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次。”数珠丸恒次站在那儿，缓缓的绕着手上的珠串，对着那棵樱花树开口，“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被你吓到的，你不要跟着鹤丸学坏了。你要是藏起来我可找不到。”
笑面青江吐了吐舌头，转到了他兄长面前，“恒次，你来看我啦？”
“你那些书我给你拿来了，暂且放在这儿，一会儿我再拿回去。我知道你是不懂得收好的，所以我帮你收着了。虽说我不建议你看，不过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青江看着他把那一叠书放在那儿，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看…”
“说起来你上次提到想要一个这种珠子的。我身上的这些不能给你，但是给你寻着材料重新打磨一个还是可以的。恰好前两天做好了，今日便一同给你吧。”数珠丸把手中握着的一颗珠子拿到指尖，摩挲了几下，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把那颗带着温度的珠子放了进去。“听说你们之间很流行这样的，我便也试了试，还好也不算太难。”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刀开始往树上爬，青江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
“是啊，是挺流行的。”不过送我这个的你还是第一个。青江这样想着，看着数珠丸的头发在空中飘摇着，渐渐隐没在了那片粉色中。“我说…不必挂的那么高吧？你这么做我倒是觉得你是在报复我了啊…明明这样子也不是…”也不是我想的啊。
他没把话继续下去。
数珠丸又坐回树下，那头未束起的长发随意的铺散在地，青江靠着树，伸出手想去理一理，却在触碰到的一刹收回了手。轻轻抿唇，这位胁差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最后他还是站起身去，几次腾跃，爬上树去把那个护身符拿到手中。重新坐回去，小心的避开了那些头发，他握着那个护身符，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翻。
从第一章一直翻到最后的章节，两个主人公在书中紧紧相拥。他有些无趣的打了个哈欠，这才听到身边的兄长轻声的叹息。
“一切皆苦，诸行无常，会如此…也是必然。”
青江翻页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便又挑起了微笑：“我印象里你可从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恒次。”
“还想给你梳一下头发呢，可惜现在似乎是没办法办到了…”
毕竟已经无法触碰到了啊…
“不过，我们会再见的。”他把那本看完的书放回去，起身走远。
风自远方吹来，翻开了那本放回的书。书中，主人公们靠在一起，漫漫的，说着那些柔情的话语。
远征。
数珠丸顺着人流在街道上巡视。一个人擦着他的肩走过，绿色的马尾在空中翻飞出轻微的弧度。
似是有什么感应一样，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一颗浅紫色的珠子缀在那人的发绳上，随着马尾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着温润的光。

数珠丸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跟上去。微垂着眼睑，他听着那人和别人寒暄。
“青”，他听见别人这么喊他。他突然有一点恍惚，仿佛当初本丸中的人们在喊他“青江”。
“是你吧，贞次？”他轻声问着。
“阁下，跟着我有什么事吗？”只是一分半刻的愣神，那人却已经察觉，转过身来，“跟了那么久，莫非阁下喜欢我？”
若不是那微皱的眉头，那样的语气让数珠丸几乎以为面前的人就是他许久未见的青江。
可是当初的青江早已经远去。
连一句道别也没和他说完。
“贞…”下意识的呢喃出口，却在瞬间改变了称呼。
“青。”他学着别人喊他，妄图在这样的称呼中寻找到一点熟悉的、让他怀念的感觉。可那陌生的称呼在口中滚过几轮，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有握着珠串的手在那人的注视下颤抖不已。
“不，没什么，抱歉。”他最终这样说。
“我们…之前见过吗？”青看着欲言又止的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没有。”数珠丸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没有吗？”青站在原地，看着数珠丸走远。刀柄上的珠串垂下，在数珠丸的动作下轻微的摆动。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抚上了发间的圆珠。
“没有……吗？”他再次轻声发问。
数珠丸向审神者汇报完远征的情况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静坐了片刻，他突然觉得这屋子有些什么东西，沉闷的令人窒息。他莫名的想念起从前不时出现在耳边的暧昧不清的话语。
“贞次…”他轻叹一声，手指攥紧了珠串，又渐渐松开，“你在那里的吧，贞次。”
“没有……吗？”他似乎听见有人轻声的发问。
怎么会没有呢？他的手指在空中勾画着青江的刀纹，反反复复，似乎想要把那把胁差召唤出来。
他知道青江现在已经记不得从前的一切了，就算他再次前去那个时空，他也不会记得今日发生的一切。无论再次相见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什么痕迹。可是……思索了半刻，他起身，去和练度相近的一期一振交换了第二天的远征任务。
“贞次，我们会再见的。”他学着青江的样子束起马尾。
“这次，换我寻你。”

几次三番，数珠丸终究是没有回来。
同去远征的几把刀没有说起这件事，审神者也没有提及，只默默的换了近侍，随后的日子照常出阵，内番。
不过本丸里的青江刀派的屋子长久的空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居住，只有太郎还会在每月固定的几天前去打扫。那本没写完的法华经和青江的小说书们一起搁在那儿，仿佛屋子的主人片刻之后便会回来，坐到桌前翻动他们，将未曾写完的文字补全。
几个刀派的刀们聚到一起时再也没有提起过"青江"，而数珠丸恒次和笑面青江也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
人的一生终归是短暂的，即使度过了那样长久的时间，看过了那样多的生离死别，自己却依旧没能看破生死。
或许是因为，自己本就在生死之外吧。
数珠丸跪做在青的床边，这样想着，伸手握住了青的手，望着床上的人已经苍老的面庞，目光缓缓的在那些早就无法抹平的皱纹上徘徊，最终着落在了他夹带着花白的发尾。
"你又要离我而去了吗，贞次?"
"贞次?你是...在喊我吗?"本就浅眠的青在他这句近乎叹息的发问出口时便已醒来，虽说没有听清前面的话语，却是真切的听见了"贞次"两字。他握住了数珠丸握着他的手，偏头向他笑笑,"你总爱这么喊我，恒次。"
"抱歉，我习惯了。"数珠丸重又把眼睛闭上，将那黯红的眼眸隐藏起来，"药熬好了，起来喝么?"
"不用了，那药...喝不喝都一样的。"青咳嗽了两声，把身子往数珠丸那边靠了靠。"恒次，陪我说说话吧。若是连你都不开口，这宅子里，大概其他什么声响也没有了吧。"
"抱歉..."半晌，数珠丸斟酌着开口，可似乎他除了这句什么也没有办法说出。"其实你不必顾惜我的...若不是我，那些仆人也不会离开的吧..."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又是一声轻叹。"抱歉..."
"不是你的错，恒次。是我执意要你留下的。"青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拍了拍数珠丸的手背，"恒次，讲讲他的故事吧,讲讲...你的贞次。"
通过相握的手，他感觉数珠丸僵了僵，随后便把手缓缓抽离。他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近乎慌乱的拉住那只微凉的手。"恒次，你别走，你听我说..."他拔高了声音，呼吸也急促了些，他扯下头上的发绳，将那个珠子塞到了数珠丸手里，随后他倒了下去，似乎刚刚的动作耗去了他所有的气力。
"去找他吧，恒次。"他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长吁了一口气，"我终究不是他，我知道的。是我的私心，让你滞留了这么多年。我很抱歉，恒次，我很抱歉。"他缓缓的闭上眼，拉着数珠丸的手也松开了，落在了被褥上，数珠丸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收了回去。他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快要走到尽头的人，又看向手中的圆珠。
"恒次。"青再次出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从前的样子，可是那样的瞳色...或许还是金色更适合你吧...还有..."青不再说下去，低低的喘息了片刻。
"恒次，我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已经成为了气声，需要数珠丸凑近才能听见了。
"真好啊，你还是当年的样子，和我们初见的时候一样...真想...再给你梳一次头啊，可惜...现在这样子，似乎，是不能了。"
"恒次，下辈子..."
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就连那隐含着痛苦的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世界宛如回到了创世时的混沌。数珠丸看着那已经永远沉睡的人，握紧了手上的珠子。
多年之前，染红的白装束，破碎的胁差，散乱的墨绿色的头发，在这一刻再次出现在数珠丸的眼前，耳边似乎还有那句未结束的道别。
"恒次，下辈子..."
"你总是这样，贞次。"他这样说着，用手轻轻覆住了眼睛，"连一句道别都不肯和我说完。"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被你吓到的，贞次。"他这样说着，眼角的那一滴泪终于不堪重负的滑下。

-END-

吹吹

稀有友军嘤

真的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