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申猴之卷
【二】贪天之名 据为己有
天界大军的征讨在孙悟空强绝的武力面前，显得那样的不堪一击，就连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在这新出道未久的妖仙面前，仍未撑过百合。虽然大军败阵是意料中事，不过听闻李靖呈报战况的时候，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仍是有那么一丝的讶异，但这只是一闪即逝的表情，即使是细心如李靖，也只是略有察觉。
在场的众仙，看着李靖战战兢兢跪拜在灵霄宝殿的正中，觉得有些好笑临征伐前还是福威满满的神霄托塔天王，才一日的光景，就变得如此狼狈，而且是在玉皇大帝面前——有记载的这一千年间，这位大圣人几乎是从来不动怒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众仙那种忍俊不禁的表情，李靖甚至懒得嗤之以鼻。即使他机缘巧合，娶了玉帝女儿临凡的殷夫人——殷寿的从妹，既而成为玉皇大帝亲封的附马都尉。多年来，他与玉皇大帝朝夕相伴，从军界一介无名下将，累功升至高上神霄托塔天王，主宰天王殿。在这三界之中，李靖自诩是最了解玉皇大帝的人。然而越是了解玉皇大帝，李靖才真正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天心难测。在李靖看来，能让释迦、燃灯两位如来琢磨了千载仍然觉得深不可测的人，绝对是这寰宇之中最危险的人——没有之一。
李靖有两重绝对的保障，一者是他的首师，普渡大仙度厄真人——东方启明，西方太白。据闻张天帝本是无心政物，一心清修，之所以坐上玉皇大帝的尊位，乃是度厄真人化身白雀，一力主导的结果。作为度厄真人的弟子，玉皇大帝多少会留些情面。二者是他的夫人和女儿，他的夫人毕竟是玉皇大帝的次女，虽然三个儿子俱是在下界所生，但玉皇大帝仍都赏了太子封号，且归天之后，夫人又以万金之体怀了一胎，虽则是个女儿，然在李靖心中，却胜似儿子。有了这个女儿，他的血脉才终与皇室血脉汇于一处。
“这次出征失败，原是朕未能正确估计敌我实力，轻兵出击，才致折锋，与卿无干。”玉帝金口一开，李靖方才如释重负，叩头谢恩。
“不过经此一役，仍可见得，这妖猴果是有些能奈，若能收归天朝所用，未必不是件好事。太白金星，此事你以为如何？”玉帝避开他人，直接向力主召安的太白金星咨询，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太白金星躬身应道：“启奏陛下，依老臣看，这妖猴只是好名，若依号封他，只有名无实，既遂了他的心愿，也免了天廷一场刀兵，岂不两美？”
司命星君立即辩驳道：“此事万万不可啊陛下！”
玉帝笑道：“少司命不同意司箓天尊之言，可言为何不可？”
司命星君道：“陛下如此以恩治下，只怕恩隆则慢。妖猴嫌官儿小，便下界为妖，天廷与之妥协，依号封他。依小神看，吾天廷之内外，也必有胜似他者之战将，远且不论，近如灵官马元帅，便有大神通，封了孙悟空，岂不封他？待封了他，也还有别个神通相近者。若大小神仙妖魔都这样闹一通，天廷威信只怕不保。”
太白金星道：“此妖猴如今非比寻常，且其根底，少司命只怕不知。且妖猴上天，至多只是散仙，未入真流，想我天廷内外，几多大罗真仙，岂殄灭不了他？只是天道尚和，前次这妖猴出生，气冲霄汉，大天尊慈悲为怀，任其养成，自然有收为天用之意，若强行灭之，只怕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司命星君道虽知道太白金星强词夺理，然苦于位卑言轻，并无他法，只得道：“此例一开，只怕动摇根基。”
太白金星道：“陛下可视此为法外施恩，若再生二心，即行殄灭，而且此招安之旨要诏告三界，以防他人效仿之心。”
玉帝笑道：“两位爱卿皆是一片赤诚之心，太白金星执掌天机，或许有机缘在这妖猴身上也说不定，且依其言，如若不效，一并治罪，如何？”
司命星君道：“陛下金口，微臣应命。”
玉帝正色道：“传旨三界：今法外施恩，赐孙悟空齐天大圣尊号，以观后效，望以后改过自新，若再生二心，即行殄灭，绝不容情。”
此事议罢，即着太白金星传旨。
散朝一罢，司命星君追上一道迅速离开的身影，道：“灵官大人代掌天条，何以对此不法之事闭口不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眼灵光马灵耀。马王爷道：“你若执意阻之，不干我事，何苦要拖我下水？”
司命星君怒道：“你在其位不谋其事，还说我拖你下水？”
马灵耀道：“你先将我倒腾出来，让陛下和众仙视线皆集中在我身上，我若再揽此事上身，必定招致非议，以为我亦有齐天不臣之心，你若不进言，我倒好以天条阻此荒诞之事。我看倒是你是与那西方太白金星一伙的吧？”
司命星君闻言，悔恨不迭，道：“是小弟一时情急，兄长莫怪，只是此事落在你我身上，该当如何？”
马灵耀道：“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我现掌执法大权，待来日找到他不臣的证据，再行捉拿罢！若他真是从此真心归降，岂不是一件好事？”
司命星君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事就交在兄长身上，我去报过大司命来。”言罢驾仙云而去。
马灵耀开启三昧火眼，探察四周，确认无人听过刚才的对话以后，也速速抽身回府。
齐天大圣孙悟空就这样走马上任，可惜的是果如前面约定，有名无官，有号无禄。但他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每日在天界游手好闲，天界神仙被他结识大半。
这一日马灵耀正在办工，忽有下吏呈报：“府外有齐天大圣前来参谒。”
马灵耀忙放下公务出迎，口中称：“能得大圣法驾，真是下神的荣幸。”他本未见过齐天大圣孙悟空，今天一见，见得孙悟空虽然气宇不凡，傲骨嶙峋，随意一站，便欲占尽天下的威风，但终究身长不足四尺，且是一脸猴相，便有三分不喜，但毕竟久在官场，自然逢场作戏之能不少。
齐天大圣一见此人气宇轩昂，眉目清秀，倒有三分像那玉皇大帝，不禁喜道：“灵官老兄与玉帝倒有几分相像。”
马灵耀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地道：“若说相像，我倒不敢承教。三界皆知，下界有一人，生得容貌绝美，与陛下如出一辙。”
齐天大圣心喜，道：“这世上果有生如此相似之人？”
马灵耀笑道：“今天得会大圣，不妨里面坐坐，兄弟们把酒长谈。”当下拉着齐天大圣一起进了府里，吩咐下人排下酒宴。
齐天大圣虽然地位尊崇，但修行日短，虽然似人形，却还是一幅猴儿的品性——毛手毛脚。迫不及待向马灵耀打听那与玉帝生得相似之人。
马灵耀道：“说来也是家丑，此人是玉皇陛下的外甥，俗家姓杨，单名一个戬字，乳名唤作二郎。因年幼出家，故无表字，道号唤作清源。”
齐天大圣笑道：“这杨戬倒是哪路尊神？我却不曾听闻。灵官大哥看上去倒是十分敬重他？”
马灵耀笑道：“杨戬是玉皇陛下的三女儿，白莲公主下界时所生的孩儿，当年三公主下凡缉拿九霄三首神龙，在下界结识了一个凡人，似乎是姓杨的，从此便起了思凡之心，下界与他做了几年夫妻，后来被上界查出犯了天条，玉帝亲口下令，命镇于桃山之下。并将所产之妖子诛杀。此事年久日常，也有听闻被王母娘娘救下，随了姥娘的姓，因此姓杨的。他本家姓名，全抛下了。”
齐天大圣笑道：“我只道陛下是个仁厚的人，怎么却下这等命令，我一个外人尚且容得下，怎么对自己的女儿却如此绝情？”
马灵耀苦笑道：“陛下自是仁厚，奈何这杨戬生来不凡，方其生时，天翻地腾，四海翻涌，诸神退让，万魔禁声，群鬼夜哭，将一个黑夜，照亮如白昼，使天下妖物，俱潜行无踪。”
齐天大圣惊奇道：“哦？如此说来，应是吉像才是，怎么会闹到如此？快说！快说！”
正说间，下人奉上酒菜，马灵耀敬了两杯，道：“咱们边吃边聊。”
“若说为何会闹到那样，也是当时天廷的实权，尚在青天帝俊之手，大天尊虽然应浮黎元始天尊之请入主三界，但一意奉行无为之道，政令不出于昊天。与今日情形，大不相同。”马灵耀借酒出话。
齐天大圣奇道：“我看灵官大哥你也是额间暗藏灵光，亦有天眼，与他可有不同么？”
马灵耀道：“我这眼是后天修成，他那眼却是先天而成。帝俊以法眼观之，言说此眼甚是不祥，实是毁天灭地的妖物，不许留之，因而下了格杀令。”
齐天大圣道：“改日我倒要访访他。”
马灵耀道：“大圣千万不要去访他，闹得好了，还可留性命，闹得不好，只怕性命难保！”
齐天大圣惊道：“何出此言？”
马灵耀道：“他因生母被镇在桃山，十八岁时，还未成道法，就有天地造化神通，劈开桃山救母出来。在此之前，便将那十三个太阳压过十二个。想我等修行，不过是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日月尚不能与其争辉，何况于我等？虽然后来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每有成就，诸神有嫉其能者，都说是仰了玉皇大天尊的鼻息，故而他得了道法成圣后，与玉皇大天尊却是少见面的。故而有‘听调不听宣’的说法。你若见他时，休要提他母亲思凡之事，否则性命休矣！”
齐天大圣笑道：“老孙自出生以来，还未和这等人物动过刀兵呢！只是老孙的武艺，也不输人，若真动刀兵来，到时怕死得不是我，而是他！”
马灵耀道：“兄弟酒后失言，大圣切莫逞气去找他比试，也莫说是我与你说这些话，否则他非杀了我不可！”
齐天大圣奇道：“灵官老兄的武道修为，可以算得上是天少有，下界无双，怎么这么长他人志气？”
马灵耀道：“你不知他额间神目开时，威能有多大！那只眼，可不好惹。吾之于他，犹如繁星之于日月。繁星虽明，终不得与日月争辉。”
齐天大圣也喝了些许酒，他本无大量，喝了些酒更是失态，觉得听此等传讹甚是无趣，便起身告辞，道：“我看你这里冷冷清清。知道谁那里有好玩儿的吗？”
马灵耀道：“若说好玩，自然是四大天师那里法宝无数，最为好玩儿。”
齐天大圣起身，道：“怎么走法？老孙走去去来！”
马灵耀指点了走法，看着齐天大圣远去的步子，不禁暗笑，胸无城府，我倒是不舍得将你弄出天界了呢！
青城梓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