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与社会的发展密不可分,语言的变化,新的语言的形成与社会的发展构成一个有机体。早在1877年,伟大的美国民族学家、人类学家路易斯·艾里·摩根就曾指出:“永恒不变的发展趋势就是不断的分离,从家族的氏族组织开始,由此导致语言的分化,即使是在词汇构成和语法形式都很稳定的口语言语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地域的分离的历史见证就是语言的变换,最终形成独立的语言。”⑥
完全独立、与世隔绝的语言根本不存在。语言和方言的社会化发展一定是与其它语言发生关系,特别是其它语系的语言,这样才能加速该语言脱离其原始语言的进程。就布里亚特语来讲,他脱离蒙古语的时间要早于其它语言。从安卡拉河、勒拿河上游、色楞格河下游到贝加尔湖一带,也就是齐尔库木贝加尔湖地区,根据考古学家的考证、民间传说故事及其它史料来推断,最早到达贝加尔湖的蒙古语游牧部落是古布里亚特人,时间是5—6世纪,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额吉里特(古称икирес,今称эхирит)、布拉戈特(古称бурлгач,今称булагат)、霍里人(古称коро,今称хорин)。
以后并入到这3个布里亚特部落的蒙古人被统称为хонгодор人。这些部落的民众现居住在伊尔库茨克洲的阿拉尔边疆区、布里亚特共和国的扎卡姆、通金、奥金布里亚特区。18世纪初,丛格尔(цонгол)和萨尔杜勒(сартул)———他们是塔班古特(табангут)、哈塔斤(хатагин)、哈塔干(атаган)、科尔沁(хорчин)、乌梁罕(урянхайц)人杂居形成的新部落群体———来到今布里亚特共和国境内。
В.И.索耶诺夫斯基的观点是:“根据雅库特民间传说……10世纪初,以霍里人为首的蒙古布里亚特人逐渐定居在贝加尔湖的东北地区。”⑦А.В.奥克拉德尼科夫在勒拿河上游,⑧В.Ф.德别茨在色楞格河下游⑨发现挖掘的畜牧古葬遗址反映了11世纪布里亚特人的生活。
正如А.В.奥克拉德尼科夫所述,所有的考古资料“只能给我们提供一种推测,在前贝加尔湖低谷的操蒙古语的游牧民众早在蒙古帝国建立之前就已经杂居融合在一起了,他们摆脱了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控制,独立生活在偏远的地方。正因如此,勒拿河的布里亚特人认为自己是额吉里特和布拉戈特人的后裔。⑩
但从地域上看,远古时期前贝加尔湖地区的土著居民是突厥人(库雷汉人———курыкан)和通古斯人(鄂温克人),如果突厥人主要占据在低洼的有利于耕种的地方,那么鄂温克人只能是在山区。仅凭这些我们只能有一种假设,首批蒙古人和突厥人的接触仅有一次,而且时间极短,其结果是“古库雷汉人的后裔”离开此地向西、向北迁移,鄂温克人则继续留在自己的故地。
1906年,С.П.巴格达耶夫(Багдаев)在额吉里特布里亚特人那里发现古代布里亚特萨满教颂词,它讲述了布里亚特人和鄂温克人之间的冲突:“我们离开阿尔泰山,因那里的丰美的水草已被吃光,我们来到勒拿河,它的右岸已有人居住。我们和鄂温克人友好相处,和雅库特人战争不断……”11
许多语言、历史、考古民族学的史料也真实记载了布里亚特和通古斯人祖先杂居融合的生动画面。其结果就体现在语言的相互融合上面,前贝加尔湖和后贝加尔湖一带鄂温克语和蒙古语相互转化的鲜明例证是鄂温克语被同化,蒙古语在保留了自己的词汇、语法结构和语音完整性的同时,吸收了鄂温克语的许多特点。最突出的一个现象就是被布里亚特人占据的地方的地理名词仍然是鄂温克语的名称。(关于布里亚特语中的鄂温克语地名,参见作者的另一篇文章《前贝加尔湖地名研究》,乌兰乌德,1990年,3—8页)。
布里亚特语的发音结构也发生了变化,由于h音的出现改变了塞擦辅音和摩擦辅音的结构。在蒙古语音位系统中塞辅音占主导地位的话,在布里亚特语中摩擦辅音开始占主导地位。
研究者们还指出,布里亚特语的现有的特点,例如,地名名称及形成原因,h音的出现,塞擦辅音的消失都是语言碰撞接触的结果,首指鄂温克语底层语言成分冲撞。方言中“O”音化的出现,方言之间ж和h辅音的交替现象都是和突厥部落方言融合的印记(详细内容参见作者文《齐尔库木贝加尔湖阿尔泰语系语言对比》,《语言学问题》,1988年,4期,123-128页)。
由此推断,在雅库特先民由前贝加尔湖向北迁时,一部分人留守故地,这里的牧场水草丰美,特别是后贝加尔湖的杜格奴(тугнуй)和库尔巴(курба)两地及前贝加尔湖的谷地。随着时间推移,这里的方言被布里亚特蒙古人的语言同化,明显印记是杜格奴和库尔巴两地方言的“O”音化,额吉里特和布拉戈特方言“я”音化和“а”和“о”音的混用。
如果根据传统阿尔泰学理论分析,就能找到它们的一致性,特别是在鄂温克语和布里亚特语之间。这也正是阿尔泰语研究前辈的观点,他们认为,在近500年的历史进程中,阿尔泰语系的各个语族都按自己的规律发展,在某些地方则明显出现语言之间相互渗透的现象(这也是形成一个新语言不可缺少的因素之一),现代布里亚特语的形成过程就是这样。因此我们说,现在居住在贝加尔湖地区的操现代布里亚特语的居民可称得上是这里的土著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