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从兵长刚加入调查兵团失去同伴之后开始的故事。

【一】无悔的选择
　　“我是为了杀你……才……”
“我知道。”
血从天上落下，污浊了雨，他眼前猩红流淌。
直到一片湖蓝色的光将他溺死。
他猛地睁眼，终究是那光将他杀死，使他从被梦境困囿的回忆里解脱。
阳光从斜窗中照进，扑面而来亲吻着他的额头，他带着有些空洞的眼神直视着清晨不算强烈的光线，再一次想起下水道般阴暗的日子。
原来直视阳光也是一种需要被人赋予的权利。
啧。
噩梦带来恶魔的汗水，残喘着濡湿了胸口，没有丝毫迟疑，他立刻翻身起来整理，洗澡。
雪白的床单在天台飞舞，映衬艳蓝的晴天像是一朵流云，空气中都是干净的味道，两只白鸽从房顶飞过，稳稳地落在凉衣绳上。
“伊莎贝尔……法兰……”
“利威尔。”
利威尔闻声回头，看到那人后下意识抬起恨意，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敌视的理由了，他重新望向天空，平静地回应道：“埃尔文。”
“喏，”埃尔文走近他，递过一个纸袋，“表现不错，总统特例批给兵团的。”
利威尔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深红近黑的茶块道：“红茶？”
“嗯。”
“谢谢，”利威尔把袋子揣在怀里，随后一言不发。
“这种洁癖，战场上会很苦恼吧，”埃尔文微微抬头看着挂了一天台的衣被，“话说……这个高度……”
他立刻低头看向利威尔。
“啧，你怎么那么麻烦，”利威尔意识到埃尔文惊讶的目光，立刻转身离开，“没什么事我走了。”
“不……我想说……这个晾衣架……是可以调整高低的……”
“没必要，”利威尔远远地回了一句。
没必要么……
埃尔文转身跟他下楼，在拐角处注意到一个小木凳，被擦得泛光。
啊……这样啊……
“虽然你找我可能没有什么事，但我想了想，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利威尔站在楼梯间，抬起冰冷的眼神。
埃尔文微笑着像是早就知道一样道：“你的集体宿舍不方便吧，去我房间，红茶已经备好。”
利威尔看着那双湖蓝色精明的眸子，再度想起梦境中连续的死亡和那杀戮一般的救赎，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脚步。
房间很整洁，带着高级士兵的影子，档案资料都被整理在一边。空气中飘散着红茶独有的醇厚和香甜，白瓷的精致茶杯带着一圈金色的印花，和一层白雾接吻，利威尔绕过杯把提起茶杯的边缘，轻轻抿了一口。
好香。
红茶似乎天然有一种让人放松心情的功效，连利威尔也不由自主被温暖，半杯红茶喝下，他这才感受到冰凉的胃部有一丝暖意。
“见识同伴死亡，其实，不算是第一次，”利威尔垂下头，“地下街……很多人会因为疾病和贫穷死去，墙内墙外，对他们而言其实没有区别，死亡都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可是，因为我而死，是第一次，是我的疏忽，我的失职，让叫我老大的人，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我以为你应该恨我，”埃尔文嗓音低沉。
“我没有资格的吧……你是分队长，算是半个决策者，你失去的同伴多于我，你的任务没有失败，决策也就不算失败，牺牲掉的人，每次都会有吧。”
埃尔文站在窗边，半透明的帘子吹拂过他的面颊，他静静注视着眼前刚满二十的少年，乱世在他身上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那种仓皇的成熟。
“你说的没错利威尔，”埃尔文走到利威尔身边坐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只是归路明确，我会为人类献上心脏。”
埃尔文端起茶杯斜靠在沙发上，盯着利威尔轻声道：“所谓生命，也并不能逃过死亡，所以生命本不自由，追求自由本身，对于人类而言，才是生命的本意吧。现在的人类，尤其是内城的人，就像住在地下街一样，以为自己很安全，贪婪地享受着当下的欢愉，放纵情欲，其实根本看不到未来本有的黑暗与光明，而调查兵团，正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在奋斗着。”
“我之所以力排众议也要得到你，就是因为我认为，你有着调查兵团的灵魂，能力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类必须要有你，才能有未来的希望。”
利威尔有些惊讶地看着埃尔文，这个人决策果敢，甚至有些不计后果，他立刻试探道：“那正好，我也要问你，你事到如今还留着我，不怕我再跟什么人纠缠，杀了你进入内墙？”
“我相信你。”
“无聊的偏见。”
“不是偏见，是信任，”埃尔文正色道，“调查兵团的每个人，都无条件的信任彼此，从你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无条件地信任你，何况……我对我的人，还是很有把握的。”

“切，什么你的人……”利威尔走到窗边，看见刚才的两只白鸽正在不远处嬉戏，蓝天下的训练场又来了新兵，生命在此处交叠，“好吧，埃尔文，调查兵团的精神，我算是收下了，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不再需要城墙，有足够多的土地，人们都能享受阳光，也可以走向更远的世界。”
像旧时地下城的愿望一样，生命又有了新的奢求。
“我答应你。”
“嗯？”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你去更远的地方，只要我活着，”埃尔文站在他身后，窗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虚拟的镜像将生命无限延长，埃尔文接着道：“但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要相信我。”

“用信任交换承诺吗？”利威尔淡淡道，“信任……”
“老大你要相信我们啊！”
“是啊，信任我们，我们可是最好的同伴。”
“不是偏见，是信任。”
真蠢啊你们。
利威尔忽然笑了一下，眼眶有些湿热。
“好，我信任你，埃尔文，”利威尔看向埃尔文，灰蓝的眸子里流转过光芒，“但是你记住，我信任你的意思是，即便那么做我会死，我也信任你。”
埃尔文在那双灰蓝的眼中望见了久违的感情，曾在战场失散过，如今从黑夜中澄澈而生，多了一种坚定，想必对战斗也会有促进作用吧。
埃尔文对他笑了笑：“好。”
杯中红茶见底，利威尔的神情也松下来不少，他放下茶杯：“谢谢你，埃尔文，我去训练场了。”
埃尔文望着利威尔的身影，不再有不必要的犹疑与迟钝，他知道，这个人是个很需要支点的人，这个支点能支撑起他所有的强大，只是暂时，这个支点还只能是别人。
什么时候他自己便是唯一的支点，人类最强，就不远了。

我其实真的只是……更得慢……

【二】训练的日常
　　“分队长亲自教导啊……这个人真的管的住吗？”
“啊……你们看这诡异的动作……”
“切，才发现吗，上次壁外调查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嘻，小利利可不是一般人啊！”
“韩吉前辈！”几个士兵看见韩吉突然出现在身后，立刻挺直了腰板，并悄悄往回挪了几步。
“嘛……不过呢，这个人的借鉴性就不那么强了，他的很多动作，一般人可学不来哟～”韩吉推了下眼镜，向利威尔投去兴趣的目光。
这个让埃尔文如此重视的人，切开看看是什么样子呢？
啧。
利威尔感觉头顶凉飕飕的，向背后望去，挑起眉有些嫌弃的迎上韩吉兴奋的目光，看见韩吉毫不客气地对他笑了笑，下意识想去打一架。
“利威尔，开始，”埃尔文道。
利威尔立刻扭头跨上马背，马蹄清晰地踏过草地，消失在森林里。
埃尔文紧随其后，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作为旁观者指导亦或是欣赏利威尔的作战行动。
满森林的面包都是为了这一个人准备。
“嗯？韩吉前辈呢？”
“-_-||，可能是跟过去了吧……”
森林在盛夏散发着焦灼的气息，波光粼粼的叶片十分耀眼，利威尔在阴翳中穿梭而行，像是最轻盈最锋利的飞鸟，精准无误地飞向每一块面包，几乎连纸板也要一起撕裂。
“啊……”好快，道具布置组惊叹道。
“啧，下次最好快一点，巨人的速度可不都是这么慢的。”
“是！利威尔前辈！”
“咦……前辈？等等，他不是跟我们同时期来的吗？”
由于利威尔的行动过于迅速，两个跟着的人几乎一直是在悬空状态，整整二十只面包，普通穿行需要三分钟，而他只多用了三十秒，就平稳地落在地上，战马刚好走到他身边。
“啊！小利利好棒！”韩吉加速冲到埃尔文前面抢先近利威尔，却在碰到利威尔的前一秒被狠狠甩在地上。
“好疼，死矮子，”韩吉仰头看着利威尔皱起眉。
利威尔顿时暴怒，一句废话也没有地踩着韩吉跨上马背，却听到埃尔文在后方淡淡道：“你还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
“？”利威尔看着埃尔文。
“我听说过。”
“哦。”
这种事但凡想试着靠近自己的人都知道吧，埃尔文听说了也很正常。
“言归正传，你认为你刚才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埃尔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人吗？”韩吉站起来拍拍土，斜着眼看着利威尔又笑了起来，“就是身高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将来会不会有个比他高一百倍的巨人呢？”韩吉畅想起来，脑洞像是黑洞一样简直要把周遭都吸进去，“这样的巨人，估计连看都不会看见他。”
“看不见他，也不会看见我们，”埃尔文骑马行到利威尔旁边，“利威尔，我很不满意。”
“埃尔文，你在说什么啊，”韩吉有些惊讶地看着埃尔文，“他的速度连你也比不过吧。”
利威尔看着埃尔文，冷淡地等着下文。
“切割深度深固然好，但是没有必要过深，过深不仅耗费你的体力，也耗费瓦斯和刀片。我记得我应该说过，这三样就是每个士兵的性命，哪一个都少不了。”
“另外，”埃尔文补充道，“不要添加无益的感情，他们不会希望成为你心理上的累赘。现在，放松你的双手吧。”
利威尔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刀柄，甚至于颤抖。
“这一次你用速度泄愤，下一次呢？你的第二次壁外调查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没有那么多机会给你试验，你自己平复一下吧，”埃尔文说罢转身离开，顺便带了一句道：“想去洗澡就去洗个澡吧，练了一下午，晚上来我这里，我给你看几本书。”
他目送着埃尔文离开。
森林斑驳的光影突然有些恍惚不定。
刚才像是浑身赤裸地站在埃尔文面前，一切伪装都能被轻易剥离，像是被毫不留情地穿透。
利威尔很讨厌这种感觉，火焰一下从心底烧起。
调查就算了，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分析。
真让人火大。
韩吉有些看不明白利威尔的表情，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埃尔文走过的路径，看不出高兴还是愤怒，韩吉只有略尴尬地赔笑道：“埃尔文这个人，嘛……比较的严格？”
韩吉也拿不准埃尔文的态度，埃尔文在利威尔面前，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感觉。
唉唉？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味道？
我好像闻到荷尔蒙的味道了。
什么情况？
“利威尔，你是处吗？”韩吉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然后作死地从嘴里念出了那行字。
“啊！！！”
韩吉ko。
　　

【外篇】自由之翼
　“喂，小子，站住，”棕发男人身上散发出阴噪的气息，带着恶心的汗味，一步步逼向利威尔。
利威尔厌恶地退了两步，抬起一向冰冷的眉。
“怎么？害怕了？”棕发骄狂地笑着，似乎误解了少年的行为，“你刚刚不是很能打吗？”
利威尔一言不发地盯着棕发男人👨，冷漠地观察着面前蛆虫一样腐烂的生物。男人被盯得有些发毛，面前这个不到一米五的小鬼永远一副淡然自若不当回事的样子，让他瞬间被激怒：“小鬼，要打架，你不带刀吗？”
“我可没打算跟你们打架，”利威尔一脸无聊地转身就走，“自己输了，还要来算账？”
“输？你确定？”男人冷笑着，手中四十米长刀已经急不可耐。
利威尔并没能走两步，窄巷尽头便来了几个背光的身影，一点点挡掉了所有的光线。
一，二，三。
一，二，三，四。
七个人啊。
有点麻烦。
“喂，你自己不带刀，别说我们胜之不武啊，”男人猥琐地冷笑着走向利威尔，像一条恶心的毒蛇吐着黑色的幸子。利威尔略微思考了一下对策，突然伸开手臂，丈量了一下墙间距离，然后停下了脚步。
前后都侧翻起阴风，夹杂着欲望交织的丧乱，同时向利威尔夹击袭来。利威尔面无表情地伫立在窄巷之中，头上最极之处是乱石一样的囹圄。
三。二。一。
身后那把并不敞亮的刀在即将碰到脊柱的时候突然失力，疾风从男人手腕划过，随着男人吃痛带来的咒骂，利威尔已经比他高了半个身位。

被后踢踢飞了刀的男人抬头看向那个刀锋般的身影，那身影脚下踩着从另一面冲来的援兵，刀锋细薄的唇微微动了一下，没等男人反应，面门上又挨了一脚。
踩着男人的脸，借助墙壁粗糙的助力，利威尔用刚才夺来的刀在墙上攀岩而上，半跳跃着轻轻在两边的墙壁来回活动，眼看就要翻上屋顶。
“喂！你他妈是猫吗？！你们……你们快点追！”男人捂着脸咒骂着，余下几个人已经目瞪口呆。
追？……怎么追?
妈的……这可是你逼我的……
男人终于忍不住拿出了腰间的手枪，漆黑的枪口对象那个冰冷的少年，他要将这个人打碎。
墙间太过闭塞，没有躲避的机会，利威尔听见保险被打开的声音，疑惑地向下瞄了一眼，顿时撑开了瞳孔。
啧。
他立刻向下甩下刀刃，男人微微侧闪，但在利威尔翻上屋顶的那一刻，巨大的声响还是在他身下炸裂，他感到大腿内侧一阵剧痛，拼命爬上了屋顶，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
“上楼追！”
利威尔坐下来微微喘气，随后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没有伤及腿骨，但是筋肉已经失去了意识，伤口麻木，感觉不到深度，他拿出衣带简单包扎了一下，开始考虑怎么下去。
下楼已经没有可能了，身体也不适应原路返回，原本计划跳向另一栋楼，然后另作打算，但是已经丧失了机会，怎么也没能想到对方会有枪，真是个好东西，以后一定也弄一把。
利威尔慢慢移动到房屋边缘，低头看着街上或迷乱麻木，或神情惨淡的众人，这些人听见枪声如同行尸走肉，只有少数几个露出紧张的神情，他第一次有些迷茫。
生命如今也只是为了挣扎地活下去，活着的意义只是活着。
在这里死亡成为最平常的话题，黑与白没有任何值得分明，死亡永远是别人的事，谁死了都无所谓，能活一天是一天。

曾经在地面生存的时候，他见过鸟类。
在横向望去的尽头，有阳光泄露在石壁上，从那里出去，是另一类人脚下的土地。那里大概才是生命真正的形态，唯有鸟类可以从囚笼里挣脱。
如果身有双翼，必能从那里出去，即便脚下流淌泥泞，到处都是死亡的哭泣，但那阳光是一片清水，能洗脱所有污秽。
只要那一双翼，撕裂体肤，从血肉生发。
只要那一双翼。
森绿的斗篷遮蔽了视野，蓝与白交织的森严铁翼降落在他眼前，像是冲破囚牢的自由生长，将死寂撕扯的支离破碎。
屋顶的房门被嘭地踢开，男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次他没有废话，直接举起了手枪，瞄准的却是一个高大了许多的身影。
“喂，你是谁，别碍事。”
“违法持械，还这么嚣张？”，“铁翼”转身向男人走去，“地下街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么？”
“调查兵团？这不是你的事吧……快点滚，不然……”
利威尔站在远处看见“铁翼”径直走过去站在男人身边，只是微微一抬手，那个男人忽然无声地放下了手臂，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枪脱落在地上，发出了笨重的撞击声，男人随即爆发出了惨痛的尖叫。
“你们其他人，还要继续吗？下一次我就不会只扭断手臂了，下一次断掉的，会是你们的脖子”，“铁翼”的语气十分冷硬，几个人连一点犹豫也没有，立刻拖起还在尖叫的男人，向楼下狂奔而去。
“铁翼”捡起枪，仔细看了一下，是已经晚了两个型号的老式手枪，应该是黑市上买到的，他把枪别在腰带上，向利威尔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人追杀？”他走向一直望着自己的少年，敏锐地在霉湿的空气中捕捉到了血的味道，愈往前而愈深。
“你受伤了？”
眼前的少年面色苍白，眉目中隐藏不住厌世冷漠的情绪，眼神冰冷，似乎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对此埃尔文并不奇怪，混乱是最好的催熟剂，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愣了一下，只是仍旧机械地伸出手，问道：“伤到哪里了？”
利威尔下意识想要推拒，但迎面碰上“铁翼”湖蓝的目光，平静而关切，他忽然丧失了一贯反感他人触碰的习惯。
埃尔文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到沉默少年大腿上的粗糙包扎，似乎暂时减少了出血量，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医院在哪？”
“城心。”

埃尔文想了想，背朝利威尔蹲了下来，放缓声音道：“上来，抱住我。”
利威尔愣在地上，开始进行强烈的思想斗争。
“抱着你我可没发用立体机动。”
立体机动？利威尔看向“铁翼”腰间的铁盒子，想起很久以前见到调查兵团使用立体机动的样子，立刻搂住了“铁翼”的脖子。
埃尔文背着少年站起来，从楼顶跳下去。利威尔跟着埃尔文的移动身体迅速失重，也只是在火石之间，突然有种强大的力量带着他们在建筑之间穿行，像是翻飞的翼，和足以睥睨世界的光速，整个空间好像都扭曲成为平原，可以肆意纵横。
利威尔还看见刚才的那几个人正在接受宪兵团的审讯，然而那场景只是一闪而过，眼下的世界忽然像是一条河，长街流动了起来，以汹涌的姿态奔腾，两边的煤油灯划成弧线，耳边有风在低语。
立足凌霄，呼啸称王。
这是另一片世界。
这大概便是初心伊始。
“铁翼”的肩膀具有种族优势的宽度，比起凯尼更像是值得依靠的归途，利威尔回想起消失已久的安全感，心里仍旧不安地竖起来一面墙，依然选择将对方拒之门外。
没有人值得依靠。他这样想着，一点一点强行熄灭悸动与激动。认真地观察起“铁翼”飞行的举动，最终随着“铁翼”降落在地面上。
埃尔文将利威尔带进医院，急诊室人很多，但似乎没有一个人特别匆忙，埃尔文有些许疑惑地一边看着众人，一边背着利威尔向医生走去。
“这些人都活不了，”压低的声音有些冰冷。
利威尔察觉了“铁翼”的疑问和踌躇，趴在他耳边如是说。
埃尔文没有回答。
“这里是墙内的墙外世界，权力就是巨人。”
“你有对于巨人的概念吗？”埃尔文突然问道。
“我听说过。”
“巨人可不会用这么缓慢的手势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你最好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那种家伙。”
利威尔却淡淡回应道：“无所谓吧，都一样。”
因为是外伤，所以被立刻安排进了手术室，埃尔文放下利威尔的那一刻，利威尔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
啊，能完全挡住光线呢。
利威尔沉静了片刻，做一个突破自己极限的事，总要缓和一下心情。
　　

“我会死的，”利威尔盯着埃尔文的眼睛，波澜不惊。
“不会，只是擦伤而已。”
少年的脸没有血色，眼神像是冰盖，底下不知道滚动着什么东西，这些深藏在地下的人看起来都苍白而脆弱。但不同于其他能见到的人那样浑身泥垢，他并不算苟且。
但是令埃尔文头疼的是，这个动作实在过于奇特，两个陌生男子，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动作纠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侧目。
“那个……”埃尔文有些困扰。
少年的双手忽然划向自己的腰部，然后他微微抬起身体，要抱不抱地靠了一下，用依旧平淡的语调道了句：“谢谢，”随后迅速放开双手。
“不客气，”埃尔文感到腰上一松，有些好笑地直起身，“那么，再见。”
“嗯，”利威尔侧身看着埃尔文，懒洋洋地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说了。
看着埃尔文出去的时候，利威尔心情稍微低落了一下，只是瞬间，他便强迫自己忘记了那种情绪。这种情绪，他已经忘记过很多次了，这次也是轻车熟路。
藏起刚刚得手的枪，利威尔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的动作，暗自发誓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母亲也曾那样对很多人做过。
那是个恶心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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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法兰跑到手术室门口，刚好撞见埃尔文等在门口。
“你是？”
“我是他朋友，他怎么样了？”法兰焦急地问道，还顶着一头汗。
他叫利威尔。
“没事，没伤到动脉，最多缝几针。”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谢谢您啦！”
“作为回报，”埃尔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要不要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被追讨？”
“啊？这个……”法兰面露难色。
“一个十多岁的小鬼，能干什么呢？他一定是偷东西了吧，”埃尔文轻笑着，想要一点一点引诱着法兰说出正确的答案。
“唉，不瞒您说，他是想做点好事的，虽然手段独特了点……过程中被人发现，就成了这样，”法兰苦笑道，“其实您即便这次救了他，以后很多事情也保不准……总之，这次谢谢了。”
只是这样么？
“没事的，”埃尔文依旧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即便内心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随意交谈了几句，埃尔文大概了解了一下利威尔的情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返回地面。
“呐，这个……”埃尔文把手移到腰间，忽然停了一下，紧接着向下探去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法兰，“他需要钱吧，做点什么想做的，另外也多吃点东西，这个年龄正是长大的时候。”
原来如此，做出那种怪异的动作，是为了得到那把枪，和那群人一样，估计也是危险的家伙。
宪兵团真是群草包。
埃尔文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再度来到这里。
法兰在背后冲他挥了挥手，继续等待着接受治疗中的利威尔。
回到地面的时候，夕阳刚刚涂染了世界，像金黄色的蜂蜜，将天空浇成幸福的甜蜜。
街上的人带着面包回到家里，四周散发着安详的气息，没有地下死亡和霉烂的味道，人类的气息格外浓重，鸟雀从空中划过，过而无痕。
这些人没有恐惧。
埃尔文忽然觉得，那个少年和自己有着一种同样的心情，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秉持着一种放弃的态度，并没有妄想过偏安一隅，即便表面平淡，内心其实充满战栗。
一种想要突破牢笼的耸动。
埃尔文回去以后，找到了一个负责后勤的士兵，这个士兵自此以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视利威尔。
很快，埃尔文便收到了两封情报，第一封是利威尔窃取了两套立体机动装置，并且用以以暴制暴，除暴安良。
另一封则是利威尔之前受伤的原因，在赌场利用手段获得大笔钱财，却被人围追堵截，结果弄残了来找他的所有人，于是又有一批人找上门来，甚至持枪伤害。
情报还在不停上报，埃尔文也始终在密切关注利威尔的动向。
而利威尔，则不孚其望地成为了地下街之王，用一米六就能俯瞰地狱。
　　

谢谢支持。本来想昨天更新的，然后发现第二集可以看我就迫不及待去看了，然后今早去考了个口语考试又耽搁了，所以晚上才修正完。私自给兵长一个初心，给团长一个小心机，祝大家用餐愉快。
另外……大家是不是都很喜欢h？

#3 困兽之斗
　　星辰逐渐降落下来，白天的暑气随着月光的冷落一点一点被剥离干净。
利威尔披着寡淡的水汽，一步一步向埃尔文的房间靠近。这栋房子很安静，只住着三个高级将领，周遭为数不多的树木都集中在这里，形成一种别样高贵的拥簇感。
踩着厚重的木质台阶，屋中显然有一种沉稳的凉意，不同于宿舍区的喧闹，这里安静到死气，只有烛光在跃动。
利威尔找到上次来过的地方，站在门前叩了三下门，得到的依旧是沉默的回应。
不在么？
利威尔转开手柄，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他没有怨怪埃尔文的爽约，只是径自走向书桌，看到了几本微微有些老旧的硬皮书，上面刻着描金的花体英文。
利威尔看不太懂上述的字迹，凯尼只教会他如何厮杀，但并没有教他如何在另一方面填充自己，填满胃，是他个人生活大部分的主题。
毫无兴趣地放下书，拿起了桌上的一叠文件，墨迹已经晾干很久，纸面上的弧线交织在一起，勾成精致的花纹，他断断续续读下去，对下方的个别单词异常敏感。
尤其是同伴的名字，他还是认得出的。
那些字母与其他字母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感情色调，埃尔文的声音在纸面徘徊，没有丝毫感情。
这似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壁外调查，湮没在这枝笔的生命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利威尔下意识收紧了手指，然而想起白天的训练他又不得不松开。
他感觉心中沸腾着一股烦躁，却不知该如何压制。
门锁被吱呀一声转开，埃尔文看见利威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立刻温和地笑笑：“谢谢你过来。”
利威尔放下手中的文件，略显僵硬地坐定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埃尔文也不废话，递过一份纸笔，淡淡对他道：“把你会写的单词都写出来吧。”
利威尔毫不意外地瞟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开始描摹自己脑中稀有的字母映像，只有最基本的词汇，甚至还有那么些词有些顺序颠倒。写完那几个词之后，他忽然开始一个一个写姓名，字迹恭肃敬穆，全是那场战役死去的战友。
最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另换了一行，写下自己和埃尔文的姓名。
像是幽魂被埋葬成一排坟墓，而他和埃尔文是唯一的守墓人。
甚至或许，只有他而已。
他放下笔，有墨水溅上纸张，他抬头看着埃尔文，眼神中充满着审讯的意味。
“这就是我的所有词汇。”
埃尔文点点头，毫无察觉般地看向利威尔刚刚翻过的书道：“这几本是我比较欣赏的书，我觉得对你有好处，里面有词典，自己慢慢读下来，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韩吉。”
“哦。”
“觉得宿舍环境不好，就在这里看也可以。”
“哦。”
“你慢慢看吧，”埃尔文见利威尔没有多说话的意思，转身进了卧室，打算换下紧凑的军装。
在他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的时候，背后突然刮起一阵强劲的拳风。埃尔文立刻偏了一下身子，利威尔一拳打空，旋即被埃尔文捏住了手腕，利威尔朝反方向拧了一下腕子，挣脱了手臂，迅速又朝对方发起了攻势。
利威尔能明显感受到，论气力自己绝对不是埃尔文的对手，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和技巧。因此利威尔尽量避免肌肉间的较量，发起更加频繁的攻势，让埃尔文一直处在防御的状态。
不过，埃尔文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他只是一边躲闪，一边观察着这个人的格斗套路，埃尔文和利威尔之前交过一次手，他看的出来利威尔格斗的路子很野，似乎经历过格外严密而特殊的训练，上次胜利，更准确来说是因为自己人多势众，而利威尔顾虑太多。
利威尔这次却没有那么多考虑，只是单纯想要打架，他看埃尔文没有反应，更加火大，每一次出拳似乎都在叫嚣着：“还手啊！还手啊！你这**！”
埃尔文并不作为，只是做出普通的格挡，一次次挡住利威尔的死拳。利威尔的手骨很坚硬，被动的挨打确实也很疼，只是埃尔文如今冷眼观潮的意志已经硬到了极点，面前这个人体态看上去并不算结实，但是身体却那么有力。埃尔文甚至希望利威尔能脱光衣服跟他打，这样才能看出这个人的肌肉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快速胀大，迸发出如此骇人的速度和威力。
的确，利威尔的爆发力和耐力均数上乘，只是在青年的阶段，脱离战场，便有许多精力无处安放，像一堆一堆柴薪，随时都能被点燃。
面对这个问题，应该好好想想解决措施。
利威尔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而埃尔文认为已经观察不到太多，决定挺身做那个终止符号，他这次不仅挡住了利威尔的拳，还反手进攻上去，利威尔终于等来了他的出手，甚至有些兴奋。

可惜埃尔文并不给利威尔彻底兴奋的机会，他已经能从利威尔的动作出总结出规律，而规律即是破绽。他扣住利威尔的手腕上提，先夺走着力点，然后迅速后撤，把利威尔几乎摁入怀里，利威尔眼看就要失去反抗能力，立刻提膝向脆弱之处攻去，逼着埃尔文放手。
埃尔文后退几步看着他，利威尔忽然眼神一变，重新发起进攻，一改先前套路，而埃尔文不再用沉默回应他，如同抽出一把击剑，十分优雅而流畅地进攻。地痞流氓的眼神杀过去，就有一首肖邦作为回应，温柔之处到处都是利刃，刀光剑影于无声处闪动。
利威尔没有想到，埃尔文的近身格斗如此厉害，他不敢再被埃尔文控制手脚，一旦被抓住，他是再也不可能逃脱的，于是进攻者成为防御者。猎人变成了猎物。
也或者，从一开始就是猎物。
利威尔的分心被埃尔文捕获，下一秒就被结结实实摁在床上，那张床不同于硬质木板的床铺，温柔地接住两个身躯，带着略显粗重的喘息。
埃尔文没敢放开他，仍旧半压着利威尔，只是略带嘲弄地道：“你的近身格斗也需要加强。”
“啧，你别老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利威尔挣扎了一下，无奈找不到任何支点，只有嫌弃道：“你太重了，下去。”
埃尔文考虑了一下，松开了手，利威尔苍白的手腕上被摁压出淡淡的血色。只是刚刚松手，利威尔就一脚踹了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报复，埃尔文迅速握住他的脚踝，慢慢往侧方推进，使利威尔的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打开，接着他轻笑道：“你还真是精力充沛，要不要我给你一天假，你出去找个女人宣泄一下？”
埃尔文的扣子松了一颗，锁骨刚好露在外面，谈不上笑容的表情也谈不上严肃，眼神更像是有一把锁，意味不明，充满着一种诡异的诱惑。
利威尔有些意外埃尔文忽然开荤腔，地下街比这黄暴的东西多的是，但埃尔文这种平常不苟言笑的人说出这种话，确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我对女人没兴趣，”利威尔没好气地收回腿，“你别忘了，我是来找你的。”
“是我要找你，”埃尔文优雅地对他笑了笑。
利威尔盯着埃尔文，趁他还没直起腰，忽然拽住埃尔文的手臂，一个转身，把埃尔文甩在床上，欺身上去紧紧贴住他的鼻息冷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还真不服输啊，”埃尔文伸手搂住利威尔的腰，深邃的腰线旁肌肉紧实有力，埃尔文眯起眼，上下摩挲着，带着一丝危险和调情的意味道：“在战场上你可以献上心脏，平常还是进退有度比较好，免得先献上了身体。”
눈_눈
“埃尔文你想要孩子吗？”
“？”
“老子废了你！”
“笃。笃。”
门口有轻微的响动，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利威尔狠狠刮了埃尔文一眼，侧身让开，埃尔文会意，走出去替利威尔拿了一本书，顺便带上了卧室房门。
“分队长，那个……”
利威尔听见外面的人走进来，终于松了口气。
清冷的风在窗外吹拂，带着氤氲的凉意，落在细碎的发间。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如同符咒，一点点将猛兽封印，困锁住他所有的澎湃，变成温柔的私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