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录音机
恐怖而嘈杂的叫声响彻了漫漫长夜,简单吃过携带的压缩饼干后,我们便靠在门后睡着了。耳边仍是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夜里我醒来过一次,就着手电找到一个类似下水道的地漏,方便过后又回到原位置倒头大睡。
梦很浅,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意象:一头荒野中的长颈鹿、飞驰的风景、耀眼的阳光和抽穗的芒草、一辆破旧的印着腐烂玫瑰图案的面包车……
再次睁开眼时,光芒在眼前闪烁,巨大的排气扇扇叶在对面的一堵墙上缓缓转动。室内虽然还很暗,但是透入的微弱光芒已足以看清四周。这里似乎是个厨房,几张长长的不锈钢桌摆在面前,锅碗瓢盆凌乱的散落在上面,两边摆放着燃气灶、抽油烟机、烤箱以及别的一些厨房用具。
“听,外面的声音好像停下了?”听小琳一说,我马上靠近门扉,外面的确变得鸦雀无声。又待了一会,我鼓起勇气站起身,慢慢地拧开门把。
伴随着铁门打开的咯吱声,我跟小琳猛的举起武器对准门外。没有行尸的踪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依然空无一物。看来尸群已经离开这里,去往别的地方了吧。
我们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走过遍布杂物的过道,经过桌椅凌乱、布满了玻璃窗碎片的大厅,走出了这家餐馆。
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路过的尸群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将沿途的一切都吸附过去。昨天仓促停好的摩托车已经倒了下去,我将车扶了起来。到了这里,距离小琳家就只剩下几个街区的路程了。
清晨冷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我在小琳的指示下穿越街巷,向着某小区驶去。很快,一片形态相仿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了,小琳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几根巨型石柱撑起了一个钢筋水泥遮阳顶,中间是一间门卫亭,两边则是两根断了的进出口道闸,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死者正在门前游荡。我快速地从它们中间穿过,驶进了小区。
车道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槐树,还有散发着香味的香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形状奇异充满艺术感的石雕。还有水池、假山、亭台楼阁,是个相当高档的地方。除了偶尔会从树丛中或建筑背后窜出的死者,静谧得几乎让人忘了这是末世。
“在前面左转,第二栋……”
听着小琳的指示我向左一转,没想到这一转吓了我一大跳,低喝一声,顺势把车头下倾,勉强刹住了车。与此同时,一大群呲牙咧嘴的死者扑了上来,有个只剩半截身躯的就在我下方,用脏污的手抓住了我的脚。
管不了这么多,我一甩车头,一拧油门便向后方驶去。拖着我小腿的死者因为惯性被猛地甩了出去,只剩下一只腐烂的手还像黏土般粘在我脚上,我狠狠地一抻脚,把手抻了出去。
这时我们才惊异地发现,原来在许多阴暗的角落里都藏着死者,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包围了。我把车停在了小琳所指的那栋楼背面,然后跟她下了车,小心翼翼地绕过尸群,跑进楼宇敞开着的两扇玻璃门中。
“在几楼?”我轻声问道,话语中有些急促,因为我发现楼道里一片阴暗,窗外投进了些许阳光,却让这里看起来影影绰绰,十分恐怖。
“8楼……”她的回答让我大汗淋漓,好吧,至少不是18楼。
我们沿着消防楼梯向上走去。四周变得更暗了,每层楼只有拐角的地方开着一扇窗,但在拐角与拐角之间的那段路程却是暗得可怕,而且整栋楼让人匪夷所思的安静。
我们蹑手蹑脚地往上爬,尽量不让自己脚下发出声音。终于,经过一段寂静而漫长的行走,我们来到了8楼。小琳从背包里拿出一串钥匙。
“钥匙你还带在身上啊?”
她点点头,将钥匙插入门锁中。
“等等!”我阻止道,然后靠近门扉倾听,确认里面没有奇怪的声响后,才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个敞亮但异常安静的客厅出现在了眼前,家具已经蒙尘,却依然整齐地摆放在四周。阳光穿透灰蒙蒙的落地窗照射在地板上,呈现出一片脏兮兮的橘红色。
我转身把门锁上,然后回过头发现小琳已经不见了。我马上跑了进去,拐进大厅的走廊,才发现她正在匆忙地逐一打开走廊两侧的房门,焦急地喊道:“爸爸、爸……”
我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说道:“冷静点,我们一间间地去找吧。”
事实上从进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小琳的父亲不可能还在这个地方了,我们能找到的,也只可能是他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房间里空荡荡的,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在此生活了。从客房到主人房,再来到书房,空无一人,书架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来你爸爸早就离开这里了……”
小琳难过地点点头。我们正要离开书房,余光突然瞥见书架上的两个字——“伊甸”。
那是什么?我的脑袋一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可当我走近一看,原来那两个字是印在一本书的封面上的,叫《漂离的伊甸》,一本美国畅销小说。我松了口气,可是小琳却快步来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一个条形的锃亮物体。
“是我的录音笔!”她低呼一声。那是款十分精致的索尼牌录音笔,应该价值不菲。只见小琳激动地攥在手里,喃喃说道:“这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快,打开来听听,兴许有你爸的留言。”
她恍然大悟,然后按下了开机键和录音回放按键。
伴随着一阵环境底噪,传来了小琳的声音:“……今天的状态真好,终于突破了之前的记录……桂学长也跑得很快呢,今天他给我买了橙汁……咔嚓。”
小琳忙不迭按下暂停键,满脸通红,低头说:“不、不是这段……”
接着她一连跳过好几段,但是录音中还是频频出现“桂学长”的称呼。我心觉好笑,打趣道:“这个桂学长是你暗恋的人吗?”
小琳的脸红得跟柿子似的,她狠狠地锤了一下我肩膀,嘟起嘴说:“不准取笑我!”
这时,录音机的声音还在继续,一把充满磁性的男性声音说道:“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