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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特斯感觉自己的鼻梁上有什么在爬动,那个东西呼吸所带来的温暖湿润着雷恩特斯的眼睛。雷恩特斯惊醒过来,手放在背后那把砍刀上准备随时将这个不速之客劈成两半,雷恩特斯睁开了眼睛,怒视着前方的生物,随后这个举动让他觉得很滑稽——自己眼前的是一只吓坏了的松鼠,它很快的就盘攀上松树的高处,它的四肢仍然在颤抖并且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下面生物的恐惧。看到自己的表情和举动吓坏了松鼠,雷恩特斯一方面觉得可笑,一方面觉得恼怒。
可笑是因为,这个胆敢爬上雷恩加尔鼻梁的弱小生物哪来的勇气?它难道不知道自己对于它来说是可怕的掠食者吗?雷恩特斯对松鼠嗤之以鼻,只要他想,这只松鼠逃脱不了被斩断的命运。
而让雷恩特斯觉得恼怒的是,这只大胆的松鼠打断了雷恩特斯的睡眠,他觉得疲惫就想是母亲故事里的那些黑魔法巫婆,不停的用魔法催眠他。不过他还是希望确定自己现在的时间,以便于接下来的行动,于是在他从树干上躺卧的姿态中坐起身来。刹那,自己脑袋上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掉落下来,向松树下掉落去。雷恩特斯反应很快,在这东西掉下去之前就迅速地接住了它。雷恩特斯把那东西拿在自己眼前,刹那间他明白为啥松鼠会踩着自己鼻梁,看来是在它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然后很碰巧的落在雷恩特斯的脑袋上。至于是什么原因掉落下的,雷恩特斯真是不想去了解,他转身抬头,看着头顶仍未离开的松鼠,那小东西扔趴在树干上观望着自己,只要自己有任何想要伤害它的动作,它就会立刻逃跑。雷恩特斯最后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松果,然后一个轻投,松果便笔直的朝着松鼠飞去。松鼠很明显没有准备好接受这雷恩特斯所带来的施舍,慌张的闪躲着抛过来的松果。松果没有意外的触碰了松树的树干,然后弹回来,向下坠去;松鼠则反应过来,努力的去接住掉落的松果。
于是松鼠的爪子触碰到了松果,但是它比起其他松鼠实在是太小了又或者是松果对这样一只小鼠实在是太大了,很明显它很努力的想要支撑住自己的重心好让自己不掉下去,松果在松鼠手上似乎摇摇欲坠,感觉无时无刻都会掉下去似的。雷恩特斯开始嗤笑起来,并开始对松鼠落井下石,他在树干上随手拔下一小块树皮,向那颗摇摇欲坠的松果掷去,松果受到撞击后,松鼠明显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于是雷恩特斯头顶树枝上的小松鼠仿佛一个酗酒的醉汉,而它想努力接住松果而在树枝上左摇右晃的就如同在表演的滑稽舞台剧。折腾了一会,终于小松鼠稳定了自己的重心,手里稳稳的抱着松果。这时雷恩特斯才停止耻笑,“再见,该死的松鼠。”雷恩特斯故意摆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但松鼠似乎并没有在意雷恩特斯的表情,它眼中带着感激的看了一会雷恩特斯,然后攀上树干,迅速地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中。
雷恩特斯看着松鼠离开,这是他才记起自己的正事。于是他拨开阻挡自己视线的树叶,望了望天空。
月亮仍然悬挂在山峰的顶尖,丝毫没有落下的迹象,雷恩特斯推断出现在应该在4点左右,而这只松鼠不去睡眠,跑来骚扰自己的美觉,雷恩特斯一想就觉得非常恼怒:睡眠可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对于现在的雷恩特斯来说)。记得以前在自己领地的时候,胆敢打扰自己休息的生物早就被自己四分五裂了,不过刚刚松鼠那滑稽的模样明显逗乐了雷恩特斯,他破例放过了这只松鼠。
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视野,雷恩特斯开始向上攀爬,他轻巧的跃上枝头,攀向松树的顶端。他的双爪不断的抓住新的树枝,与此同时他的后爪也和坚硬的树皮不断摩擦着,将雷恩特斯带向高处。但他在攀爬时听见了树干中有异样的响动,同时小树洞映入他的眼帘,他停下攀爬,驻足观看。
雷恩特斯有点吃惊,自己刚刚戏弄过的松鼠,现在正待在树洞中,而它身边,一只比它小的松鼠和两只更加迷你的松鼠正依偎在它旁边安稳的睡着。而被雷恩特斯戏弄的松鼠,那只被雷恩特斯嘲笑着的松鼠,此时却如此高大,如同整个家的保护伞一样。此情此景,何其温暖,却令雷恩特斯心生妒忌。
现在的雷恩特斯倦意全无,孤独再次占据他的内心。自从父亲离去、母亲失踪后,自己至少还跟那令自己讨厌的妹妹生活着。虽然整日自己的妹妹到处搜寻着父亲的踪迹,虽然生活整日充满了矛盾和争端,但雷恩特斯从未这样孤独过。他曾经尝试说服自己:他还有树木,还有周围这么多动物与自己作伴,还有猎杀猎物的快感,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中睡到太阳下山,他可以跟动物说话,他可以威胁或者杀死那些想入侵自己领地的强者,他可以晚上躺在洞穴里温暖的毛毯上,再也没有人会吵醒他。
雷恩特斯开始否定自己所编织的谎言——这些真的是自己希望的吗?如今自己觉得妹妹所寻找的不存在的东西,却开始触动他内心的深处,他的心中开始怀着同样的憧憬、同样的想法,即使他承认这很蠢。雷恩特斯开始犹豫,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因为如果他找到了,是否就证明他比妹妹更佳优秀呢?
此时看着那窝松鼠,再看看他自己,他犹豫了。他攀上了松树的最顶端,俯视着周围广袤的森林。山头一缕红丝开始慢慢的扩大,变成红火的半圆,最后金色的太阳重新升起,就连远方高耸的山脉也无法阻止它升起。太阳的光芒重新照耀着整个大陆,森林再次投入它温暖的怀抱,所有人都知道这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此时雷恩特斯看着太阳升起,他知道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沿着太阳的方向回家,回到自己的领地,回到自己熟悉的家,过着和自己以前一样的生活,每天猎食、睡觉、还有看妈妈留下的厚重的书、偶尔打败那些进入自己领土的入侵者并缴获他们的东西——就像过去那样;或者,寻找能让家人重新团聚的方法,即使他觉得这是如此滑稽的想法,他也抱有那种希望:整个瓦罗兰大陆如此神奇,一定会有的。他觉得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就算他没找到,他也可以证明他是正确的,他的妹妹错了。
雷恩特斯心里清楚,这不是他安于现状的借口,但他心中仍在犹豫,他害怕着改变。
他内心挣扎着,在权衡自己与家人之后,他最后还是偏袒了家人的那一边,去寻找那让家人重聚的方法——没错,他觉得去寻找的方法让家人们重新团聚,但回家仍然在他的心中占有不少分量,不过他还是选择向着北方前行。
雷恩特斯跃下树干,从攀上来的道路返回,途中再次遇到那个树洞,只是雷恩特斯并不想去再看一眼了,他跳下了松树最底端的枝头,然后他庞大的身躯安稳的落在了泥土上。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朝着目标走。他仍念念不舍的看了眼东方,阳光从茂密枝叶的缝隙透了进来,显得如此熟悉和温暖,似乎在召唤着自己回来。但他还是拒绝了,雷恩特斯看着前方还未被阳光照亮的森林,充满了陌生与黑暗,他咬了咬牙,冲进了那陌生的道路。
雷恩特斯用刀砍下阻挡在自己前方的树枝,并开始后悔自己几天前的决定。他身上除了那把砍刀、父亲留下的骨齿项链和身上的布甲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简单来说雷恩特斯就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远行的背包、地图、储备粮食。他不停的发着牢骚,质疑自己为啥不先准备一番再出发。现在他就像大自然口中的一块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威胁,而他身上没有什么准备的东西,这就代表着他无法应付这种紧急情况。
雷恩特斯讨厌任人宰割的感觉,还好他身上还留有武器、骨齿项链还有母亲送给自己的象牙水壶,雷恩特斯在还未踏足这里之前事先在里面装满了水以备不时之需,他虽然继承了不死的诅咒,但本质上还是动物,需要喝水,不过脱水并不能杀死他,但也够他难受一个月了 。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父亲教给自己的生存技能,对于雷恩特斯来说现在生存技能要比以上东西加起来还重要——除了骨齿项链外。他曾经老是将父亲的话当耳旁风,但现在父亲以前经常不倦的教导现在成了雷恩特斯唯一能够运用的东西。
有一段时间雷恩特斯还希望这里是否会有伐木者或者偷猎者存在,好让自己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些好东西,但似乎他越是往森林的北面走,森林就越发阴暗,整个森林笼罩在一片奇怪的气氛下。他感觉似乎这里的一寸一土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他每往前走一步,这里的森林就像要把他吞吃掉似的。树枝和荆棘环绕着这片不祥之地,雷恩特斯不得不用刀砍断在这附近的树枝才能继续前进。
“这见鬼的森林!”雷恩特斯怒骂了一句,以表示对森林的不满。此时雷恩特斯多希望自己恶毒的言语能够刺穿这片森林,为他劈开一条宽敞的道路。不过妄想归妄想,雷恩特斯还是得埋头苦干的向前前行,而且他没有地图,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
他只能踉踉跄跄的继续往前进,这片由尖锐树枝和锋利荆棘所组成的区域还有很大一片,他不得不的披荆斩棘的度过这道障碍,有时这些植物还会非常默契的生长在一起,让雷恩特斯不得不受点皮肉之苦才满意的被他砍断。久而久之,他感觉又累又渴,直觉在这种情况下工作变得艰难起来,他有点弄不明白方向,但仍然朝着自己感觉的方向前进。
在一个小时之后,雷恩特斯才穿过这片禁区,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原本充满险恶植物的泥土上现在变得宽广,上面还长了一些杂草,疲倦的雷恩特斯一屁股坐在泥土上。
“该死我就不该从这边走的”雷恩特斯将刀重新放回背上,并且气喘吁吁的,现在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被针刺的痕迹,所穿戴的护甲到处都是些小破洞,若不是这身厚实的皮毛和布甲自己可能比现在还要严重甚至更糟。幸好这些伤都无关紧要,很快就会愈合,只要稍作休息就雷恩特斯可以继续向北前进。
现在的雷恩特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舌头伸出多一点好散去自己身体里的热气,体力也渐渐的从他身体里回归,他拧开象牙水壶,让清凉的水尽可能一滴不漏的灌入自己的口中,基于几天前饱餐一顿,雷恩特斯暂时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雷恩特斯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胆敢踏足这里的生物了,因为从他刚踏进这里时就没看见过很多生物,而且随着他越来越深入,这里就更看不到活物了。这里除了植物还是植物,简直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不过自己选的路还是得自己走完,好不容易从那走出来来到一个开阔点地方,雷恩特斯可不想再进入那片荆棘丛了。
休整也休整的差不多了,雷恩特斯爬上旁边的树木远望了一下自己前方的道路。他猜测的没错,远方又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但树木比自己来之前要稀疏得多。但值得引起他注意的,是遥远的北方,黑色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天空,它们攀上云层,将太阳的光辉所掩盖住。雷恩特斯感到了不详的气息在这里蔓延,前方的道路或许对他来说要危险很多,但雷恩特斯觉得自己没用第二种选择,他所走的道路不会给他后悔的余地。他跳下树木,将背上那把大刀抽出来,继续向前进。
每向前一步,这种不祥就爬的越深,雷恩特斯仿佛踏入了一片生命禁区——这里的树木腐朽,枝头上几乎没有什么枝叶,花儿在这凋零,生命的活力在这里被吸走,开始发出如腐烂尸体般的恶臭,雷恩特斯开始怨恨自己拥有比别人灵敏的鼻子这个少有令他自豪的天赋,每一次呼吸就像是让他吞下一块发臭、腐烂的、被人在臭泥浆中翻滚的肉块,之后还在他胃里不停的翻滚(当然他从未尝试过,这是他想出的最好的比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用自己的嘴来呼吸——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恶臭透过他的嘴巴,传到自己的鼻腔中,他觉得自己口中此刻必定臭气熏天,如果此时他与其他人谈话,必定会被厌恶的丢在角落。
终于,他走到了整个森林的边缘。这里,树木彻底的没有生机,这里整个的被黑色的雾气所笼罩,天空的云层就像被泼上墨汁一样,阳光早已不眷顾这片死亡之地。前方,无数由各个大大小小的水洼所组成的沼泽地,还有着被不知什么巨大物体冲击所造成的深坑。
雷恩特斯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泥土开始变的湿软,并尝试吞没他的右脚,雷恩特斯颤抖了一下,迅速收回自己的右脚。他开始思考如何穿过这片凶险的地带,若自己鲁莽前行,只会被沼泽地所吞噬;但如果自己前行太过于慢,他很可能会被困在这片沼泽地中。
此刻他正夹在森林与沼泽的边缘,若自己绕过这片巨大的丛林,那么他也许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这片沼泽地有多大而且如果真的这样做会显得非常窝囊;但如果他真的想要穿过这片沼泽,他就必须找到了一根能伴随他直到走出沼泽的木棍,结实耐用而且得够长。雷恩特斯重现返回森林中,将周围树木中较粗的树枝折断,并开始测试他们的结实程度,直到他从忙了一个半小时,他才找到令他满意而且合适的木棍。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在了边缘,这次他没有再退到森林中,他先用木棍确定了前方的道路不会突然凹陷,周围的恶臭更加严重,雷恩特斯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向前踏去并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路程将会一直忍受这样的恶臭,他开始质疑为什么父亲训练的课程中,没有忍耐臭气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