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自家园子里头的李子终于是成熟了，瞧了瞧四周，趁着下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三下两除二的便爬上了李子树上偷偷的摘李子。
绿色的树叶里藏着许多红红的，已经成熟了的李子。
突然，一阵好闻的气味漫到了自己这里，充斥着自己的鼻腔。
李艺彤下意识的往香气的来源望去。
早就听闻隔壁搬来了一户从金陵来的有钱人家，自己上次无意间见过那家小姐一面，那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五官也是端端正正的，一对小耳朵尖尖的，也是可爱的紧。
那户人家的园里头有大片的桂花林，香气大抵就是从那飘来的罢。
好奇之下便把刚摘了几颗的李子揣进怀里，下了树，翻过两座府邸之间的墙到了那边的园子里头去。
她们家的园子同传闻中的一样，大的很，比自家的园子要大上一倍，里面种着许多的桂花树。
黄婷婷正在园内捡桂花准备去做桂花糕。
未曾想到家中的园子竟进了人。
“你是何人？为何进了我家？”黄婷婷冰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人质问着。
面前的人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瘦瘦高高，着一身的青衣，还青涩的五官十分端正，特别是那双好看的杏眼，清澈又明亮，估摸着是个富家子弟。
“我唤李艺彤，李子树的李，唔…是见着桂花太好闻了才进来的，不是有意冒犯。”李艺彤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黄婷婷看，嘴上恭恭敬敬的说着。
面前的姑娘就是自己上次无意间见到的，这家人的小姐了，穿着杏黄的长裙，仿佛是与身后的桂花融为了一体，看上去比自己的年岁要大一些，也比自己要高上一点儿。
“那若没事就请出去吧，不然等下若是让我家下人瞧见了，可是要把你赶出去的。”黄婷婷淡淡的说着，提起一旁的篮子继续去拾桂花了。
“姑娘拾这些桂花做甚？我帮你罢。”假装没有听见黄婷婷的话，李艺彤自顾自的就蹲下，小心翼翼的捻起地上的桂花，然后放在手心里。
“做桂花糕用的，你还是赶紧走吧，一会他们就要来了。”黄婷婷向来不喜别人进自己的这片桂花林，只好把声音放冷，冲着那蹲在地上认真拾着桂花的人说道。
“唔。”李艺彤抬起头来，想了想，拿出怀里刚刚摘的李子，走上去“这是我家的李子，可甜着呢，我拿这个同你换桂花糕，可好？”
黄婷婷看着面前人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反倒一张笑眯眯的脸，自己的气一时间也无处可发，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她手心中的李子，红红的，估摸着是很甜，现下确实是李子成熟的季节了，父亲总是忙，也未曾给自己买什么，现下瞧着了这个红红的李子，竟也是不由得想起李子的甜味。
抬手拿了一颗“干净吗？”黄婷婷开口问道。
李艺彤一听，知道她是同意了，笑的更为灿烂，一双杏眼也是弯弯的，她拿过黄婷婷手中的李子，再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净的帕子，仔细擦了擦后再递给黄婷婷“这下干净了，你放心吃吧。”说着又自己拿了一颗，也没擦，就这么咬了一大口，抬头冲黄婷婷笑着说道“甜的。”
黄婷婷看着面前人的笑，不由得就愣了神，鬼使神差的也咬了一口。
是挺甜的。
李艺彤见黄婷婷的表情并没有异样，觉着她肯定也是喜欢这李子的，又拿了帕子把自己怀里的李子都擦了一遍后一股脑的塞给黄婷婷，然后还一脸正义的说着“你喜欢就给你便是，我家园子还多着呢，你若还想要，便来找我拿，我就住姑娘你家的隔壁，我刚刚说了，我唤李艺彤，今年十二，你呢？”
黄婷婷见李艺彤这么热情，一时间竟也招架不住。
自己自小就一直待在府中，除了教书的太傅与下人之外自己就再也没有同别的人说过什么话，且不说现下才搬来长安，在这更是不会有什么熟人了。
“黄婷婷，比你大上三岁。”黄婷婷淡淡的说着，打算不理李艺彤，继续拾桂花。
李艺彤一听“那你已经十五了啊？我唤你婷儿姑娘，可好？”
“随你。”黄婷婷随口应着。
李艺彤一听，开心的继续跟着黄婷婷一起拾桂花。

“好甜，你这桂花糕好吃的很，比我家园子里的李子还要好吃上许多，我以后都拿李子同婷儿姑娘你换桂花糕吃，可好？”李艺彤坐在黄婷婷房间的桌椅上，面前摆着一盘黄婷婷刚做好的桂花糕，香气扑鼻。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一块又一块的吃着，那副十分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想笑。
“婷儿姑娘，你也吃呀，你怎得不吃？”李艺彤抬起头来，突然发觉这一盘的桂花糕自己已经吃了快一半，而对面的黄婷婷却是一口都还没有吃过。
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黄婷婷听了，也捻起一块，一只手接在下巴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
还不错，有进步了。
想着，脸上不禁扬起了笑。
李艺彤却是看着黄婷婷的笑愣住了。
那一双桃花眼不再冷冷淡淡的，而是多了几分笑意，格外的迷人，仿佛是在冲着自己招手，让自己陷进去一般。
“婷儿姑娘，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吃饭了，我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玩。”吃完桂花糕才发觉天边已经蕴上了一层的金黄色。
再不回去就该被娘亲骂了，李艺彤还不想被关三天的禁闭还要被罚着抄书。
黄婷婷送着李艺彤一路走到门口，对着一路上下人有些诧异的眼神避之不理，仿佛没看到一般。
大家都在惊讶，这李艺彤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竟没给自家小姐给赶出去。
“婷儿姑娘，明天见。”李艺彤边走边回头，冲她挥着手道别，橙黄的光斜射到她的身上，给她那一身的青衣镀了个金边，在地上扯出一个淡淡的而又长长的影子，那一张灿烂的笑容让人不禁微微的心悸。
黄婷婷也不由得冲她挥挥手。
一直目送着李艺彤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黄婷婷才回过神来，耳尖通红。
“小……小姐？”听那些八卦的下人说隔壁的小少爷竟到府上来做客，且自家小姐还亲自送她回去，陈管家总算是忍不住的走到了门口。
一到门口就看见了自家小姐这副古里古怪的模样，那一双尖尖的耳朵已经通红，连白皙的脖颈也漫上了点点的红。
“陈……陈叔，晚膳准备好了就让荷春送到我房里去吧，和爹爹她们说一声，就说我不太舒服。”黄婷婷在听到陈管家在喊自己时立马就恢复的平常的模样，十分镇静的吩咐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是……我一会就送过去。”陈管家也是一愣，然后应下了。

第二天。
辰时，黄婷婷府内的园子里就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那人怀里抱着一堆红红的李子。
“婷儿姑娘！”李艺彤抱着李子就往黄婷婷的房内走去。
黄婷婷住的这一块没什么人，唯一的侍女荷春还住在隔了一个园子的兰芝居内，自然是听不到这的动静。
风风火火的伸手推开房门，一个着杏黄长裙的人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
那着杏黄长裙的人在听到从园内传来的动静时便已经知道了来的人是谁“你又是翻墙过来的？”黄婷婷抬头瞥了一眼李艺彤衣角的灰，淡声道。
李艺彤灿然一笑，也不甚在意“是啊，从门口进来太麻烦了，直接翻墙可就简单多了。”
黄婷婷微微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逻辑。
“呐，我又给你带了李子，都是干净的，你放心，我天刚亮就起来摘了，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还拿帕子擦过了。”说着就把李子放到了桌上的盘子里。
然后拍了拍手，又伸手去拿那已经做好了的金黄色糕点。
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嘴里都是那沁人心脾的花香。
坐在对面的黄婷婷没有看李艺彤一眼，只是伸手拿了一个李子，小口小口的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手中的书。
“唔，婷儿姑娘，你在看什么？”李艺彤见黄婷婷盯着手中的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好奇的凑了上去。
家中的先生也天天叫着自己看书，背那些烦人的文章诗词句等等的，总是弄的自己头晕脑胀，可偏偏自己又不能不听先生的话，因着若是自己不听，那么先生便会告诉娘亲自己不听话，然后娘亲就会难过，然后又要和自己说上一堆大道理，例如什么自己的爹爹已经走了，只剩下了她们娘俩，若是自己再这么顽劣不听话，那她也要随着爹爹去了之类的话。
“《大义觉迷录》”黄婷婷随口应到。
“你看到哪了？”李艺彤更凑近了一些，似乎还闻见了黄婷婷身上独有的香气。
黄婷婷感觉到了李艺彤的靠近，李艺彤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味，淡淡的，十分的好闻。
微微侧过头看向李艺彤。
黄婷婷只注意到了她高挺的鼻梁，那双清澈明朗的杏眼正认真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这叫什么呢？
突然，黄婷婷想到了书上的一句话。
度量宽容如大海苍天包容一切。
李艺彤那双眼睛就如同大海一般的清澈，可以印下天地万物中的一切，如同大海一般的浩瀚蔚蓝。
“唔……看不太懂。”李艺彤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黄婷婷听见李艺彤的声音，回过了神来，继续翻着书，不说话。
李艺彤也不再烦黄婷婷，只是自己在黄婷婷的房间溜达。
黄婷婷的房间挺大，但是布置上大抵都是十分简洁的，乍一看倒是像个藏书阁。
屋内弥漫着桂花和墨水的气味。
着实不像一个寻常姑娘的房间，要知道，像黄婷婷一般寻常有钱人家府上的小姐们，房间里可是能开一个杂货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都有。
而黄婷婷的房内没有那么多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梳妆台上有一把雕刻的十分细致的檀木梳，边上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大抵是来装她为数不多的饰品罢。
“好看么？”黄婷婷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那个在自己房间里晃悠的人。
李艺彤看向黄婷婷，摇了摇头“不好看，但是我喜欢。”说着又笑了起来。
黄婷婷盯着李艺彤，良久，打算不再同她计较便拿起书，再空出一只手去拿了个李子吃了起来。
不知怎么地，自己对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总是生不起气来。

康庆二十五年。
已是入秋了，园子里的桂花树是四季桂，四季常青，绿色的树叶里还零零碎碎的夹杂着金黄色的桂花，园子里的桂花香也已经淡去了不少。
屋内。
着一身杏黄长裙的人正端坐在书桌前，面前铺开一张宣纸，用镇尺压着，手执着一只细长的毛笔在纸上抄写着什么。那安静的模样仿佛是已经过了许多年都不曾变。
突然，房门被推开，那端坐的人依旧认真的写着字，不抬头去看是谁。
门被推开，一个青色的身影就闪了进来，直奔那个端坐着的人走去。
“婷儿姑娘，你在写什么呢？”李艺彤好奇的凑近去看。
入目的是一行行端正的蝇头小楷，黄婷婷抄的是一本诗集，只因着上次先生讲课的时候她走神了。
走神的原因是李艺彤找她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大抵也是因为入秋了，李艺彤府上的李子已经不结果了，所以她二三天，或者三五天才来找自己那么一趟，不像之前那般天天准时来自家报道。
以前总是觉着她烦的紧，现下没了她，这屋子倒是有些凄凉的意味了。
于是黄婷婷想着想着就走神了，连先生喊自己都不曾听见，自己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诗集。”黄婷婷随口应着。
“你的字真好看，唔……这句的这个字是什么？”李艺彤好奇的凑近了些，指着上头一个看不懂的字问到。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的手指的地方，先是愣了一愣，心里突如其来的有些羞恼，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好羞恼的，这小孩也不知道这句诗什么意思，也不是故意的，自己又羞恼作甚？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个念‘骰’”黄婷婷应到，“你不识字？”
李艺彤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虽然母亲总逼着自己学习，但是每次请来的先生都会被自己活生生的给气走，不过母亲请的那么多先生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自己能认出大多数的字了，只是有些复杂的，实在没有印象的便认不太清了。
“那你会写吗？”黄婷婷又问。
李艺彤点点头“不多，但是大多数还是会写的，我不喜欢读书，太麻烦了。”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怎么能不读书呢，至少也要会认字呀，你把这句诗写给我看。”黄婷婷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子给李艺彤。
李艺彤坐了上去，接过黄婷婷手中的笔，一时间有些慌张，差点就想不起来这笔要怎么拿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入骨相思…知不知。”李艺彤一边写着一边念。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这副十分认真，脸都要贴到纸上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写完了。”李艺彤在最后一点，拿起了那张纸，开开心心的给黄婷婷看。
黄婷婷接过了李艺彤写的那句诗。
她确实是无心的，但是这个字自己是真的无法恭维了。
李艺彤的字同小孩的字一般，一笔一划写的十分用力，看上去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但是还是有些别扭。
看了许久，黄婷婷才发现别扭在哪里，李艺彤写字不勾也不提，一点韵味也没有，死板板的，虽然已经十分努力的写的端端正正的了，可就是像小孩的字一般，看上去有些稚气。
“你是该练字了。”黄婷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心的淡淡开口道。
李艺彤的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一张嘴不满的撅着“那你教我写字啊？”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的字随意的点点头“好啊，那你每天早上卯时来找我，可是能起得来？”
李艺彤一听，眼睛亮亮的，仿佛是夏日夜晚的星辰一般通透明亮“起得来起得来！”

“婷儿姑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大概说的就是李艺彤了罢。
那从园子里传过来的声音刚刚消失，一个人影就闪了进来。
李艺彤依旧是一身青衣，外面披着暗色的斗篷，手中还拿着刚刚收起来的油纸伞。
一来李艺彤就一边解下斗篷拍着上头的雪，一边抱怨着今年的雪也下的忒大了些。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的动作不禁有些好笑，忙着起身，把刚刚揣在自己怀中的暖炉塞到李艺彤的怀里，再接过李艺彤手中的斗篷，拍了拍，挂在一旁晾着。
“婷儿姑娘，你说……我们这像不像是一个妻子在等着她家的夫君回来啊？若真是这般，那婷儿姑娘一定是个贤淑至极的女子。”李艺彤看着黄婷婷，一双杏眼眯的弯弯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黄婷婷拍了李艺彤一下“胡说些什么，还有，别老是叫我婷儿姑娘了，听着别扭。”
“听了两年多才别扭啊？”李艺彤一下就又笑了出来，“那我以后唤你婷婷罢。”
黄婷婷点点头“那我呢？我是不可能喊你艺彤的，实在是别扭。”
黄婷婷不禁想了想自己唤李艺彤“艺彤”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太恶心了，自己总归还是喊不出口的。
“不不不，就唤我艺彤吧，我倒是觉着这个称谓挺好的，不然唤彤儿也行，我都不在意的。”李艺彤笑眯眯的说着。
黄婷婷不禁要翻个白眼“登徒子。”骂了一声后便看向桌上的书。
发祇乃祀，咳叹如闻。
发……发……发卡。
李发卡。
“发卡，那我唤你李发卡罢。”黄婷婷随口道。
李艺彤微微皱了眉“发卡？不要，我要你唤我艺彤，我都唤你婷婷了，你唤我艺彤，不是正好？”
“好了，李发卡，你好吵。”黄婷婷皱着眉说道。
李艺彤不甘心的扁扁嘴，喊个艺彤怎么了？难不成自己的名字真的那么难听？婷婷都不愿意这么喊自己？
“好罢……随你了。”李艺彤微微撅着嘴，坐在了黄婷婷刚刚的位子上，开始赌气似的执起笔，在纸上抄写着黄婷婷刚刚看的书。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十分孩子气的模样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李发卡。
唔……不过这字确实是进步了许多，自己本打算让她学着写端正一些便是，没想到她执意要同自己一起学自己写的蝇头小楷。
从最先的教她如何运腕到现在，她的字可谓是进步了不少，虽离自己还差上一截，但于她来说，她的字确实有些韵味了，整体看上去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黄婷婷看着不由得就笑了。
但是……进步了不少还是有欠缺的，比如……
“李发卡，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要提，提上去。”黄婷婷拿起自己的那支笔，控制住力道敲了敲李艺彤的手。
李艺彤吃痛的缩了缩手，带着墨的笔尖在白净的纸上划出一道墨迹。
这一张算是毁了。
黄婷婷不由得皱起了眉，李艺彤的字虽有进步，但一些小毛病还总是改不掉，比如不会提。
像是“小”字，那一笔竖提就竖的笔直，却没有提上去，还有“把”这些字也是，连着边盘部首的提也一起消失了，看的有些别扭。
这个毛病自己已经纠正了很久了，但是她还总是不记得，动不动就犯，她有时也会在自己没发现时急急忙忙的补一个提上去，但自己看见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敲她一下，给她提个醒，留个教训。
可一到这种时候，李艺彤就会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己，那一双杏眼大大的，里头就像是蕴藏了天地万物间所有的亮光一般，自己也就狠不下心去教训她了。
“我改不掉嘛。”李艺彤嘟囔着，略有些气愤的把那张被划了一道的纸揉成一团。
黄婷婷看着，只得轻叹口气“罢了罢了，改不掉的话便就这样罢。”目光落到刚刚被李艺彤揉成一团的纸，淡淡道。
她知道李艺彤已经在努力的改正了，可是有时还是会忘记，顺手的写完，也就自然而然的忘记那一提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字都写不好，婷婷会讨厌我吗？”李艺彤看着黄婷婷那无奈的眼神不由得失望了起来，自己也很努力了，可这手有时就是不受自己的控制，想必婷婷一定对自己失望了罢。
自己不喜欢看她皱眉，她的婷婷……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
“没有，你想那些作甚？和个孩子一般，多大的人了，要是讨厌你，你那年私自进了我的园子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了，你觉得我还能容忍你不走正门天天翻墙进来？还能默许你不敲门天天就直接推门进来？还能同意教你这笨蛋读书写字？”黄婷婷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李艺彤的脸，说着。
李艺彤是有些发征了。
黄婷婷……
可恶，怎么能那么好看。
李艺彤盯着那双一时间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愣住了。
黄婷婷拍着自己脸的手有些冰凉，却带着淡淡的桂花与墨香。
心突然跳的很快。
“婷婷。”
“什么？”
“我喜欢你。”
“……”
“……”

听到了身边人的话。
不由得一怔，李艺彤也愣住了。
怎的就这么说出来了，现下婷婷定是要厌恶自己了罢。
“嗯，我知道啊，我也挺喜欢你的，总像个小姑娘似的”黄婷婷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说着。
不过是小孩不懂事的话吧，自己那么在意作甚，毕竟还小，能懂些什么？过两天也就忘记了吧。
“什么小姑娘一样，我马上十五了！而且我本来就是女……女子。”李艺彤反驳着黄婷婷的话。
幸好她只当这是个玩笑……
想到这，李艺彤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她从未有过的黯淡。
她大概是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孩子罢，所以才会一直这么放纵自己，可是……这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或许在没有喜欢上她时听到她说这样的话自己会开心，但是自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该知道的，这不可能……
自己喜欢她，从在那开满了桂花的园子见到她的第一眼起自己就该知道的，自己喜欢上她了，这是无论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你说……你是女子？”黄婷婷愣了愣。
自己先前也有怀疑过，因为李艺彤的声音就像个女子一般纤细，身形也是如同女子一般清瘦，那一身青色的袍子套在她的身上，也总是轻飘飘的，但是自己见她总是着一身男装也就未曾去多想，但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
先前的喜欢……果真是个玩笑罢……
黄婷婷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有什么好失落的，不过是个玩笑……玩笑罢了。她既是个孩子也是个女子，这样的话，自己怎能当真。
“是啊，我可未曾说过我是男子，我只是喜欢穿着男子的装束罢了，这样可是方便的紧呐。”李艺彤大大方方的说着。
黄婷婷叹口气“罢了罢了，快点写，呐，你看着我写一遍，我先前不是告诉你方法了么？怎的还是忘记了？”说着就俯下身去拿过李艺彤手中的笔，在新铺开的纸上重新写了一遍李艺彤刚刚抄写的诗句，在写“小”字的时候还特地放慢了速度。
“没看清。”李艺彤抬眼看向黄婷婷。
她确实是故意的，她只是喜欢黄婷婷这样贴着她罢了，她能感觉到黄婷婷身上的温度和好闻的气味，那纤瘦的人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总是有一种仿佛隔世的错觉，就像自己与她已经这么在一起相处了很久很久了的错觉。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那双眼睛，无奈，让李艺彤拿着笔，自己握住她的手“跟着我写。”
“嗯……好。”李艺彤愣住了，看着黄婷婷那双葱白而又细长的手包住自己的手，不由得就面上发烫。
黄婷婷的手是有些冰，想到她刚刚在自己一进来时就把暖炉塞到了自己的怀里，那她一点是冷了吧。
李艺彤又走神了，她只感觉到了黄婷婷握住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自己便走神了。
“李发卡，你有在认真吗？”因着黄婷婷几乎是贴在李艺彤身上了，所以微微撇过头就可以看见李艺彤的脸，于是黄婷婷一侧过头就看见了那人有些走神了的脸。
“啊？哦，婷婷，你冷么？”李艺彤回过神来，无辜的眨着眼睛，把刚刚还抱在怀里的暖炉又还给了黄婷婷。
黄婷婷看着李艺彤的动作，心底不由得有些微悸，自己确实是有些冷了，不过……这也不能当作那人走神的借口。
“不会太冷，你再走神就把这本书抄十遍……三遍好了。”十遍好像是太多了一些，看她平时还算乖巧就三遍吧，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她。
“啊～好吧，不会再走神了，你再示范一遍罢。”
“……那你这回可得看清了啊。”
“肯定看清，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因为下周要期中考了 所以更的少 等考完一定多更一点

盼着盼着，总算是到过年了。
长安城的街道上裹着白茫茫的一片雪，雪白中夹杂各家各户门前挂着的鲜艳的红灯笼与对联，刹那间甚是好看。
园子的李子树早就秃了，上面还挂着雪。
隔着一堵墙的那个园子里的桂花树虽说是四季常青，但却还是抵不住这大雪的，一时间也是秃了大半，但还剩下的桂花树上依旧是一片绿油油的模样，雪落在上头也覆盖不住这一片绿意。
“婷婷！哎呦！”李艺彤正翻着墙，一爬到墙头上就看见了黄婷婷披着厚重的披风站在园内，一时心急，脚下踩着墙顶上的雪滑了下去。
黄婷婷一听到李艺彤的呼声就看了过来，却不料她竟是从墙上摔了下来。
也得亏这雪下的厚，李艺彤整个人都陷在雪里，挣扎着要爬起来。
黄婷婷看着面前人那副有些滑稽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你那么急作甚？也幸亏今年的雪下的厚，不然你这大过年的是要在床上躺着过咯。”嘲笑归嘲笑，黄婷婷还是把李艺彤从雪地里拯救了出来，帮着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我看见你高兴嘛，今晚有灯展，我们一起去看吧，去年你生病了错过了，今年我们补上。”李艺彤对刚刚摔的那一下也不甚在意，连忙拉住黄婷婷说着。
黄婷婷看着面前的人一脸兴奋的不得了的样子，也不打算扫兴，便点点头“好，随你罢。”
李艺彤高兴的不行，拉着黄婷婷的手就往屋内走去。
黄婷婷被李艺彤突然拉住，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艺彤的手很热，柔柔软软的。
“婷婷，我娘亲说你娘叫她和我今晚和你们一同过年，还要吃团圆饭，你说，吃了团圆饭是不是就是一家人了？”李艺彤拿了暖炉塞给黄婷婷，然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又倒了热茶喝着。
“去年你就问过了。”黄婷婷抱着李艺彤塞来的暖炉坐在了李艺彤的身边，拿过她倒的热茶喝了一口，身上的寒气全都退了下去。
去年过年时娘亲邀着李艺彤的娘亲一同来府上过年，自己的爹爹也是十分高兴。
娘亲和爹爹都十分的喜欢李艺彤，或许是因为她天性活泼的原因，而且李艺彤总是能和他们从天南聊到海北，逗的他们一阵笑。
李艺彤的娘亲长的与她有三分像，但也就只在做事时那副认真的模样像一些，黄婷婷想着，李艺彤大抵是与她的父亲更像一些罢。
不过自己却是更像娘亲一些，父亲总是说自己与娘亲像的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自己的性子也是随了娘亲一样，淡淡的，从不多言，但是娘亲骨子里还是个十分体贴温柔的人的，不过自己骨子里温不温柔体不体贴自己就不知道了。
“我就是喜欢问，那我娶了你，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啊。”李艺彤一本正经的说着。
黄婷婷的心突然就仿佛漏跳了一拍，面上开始泛着淡淡的红晕。
“胡……胡说些什么，过完年你就十五了，别再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你总是这般一副永远也长不大的模样。”黄婷婷也不知道哪来的气，突然就冲着李艺彤发起了火来。
李艺彤也是听着委屈。
果然……还是把自己的话当玩笑么？自己真的不是孩子了啊，真的……真的不是了，为何总是把自己的话当玩笑。
李艺彤望着黄婷婷，想着想着眼眶就蕴上了一层薄雾，在那双清澈的眼中，就像清晨出府，街道上遮住了太阳的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惹人心醉。
黄婷婷……你要如何才会信我呢？

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终于，泪水不堪重的掉落。
黄婷婷顿时就慌神了，一边骂着自己怎么能说出那种不经大脑的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搂过李艺彤。
那个总是笑着，因翻墙被自己骂了，写错字被自己打了都还总是笑眯眯的人，那个就算生病也会带着李子，一边醒着鼻涕一边笑着和自己说“没事没事，过两天便好了。”的人，那个冲自己伸出那双白皙的手说“婷婷，我的桂花糕呢？”的人，那个总是孩子气却总爱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喜欢自己一些话的人，那么爱笑的人，如今却被自己的一句不经大脑的责骂而哭了出来。
黄婷婷抱着李艺彤“不哭了不哭了，没事没事，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是吗？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黄婷婷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李艺彤的背，柔声道。
妹妹？谁要当你的妹妹啊，黄婷婷，你什么都不懂。
李艺彤哭的更凶了，整个人都往黄婷婷的怀里凑，那桂花的香气越发的浓郁，充斥着自己的大脑。
一瞬间，李艺彤只感觉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有黄婷婷抱着自己那柔柔的声音和那一下一下抚着自己背的手。
“我……我去给你煮碗面好不好？你肯定还没有吃早饭。”黄婷婷见李艺彤哭的凶，一时间也找不到方法来安慰，只记得她曾说过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只得赶忙说着给她去煮一碗面。
李艺彤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面上带着红晕，眼睛也是红红的，那一双眼睛在哭过之后更加的明亮了，还带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欣喜。
李艺彤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黄婷婷笑着揉揉她的头，起身，拿了一支油纸伞准备前去厨房。
突然，披风被人轻轻的拽了拽。转过头，李艺彤站在原地，可怜的望着自己“我…想和你一起去。”李艺彤的声音小小的，还有些没有消退下去的哽咽。
黄婷婷不由得又想笑，果然还是孩子一般，但自己却偏爱她这副孩子的模样，那般的天真无邪，可当真是可爱的紧。
点点头，把油纸伞放到一旁，拿过李艺彤的披风给她披上，又把暖炉塞给她，再重新拿了油纸伞准备出门。

一出门，外面下着雪，看样子已经是下了挺久的了，园子里的桂花树树梢都挂着白白的雪，望过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甚是好看。
转头，发现李艺彤还愣在原地，黄婷婷把伞往前移了移，整个人都暴露在雪中，时不时还有雪落到脖颈里，冰凉凉的“还不走？愣着作甚？”她冲着那呆愣的人淡淡道。
“嗯？”李艺彤呆了一下后立马笑开，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黄婷婷把伞重新撑好，嘴角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悠悠的往厨房走去。
今年长安的雪下的意外的大，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背后是一排整齐的脚印。
李艺彤早就已经接过了黄婷婷手中的伞，这雪确实下的太大，一把小小的油纸伞又怎能遮得住两个人，李艺彤看着黄婷婷的披风边上已经沾上了雪，只得把伞再往她那里倾斜一些，而自己的半边肩膀已全部都沾满了雪。
黄婷婷突然瞥见李艺彤把伞往自己这倾斜的动作，再去看李艺彤，才发现她几乎把半边身子都暴露在了雪里。
抬手把李艺彤往自己这扯了扯，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似乎都能清楚的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
李艺彤感觉到黄婷婷的动作，心底一暖，不由得有些感慨“若是能够和你这么一直走下去，那也挺好。”李艺彤小心翼翼的开口，眼睛偷偷的往黄婷婷的方向瞧去，注意她面上的表情。
黄婷婷一怔。
似乎这样也不错……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李艺彤…李艺彤是女子，自己…自己又怎能和她在一起，这实在是有违常伦，不可，这万万不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黄婷婷心底里一凉，下意识的与李艺彤移开距离，开口说道“净说些胡话，既然你我同为女子，那总归是要嫁人的，又怎能这么一直走下去，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也是有违常伦的。”
李艺彤听见黄婷婷的话之后一征，心底开始涩涩的泛疼，一下接着一下，那疼痛几近疯狂的撕扯着她，几乎是要把她给撕碎，然后尽数吞下，不留全形一般，李艺彤不禁苦笑道“那我若是男子可是能和婷婷你一直走下去？我不会嫁给别人的，我等着你。”
语气中的无奈与苦涩几乎是要溢出来一般。
黄婷婷听着李艺彤的话，立马就跟着开口说道“你是女子又怎能变成男子？即使你变成男子你也不可能会和我一直走下去的，别说那些胡话了，你也不可能一直等着我不嫁人的，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也说了你成熟了，那你就稳重一些，别总说这些不着实际的话。”话几乎是不禁大脑就脱口而出的，当黄婷婷看到李艺彤的眼泪时就愣住了，不由就得懊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
一天之内就伤了她两次，自己的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对于黄婷婷刚刚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狠狠的刺伤了李艺彤。
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又一次的说自己喜欢她，却总被当成是些不着实际的话，难道自己喜欢她就是不着实际的事吗？难道两个女子在一起就是有违常伦吗？那这常伦又该是如何定义的。
“我……明白了，先走了。”李艺彤忍住眼泪，把伞给黄婷婷，一个人冒着大雪离开了。
黄婷婷站在原地，看着雪中那愈来愈远的背影，眼前渐渐模糊。
感觉到脸上有湿热的东西滑下，抬手去抹掉。
眼泪么？
自己为什么要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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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过得确实是不大顺心的，虽然除夕时李艺彤确实来家里吃了饭，但却没有和黄婷婷说上一句话，倒是还依旧能和黄婷婷的父母谈天说地的，笑的特别开心。
但是黄婷婷却能够看出来，那一张看上去似乎特别开心的笑脸，眼中却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冰冷。
李艺彤好像变了，自己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变了，但是就这么不到半天的时间，她确实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自那天除夕后李艺彤就没有再来找过黄婷婷了。
转眼间就到上元节了，之前除夕李艺彤说要和自己去看灯，却因为自己不经大脑的一句话给伤了。
黄婷婷靠在塌上，盯着书中的诗句有些心不在焉。
观沧海……
沧海又是什么样？
自己不知道，但似乎自己却又已经见过了。
李艺彤的眼睛大概就是自己此生见过的唯一的沧海。
如果李艺彤的眼睛有颜色，那么一定是蓝色的，如同大海，里面藏着对黄婷婷的所有爱恋，那么这大海又该是何其的深与宽广，能够藏下她对黄婷婷那么多的情与爱。
“小姐。您看这一页已经看了很久了，我敲了半天的门见您没有反应就进来了。”荷春看着面前发呆的黄婷婷唯唯诺诺的说着。
老爷刚刚让自己叫小姐吃饭，但是自己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小姐来开门，还以为是隔壁府上的李艺彤把小姐带出去了，结果自己一开门就看见小姐靠在塌上看书，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等着她看完再喊她，没想到自家小姐却盯着那一页纸发呆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
黄婷婷回过神来，迅速的合上书，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起身“走吧。”
荷春连忙拿了伞就追上去。
“小姐，今个是上元节，晚上出去走走吗？老爷说您总待在这房间里也不好。”荷春小心翼翼的说着。
其实是她自己想出去玩了，不过平时黄婷婷都不出门，所以自己也只能待在府上，有时候出去置办时才可以去玩一玩，后来李艺彤来了，有时候李艺彤会和小姐出去玩，自己也理所当然的跟着一起去，但是没过多久就会被李艺彤打发和傅夏去别的地方玩，自己也安得自在，不过先下自己已经在府上闷了好多天了，李艺彤不来，傅夏也不来，好不容易到了上元节，街上肯定是十分热闹的。
“也好，那晚上便去看看罢。”黄婷婷看向李艺彤府上的方向，轻叹口气说道。
为何她不在了会那么不习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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