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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取前晚的经验,他不顾天寒地冻地下床提了热水帮他清洗,轻柔体贴,一如当年帮他擦拭脸上的墨迹。其实自那时起我便已经喜欢了你,你可知否?
俯在枕上的人儿即是这般的冰清、又是这般的香暖,再次揽入怀里,不知该如何去爱惜。
“晨晨,我想好在那个梅花牌子上刻什么字了。”
“临风自相悦?”
“不,那个太孤绝,不衬你。”苏醒闭上眼睛,鼻尖贴着他颈部的弧线向下滑落到锁骨,然后一脸沉醉地说道:“玉骨含香,好不好。”
“玉骨含香?好啊。”
“真的喜欢吗?”苏醒支起胳膊撑回他的头顶上方。
“当然喜欢。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不可以在那株梅花下面刻一块破石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喜欢,一辈子被你踩在脚下都心甘情愿。”
魏晨象是要去应这句话似的,翻身将他压到身下:“那块破石让我来刻好不好,你教我。”
“这个不行,这样上好的料子实在太难寻了,有钱也买不到,你就别暴殄天物了。”魏晨哪里知道,这块玉料虽然只有方寸大小,却是用苏醒去年一年的血汗换得的。
“苏醒,那我真的跟你学玉雕行吗。”魏晨的神情变得很认真。
苏醒去捏他的鼻子:“看你画画就知道你没有这个天份。再说你学这个有何用?你就安心做你的富家公子哥就好了。”
魏晨怏怏地转过脸去说了一句:“哪天我家落败了我也有一技傍身啊。”
苏醒赶紧去捂他的嘴:“晨晨,大过年的你瞎说什么?”
魏晨移开他的手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神情:“若真这样了,不就可以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了么。”
不过,魏晨的话并没有一语成谶。
反而在新年之后,当朝宰相因为欺君谋逆、贪污渎职被数罪并罚满门抄斩。而魏大人则坐上了宰相宝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氏家族从此权倾朝野。而苏父平Fan昭Xue之事也顺利的得以实现,清明之后,苏家被恢复世袭封号宅府奉银,而苏醒也在宰相大人的举荐下,进了翰林院供职。
两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地过了大半月,还没来得及去想将来的事情,就已经被命运的洪水推到了浪尖上。
苏醒虽然之前也得到过魏大人的一些提点暗示,但对此一直未抱过高的期望故也没有放在心上。圣旨下来的那一天他完全茫然失措不知应当是喜还是悲,不知应是泪还是笑。
跟恩师陈先生商量去留的时候,师傅那一双慧眼其实早已看清。陈先生说苏大人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希望苏醒进入官场走向仕途,实则内心是对苏醒能够光复门第抱有很大的期望,否则当年不会在家境如此落魄饥寒之下,仍一点也不放松苏醒的学业功课,甚至连琴棋书画也一样不捺。再则苏醒这般的才华学识若能得以发挥,必将成就大器。因此恩师虽然不舍,但也极力支持他接受举荐,施展男儿抱负。
回到只剩下童年记忆的府院,看到重新被召置回来的老仆奶娘,他只嗟叹在自己身上还要演绎多少的命运无常。
他如今供职的翰林院设在紫金城内皇帝座旁。翰林学士看似为闲职,没有正式的官阶品秩,名额也无定数。他们轮流入内廷值班,随时准备接受皇帝召见,陪伴皇帝游居宴乐。他们相当于皇帝的幕僚,为皇帝出谋划策拟诏下旨,也是皇帝用来对内宫宦官势力的一种牵制。
苏醒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在人才济济的翰林院内脱颖而出备受皇帝青睐,是因为他早已名声在外的玉刻技艺、英俊不凡的相貌气质,还有他在西域的经历也让皇帝在定夺边疆事务时都会找他过来参谋讨论。
魏大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翰林院是为朝廷输送文官的主要来源,控制了翰林院的人脉即是控制了未来文官的根基。苏醒如今深得皇帝器重,如同义子般的他来日定能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
唯有魏晨最为失落。
他觉得虽然如今两人的地位终于平起平坐了,少了身份悬殊的隔阂可以省去许多的心理负担,但他们在一起的可能却越来越渺茫了。
一开始苏醒还往魏府跑得很勤,只要一得了闲就来向魏大人请安,然后每每装成醉酒留宿,实则为了与魏晨一夜销魂。但后来随着他在皇帝面前渐渐得宠被皇帝留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加上外边有了他跟魏宰相拉帮结党的传言而需要避嫌,因此相会变得愈发的稀疏起来。
魏晨整日画梅打发时光,照着苏醒送给他的那块白玉牌子画。一株寒梅一身傲骨生于顽石之上。
我即使画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追上你的半分神韵。你方是这一株迎风自相悦的寒梅,我这般顽劣之石只能将你静静仰视。
我宁愿与你交换地位将你牢牢相守,却不愿做对面花坛里的那株海棠,与你一生平视相望、枯荣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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