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几个士兵抬着吴亦凡将他送回营帐,纵是心里着急,却还是按耐着让鹿晗诊治他。
胳膊上的伤口不断溢出黑色的鲜血,那早上出征时还意气风发之人,如今却血色全无,那嘴唇上的黑色分外的扎眼。
“他种的是三日归,中毒的人三天内找不到解药就会魂归故里。”
鹿晗如同失了魂一般,那士兵瞧见他的表情心知不好。
“这毒没有解药?”
鹿晗摇了摇头,士兵急切的晃了晃鹿晗。
“既有解药,那还不快救。”
“这解药还缺了一味药。”
“什么药?”
把头埋进手里,他突然觉得绝望感是如此的浓烈,仿佛化作一把刀狠狠地在心口插上一次又一次,疼地他呼吸不过来,那种痛比他看见吴亦凡深情凝望皇上还要痛上千百倍。
“是霜白芨,这草难寻,寻不到啊。”
将手放了下来,鹿晗摇了摇头,肩膀耷拉下来,自言自语着。“这草生于高峰之上,长于雪莲旁,以雪莲掉落的花瓣为依托,而这花瓣需得是半开未放之时。”
此话说完,室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知道这霜白草长出来是有多么不易,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将军怕是没救了。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血气男儿怕是要泪洒于此,
不知是那个士兵突然冒出一句。
“可这南疆不是有雪莲吗?就在那处山上,山顶长年积雪,我们去找,我便不信,这么多雪莲还长不出一只霜白芨。”
那士兵的话似是提醒了鹿晗,他浑身一震,猛地站了起来,
“对,我们去找,只要在三日内找到,就有救了。去,我们一起去,那草虽叫霜白草却是粉色的,形状与雪莲无异。”
说罢鹿晗又不放心,给旁人丢了一瓶药丸,只说若情况不好,便喂他服下。而自己则跟着众人往山赶去。
越往山上走越冷,有些士兵挤作一团相互依偎着取暖,鹿晗艰难地将脚从积雪里拔出来,回头喊着。
“我们分头找,找到了以烟火为号。”
“好!”
此刻他们已近山顶,那寒风凛冽至极,一阵阵地刮着人生疼,狂风卷着飞雪猖狂地在空中飞舞,前行地人只能用手挡住些许雪好叫眼睛能睁开,又爬了几步,众人到了山顶。鹿晗蹲下身,小心地拨开雪莲花。想在那白色的一片里看见粉色。
他手已从红转为紫,关节处也几乎难以活动了,但鹿晗不死心,继续往前走,一朵又一朵地掰开雪莲花。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带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不断累积成了绝望。
那漫天的飞雪似乎是在为谁人的离世而哀伤,配上呜咽的寒风,不知是冷的还是悲伤的,鹿晗一阵抖索。
又是一阵风袭来,这风来得极其猛烈,将雪莲花瓣吹落,那花瓣和着飞雪在空中上下起舞,而在一片白色里,那一抹细小的粉色如同迎春的第一支花儿,让那在黑暗里久行的人看见了期盼已久的阳光。
鹿晗顾不上巨风,用手挡着几步上前,将那霜白芨放在怀里,又怕被无意中弄掉,用手捂着胸口,这才放了烟火。
还在寻找的将士听见声音立刻赶过去,鹿晗欣喜的很,赶紧站起来准备往回走,却不想脚下的步子太过急促,踩了一空,身子一歪就这么倒了下去,他在坡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滚了下去。
将士们见状纷纷往下赶去,只想拉住还在下落的鹿晗,但却无能为力,只能见几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疼,浑身都疼,可鹿晗却不敢松手,他紧紧地捂住胸口,生怕那霜白芨丢了,也因此额头不知道碰了多少下,当直直撞上一棵树后,鹿晗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疼,额头晕眩感极其强烈,也不知是什么在支持着他,鹿晗缓了一会强撑着从怀里掏出霜白草,放在了赶来的将士的手里。
他握住将士的手。
“记着,听我说,每日,取......取...霜白芨...花瓣一片...配.....枫兰二钱,青笠三斗,两片竹魂草......服三日即可......你们,你们,咳咳.....”
鹿晗话还没说话,眼睛就缓缓闭上,那手无力的垂下,带落了完好无损的霜白芨,被叮嘱的将士的眼泪就此决堤,所有人跪在地上。齐齐高呼一声。
“先生。”
那声音回响在山中,久久不息。
鹿晗不是军医,只是个先生,没有官衔,曾几何时他曾向吴亦凡抱怨过。
“你为何不给我讨个军医,好叫我光明正大的跟着?”
吴亦凡捏了捏他的鼻子,轻笑一声。
“纵是我不求,你不也有法子混进来?还是说你也开始入俗了?”
“我?我早就入俗了,不然我为何那么粘着你?”
鹿晗一把握住吴亦凡想要收回的手,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蹦了起来。
“吴亦凡,你说,你该不是怕那位知道我的存在,吃醋了把我弄死?”
“你又在乱想。”
“吴亦凡,你都低了头了,连看都不敢看我,一定是我猜对了,一定是,哈,那样是不是你也在意我,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我?是也不是?你也不用回答了,你一定是在意我的,吴亦凡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你摸摸我心脏跳的好快。”
他苏醒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些手腕上绑着白带的将士,鹿晗无身份,却在军营里极为受人尊重,他离去,所有人都想做些什么,可怕动静太大,让朝堂里的人发现,只能做了这事。
“将军,你醒了,便去看看先生吧。”
吴亦凡呆呆地望着烛火,他不信,不信那个日日跟在他身后的人会这么突然的没了,世人都说鹿晗医术高超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命,可为何他连自己的命都抢不回来。
山上的雪还在下,在为鹿晗的离世而哀伤,山下无雪,却有伤。
替那睡着的人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吴亦凡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看着这个人,这个不似往日那般冒冒失失蹦蹦跳跳的人。
“你说,若我伤了,便为我疗伤,若我残了,便照顾我,若我去了,便为我下葬,如今,我还未去,你却去了,你不守诺,让我为你下葬。”
吴亦凡把头埋在手里,那肩膀因着主人的啜泣而抖动着,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滴落。
战事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经历了一场离别的众人更加的骁勇,吴亦凡也有不顾一切的架势,他单枪匹马地不断深入敌军,漫无目的的杀着。
那天边的晚霞更加的红了,勒着缰绳,马儿腾空一叫,吴亦凡回头看着那倒地的尸体,前方是晚霞,如血的晚霞。
曾几何时他是为了他而战,
而今他是为了他而战,为那个整日傻笑蹦跶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