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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玉骨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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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篇文不打算在四月天签VIP了,所以不存在版权的问题。

再度重发,献给有原配癖的同鞋们~~

谢谢厚爱


IP属地:广东1楼2008-11-24 18:11回复
    声明:

    《玉骨含香》四字取自上海雅园易少勇大师2006年天工奖金奖同名之作。

    的确雷同,绝非巧合


    IP属地:广东2楼2008-11-24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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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早晨,魏晨蹬着软靴踏过雪地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堂前的那株梅花在一夜之间怒放,如同火焰般跳跃在枝头。

      梅先天下春。每年梅花开放之后即是魏晨的生辰。他搓着手抬起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清洌的梅香渗到肺里再化作一团暖香呵出来,消散在薄薄的、透明的晨光里。

      “三少爷,陈先生已经到了,老爷让我来催你。”书僮在屋檐下朝他挥手。

      “来了来了”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小心的绕开地上的落瓣朝父亲书房奔去。

      陈先生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玉雕师傅,深受王公贵族名流商贾的追捧,但凡有一些权势地位的人,皆以佩戴陈记落款的玉饰为身份之象征。他经营的玉器工坊有徒工数十人,日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在朝中位高重权且爱玉如痴的父亲也将陈先生奉为座上贵宾。

      父亲应承他,今年他过16岁生日时会在陈先生那里为他订制了一件貔貅玉佩作为礼物。梅开盛开之日陈先生亲自登门来访,魏晨自然是满心欢喜。

      推开房门跨过阶槛颔首作辑。抬头看见父亲和陈先生分坐在书桌两侧,而案前中央站着一个少年正在运笔挥墨。

      门外带进来的寒风将屋内原本层次分明的薰香、茶香、墨香吹乱,案上的宣纸也被掀翻起一角,挥腕的人停墨搁笔、扬手拂平,然后抬眼望了过来。

      书僮合上了扇门,屋内的光线稍稍暗沉。

      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黑如漆亮如星,倚在一对桀傲的浓眉之下,如长剑的刃口一般炯炯有神。身材略显削瘦,但从他肩膀手腕处寥寥几下运笔的气势来看,若被这双手臂揽入怀中应是件极美的事情。

      这第一眼,就轻轻地划在了魏晨的心上,无血无痕、无疼无踪。分明是比那堂前那株寒梅还冷傲的人儿,但魏晨偏偏就看见了那层被白雪压制着的艳暖。

      写字的少年姓苏名醒,是陈先生不久前收下的徒弟,写得一手的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入师门的时间虽短但是天份颇高因此很快成为陈先生最得意门生。

      稍有些眼力和阅历的人都应该对这位苏姓少年的来历会有疑惑,如此的相貌气质和才学,一看就绝非出身平民人家,但为何沦落为玉坊的一名工匠学徒,着实耐人寻味。

      苏醒画的是一枝寒梅,旁边还题了字:临风自相悦。

      “好一个临风自相悦。画好、字好、意更好啊。”父亲啧啧赞叹,但他看到下方的落款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破石?如此风华正茂的年青人为何取了个如此的名号。”

      “魏大人,在下只是一名摆弄石头的工匠,这样的名号正是名符其实。”苏醒说起话来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魏晨忍不住凑过身来看画时,却被父亲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几句。

      他是魏府最年幼最受宠爱的三少爷,自小聪灵温醇人见人爱,无奈不喜读书不爱弄墨。不过好在两位哥哥都是勤奋上进之人,早早科举高中进朝奉圣前程似锦了,父亲虽然对幼子仍有些期望,但无需背负光宗耀祖压力的三少爷,自然也很懂得如何在应付学业和游闲偷懒间把握好分寸。

      对于自己写的那一手如同蟹爪般歪七树八的字虽然一直都有自知自明,也不是第一回被父亲当着外人奚落批评,以前从来都是满不在乎地当作耳边风,但今天却是有些感觉羞愧自卑。

      小心地往苏醒那边瞄过去,只见他低头垂手站在一旁,脸上淡淡的并无半点嘲笑轻视的神色。魏晨暗暗舒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父亲的一番话让他高兴到几乎要跳起来。

      “教他功课的老师虽然才学高识,但年势已高精力有限,而且向来对小儿宽厚有加严苛不足。我平日公务繁忙,他的两位兄长也都已经成家立业,在这深宅大院内里整天只有一干姨娘丫环相伴,他也算是孤独寂寞得可怜了。所以我想让苏公子有空的话来教小儿写字作画,陈先生你看如何?”

      魏大人此等高看抬举陈先生哪有不答应之理,当下应承下来。

      魏晨欣喜地再去看苏醒,却见他额前剑眉微蹙,一双冷眸正朝自己这边投了过来。

      他弯起菱角似的嘴唇将那稍带冷意的目光轻轻盛起,谁知这一盛,竟是几生几世?

      也许是被他如此温暖的笑颜打动了吧,原来冷冷的面孔上好象有酒窝泛起,就那么一会儿,浅浅的,如同杨柳枝绕着圈轻碰水面荡漾起转瞬即逝的微波。

      那天离开书房来到堂前,又看见那株梅花在寒风中傲立,魏三少不自觉地望着梅花呤出了那句:“临风自相悦”。

      这花,那人,才衬得起这样的词啊。他心里暗忖。

      三少那天特别开心,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得了陈先生亲款的貔貅玉佩而欣喜异常。有谁知道,他梦中笑醒其实是因为那对若有若无的酒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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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4楼2008-11-24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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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魏晨后来发现,那对酒窝并不是若有若无,而且是直钻他的心窝深刻到无可回避。

        苏醒隔几日就会来魏府一次,每次都是午后来,陪魏三少写写字作作画下下棋待上几个时辰,天黑之前就会回去。魏府上下都知道他是老爷赏识的人,三少待见的人,自然对他非常客气周到。

        魏晨待他更是极好极真。原本就是如白玉般温润纯良的性子,遇见衬了自己心意的人便愈发的敞怀送暖,用心用情。

        后来魏晨渐渐地从父亲那里以及别人有议论中得知了苏醒的身世。

        原来苏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官宦人家,苏父当年与魏父还有过一些交情。后来苏父因为个性清高、作风激进在权势斗争中遭人报复暗算,被革职后举家被发配至岭南。苏醒自小便在家族的繁华盛衰里尝过无数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恩师陈先生与苏父是因玉结缘交往多年,是推心置腹的知已好友。半年前苏母苏父相继因病去世,苏父在临终前将苏醒托付给陈先生,并且留下遗言说希望儿子安心学艺质朴做人,不要涉足官场仕途重蹈覆辙。

        魏晨知晓了苏醒的经历,明白了那些孤傲敏感是因何而来,敬佩之余也更加坦诚相待,绝不滥施同情怜悯。

        而苏醒还是那样清高寡言,虽然待人接物不失礼仪分寸,但总给人一种不敢与之亲近的感觉。但他始终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即使天性再冷僻孤傲、幼小时的经历再跌荡流离,心怀也仍留有热烫的处子之地未全部蒙尽尘埃。

        与魏晨相处一段时间下来,那块锐冰也不知不觉的柔和了边角,起码朝着魏晨的那一边已经融掉了尖剌儿,虽然化成的冰水淌下来仍稍感薄凉。

        魏晨说喜欢梅花而且喜欢看苏醒画的梅花,因此总是缠着让他教他画。无奈他在作画上面实在没有天份而且性情又慵懒闲散,所以技艺也一直未见长进。

        那日又画梅花,魏晨越画越有些灰心,随手往梅花下边乱涂了一团,苏醒问他,你画的是什么?魏晨说画你啊,破石啊。

        苏醒提起笔沾了墨往画上填笔:“你画的哪里象石头,明明就是一团棉花。石头应是这样有棱有骨的。”

        “上边应该还有两个洞。”魏晨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他刚才画画时手指不小心染到了墨汁没有发觉,结果戳到脸上象个花猫。

        苏醒忍不住大笑起来,魏晨不知自己花了脸,只是望着对面似乎一天深过一天的酒窝有些发痴。

        苏醒拿了盆去取了水来,担心天寒水冷还特意到伙房兑过了热水,用手巾沾了水在那张精致细嫩的脸上轻轻擦拭。

        当温湿的手巾印蹭到皮肤上时,魏晨心头也被印得暖暖的潮潮的,以前两个哥哥在家时也未有这般细致耐心来对待过自己呢。

        两个人挨得近近的,一个人是看着小花脸忍不住又继续偷笑,一个人是被体贴关照后的憨笑。感觉到对方鼻子里呵出的气扫到了自己的脸上,咯咯的笑声绞到了一起。

        此情此景如画般融在园内悄然而致的春意之中,只是身在画中的人并不自知。

        “破石兄,我以后干脆叫你破破好吗?”

        “什么破破烂烂的,不好。你还叫我苏醒吧。”

        “你自己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起个这样的名号呢?”

        “不是说了吗,这个名号跟我的职业行当比较贴切。”

        “那为何不叫破玉?”

        “晨晨,你……”苏醒又好气又好笑。 

        晨晨?魏三少扬起头来睁大双眼,他第一次听到苏醒这么称呼自己。

        既然苏醒不喜欢,三少自然不会再叫他“破破”。只是苏醒管他叫晨晨,他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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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5楼2008-11-24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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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苏醒会顺便带上魏大人在玉坊订制的玉器一起过来魏府,父亲就会请他到书房小坐。

          说是品茗鉴玉,但每次父亲都会吩咐下人合上房门不准他人进去打扰,就连三少也不可以。

          魏大人非常喜爱苏醒这个年青人。才华横溢一身正气,虽然性格有些冷僻孤傲,但绝对是可塑的栋梁之才。他经常感叹自已三个儿子的才情加起来都还不如半个苏醒。

          不久前魏大人已经开始悄悄地为苏父的平Fan昭Xue之事而谋划。一来好友一场的苏大人本来就是蒙冤受曲;二来当然是官场上的政治角力,为的是借力打击自己的敌对势力。

          不过这还需要从长计议,不是一年半载可以达成的。惜才如金的魏大人想在事成之后将苏醒收入帐下的念头也是不言而喻的。

          苏醒每回从魏大人书房内出来之后都是满怀心事的模样,然后整整一下午都言语不多。

          魏晨对于这些从来都不敏感,也从来不会好事多问,他只顾埋头练字。写下的尽是些时下街头坊间流传的歪诗野句,然后交给苏小先生查看过目。为的只是想博苏醒一笑,想让他在天黑离开前能留下那对酒窝来伴自己夜里入眠。

          “晨晨,你整日游手好闲不思上进,难道真的没想过要走仕途官道?”苏醒沉下脸装出先生的严肃模样。

          “没想过。”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那你想做什么?”

          “作个逍遥隐士。”魏晨托着腮摇着小脑袋悠悠地说道。

          “哈哈。”苏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可知什么样的人才可称之为隐士吗?人在少年时豪情满怀愿以一身所长报效家国,应称其为志士;人到中年时事业有成名满天下,就谓其名士;人至晚年看破红尘散发归山,方可尊之为隐士。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倒是早早看得这么透彻,只是胸无点墨之人怎能自称隐士?”

          一番话下来魏晨听得脸红耳赤,他撅起嘴说道:“那我一定做不了志士了。破石兄如此才华横溢,莫非是想做志士?”

          苏醒的脸色一变:“自古志士也多半系出名门,而在下这般一介庶民一生只图个温饱安乐,怎能与三少你来相提并论。”

          这几句话字字如针般剌到魏晨心上,他低下头坐到一旁,原本红了的脸又变成了青色。

          苏醒察觉到自已的言辞确实过份了,心里有些不忍。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从袖里拿出个圆乎乎的和阗白玉原籽来递给魏晨。

          “师傅前日赏我的,送给你吧。”

          魏晨接过来一看,一颗似铜币般大小的玉石卵籽,细白的玉肉上裹着一层红霞似的石皮,玉籽上端已经打了孔系了绳编了穗。

          “真好看。”魏晨重展笑颜。

          “真的喜欢吗?”苏醒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些的讨好:“其实比起雕琢好的玉器,我更喜欢这样的玉籽。保留着最原始的皮色形状,即便带着纹绺石浆,那也是郁结着天地自然间的灵气,是再精巧的人工也是不可比拟的。”

          “怪不得叫破石。你觉得玉刻就是将玉石的自然灵气给破坏掉了,对不对?” 魏晨一边摩挲着玉籽一边说着。

          “可以这么说吧。”

          “但是不是说玉不雕不成器吗?不是所有的玉籽都象这颗这样完整漂亮的吧。我倒认为人的灵气跟自然的灵气合在一起,才最为完美。” 

          苏醒虽不言语,但心里不得不对这位貌似不学无术稚气未脱的魏三少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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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6楼2008-11-2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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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魏晨将腰上原来挂着的那块貔貅玉佩取下来,换上了苏醒送的那颗玉籽。

            白天只要手一得闲就将它握在手心盘玩,晚上睡觉更是捂进被窝玉不离手。那颗玉籽也被他盘得越发的油润光洁惹人喜爱。

            和阗玉应是最富灵性最娇气的玉种了,主人的体温汗液之于它,如同阳光雨露之于鲜花,即要极尽的爱惜照料又要防止过犹不及。如若主人本是冰清玉洁的之人,玉石则更会汲取主人的正气美德,达到致善臻美。

            人与人的交往也莫过与此。需要彼此用心经营,也需要相近相投的脾性品格。例如苏醒和魏晨。

            弹指间四季流传,转眼又到梅花落尽春意阑姗之时。

            苏醒的玉雕技艺日渐精湛,他以灵动俊逸的风格见长,尤擅花草和字刻。“破石”落款的玉器在市面上开始变得抢手起来,大有直追“陈记”之势。

            人一出名自然惹人注目,何况他本来就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背景。而他孤傲冷僻的性格不仅没有改变,甚至比以前更有过之,所以外人对于他的评价总是少不了自负、轻狂几个词。独独面对魏晨时,他才会收起那幅冷若冰霜的面孔,才会有说不完的话,仿佛血液里的仅有的热度都只用在魏家三少的身上了。

            不过,苏醒待他如此特别,三少心里并不知晓。身在深宅大院里的他毕竟跟苏醒几日才见一面,见了面也是两人厮混在一起,那人在外间是如何的为人处事,他当然一概不知。

            魏晨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苏醒。

            他有时候会因此有些困惑,那种喜欢不似师生、不似兄弟、也不似朋友。越是交往得深,这种喜欢也越强烈。苏醒来的时候他会喜悦,走的时候他会惆怅。不来的时候会想念,甚至还会暗地里抱怨。每次当苏醒喊他晨晨的时候,就象被击中了某个穴位似的心口一颤,随后又象是通了血脉似的无比畅意。

            有日下午父亲不在家,苏醒也没有来。百般无聊中他偷了钥匙潜到父亲平日收藏各类宝器的房间里去东摸西看。那些字画在他眼里实在是索然无味,倒是那些金银玉器还稍稍提起他的兴致,当他看到一个白玉山子的底座上刻着 “破石”的落款时,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些小小的骄傲来。

            之后,他从一个木匣子里发现一件奇特的白玉器件。一条半尺长的蓬船,船头有两个人只露出了上半身,凝神近看,竟是一男一女一上一下,而且都是一丝不挂。往缕空雕刻的船蓬里看进去,那男女的下半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完全交合成一体。

            原来是一条春宫船。

            17岁的少年对于男女之事多少是有些了解,但如此生动鲜活的景象陈现在眼前时,热血直往耳后根涌去,胸口咚咚狂跳。心里既害羞又害怕却又忍不住继续往细节里探看。

            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让他在紧张慌乱中失了手。明白是虚惊一场后,赶紧将那宝贝拾起。乍一看好象没损没破,仔细一瞧,却发现船尾处有了一道浅裂,一看就是新伤。

            那天晚上魏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一是担心自己做的坏事迟早会败露而忐忑不安,二是因为春宫船的画面是那样霸道地盘据在他的脑海里,搅得他口干舌燥出了一身的热汗。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拿着玉籽的那只手正捂在湿凉的下体处。虽然这种清晨的难堪并不是第一次降临,但追回到梦中,与之翻云覆雨的另一人却是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对象。

            那人在梦里、在他的耳边低声叫他晨晨,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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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7楼2008-11-2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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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毋须熟读圣贤书,魏晨也是知道梦里那事绝对有违道德廉耻天理伦常。

              他不明白那些堪称为卑鄙下流的意念是怎样钻到自己的脑里的, 而且正以燎原之势控制了他整个心智。但是,他越是抵抗,那梦里的场面就越是清晰,越发让他惶恐不安。

              他不敢将那被颗浸湿过的玉籽再挂在身上,那上面仿佛有抹不干的痕迹、散不尽的气味,有他定会遭人耻笑唾弃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第一次祈盼苏醒今天不要来,但偏偏才吃过中饭,他就来了。

              魏晨象做了亏心事似的双目不敢直视、言辞闪闪烁烁,身体象避着什么似的与苏醒保持着距离。

              书僮帮他们磨好墨正准备退下,却被魏晨叫住不让走,使唤来使唤去没一样正经事,到最后想不出该使唤啥了心急气燥地就开始挑剌撒气。书僮平时里跟三少也是不太顾及尊卑随便惯了的,极少受到这样的委屈,今天无故遭受如此排遣,他竟然也耍起了性子跺脚而去。

              魏晨明知自己理亏却还是黑着脸坐在那里不吭声,然后看到苏醒崩着更黑的脸站起身来要跟他告辞。

              听到苏醒竟然喊他三少,竟然这么早就说要走,心口不知道怎的就胀得满满的,热泪一下子就装不住了涌到眼睛里来。背过身去抹眼泪,没有听到脚步声于是再回过头,看到那人果真还没有走。

              “晨晨,你有心事么?” 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望了过来。

              听到那声晨晨,咽下的泪水又涌到嘴里,酸甜苦辣不知是何种滋味:“我……我做了坏事。”

              “怎么了?快说给我听听啊。”看到他失了魂的模样,苏醒拧起眉毛说不出的焦急。

              他半真半假地应付了一句自己失手摔坏了父亲的宝贝玉器。苏醒说那让我看看能不能补救,魏晨吓得脱口而出了一句看不得的,苏醒更加又好奇又紧张执意要问个究竟。

              当魏晨支支吾吾地大概形容了几句后,苏醒不由地哑然失笑,那种玩意他虽然没有亲手制作过,但在玉坊早就见怪不怪了。

              过了两日苏醒再来魏府的时候特意带了些玉雕的工具,两个人偷偷潜到那个房间里把那个春宫船翻了出来。

              苏醒在那道碰裂的地方顺着势刻了一朵浪花,精巧随意浑然天成,修磨好了以后苏醒叫魏晨来看。

              魏晨哪里还敢正眼去瞧那个祸害,他胡乱点着头说道:“很好很好。”

              “你都没有看就说好。”苏醒一把拉他过来。

              “不必看了”。魏晨躲闪。

              “晨晨你是害羞么?”苏醒成心戏谑他:“应该不是偷着玩一两回了吧,上回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失了手呢?”

              魏晨平日私下里没少听得街头巷尾传来的荒淫段子,没少偷看过艳情的野史禁书,跟苏醒也没有少说过这样的玩笑话,但在那次春梦之后仿佛才真正开了心窍的他,此时此刻却像入了魔障一般恍惚起来。

              门关得紧紧的房间内,春日暖阳从半透明的纸窗上折射进朦朦光影,照在两人身上像裹了层雾似的,潮潮的透着水气。魏晨感觉被苏醒拉着的那只手心里粘乎乎的,联想起那日清晨的遗泄之物,脸立刻烧得通红,使劲咬着唇屏住气但无法抑住胸膛象藏了只小兔子般扑扑乱跳。而苏醒仿佛也被这般迷离的气氛所感染到了,他紧紧拽着魏晨的手似乎想把他拉得更近。

              屋外唧啾的鸟叫声将怔在那里的两人惊醒。苏醒先一秒回过神来,松开手咽了咽干得厉害的喉咙,凸起的喉节很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个来回,离得那么近的魏晨看在眼里小腿肚又麻又软差点没有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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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8楼2008-11-2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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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那日之后苏醒好多天都没有再来魏府。

                魏晨的心境倒是一天比一天坦然了。想起苏醒那日拉着自己的手,拉得那么紧,原本那份惶恐不安就如同春宫船上的那道小裂,经过苏醒的手之后却化成了一朵美丽的浪花荡漾在心间。想起他那巍巍的喉节往下一沉,仿佛带着山石入潭的回音,原本未察觉到的彼此的心思却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正午过后悠悠南风把人吹得昏昏欲睡。但魏晨却精神奕奕,每天一到此时就在门口堂前流连,却每每失望地看着日落西山。

                半月之后才终于将他盼来,那人在门口跟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连个热眼都没给就径自去了父亲的书房,一进去就是半晌。魏晨有满腹的话想要对他说,这会儿却陡的空了一块下来。

                天快黑的时候他却破天荒地被叫进了书房。本来被传唤后就开始胡乱猜测预感不妙,颤兢兢地跨过门槛进了房间,看见父亲和苏醒都是一付凝重神色,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父亲先是问了他的学业功课,又命了个题让他作文。且不说他写下的文章毫无文采可言,那一手字也是较一年之前不见任何长进。

                父亲揉了他的卷子摇头叹息,苏醒连忙站起身来声声赔罪。魏晨虽然出了一身的汗,但还是暗自吁了一口气。

                “苏公子毋用自责。”父亲摆摆手:“养不教父之过。我早已对他不抱期望了,只求他安份守已,做个端方正直之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三少为人宽厚热忱且不喜功名利禄、淡泊而不失爽真,在苏醒眼里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写照。”苏醒说完后,那天下午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魏晨一眼。

                “苏公子怕是要羞杀他吧!”父亲瞪了魏晨一眼:“象苏公子这样的天生俊才且勤奋坚毅之人方可称为君子。只是可惜如此学识才情,却只用来雕花刻字。如今还要去西域那种荒蛮危险之地去冒险,老夫实在是痛心疾首。”

                “西域?”魏晨顾不得礼仪修养大声惊呼出来。

                俗话说,再顶尖的玉雕师傅也作不过25岁。这句话故然有些偏颇,但一过这个年龄,眼力手力都会走下坡路。能将巅峰的水准保持到30岁以后的人是少之又少,而40岁以后,就必定要封刀退休了。因此,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无子嗣的陈先生早早地选定了苏醒做为传延绝技的谪传弟子。

                苏醒的雕刻技艺已经不在话下,但是陈先生认为他对于玉石原料的判断拿捏,以及对玉器市场的行情把握和业内行规的熟识程度都还有很多的欠缺,这些知识本领对于一个玉坊的经营者来说,其实比雕刻的功夫更加重要,而且也无法通过师徒间的口传身教就可以掌握自如。

                陈先生的师兄多年来往返于西域的和阗(新疆和田白玉的主产地)及中原各繁华都市之间,从事玉石原料的买卖交易。这次来京之后,陈先生决定让苏醒跟着师伯一起去历练一番。虽然知道这行必定艰难凶险,但是贪图安逸的井底之蛙岂能成为人中楚翘。

                那日,魏晨送苏醒出了大门,然后一路默默无语地跟在他身后走着,一直走到了玉坊门口,苏醒回头。

                魏晨觉得眼睛干干的,好象那西域的无情风沙正往自己脸上吹,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更坚强一些,儿女情长统统放底一旁,他只想给另一个人信心和力量。

                “苏醒,你一定要保重。早点回来。”

                苏醒点点头:“晨晨,你等着,我会从昆仑山下的玉龙喀什河里带回最美的白玉来给你。”

                天黑黑的,一弯白月透凉似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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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9楼2008-11-2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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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苏醒先要给魏大人请安,进了书房关了门就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中午被父亲留下来一起吃中饭,魏晨选了他身旁的位子坐下。

                  不顾体统地一个尽盯着那人看。

                  皮肤黑了很多、下巴上的青茬浓密了很多,瘦了很多但又结实了很多,似乎比以前爱笑些了,原本就很深的酒窝看起来更深了,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比以前少了一些甜,多了一些苦涩。眼睛还是能把人看透了似的那么亮,还是让他接招不住差点跌了手中的筷子。

                  虽然眼神大胆交战,但是话还是不敢随便乱说,寒暄客套间又有些语无伦次。被父亲瞪了几眼后干脆低头闷声吃饭,但胸口被那些又酸又喜的情绪涨得满当当的,根本吞不下那小小的饭粒。

                  听到苏醒说师傅陈先生的母亲身体不适,所以今年回家乡过年去了,父亲说你刚从塞外边疆回来,现在又一人孤零零地留在京城好不凄凉,干脆在我府上住上几日一起过新年吧。

                  苏醒刚要回绝,魏晨从桌下伸出手按到他的膝盖上,再将满眼恳切的目光迎了上去。

                  这一回苏醒没过招架住他,抿着唇低下头算是答应下来。

                  中饭过后苏醒回玉坊安排了一些事情,再取了些衣物过来魏府时天色已晚。魏晨已经叫人在自己房间里备好了酒菜,生好了暖炉在等着他了。

                  檀香木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软毡,矮脚木桌架在凹坑之上,下面的红炭在荧荧发光,两人脱了袄子倚在花团锦蔟的锦罗垫上浅斟低酌。

                  苏醒跟他讲述着这一年的经历,海阔天空潇洒自在得如同神仙似的。那楼兰国是如何绚丽多彩,海市蜃楼是如何的梦幻神奇,昆仑山是如何雄伟壮丽,玉龙喀什河是如何的清澈奔放。还有戈壁、流沙、骆驼、商队、羌笛、胡琴……如同在诉说一次令人心驰神往的奇幻之旅。

                  “我还去了天山,看到了天池,你知道那里有多美吗?我真想和你……,晨晨,你不是想做隐士吗?那个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魏晨听到“我真想和你……”那半句话时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是可惜没有听到下文。他抬着微酣的眼皮向苏醒望去。

                  “我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隐士有什么意思?” 

                  又被魏晨噎到。应不应该算是被噎到呢,苏醒沉默下来提起酒壶自斟自饮。几杯热酒下肚后脸红得象桌底的那盆炭。他再次提起酒壶的时候手被魏晨按住了。

                  “再喝会醉了。”

                  “我哪有这么容易醉。你知道我跟突阙人是怎样喝酒的吗?碗比你这壶还要大,一口干下去。”

                  “喝多了伤身。”

                  “哈哈。没事的。”苏醒笑起来时眼神已经有一些虚散了,当然这并非是酒量的问题。他摇头念道:

                  “酒,水也;钱财,纸也;美玉,石也;美女……”

                  魏晨按住他的那只手有些颤,苏醒没有再往下说。

                  “说啊,美女是什么?”魏晨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得有些牵强。

                  “我忘了。”

                  “听说西域那边盛产美女,且大多性情奔放独具风韵,你应当消受过不少吧。”
                   
                  苏醒原本虚散了的眼神又多了一层纷乱。这一年里他的确有过几回,……

                  有一回是在死里逃生之后跟着师伯一起去了那种地方逍遥一掷,那是绝境过后崩溃般的放纵癫狂。

                  有一回是在一个突阙部落,被部落首领灌到大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到了那个美艳舞姬的床上。由始至终浑浑沌沌麻木不堪。

                  有一回……

                  他不愿再去回想。

                  在那个生命高于尊严的残酷荒漠之中,在那个被金戈铁马统治着的不闻圣贤道德的野莽之地,赤裸裸的情欲渲泻不过是对“我还活着”最原始最自然的犒赏回应。

                  原本认为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今天在面对这个人时,羞耻感却如同大漠里的孤烟般直楞楞地竖在心间。

                  虽然他们从来未有过什么誓盟之约,他却不敢面对那双不染尘埃的双眼。

                  完全可以道貌岸然地否认,但他实在连说谎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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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1楼2008-11-24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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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吸取前晚的经验,他不顾天寒地冻地下床提了热水帮他清洗,轻柔体贴,一如当年帮他擦拭脸上的墨迹。其实自那时起我便已经喜欢了你,你可知否?

                    俯在枕上的人儿即是这般的冰清、又是这般的香暖,再次揽入怀里,不知该如何去爱惜。

                    “晨晨,我想好在那个梅花牌子上刻什么字了。”

                    “临风自相悦?”

                    “不,那个太孤绝,不衬你。”苏醒闭上眼睛,鼻尖贴着他颈部的弧线向下滑落到锁骨,然后一脸沉醉地说道:“玉骨含香,好不好。”

                    “玉骨含香?好啊。”

                    “真的喜欢吗?”苏醒支起胳膊撑回他的头顶上方。

                    “当然喜欢。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不可以在那株梅花下面刻一块破石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喜欢,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都心甘情愿。”

                    魏晨象是要去应这句话似的,翻身将他压到身下:“那块破石让我来刻好不好,你教我。”

                    “这个不行,这样上好的料子实在太难寻了,有钱也买不到,你就别暴殄天物了。”魏晨哪里知道,这块玉料虽然只有方寸大小,却是用苏醒去年一年的血汗换得的。

                    “苏醒,那我真的跟你学玉雕行吗。”魏晨的神情变得很认真。

                    苏醒去捏他的鼻子:“看你画画就知道你没有这个天份。再说你学这个有何用?你就安心做你的富家公子哥就好了。”

                    魏晨怏怏地转过脸去说了一句:“哪天我家落败了我也有一技傍身啊。”

                    苏醒赶紧去捂他的嘴:“晨晨,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

                    魏晨移开他的手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神情:“若真这样了,不就可以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了么。”

                    不过,魏晨的话并没有一语成谶。

                    反而在新年之后,当朝宰相因为欺君谋逆、贪污渎职被数罪并罚满门抄斩。而魏大人则坐上了宰相宝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氏家族从此权倾朝野。而苏父平Fan昭Xue之事也顺利的得以实现,清明之后,苏家被恢复世袭封号宅府奉银,而苏醒也在宰相大人的举荐下,进了翰林院供职。

                    两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地过了大半月,还没来得及去想将来的事情,就已经被命运的洪水推到了浪尖上。

                    苏醒虽然之前也得到过魏大人的一些提点暗示,但对此一直未抱过高的期望故也没有放在心上。圣旨下来的那一天他完全茫然失措不知应当是喜还是悲,不知应是泪还是笑。

                    跟恩师陈先生商量去留的时候,师傅那一双慧眼其实早已看清。陈先生说苏大人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希望苏醒进入官场走向仕途,实则内心是对苏醒能够光复门第抱有很大的期望,否则当年不会在家境如此落魄饥寒之下,仍一点也不放松苏醒的学业功课,甚至连琴棋书画也一样不捺。再则苏醒这般的才华学识若能得以发挥,必将成就大器。因此恩师虽然不舍,但也极力支持他接受举荐,施展男儿抱负。

                    回到只剩下童年记忆的府院,看到重新被召置回来的老仆奶娘,他只嗟叹在自己身上还要演绎多少的命运无常。

                    他如今供职的翰林院设在紫金城内皇帝座旁。翰林学士看似为闲职,没有正式的官阶品秩,名额也无定数。他们轮流入内廷值班,随时准备接受皇帝召见,陪伴皇帝游居宴乐。他们相当于皇帝的幕僚,为皇帝出谋划策拟诏下旨,也是皇帝用来对内宫宦官势力的一种牵制。

                    苏醒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在人才济济的翰林院内脱颖而出备受皇帝青睐,是因为他早已名声在外的玉刻技艺、英俊不凡的相貌气质,还有他在西域的经历也让皇帝在定夺边疆事务时都会找他过来参谋讨论。

                    魏大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翰林院是为朝廷输送文官的主要来源,控制了翰林院的人脉即是控制了未来文官的根基。苏醒如今深得皇帝器重,如同义子般的他来日定能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 

                    唯有魏晨最为失落。

                    他觉得虽然如今两人的地位终于平起平坐了,少了身份悬殊的隔阂可以省去许多的心理负担,但他们在一起的可能却越来越渺茫了。

                    一开始苏醒还往魏府跑得很勤,只要一得了闲就来向魏大人请安,然后每每装成醉酒留宿,实则为了与魏晨一夜销魂。但后来随着他在皇帝面前渐渐得宠被皇帝留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加上外边有了他跟魏宰相拉帮结党的传言而需要避嫌,因此相会变得愈发的稀疏起来。

                    魏晨整日画梅打发时光,照着苏醒送给他的那块白玉牌子画。一株寒梅一身傲骨生于顽石之上。

                    我即使画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追上你的半分神韵。你方是这一株迎风自相悦的寒梅,我这般顽劣之石只能将你静静仰视。

                    我宁愿与你交换地位将你牢牢相守,却不愿做对面花坛里的那株海棠,与你一生平视相望、枯荣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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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4楼2008-11-24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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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苏醒到了魏府却正好是自投罗网。

                      他被请到魏大人的书房,一跨进门槛,家佣便在外边合上了门栓。诧异地转过身来时却看见魏晨也在房里。

                      他趴在那个软塌上,身上的衣裳一条一缕的,上面还渗着血,挂着泪痕的脸惨白得吓人。见苏醒进来了,竟还拧了嘴角冲他笑了笑。

                      苏醒头皮一炸,心生生地裂成两瓣。

                      一声晨晨还没冲出口,膝弯处就被魏大人一脚踹到,整个人直愣愣就跪了下去。

                      魏大人吼了一声替老兄苏大人代行家法管教逆子。

                      聪明如苏醒立刻明白这是为哪般了。他纹丝不动一声不吭,任那耳边那一句句圣贤道德呼啸而过,任那狂风暴雨落在身上,直到实在支撑不住皮开肉绽地滚落在地。

                      魏大人也心力交瘁抚着胸口老泪纵横地坐了下来。

                      魏晨自己起不来身只能定定地望着苏醒,眼神跟送别苏醒去西域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苏醒点头。

                      “魏大人,我明天就去跟圣上请辞,然后……”

                      “混帐!”魏大人再次拍案而起打断他的说话。

                      “我只当你是被我这荒诞无知的孽子给拉下了水误入歧途,没曾想你竟然已经走火入魔到了如此田地。”

                      “亏得圣上对你如此期许如此信任,让你侍奉驾旁、宠爱有加。你可曾想过你们这些下流之事若传了出去,连圣上的名节都会被你们辱没玷污。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老夫绝非不通情理之人。如若这孽子看上了哪家的女儿,哪怕与我家是世代仇敌我也会泯了恩怨遂了他的心意。如若魏晨是女儿之身,你苏大官人即便是街头乞丐也好,十恶不赦的顽命之徒也好,只要她说一声喜欢,我便是倒贴了半个身家给她做了陪嫁也心甘情愿。”

                       “请辞?然后远走高飞?这世上有那等荒淫无伦的世外桃源吗?”

                      “男儿肩上的忠、孝、义有千斤之重,你们二人若要任性撒手,不但你们粉身碎骨,周遭的人也同样不能幸免于难!”

                      “你们若真要一意孤行,那索性将老夫一起带上一起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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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起,魏晨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苏醒。身上的伤渐渐的好了,印迹在一天天在淡下去,眼泪也再没有流过一滴。

                      他依然整日画梅,脸上没有半分戚哀之色。倒不是说男儿之间的情爱就该是这般的硬气洒脱,只是那日一个眼神互换便已让他安了心。

                      “酒,水也;钱财,纸也;美玉,石也;美女……”

                      苏醒,那晚你没有说完,我也猜不出你的答案,但是你想听我的吗?

                      美女,皮囊也。你、我亦是皮囊也。

                      若彼此浇注了真情,方才是血肉之躯。血肉之躯何必去艳羡空空皮囊?

                      正如你赠我的玉牌,如若没有你的倾情雕琢,它不过是一块美得不可方物的石头,但现在,它有了名字,它叫玉骨含香。

                      愚钝如我对于前路并无妙计良策,我只知我断不会负了与你这知心一场,也绝不叫这份深情蒙上不忠不孝不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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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6楼2008-11-24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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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去还是留,为父不为难你,你自己决定。”

                        方才父亲的一番话魏晨并没有全部听懂,至少对于宫帏之内的权术斗争完全不能明白,不过他也不想去弄明白。但是父亲的意思他懂了,为了大家都好当然也为了苏醒好,他必须离开京城。

                        父亲说,既然你不喜欢做官,那么不如去兰州的小叔那里去锤炼一番。你小叔年少的时候比你还要任性娇气浑身恶习,自打从了军之后就改头换面励精图治,到如今已是兰州都督,统帅着千军万马,为国驻守边疆抵御外敌,是国家的栋梁魏氏的骄傲。

                        “兰州?”魏晨想起曾在布帛地图上看到的那个名字。

                        汉时著名的“金城汤池”,与西域羌番接壤,常年刀光剑影锋火连天。“倚岩百丈侍雄关,西域咽喉在此间”。它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无论是攻城掠地的雄师铁骑,还是步履艰难的丝路旅人都必须过这金城古渡。

                        想必苏醒去年也应从那里至少走了一个来回吧。

                        他抿了抿唇点点头“父亲,我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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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醒听到下人传报魏府三少来访时,他正在与三四个翰林院的密友在室内盘膝围坐、谈天说地。

                        他立刻起身到了院里将魏晨迎了进来,不可能就这样将朋友们赶走,只好抑住心里的澎湃,将魏晨带到他们面前装腔作势地引荐了一番后一起落座。

                        其实在座的几位即使谈不上认识,也至少有过一面之缘,都是京城里的名门贵族之后、风流雅仕才子。

                        几人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聊,言谈皆为时事政治、社稷民生。苏醒话语虽然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思维敏锐言辞缜密,话一出口便一锤定音,令到他人茅塞顿开心悦诚服。

                        这绝对不是在魏晨面前温存体贴、心蛮嘴笨的那个苏醒,而且跟魏晨两年多前第一眼见着的苏醒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那份孤傲被深深的敛起,只留下几份凛洌严峻的清高。性格里的那份冷感化为了冷静和机警,笑容亲和了许多,但是不笑的时候那一脸的果敢练达,透出英气逼人的大将之风,和几丝令人心怯的狠意。

                        坐在他的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魏晨觉得自己一点点的低了下去,低到如同寒梅脚下的那块破石,卑微却又满足。

                        仆佣上来为他们填茶,魏晨坐直了身子将那茶壶拦下,然后一一代为斟之,最后到苏醒那杯时两人低颌相对目光交织,心猿意马间茶水盈出湿了桌面,仆佣看见了忙上前清理擦拭。

                        他黯然,若能相守在你身边,即使做个仆佣我也毫无怨言,只是我这样的无用之人,连个端茶倒水的简单活儿都做不来,反而只能为你凭添邪思歪念、烦恼阻碍。

                        天色渐暗,一干人呼喝着一起去醉仙楼饮酒寻欢,苏醒和魏晨都找了借口推脱。刚送走众人,苏醒即在那个大门后面将魏晨紧紧地抱了起来。

                        “有人在。”魏晨看到了那个不知该往哪里躲闪的仆佣,羞得脸通红。

                        “现在我只看得见你,晨晨。”在西域身临绝境的时候都没有落过一颗眼泪的他,却在一弯明月下泪流成河。

                        回到室内身体已经酥软得不行,只剩那最坚挺的地方在传达着彼此的渴望。魏晨贴在他耳边低语:“苏醒,我好想你,我好想要你。”

                        “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他背着条条未散尽的浅绯色伤痕进入,如同负罪的天使正在虔诚地俯身祈祷一般。

                        分离有多苦,缠绵就有多深。

                        结束的时候,快感和悲怆一起飞了过来,如同十月里的一城风絮,带来了深秋的丰硕,也揭开了初冬的枯寒。

                        苏醒后来每每回想起这夜,回想起这夜他在自己的身体里,象莲子里自然生出的莲心,浸润服贴,散发出良苦的清香,令到他凉彻心底却又回味无穷,几生几世,悠悠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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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8楼2008-11-24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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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1]

                          “您好,我是Vision,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请吩咐。”

                          陌生的男孩递上了一份彩页资料,应该是这幅画的详细介绍。他穿着拍卖行统一的制服,白衬衣黑马甲瘦脚西裤,胸前挂着工作证,也许是因为天生出众的相貌身材,这样一身普通的职业装穿在他身上却比别人多得了几份素净贵气。

                          迷失在激流旋涡之中的Allen渐渐地游回到现实,他不露声色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以验证双腿的虚麻无力感的确正在慢慢褪去。

                          “您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吗?”男孩的声音像棉花糖般暖绒绒的,丝丝软软入耳即化。

                          他轻轻点头不可置否。

                          “我们行的几位资深鉴定专家已经对这幅画……”男孩开始用严谨的、标准的职业腔调慢慢表述起来。

                          Allen的耳朵没有漏下任何一个的音节,但从头到尾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对于古董字画的直觉,他可以算得上是得天独厚。要说有多喜欢也不是,只是天份这种东西自己也摆脱不了。

                          并不是说家境优越自小耳濡目染就可以拥有这样的直觉和禀赋,而且他Allen suu也无意成为一名老气横秋的古董学究,没有兴趣强记硬背历代著名书画家的名、字、号、别号、印章特点,以及那些不同年代的纸、娟、墨、裱的特质。再说,许多细节,如今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何必费那个死劲。

                          若在平时,拍卖行的助理顾问们如果在他面前如此这般地滔滔不绝,他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给人家看。

                          这次他却安静而又耐心地等着男孩说完。 “Vision?你应该没来多久吧。”

                          “是,我上个月新入职的,现在还在实习期。”男孩稍稍低头欠身:“请Allen先生今后多多指教。”看来对拍卖行大客户的资料了然于胸也是实习生必备的课程。
                           
                          “这幅画我要了。” Allen不是不知道在拍卖行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就象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毛头小伙终于有机会见到了心仪的女孩,不顾场合时机,迫不及待地进行表白。不过,不就是一幅底价10万的画吗,他随即又释然了,于是,表情看起来更加有些无所谓的傲慢。

                          “是吗?”男孩的脸上掠过一层惊喜:“我也很喜欢这幅画,这么多天来,你是第一个对它感兴趣的人。”他说完后才感觉到自己违反了职业的禁忌,于是脸稍稍一红。

                          两人都神使鬼差地说错了话,但都不约而同地未察觉对方的闪失。

                          眼前这个漂亮男孩也喜欢这幅画?Allen在心底里笑了出来。

                          是因为得意还是心动?血液里的糖份指数在不断升高,连舌尖都泛出了甜意,热量带动身体上每一块能与空气接触到的部位都在升温。一不小心,手中拿着的那份资料松脱散落在地。

                          叫Vision的男孩连忙弯腰帮他去拣,一块白玉牌子从衣领处滑了出来晃在颈下。站起身来后,男孩顺手将玉牌塞回到衣领里,黑色的结绳悬成一个深V在衬衣底下若隐若现。就这样一个动作,在Allen看来却是多少带着些诱惑。

                          莫非是心动了?他对自己说。

                          而Vision把资料递回到他手中之后,视线就没有从他手上离开过,微微皱起眉头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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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21楼2008-11-24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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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进书房将那些跟玉器鉴赏有关的典籍全部翻了出来,然后坐在地上就开始一页页地翻。

                            一无所获。所有的玉器文物收藏名录中都没有“醒”字落款的玉器藏品出现过。但是从那个玉牌的图案构思和雕刻技法来看,制作者的水平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但这样一位高人,为什么没有留下半点文献记录资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心里痒得难受,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说不出的蹊跷。

                            他莫名其妙地看上了一幅无名古画,因此偶遇了拍卖行新来的一个叫Vision的实习生,Vision带着一块玉牌叫玉骨含香,而玉骨含香跟那幅画如出一辙,他跟玉牌的主人Vision做了爱,那块玉牌的雕刻者在玉牌上的落款为“醒”,历朝历代,查无此人。

                            而他Allen suu,姓苏名“醒”。

                            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黄色的告示贴,那字写得实在不怎样但不知道为何就看得那样顺眼。

                            Vision。Vision。Vision。他对着签名读了几遍。

                            晨晨。

                            当这个叠音冲出口时,他吓了一跳,然后心跳象战鼓一般擂动起来。难道你叫晨晨?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又不对,这个称呼一点也没有陌生感,冲到舌下的时候那么自然,带着一股熟悉不过的甜腻。

                            晨晨晨晨。心跳缓下来后,他还在不自觉地轻声喊着,嘴角的酒窝一直温柔深陷。你在哪,我想见你,晨晨。

                            开着车又去了拍卖行,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走廊上碰到了Ms唐,攀谈了许久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了Vision身上。

                            “他今天早上来了一会就请假回去休息了。昨天晚上在楼梯上摔了一跤,今天走路都很吃力。”

                            苏醒听得耳朵发烫,不过他庆幸自己皮肤够黑,所以应该不会让人看出来他脸红了。

                            “哦,对了,他的中文名字叫。。。晨,是不是?对不起,他昨天跟我说了,我没记住。”

                            “魏晨。”Ms唐好心提醒。

                            “谢谢!”苏醒笑得很迷人。

                            重回到那个7.5楼门口,手在门铃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按下去,忐忑得像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情窦初开。

                            忽然想干脆守株待兔地坐在门口等会比较合适,这念头一闪腿还未弯,房门就开了,仿佛里面那个人知道他来了舍不得让他久等似的。

                            魏晨穿着一件宽大的黑T恤,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肿,看到了苏醒后眼袋看起来比眼睛更惊讶。

                            “你捺什么东西了?”他喃喃问道。

                            “没有。”苏醒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但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平时的风趣急智作派哪去了?应该抬抬眉毛来一句:啊,我把你捺下了。

                            “正好,你帮我个忙好吗?帮我买点东西,我现在走路。。。我走路不方便。”魏晨扬了扬手里的纸币。

                            “买什么?”

                            “买点面包或者方便面,还有牛奶。”他把钱塞给他。

                            苏醒拿着钱站在那里半天没挪步,心往下坠得生痛生痛。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他从他旁边侧身出来准备关门。

                            苏醒把他按到门板上使劲地吻了下去。仍然没有被拒绝,魏晨好象还稍稍屈了屈膝来弥补两人因为高度所造成的角度问题,回应得顺从但足够热切。

                            晨晨、晨晨,他在差点窒息过去之后俯到他耳边低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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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28楼2008-11-24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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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他买回了牛奶面包回来,因为太过心急一口气爬上7.5楼之后居然有些气喘吁吁。

                              魏晨开了门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招呼他进来坐,然后自己挪到了旁边那个短沙发上,把苏醒买回来的食物往茶几上一扔。

                              看到魏晨带着一脸尴尬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路,他觉得刚才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再做一次的念头简直禽兽不如。眼前明明是比自己还高出了半头的大男孩,但苏醒实在有一种把他揉到怀里来好好疼惜的冲动。

                              房间里很热,初夏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剌进来,带着已经掩饰不住的毒辣。

                              “停电了。”魏晨冲着正在擦汗的苏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整个片区电路故障,房东说要明天才能恢复供电。”

                              苏醒环视这位于顶层的拥挤狭小空间,预测着经过一下午烈日烘烤后这里一定会成为烤箱。

                              “麻烦你帮我开一下天窗吧,那样可能会凉快一点。”魏晨趴在沙发上一边翻杂志,一边用很自然的语气支使着他。

                              苏醒脱了鞋踩上床,踮起脚抬起手刚好可以碰到窗户上的把手,生了锈的窗框让他往上推的时候稍稍费了点劲。

                              天窗被推开后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顿感清爽的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停了几秒。

                              低下头来时却发现魏晨的眼睛穿过杂志正在看他,目光正停留在自己因为踮脚举手而裸露在空气里的腰脐一带,底裤的裤边正好在那里露出有LOGO的那一圈。

                              那一圈象被点了火一般发烫起来,后脊那里开始发麻。双手攀在窗沿上用力支撑着自己有点发软的身体。

                              看到魏晨又慌乱地躲到了杂志后面,他才垂下双臂让衣摆回复到了原位,然后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躲。

                              坐在床沿上穿完鞋却舍不得站起来,这床上有一种销魂的味道令到他不想动弹,再说这屋里除了那个短短的双人沙发以外也没有可坐的地方了,而魏晨趴在那里好像也没有让他坐过去的意思。

                              “你,没事吧。”苏醒的舌头有点打结。

                              “我?”魏晨放下杂志装出一脸错愕的样子,苏醒看了恨不得上去给他脑袋敲一下。

                              “你不是不舒服请假了吗?现在好点了吗?”他的音量一点点小下去。

                              “你又去拍卖行了?怪不得……”魏晨把下巴磕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过来:“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我没事,你放心好了。不过,你昨天晚上才真的把我吓坏了。”

                              “是吗?”他挠头发,他知道自己一紧张就会挠头发。

                              “不过后来又睡得更个死猪。”魏晨说完吐了一下舌头。

                              “可能是因为是第一次这样的经验吧。”苏醒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干嘛?辩解?表白。

                              “我也是。”魏晨定定地望着他,望得他想扑上去再一次狂吻。

                              “我们以后还继续吗?”他已完全失了神。

                              “好啊。”依旧是那样的眼神。

                              实在忍不住真的扑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吻得很温柔,细细密密的,一门心思地想要讨好他,取悦他。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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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29楼2008-11-24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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