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那个腼腆爱脸红的儿子去了养育兵营，我一想起这件事来总觉得不大像真的。身在兵营到底不比在宫中库布，和阿哥们练练摔跤射射箭，左右吃不了多少苦头，我曾去过前锋营，那兵营可是跌打滚爬实打实操练的地方，也不知儿子在里头怎么样了。）
有劳您带路。
（入得营来一打听，得知小子此刻正在操练场上，嘿我倒想亲眼瞧瞧他练的如何，于是请侍卫带路，人往操练场走，刚到开阔地，就看见周行迎面走过来，谢过侍卫不用再劳烦他人，自个儿上前看儿子。）
这么多天没回家，想爹没？

父亲
【见了礼，这句话问的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若说不想，太伤人心，说想，也实在说不出口，干脆闭了嘴看了他一眼。刚刚看了他们较量，扑了一前襟的灰土，拍了拍，方道】
您来的及，也没通知儿子一声，这儿站着说话也不是地方，要不然您先进屋吧。
【打小喜欢赖着母亲，自七八岁后，性子越发的闷，头一回拧着性子进了守卫营，算是违拗了父亲意思。总觉得有几分愧疚，自打来，瞧着形色各人，来往间直白爽快，反倒是多了些话，时不时还能和钟家小子开两句玩笑，胡闹鬼扯几句】

（摆摆手免礼，儿子的反应全在意料之内，半大个人最是好面子的时候，实则他说也罢，不说也罢，我都认定他是想的。）
还不是你娘挂念你，让我来瞧瞧，不知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头你都学了点啥，本事有没长进。
（挂念的话推在媳妇身上最合适，当初儿子想去军营我是不同意的，打小就看大伯父长年累月在外不着家，我不想儿子也受那份苦。可儿子坚持，他母亲又向着儿子，我拗不过他娘俩才只得松口。）
进屋？你这会儿不用操练了？

父亲，周行眼看加冠成人了
【自己这个脸嫩的毛病，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嘲笑，听他一句记挂，来不来两腮又有点热，人家都是闺女出阁父母记挂，这可倒好，到自己这儿掉了个个。几分惭愧几分羞臊，闭了嘴转身给父亲泡茶，水没烧好，擎了茶碗稍等片刻，半沸不沸最好。端了他手边复道】
下午留给我们自行切磋，歇一歇，方才看他们下场，估摸着

父亲，周行眼看加冠成人了
【自己这个脸嫩的毛病，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嘲笑，听他一句记挂，来不来两腮又有点热，人家都是闺女出阁父母记挂，这可倒好，到自己这儿掉了个个。几分惭愧几分羞臊，闭了嘴转身给父亲泡茶，水没烧好，擎了茶碗稍等片刻，半沸不沸最好。端了他手边复道】
下午留给我们自行切磋，歇一歇，方才看他们下场，估摸着，儿子这点斤两，不上不下，丢人谈不上，争光也没这个能耐
【实打实盘算自己这点斤两，心里也有底，半路出家没那些人功底扎实，胜在勤勉也不算一无是处。自己也怕丢人，前几日没折腾这么累过，咬着牙捱下来。这几日也就习惯了】

那又如何？
（儿子的脾气自个儿再清楚不过，才两句话的功夫又面颊泛红，韩府从上到下没一个像他这么脸薄的，当爹的就偏想激他一激，堂堂男儿，方能教他长大成人。）
爹难得来趟军营，可不是来看你烧水煮茶。
（军营里的茶碗粗糙磨手，但也不用讲究，端起来喝一口便摆到一旁去。）
你来这儿是学本事的，丢人怕什么，爹当初鬼使神差考了个文举，名列三甲都没觉得丢人。

【委实觉得，三甲这个事儿就不用在拿出来说，自己没打听过上一辈的事儿，只是同进士这么个名，自己是不乐意听。低头应了他的训诫，肃手而立，其实压根不知道父亲来做什么，不瞧瞧自己没丢脸，那还能干什么。看了看他手边的茶，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您，想看什么？
【脸面这个东西，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他说红就红，我哪儿能控制得了。营里皆是粗人，没少那这个说事儿。闷了一闷，方道】
恩，周行记下了

（口中说记下了，可不情不愿的样子是一点儿没遮掩，儿子仍和从前一样，心里头想什么总不愿直言述说，常常自个儿憋闷一会儿就把想说的话给吞了，也仅仅这次进军营当养育兵他坚持了一回。）
爹想看看你的骑射功夫。
（虽说当初不同意，可后来我也想，或许让他在军营里头锻打锻打，性子能够磨炼得直硬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锦袍，今日特地换下官服换一身平日里去马场穿的衣裳来此，自然是有用意的。）
以前你三叔在的时候，没少和跟爹切磋，今日我儿要不要试试？

【原本就和父亲话不多，进了守卫营，自己心里也有数，少不了有人挤兑，话说的难听大有人在，懒得多计较，无非是看着自己面嫩又不爱说话，大约欺负一阵子也就没什么兴致。一个愣神的功夫，父亲要和自己切磋骑射功夫，骑射是布库谙达教的。轮兵器，怕是差一节，骑射上头倒还敢拍拍胸脯。觑了他一眼，复道】
切磋不敢当，听父亲指教
【绕了不远就是马厩，拖人牵了马，这倒不是战马，寻常母马寥做试练，脚力也不算快，不得不说，和宫里没法比】
您先，这要，怎么个射法？

（韩家从大伯父那一辈起，除了我爹之外各个骑射了得，岑姑虽是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到了我这一辈，大哥云鹤三弟问鹤都是武官，我与宝鹤虽为文官，可也是打小文武兼修啊，纵然比不上军营里头的武将们，平日里用用还是绰绰有余。）
就骑这样的马？
（一看马厩里牵出来的马就有点后悔，但牵也牵来了不好临时改主意，勉勉强强伸手接过缰绳，朝操练场上走。听周行问道，想起上次在马场与那叫怀良的少年比过一场“射兔”，倒是可以借鉴规则。）
找个人，事先将五块大小不一的木头随机放在操练场不同位置，可隐于地上，也可悬挂于空，你和我骑马去寻，射中多数者赢，如何？

战马，儿子调不动的。
【颇有些寒酸，只不过战马素来不是自己能轻易调动，更没这个心情弄来和父亲比试。骑射素来稳准著称，宫内的师傅都是一等一好手，在这些皇子身边，更不能有什么差池。故而师傅有言，我虽非练武之材，可胜在用心专一，定力俱佳，勉强可用。想着父亲所言，方道】
但听父亲吩咐，只不过，儿子以为射猎在于动不在于静，不若皆栓于柳枝之上，闻风而动。更考校眼力准头，父亲以为如何？

（我没待过养育兵营，不清楚营里的规矩，听跟在身后的周行向我解释，也就摆摆手作罢，不欲计较。）
回头爹请大爷爷给你寻一匹好马来，等你期满出营，留着你自个儿驯服，往后也自个儿骑。
（既然周行决意想从武，怎能没一匹好马，当即有此打算，一会儿回府后就准备给大伯父写封信去。）
哦？这倒也可行。
（听周行主动更改我所提议的规则，不由挑眉转头去看这小子，莫不是他在骑射上头信心满满才有此一说？也罢，射箭我不敢讲百发百中，五箭三中总还能办到的。拍拍小母马的屁股，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哒哒哒往前奔去。）

【未知可否，大爷爷身居伊犁将军之位，于汉臣而言，亦属位高权重。京中虽留家眷，可还是那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朝中素来没有汉臣居于此，心头一点愚见，总想抽空和父亲谈一谈，温吞了步子，与他身后，缓缓道】
大爷爷辖制伊犁军，周行焉敢因此小事惊动，京中边郊亦有良马，况且五爷有言，主遇良臣，正如将得烈马。
【温吞说了话，半晌方驱马而行，双腿微夹马腹，挺直腰板前行，拉满手中弓箭，试了试力，方抽了根羽箭，比量着柳枝上系着的木棍，偏不射木棍，柳枝软韧，一箭折断需巧力，盯紧了风中浮动的柳条，骤然松箭，眼看着柳条高高抛起，带着所系木棍落下，方道】
儿献丑，若要比试，还请父亲先行。

讨匹马而已，谈何惊动，何况京中良马也是从北疆选来的。
（也不知我这儿子谨小慎微的性子究竟从何而来，思来想去我同他娘亲也不是这般教导于他。）
只有骑过蒙古的战马，才能真正体会什么是“主遇良臣，将得烈马”。
（说话间眼望远处，正回想珠尔都斯的平川与苍穹，没注意周行已先射一箭，箭无虚发，忍不住道声”好“，接着双腿夹紧马腹，也弯弓搭箭，射中另一只悬挂着的木棍。）
别说什么先后，你想不想赢？
（勒住缰绳拔转马头朝着周行，一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