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Goodbye is another hi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用大而无用这个词来形容谭宗明的房子了,在美国的时候也一样,昂贵的大house里边设施齐全,应有尽有,但还是空荡,稍一大声说话都能有回音在摇晃的幽深感和现在相比起来,有着相同的质感。除了资本家总爱为自己的资产找些稳健而高回报的投放渠道以外,我想他其实是享受这种对庞大和完整的掌控感。
送走了客人,我多留了会,他说有话要跟我说,也就他敢这么压榨我的周末时间,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赶紧脱掉高跟鞋随意地蜷腿坐进了沙发里,老谭拎了瓶红酒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回国时间也不短了,还真没见过他穿着打扮不规整得体的时候,哪怕是不见客人。和在美国的时候比起来,他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用得着随时随地都踩着双高跟鞋么?你又不矮。”他扫了眼被我蹬掉的鞋子,明知故问。
“你第一天认识我?比在纽约的时候已经低了好几厘米了。”露在外边的手臂被凉意给刺地起鸡皮疙瘩,这房子简直就是个大冰窖,我白了一眼披着外套的他,“你就不能把你这中央空调温度调高点儿么?花你自己钱无所谓,拜托别给空气增加负担,我快冷死了。”
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对我提的各种他认为的小事无动于衷,继续弯腰转动着红酒的开瓶器,“我又不冷,你旁边有毯子,冷就裹上。”
“我当年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人当朋友?这么自私活该你坐拥亿万家产然后优雅地孤独终老。”我挪了挪身子勾过毯子胡乱地往身上一裹,坚决不露出一点儿皮肤,十分像前几天刚刚吃过的肉粽子。
“呵,没工夫跟你五十步笑百步,说得你多有能耐似的,和程呈的事怎么样了?”他顺利地开了面前那瓶酒,瓶塞因为突然压力释放而迸出的声响和程呈的名字混合在一起用力地震进了我的耳膜里,真想直接把木塞塞进他的嘴里,这么些年两个人也不算白混了,他总能精准地抓住我的死穴。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状况他也都清楚了。结果二话不说拿了全部身家跟我求婚,不过我还不算疯,让他先冷静冷静。”虽然不爽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我还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冲他生气的打算,我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杯子,晃了晃,并不着急喝,酝酿了几秒钟开口道,“虽然也就你总戳我痛处,但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程呈在查我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是,他可能也有尽快跟我摊牌的打算,但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暗中被人窥视的感觉,尤其是身边人。我的秘密是我的事,我说不说也是我的事,不过既然他都已经查到了魏国强那一环去了,也不远了。所以啊,得谢谢你把主动权交到了我手里,我还不至于手足无措,狼狈不堪。”我顿了顿,喝了两口杯里的酒,味道挺正,也是,我一向不怀疑他谭宗明在品鉴香烟,美酒,以及女人上的能力,尽管当年本科才入校的时候我们喝的都还是劣质到每一口都会给牙齿刷上一层暗红色漆的廉价液体。
他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我熟悉这样的笑容,每次当他有所怀疑而心中又有所猜想亟待求证的时候这样的笑容就会出现,他放下酒杯往沙发后挪了挪,把整个人靠进了沙发里,斜着身子问我,“但他也够本事的,短短时间就让你把什么都吐出来了,你倒也是挺能给我惊喜的,这么有魄力?”他直接忽视了我对他诚恳的感谢,直奔主题,我说了,他总能精准地抓住我的死穴。
我想答案他或许早都心里有数,但我还是说了,其实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坦白讲,程呈人不坏,是个能担事的人,但就是这该死的能担事让我不舒服,也不踏实。他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也都会知道,还十分能耐地全担在心里。刚开始相处确实觉得他这人挺有趣,也能跟我沟通,我也很喜欢他身上那股沉下去自顾自的感觉。但事实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和一个什么都了解,什么都试图不动声色,什么都可以由他私自下评判的人一起生活,我没办法做那个被他窥视,被他扒得一干二净,最后还很有可能被他蒙在鼓里的人。我算是知道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炼成了自己过自己的,吃穿不愁,只要有足够的钱,好像没什么不行,谁都别离我太近,谁也都别来越界,不然到了某个界点我自动会崩溃。至于原因,我的生世我的基因是一部分,我这么些年就这么单打独斗把自己弄得越来越强越来越不需要男人地活了过来了也是一部分。”我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缩回沙发上把毯子裹得又紧了些,仿佛刚才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寒意。老谭并没有如正常剧情里一样,烂俗地给我一个同情或是怜悯的表情,他全程都以一种轻松淡然的神情在听我说,这么大段话里我几次撞上他的眼睛,我突然知道了自己当年为什么挑了他做朋友,那是因为他总有本事让我想要开口讲话,但又绝不妄图教育我。算是一种难得的信赖。
他往我的杯子里继续倒酒,边倒边说,“所以就拿你藏得那么深的秘密把他吓跑,这还真是只有你才干得出来的事,程呈要是真被吓跑也完全正常。”我从他的侧脸看到他咬了咬了自己的嘴唇,他估计没想到我也就这么轻易地向一个真正认识还不到一年的男人抖露了自己的黑暗。“不过,还好没听你跟我说,你有多爱他,多不愿意伤害他才这么坦荡荡地把他给逼到死角,要不然我也算白认识你了。”
“其实我有这样以为过,我以为我不忍心看到他因为我的基因而让以后的日子备受摧残,不忍心看他在我这棵树上吊死。我承认,对程呈我可能有那么些恻隐之心,不过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我发现依旧什么都敌不过我自己,我还是更爱我自己,你说对了。”我必须承认某些时候我的确很自私。
“你怎么就肯定他会离开你?要是真离不开,你这步棋就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原本有这个顾虑,不过看他当时的反应,我就肯定了。虽然看似镇定地表明了他的决心,不停地安慰我,但我已经知道他压根就担不起。”我换了个姿势,无奈地扬了下嘴角,带着几滴奇怪的嘲讽继续说道,“你说得没错,他其实也自私。他高估了自己的无私,也低估我的自私。”两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很有可能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就发疯崩溃。
我把头重重地放在自己的膝盖骨上,盯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又想起了那天程呈知道一切后的表情,旁边是老谭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好了,也没指望这么个男的就能把你收了,你这种天才,这种稀有物种,不知道收了你的该是何方神圣。我也不劝你了,既然想好了,该断就断,大不了就失个恋,就你,还不至于一蹶不振。说吧,要我替你做什么?”虽然我一旦做决定的事情,很难被人左右,但真正在意的人如果给了我同样肯定的答案,我也还是会暗暗欣慰的。
我又缩回到沙发角里,全身瘫软,是突然轻松的瘫软,“给我工作,越多越好,放心,不是拿工作**自己,我为的是年底分红,毕竟即将又独身一人了,还刚刚拒绝了人家的全副身家,得赶紧找损失。”说完我们俩同时都笑了,“露出本性了吧,这么多年还就跟钱关系最好。”突然觉得有点以前在纽约拼死拼活后互相开玩笑的感觉。看吧,没面对程呈的时候,我其实根本放大不了我的失落和难过,他依旧没有重要到足以撼动我生活中重要度排行榜上的先后位置。我是不厚道,但那又怎样,我的人生从来也不是靠厚道撑下来的。
“继续坐会?还是回去?我晚上有个应酬,就不和你吃晚饭了。”
“回去,免得冻成傻子。”我起身重新穿上高跟鞋,喝掉杯里最后一口酒,跟他开起了玩笑,“酒不错,听我说这么久,忍着没抽烟快憋死你了吧”他如我所料地扔给我一个比我更狠的白眼,然后和我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男人爱两样东西,车和女人,看停车场的架势,车是够他玩了,女人呢,太捉摸不定了。
我对着车窗外的他说道“回去吧,放心,我能hold住。”他听完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笑得毫无设防。突然吧又觉得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用大而无用这个词来形容谭宗明的房子了,在美国的时候也一样,昂贵的大house里边设施齐全,应有尽有,但还是空荡,稍一大声说话都能有回音在摇晃的幽深感和现在相比起来,有着相同的质感。除了资本家总爱为自己的资产找些稳健而高回报的投放渠道以外,我想他其实是享受这种对庞大和完整的掌控感。
送走了客人,我多留了会,他说有话要跟我说,也就他敢这么压榨我的周末时间,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赶紧脱掉高跟鞋随意地蜷腿坐进了沙发里,老谭拎了瓶红酒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回国时间也不短了,还真没见过他穿着打扮不规整得体的时候,哪怕是不见客人。和在美国的时候比起来,他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用得着随时随地都踩着双高跟鞋么?你又不矮。”他扫了眼被我蹬掉的鞋子,明知故问。
“你第一天认识我?比在纽约的时候已经低了好几厘米了。”露在外边的手臂被凉意给刺地起鸡皮疙瘩,这房子简直就是个大冰窖,我白了一眼披着外套的他,“你就不能把你这中央空调温度调高点儿么?花你自己钱无所谓,拜托别给空气增加负担,我快冷死了。”
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对我提的各种他认为的小事无动于衷,继续弯腰转动着红酒的开瓶器,“我又不冷,你旁边有毯子,冷就裹上。”
“我当年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人当朋友?这么自私活该你坐拥亿万家产然后优雅地孤独终老。”我挪了挪身子勾过毯子胡乱地往身上一裹,坚决不露出一点儿皮肤,十分像前几天刚刚吃过的肉粽子。
“呵,没工夫跟你五十步笑百步,说得你多有能耐似的,和程呈的事怎么样了?”他顺利地开了面前那瓶酒,瓶塞因为突然压力释放而迸出的声响和程呈的名字混合在一起用力地震进了我的耳膜里,真想直接把木塞塞进他的嘴里,这么些年两个人也不算白混了,他总能精准地抓住我的死穴。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状况他也都清楚了。结果二话不说拿了全部身家跟我求婚,不过我还不算疯,让他先冷静冷静。”虽然不爽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我还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冲他生气的打算,我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杯子,晃了晃,并不着急喝,酝酿了几秒钟开口道,“虽然也就你总戳我痛处,但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程呈在查我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是,他可能也有尽快跟我摊牌的打算,但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暗中被人窥视的感觉,尤其是身边人。我的秘密是我的事,我说不说也是我的事,不过既然他都已经查到了魏国强那一环去了,也不远了。所以啊,得谢谢你把主动权交到了我手里,我还不至于手足无措,狼狈不堪。”我顿了顿,喝了两口杯里的酒,味道挺正,也是,我一向不怀疑他谭宗明在品鉴香烟,美酒,以及女人上的能力,尽管当年本科才入校的时候我们喝的都还是劣质到每一口都会给牙齿刷上一层暗红色漆的廉价液体。
他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我熟悉这样的笑容,每次当他有所怀疑而心中又有所猜想亟待求证的时候这样的笑容就会出现,他放下酒杯往沙发后挪了挪,把整个人靠进了沙发里,斜着身子问我,“但他也够本事的,短短时间就让你把什么都吐出来了,你倒也是挺能给我惊喜的,这么有魄力?”他直接忽视了我对他诚恳的感谢,直奔主题,我说了,他总能精准地抓住我的死穴。
我想答案他或许早都心里有数,但我还是说了,其实是在说给我自己听,“坦白讲,程呈人不坏,是个能担事的人,但就是这该死的能担事让我不舒服,也不踏实。他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也都会知道,还十分能耐地全担在心里。刚开始相处确实觉得他这人挺有趣,也能跟我沟通,我也很喜欢他身上那股沉下去自顾自的感觉。但事实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和一个什么都了解,什么都试图不动声色,什么都可以由他私自下评判的人一起生活,我没办法做那个被他窥视,被他扒得一干二净,最后还很有可能被他蒙在鼓里的人。我算是知道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炼成了自己过自己的,吃穿不愁,只要有足够的钱,好像没什么不行,谁都别离我太近,谁也都别来越界,不然到了某个界点我自动会崩溃。至于原因,我的生世我的基因是一部分,我这么些年就这么单打独斗把自己弄得越来越强越来越不需要男人地活了过来了也是一部分。”我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缩回沙发上把毯子裹得又紧了些,仿佛刚才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寒意。老谭并没有如正常剧情里一样,烂俗地给我一个同情或是怜悯的表情,他全程都以一种轻松淡然的神情在听我说,这么大段话里我几次撞上他的眼睛,我突然知道了自己当年为什么挑了他做朋友,那是因为他总有本事让我想要开口讲话,但又绝不妄图教育我。算是一种难得的信赖。
他往我的杯子里继续倒酒,边倒边说,“所以就拿你藏得那么深的秘密把他吓跑,这还真是只有你才干得出来的事,程呈要是真被吓跑也完全正常。”我从他的侧脸看到他咬了咬了自己的嘴唇,他估计没想到我也就这么轻易地向一个真正认识还不到一年的男人抖露了自己的黑暗。“不过,还好没听你跟我说,你有多爱他,多不愿意伤害他才这么坦荡荡地把他给逼到死角,要不然我也算白认识你了。”
“其实我有这样以为过,我以为我不忍心看到他因为我的基因而让以后的日子备受摧残,不忍心看他在我这棵树上吊死。我承认,对程呈我可能有那么些恻隐之心,不过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我发现依旧什么都敌不过我自己,我还是更爱我自己,你说对了。”我必须承认某些时候我的确很自私。
“你怎么就肯定他会离开你?要是真离不开,你这步棋就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原本有这个顾虑,不过看他当时的反应,我就肯定了。虽然看似镇定地表明了他的决心,不停地安慰我,但我已经知道他压根就担不起。”我换了个姿势,无奈地扬了下嘴角,带着几滴奇怪的嘲讽继续说道,“你说得没错,他其实也自私。他高估了自己的无私,也低估我的自私。”两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很有可能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就发疯崩溃。
我把头重重地放在自己的膝盖骨上,盯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又想起了那天程呈知道一切后的表情,旁边是老谭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好了,也没指望这么个男的就能把你收了,你这种天才,这种稀有物种,不知道收了你的该是何方神圣。我也不劝你了,既然想好了,该断就断,大不了就失个恋,就你,还不至于一蹶不振。说吧,要我替你做什么?”虽然我一旦做决定的事情,很难被人左右,但真正在意的人如果给了我同样肯定的答案,我也还是会暗暗欣慰的。
我又缩回到沙发角里,全身瘫软,是突然轻松的瘫软,“给我工作,越多越好,放心,不是拿工作**自己,我为的是年底分红,毕竟即将又独身一人了,还刚刚拒绝了人家的全副身家,得赶紧找损失。”说完我们俩同时都笑了,“露出本性了吧,这么多年还就跟钱关系最好。”突然觉得有点以前在纽约拼死拼活后互相开玩笑的感觉。看吧,没面对程呈的时候,我其实根本放大不了我的失落和难过,他依旧没有重要到足以撼动我生活中重要度排行榜上的先后位置。我是不厚道,但那又怎样,我的人生从来也不是靠厚道撑下来的。
“继续坐会?还是回去?我晚上有个应酬,就不和你吃晚饭了。”
“回去,免得冻成傻子。”我起身重新穿上高跟鞋,喝掉杯里最后一口酒,跟他开起了玩笑,“酒不错,听我说这么久,忍着没抽烟快憋死你了吧”他如我所料地扔给我一个比我更狠的白眼,然后和我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男人爱两样东西,车和女人,看停车场的架势,车是够他玩了,女人呢,太捉摸不定了。
我对着车窗外的他说道“回去吧,放心,我能hold住。”他听完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笑得毫无设防。突然吧又觉得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