拨开凌乱的发丝,露出半张沾染着斑斑血迹的青涩面庞。
是个少年。
压下心底莫名的不安悸动,楚天佑将人拦腰抱起,运起轻功一刻不停地返回破庙。
楚天佑回来的时候,白珊珊已然醒来,秀美的容颜朦胧在火光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她正托着腮怔然出神,察觉熟悉的气息靠近,一眼望去却是吃了一惊,关切地迎了上去:“天佑哥,你没受伤吧?发生了什么事?”
对上白珊珊担忧的眼眸,楚天佑笑着摇摇头,将怀里的人放下:“我没事。”
被赵羽叫醒的丁五味张开眼睛就见着一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浑身浴血,大惊转头道:“啊啊啊,徒弟你杀人了?!”
楚天佑便简单解释了一句:“他还没死。五味,你给他看看,救人要紧。”
赵羽一记眼刀过去,丁五味便乖乖地不再贫嘴,给少年检查。
“还有救。”
楚天佑松一口气,将事情大约说了一遍。
“啧啧。”丁五味给少年号了脉,嘴里直抽冷气,手下不停,银针一字排开,手速竟然不逊于武林中人,蓦然发出一声轻咦,“咦,这是什么?”
庙中三人俱抬眼望去,便看见一物。那是一枚晶莹圆润的青色泪滴状玉坠,因着沾染主人的血迹,而显得格外妖异。楚天佑神色几变:“五味,给我看看。”丁五味见状随即解了丢给自家徒弟,还是救人要紧。
白珊珊有些好奇地问:“天佑哥,这玉坠你认识?”
丁五味在场,楚天佑不好直说,只颔首含糊道:“认识,这或许是我那位长辈的。”
“哎,赵侯爷您老来搭把手……
“对,就这样……”
“珊珊?你把火挑亮些。”
忙活好一阵,打自家百宝袋里拿出一玉瓶,倒出一枚药丸喂少年吃下,丁五味松口气擦把汗:“外伤还好,虽然严重但并不致命,眼下这条件只能简单的处理包扎。不过我看他他还中了毒,我们得找个有药铺的地方抓些药,要快。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手腕经脉……”他虽然随身带有药丸,终究不全面。况且,少年双手被废,便是他也无能无力。
想及此,饶是见惯江湖的丁五味也是忍不住恨恨骂着:“不过这谁家娃子,也忒惨了些!干这事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简直是畜生啊!要让我给逮到,非扒皮抽筋不可。”
不致命,却是致残。
少年双手的筋脉俱被挑断,留下的狰狞伤痕只结了浅浅一层痂,而今又被撕裂,染透了朱红。
沉默许久的楚天佑淡淡道:“既然如此,这里不能呆下去了,我们走吧。”
说走也简单,稍作收拾,熄了火,一行五人便往山下而去。索性浓云聚复又散开,天边月牙儿露出来了,山路倒也不是很难走。
这般走走停停,等一行五人下了山,已是启明东升,晨曦微露。
雄鸡一唱天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