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陵侯小心脚下。”
我应声低头，看见地上污浊不堪的脏雪里混着零星暗红，空气里挥之不去的腥味大约从此而来。雪已经停了两日，仍迟迟未化，涪陵城的山路泥泞难行。安抚使张公晨起便劝我在驿站歇息，出行后又忧心忡忡地一路嘱咐。起先我以为是他过于谨慎，眼下才知道缘故。我抬头，看到张公犹眉头紧蹙地盯着我，便对他微微低头。】张公不必挂念某，某虽年幼，也不会这般容易就受到惊吓。
【十一月，涪陵地震，未几，降雪。一行人走出驿站大约一盏茶的时候，触目所及，尽皆残墙断木尸身，脚下所踏，俱是血肉化成的污泥混着本该洁白的雪水。】
【涪陵，已然是一座废墟。】

【渐渐地开始有了人烟，有老者在废墟间寻找食物，有妇人抱着孩子坐在自家断了的房梁上抽泣。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地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等着粥棚开始派粮。我转过头，恰巧看到一个跟我身量相仿的孩子，他盯着我身上的狐皮斗篷。我回头，最后留在眼底的是他脏破的单衣下露着一截小腿。】
【只是一眼，便如同有千钧压在心头，沉重不安。】
【张公开始絮絮地问粮食，住房，取暖，伤情等事，地方官答着。我正出着神，听见身侧秦郎低声自语。】
【大约是因为衡拜托他照料我，他须臾不离我左右。】
秦郎，你刚才说什么？

【靴底的泥越积越多，迈腿都吃力了起来。我停下，抬脚踩在一截梁木的断面边缘，淤泥随着足底的力道黏在梁木断面上。我看着那暗红的颜色，心里空落落地茫然起来。震后即雪，老天亦不知道如何处置涪陵，索性以雪遮掩。可我呢？我置身于涪陵城的血腥与绝望，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火光影影绰绰地映在眼皮上，慢慢抬头，一只铁皮桶映入眼底，火焰窜出桶外老高，桶里却装的是乌黑如漆的……油？】
【凝视着，忽而发问。】这是何物，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