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外公的辞世,令他回了趟老家。
那是个细雨朦胧的四月,天色阴郁,心情也没有好多少。
在众亲戚中,他看到她。同样黑纱布系肩,一身黑西装,一身黑裙。某一刻,感觉这是套情侣装。沙哑哽喉,他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彼此忙碌,又错过。守夜这晚,夜色冷清。他瞧着,伏桌而枕,浅眠的状态也是皱眉。
他将西装外套披她身上,又在外公未下棺的棺木前,跪了下来。
一阵夜风袭来。她大约是因此醒了,将外套还他。
就这样彼此看着。
“辛苦你了。”
“去睡会,两点多了。”
“姐。”
她停下脚步,回眸,
“有事?”
“之前你和林哥不是。。。”
林哥是她挑的头。一开始他没想过结婚,找人恋爱也只是气她,看,本大爷多的是人喜欢。谁料,他孩子都一满周岁了,她和姓林的,却没了消息。他本以为,她和姓林的会先结婚,哪怕迟些,也是两对人一起。。。只是,这些都只是他以为。
“。。。他怎么没来?”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她陡然凶一句,又低柔一句。仿佛欲言又止。这样不尴不尬的对话令他有些急,
“他是不是变心了?”
一副要揍人的语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是我的谁?”
她反问。深吸一口气,又苦涩笑笑。真是,明知道这种话令人为难,何必呢!?再逼下去,只会两相生厌。
“我只希望,大家亲戚一场,可以帮。。。”
她突然一把推开他,喝道,
“谁要你帮!?我还不需要你施舍同情。”
是了。工作不同,财富悬殊。她只觉得,在他面前,只剩自尊,和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他努力让自己情绪平静,却看见她在笑。充满悲怆,仿若断腕越义的壮士。
“你笑什么?”
他不确定是不是亲戚二字刺激到她。他焦虑,又不知所措,忍不住凶她。
她背过身,冷冷道,
“亲戚?我稀罕和你当亲戚吗!?我只是不希望,你看到我哭。”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爱的人,看到自己的丑陋一面。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靜静蹲墙根抽烟。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说,别抽烟,伤身。她夺过,用烟头烫自己手掌。她说,你不知道你抽烟时我的感受,那不如让你看见。
回想到这一幕,他用手掌作烟灰缸,熄灭烟头。
泪,说流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