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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白鹊】追风者(F1赛车手白xFIA救护官鹊,甜虐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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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文纪念在赛道上疾驰而过的你,请你无论何时,也注视着前方,永远向未来毫无止境的绝尘而去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6-30 15:34回复
    ——他能感到窒息是灼热的,就好像那翻滚的烈焰,就好像那冲天而起的不死鸟的灰烬。
    ——他听到含混的嘶吼从灵魂尽头的远方奔来,痛苦的嚎叫,仿佛被撕扯,仿佛魔鬼的高潮。
    有遥远的记忆和感情疼痛起来,感觉像是回忆里过去了许久的手术创口,因为神经敏感微弱的刺激,一下下的钻心蚀骨。
    但是已经麻木了。
    "他们就该吊销这小混混的FIA,然后把他轰出一级方程式——如果他再把自己的命当成儿戏闲得没事给车翻翻身,就像让猫晒太阳一样。"
    "够了,够了。知道你今年不看好法【嘿】拉利。好的让我们来看看雷【了个】诺队选手的赛前准备……"
    收音机还在继续聒噪,解说员被马可波罗称之为"鸭公上吊嗓"的奇特音线尚且喋喋不休。李白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史匹尔堡的医院院墙地下有人在用口哨吹着野玫瑰走过去,初夏的时节暖风总是干燥的从中欧扯着姑娘的裙子奔跑。放在床头的诊断单上写的是擦伤,他却是被抬上担架的。那个时候他看到有人幸灾乐祸的脸,仿佛在期盼他扭断脖子——
    自然,一掷千金的当然期待他扭断脖子。
    他的头发已经从汗水淋漓的状态下脱离出来很久了。大奖赛的失败并没有过多的挫败他的锐气。他还很年轻,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赛道上来回打转,然后捧着冠军荣归故里。从三级方程式开始就有人预言他一定会站在这个赛道上俯视苍生,然而他在口出狂言后却出师不利,差点撞进救护站。
    "完全可以避免的失误。"狄仁杰是那么说的。他紧紧盯着李白的眼睛,"你不该说那句话。"
    "不然我的尸体就会被白玫瑰和女人的眼泪淹没?"
    "——不,就算是退役以后你也是个年轻人,这个时候说什么只想死在赛道上,本来舆论就已经非常……。"
    非常什么?
    他没有接狄仁杰喋喋不休的话茬,翻了个身装睡一直到人离开。然后他偷偷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软磨硬泡到手的钥匙,蹑手蹑脚到门口准备开门——他对楼下卖草莓奶油球的冰激凌车可是觊觎了整整一上午。然而他失败了,他打开门的时候有人站在门口,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板子以及一张复诊单。
    "你需要等待下午的复诊,李先生。这个时候出去是不好的。"医生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英语口音稍微带着点中国的规矩感,"车队领队怀疑你会有软组织挫伤,毕竟车辆损毁严重,你如此完好无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多留意。"
    李白一时没说话,他看着医生逼近的不急不缓的步子发现了莫名的熟悉感,而那张清秀的脸也似乎从记忆里准备好了接受召唤。他恍惚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不紧不慢的步子,见过这身白大褂,乃至见过这个人。当那个医生把热可可放在床头柜上时,手腕精巧到让人觉得脆弱,这个时候他才似乎被唤醒了内心深处所沉淀的某些东西——某些和圣马力诺的赛道与旗语无关的东西,不是浸泡在汗水和高温里的东西。仿佛有风穿过紫藤萝,在无数夏日里闪耀的光点上筛出香味来,徘徊不去。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秦缓?"
    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吃到草莓奶油球,名为秦缓的队医禁止他进食来准备下一场检查。他看着这医生的脸想着这个医生是不是他认识的六年前的秦缓,那个比他高两级的医科生。
    他最后盯着秦缓的头发看了很久,下午暖融融的阳光就像甜美的冰激凌球亮晶晶的在柔软黑发上融化着。那发丝并不是他认识的模样,在黑里突兀的染了一片白。他记得十八岁的秦缓在操场边等他,头上顶着那片白——只因为……
    "准备检查了。"秦缓合上搁在膝盖上的病历本,"虽然今年你给车队带来的积分已经遥遥领先,但是前天来看你过分急功近利……"
    "……我的天你能不能。"李白近乎崩溃的把手指插进头发喊出来,"你能不能——不要学狄仁杰——"
    "我自己要对你说这话的,李白先生。你在第二场排位里太过于轻浮了,这种失误发生在万众期待并且简直是锲而不舍的天才选手身上,让车队的赞助商十分愤怒。如果你不想把今年的车队赞助和年度冠军都搞崩盘,我的建议是休赛再练练。年轻就是这点出息。"
    "……我去检查,今年我就这么废了?得了吧。"
    "对我说中文是没用的。"那队医冲他眨眨眼,"我可不是那种没出息到老家话都听不懂的所谓华人。"
    ……李·突然泄气·白重新抬了眸子正视这个他来到赛车场上就几乎从来没见过的队医。平时在救护站里的人全身都被松松垮垮的白衣服裹着,看不出换了白大褂能有如此风姿。他盯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默默咀嚼了一会儿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终于遗憾的发现自己真的有些想不起来那个被自己害得退学的医科生到底叫不叫秦缓,也想不起来那张清秀的脸是不是这个模样。风流债太多的坏处自己咬了个十足十,再怎么自我检讨一番后他也发现自己真的除了那片白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问的时候,秦缓重新开口了。
    "车队的意思是让你先作为试车手过这一年,毕竟口出狂言后却栽了个跟头,就算是天才的名号叫得再怎么响亮,前辈们也心有不甘。"
    "所以今年的上场机会……"
    "如果你指望着马可波罗或者老将成吉思汗会翻车并且摔断腿,抑或是体力不支,那么还有转圜的机会。年轻人总会有时间的。"
    "好的那我就有的是时间。以及我觉得我认识你或者见过你。你是不是……"
    "也许是,不过现在我负责你的健康状况以及心理状态。"队医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病历本,"别担心,他们还不打算砍了摇钱树。"
    够了,够了。
    李白安静的闭了嘴跟着人去复查,如果换别人来或许他会抗议甚至把医院砸了,但是来的人是秦缓,无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秦缓,他都说不出话。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怎么没好好看队医名单。所谓的他不是一个恶人?也许能这么说。不过他发觉这次自己可能真的无法再逃避。
    他当初恐怕是十恶不赦。尽管时隔多年而他也能用年少轻狂来为自己搪塞**,然而过错终究是无法就这样用简单的自我催眠弥补,就像化去的江山白雪再也不能一如往日的重生。
    终归是不同的。


    2楼2017-06-3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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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学生的喧嚣还在紫藤萝下徘徊,篮球咣的砸在地上,接着就是少年对坑队友毫不留情的咆哮。也许这是很多人的青春,不过并不是当时那个李白的。那时的他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习惯了挥洒汗水中让女生为他尖叫,也习惯了在聚光灯下面对痴狂的人群。他的优秀几乎让人无可否认。在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里,他更早的完成了自己的光芒万丈的青春——或者说只有他才能让青春光芒万丈。
      一个乳臭未干又万分优秀的孩子,想要追寻所谓的他没经历过的刺激,那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在他把一再烦扰他的所谓名誉教授的信撕碎扔进初夏的呼息里后,他看到了那位名誉教授兼FIA首席救护官的得意门生。一身白大褂而面容犹带青涩的青年,高腰长腿匆匆擦肩而过。并不是遗世风姿让人一见钟情,更多的只是恶作剧。
      丘比特的箭射不进当时他石头一般的心,以至于他在把秋波抛遍后目光终于带着戏谑和恶作剧,以及基于天才的骄傲而对于某种莫名的反胃感的"报复",落在这个医科生身上。并且在医科生察觉到并转头的瞬间,成功调整成了一见钟情的惊艳。
      李白走出医院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地刚刚暖过来,春尚且在与大地缠绵。明明空气里都透出来了夏的味道,炎热的干的风试图吹散土的湿潮。他换了身T恤,一边努力试图无视身上沾染的消毒水味一边试图抬起酸痛的胳膊——换药的时候举得太久,有些麻了。他有点怀疑自己落枕了,但是脖子并不疼,于是就扭来扭去的两边看试图判断,结果最后差点把秦缓跟丢。而秦缓一直在平稳的不紧不慢的走着,偶尔还会停下来等等他——怎么看都像是在遛狗的老年人。
      李·大型犬·白在转过拐角的时候,突然冲着草莓奶油球的摊位两眼放光起来。
      ……上帝,这是他视奸这个摊位的第四天。
      被逼着在医院又生生躺了两天的李白已经彻底受不了这种日子了,他目前的眼里只有浇着巧克力和榛仁的粉色冰激凌球——然后他就从跟着他的小医生手里拿到了冰激凌球。咬着带冰碴的奶油时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含糊着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吃一个香草的?"
      "我不喜欢吃甜的,香草似乎太甜了。"
      李白摇了摇头,他模糊又记起来点什么,不过过去他从未真正在乎过这个人——因此那点记忆实在是浅薄到不足以撑起来什么话题。况且就算撑得起,也一定不会是让人愉悦的话题。于是他只是含着满嘴的奶油和碎冰一时说不出话,秦缓看着他的模样轻浅的勾了勾唇角,随即起了身让他待在原地不要走。李白有点着急问他要去做什么,结果满嘴冰激凌不仅没说出来个囫囵——还差点咬了舌头。秦缓无奈的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只是去叫计程车,感觉被羞辱了的职业赛车手表示了严正抗议并声称自己能用二百公里的时速在街区飞驰都不会撞上任何东西,最后他的伪监护人表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他能把车幻影移形过来去违反交通法。
      好吧,他并不是魔法师,没从霍格沃茨毕业过,也没有拿到幻影移形的合格证。所以就算他有FIA,恐怕魔法部也不会买他这个麻瓜的帐。
      回到住处的时候适逢夜幕降临,城郊的酒店有着能眺望灯火万家的落地窗。李白捏着文件袋和房卡心不在焉的沿着走廊来回走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迈步一边想晚上还能吃些什么。邮箱里有赞助商发给他的摄影棚地址,他的伪监护人在把房卡给他以后就因着满身的汗难受得直奔自己的房间,整整四十分钟没有理他。在他的记忆里秦缓不是特别有洁癖的一个人——虽然那些记忆在他过去看来是不重要和没意义的,像是买错的碟片或过时的杂志,随意丢弃在积尘的抽屉里遗忘经年。不过,不过……
      他叹了口气,垂了眸子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油墨味混合着车熏味,淡淡的散开萦绕萦绕萦绕不去。
      ——不过再次见面,就算是知道已经不是当年的秦缓,就算是十年里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和借口,对于当年的所谓"恶作剧"和"报复",他依旧无法对自己释怀。
      门在他背后开了,换了一身衣服的秦缓用一身闲适的灰色调常服把自己调节到不是那么正式的状态,几步跟上他随手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
      "想好晚上吃什么没有?这几天他们暂时不会来管你。"
      "你点就好。"
      "怎么那么随意呢……"
      逆着昏暗的走廊灯光,他突然有些看不清秦缓的面部轮廓——只是因着某个熟悉的、本应被埋葬的过去,蓦然一阵心悸。
      李白曾经是秦缓的恋人,不过在当年那件事发生前很少人知道。
      十六岁的李白还是个毛头小子,日常翘课却依旧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有人预计他会在二十岁之前就成为f1主力车手——因为他横扫青年赛无人能敌的实力。但是实际上天才总是命途多舛,就算一路顺风顺水,在国际问题上也统统撞壁。而那个恶心的教授许诺为他"提供便利"并一再以邀请书方式再三打扰他的时候,年轻气盛、骄傲自大又不够稳重的男孩看到了教授视若心肝的得意门生。
      四个月的交往后,他拥着脱力的身子轻吻柔软发梢,发狠的揉着那无力弹动的腰,喃喃的念着真【和谐】骚。那个小医生在他怀里动了动,他听到了爱人的话,但是他无力反驳。每每被触碰挑逗他都会迅速给出反应,就算是刚刚插【河蟹】入,他进入状态的速度也快得让他自己羞赧。少年捏着刚刚长成的青涩身体软垂下来的性【和谐】器,言语调笑着嘲讽,再压下去——
      秦缓张张嘴却没出声,少年赛车手健壮结实的身体让他已经爽得说不出话。汗水淋漓里他听到年轻的爱人低语着荤【和谐】话,羞愤欲死又难以自拔。后来这身子终于让他痛苦万分,在某个温柔的女声自手机里循环往复着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的午后,让他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同时,只能暴露烈日下感觉身体正被慢慢蒸发,如同撒哈拉里经年久远的枯骨。
      仿佛这个世界除了容不得他这般肮脏阴影的日光万里,已经一无所有了。
      关于晚餐两个人也没怎么商量,来熟了史匹尔堡的李白果断找到了上次偶尔吃过的某个他认为特别好吃的小餐厅,吃完了顺带开着自己的私驾带着秦缓到高速上好好过足了瘾。被辣椒弄得舌头像被火烧了一样又麻又热秦缓鹊被折腾到下车差点吐出来,脖子疼得像断了一样。李白一边扶着自己的伪监护人一边调笑他孱弱的身体。秦缓回手就在他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带着一点朋友之间开玩笑的意味,然后伸手去口袋里摸出来药瓶倒出药片干吞下去。
      "晕车药。"他向李白解释,"你开太快,我快都不会走路了。我不太想在宾馆里就来个平地摔。"
      李白盯着关上的房间门揉揉自己下巴,他不记得秦缓晕车很厉害。他记忆里的秦缓陪着他在公路上如同追风的野狗一般飞驰,大声放悲凉悠长的民谣。他笑着说自己是醉驾,醉于爱人的音容笑貌,沉梦不起一枕黄粱。而他的小医生逆光里带着笑,安静的听他满口的谎。
      他整夜里做了朦胧乱梦,醒来后闻得还没换的手机铃声平稳而不懈的吵闹。接起来是狄仁杰,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有点懵。
      "你的广告要迟到了。"狄仁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再过半小时,我就把你头朝下塞进马桶——如果这笔投资因为你崩了的话。"


      3楼2017-06-3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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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秦缓向来管顾周全,几乎是李白炸着毛砸门的同时他迅速的避免了被隔壁投诉并且告诉李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把李白平安送到以后秦缓沿着路边不紧不慢的走着,来回走。他知道李白今天有整天的应酬,并且他在旁边除了碍手碍脚几乎一无是处。不能离开摄影棚太远,所以他有些无所事事——他成为队医并且被授权特别监护李白后,FIA的救护官工作就部分的与他无缘了。对于这样一个整天都会把自己搞得规律的忙忙碌碌的人而言,这显然不是他曾经所适应的生活。其实拥有足够的自由对于秦缓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不需要什么自由。或者说他至少目前什么都不需要,别人所给他的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与聊以慰藉的假象。他根本不需要,也根本没有意义去索求。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所补偿的过错、所给予的恩赐,自以为是的觉得是对于别人的惊喜,或许他们接过礼物的同时,只感受到了表演惊讶和快乐时的疲倦。
        秦缓就这样在奥地利的街头停了下来,他看到对面有一个冰激凌移动车。记忆里久远的牛奶香草的甘甜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仿佛突然重生了,他踟蹰了一下,垂了眸子,快步朝冰激凌车走了过去。在他即将穿过马路抵达目标所在的时候,一辆银白色轿车猛的冲到了他和冰激凌车之间并且稳稳的停住了。车窗不疾不徐的摇下来,露出一张已经略显苍老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脸。
        秦缓微微睁大了眼睛。
        "……老师?"
        李白随手划开屏幕,看到秦缓给他发来信息。
        "出来了去对面咖啡厅找我,我找个地方坐会儿。"
        他笑了笑关了屏幕。化妆师把妆盒合上,长枪大炮终于对准了反光伞和那个璀璨的人,狄仁杰微微颔首退后几步。
        "开始吧。"
        秦缓拉开凳子坐下的时候有些忐忑,但是徐福看着他的目光柔和而带着歉意。他盯着徐福许久,只是喉咙里滚动的问题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样,一个个撞在舌根上又掉了下去。徐福倒是娴熟的点了两杯蓝山,向前倾了倾身子,从文件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是?"
        已经显露出苍老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秦缓拿着纸袋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片刻后,他把纸袋放回了桌子上并且稍稍挺直了腰板,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打断了。
        "我对不起你,我亲爱的孩子。"他的口气沉重且嗓音沙哑,而且几乎是开口的一瞬间,有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淌出来,"我对不起你……我已经不希望你原谅了。在我发现这个并且回去找你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走了。我找了你四年……你进入FIA我高兴得就快疯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你……"
        "什……"
        "你看看你就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先,我先离开一下……"
        他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秦缓打开了纸袋。纸袋里只装了两张纸,是页面打印,而且是同一封电子邮件——或者说简短的正文带一个附件。发件人是李白当年的电子邮箱,时间大概是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半年。看到后面的附件照片内容后秦缓的手指僵硬了一下,随后他微微皱眉,拿近了些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李白从摄影棚出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一个阶段的拍摄已经结束。他优哉游哉的冲狗仔们比个心,手插在裤兜里快步在工作人员的掩护下跑开,随后换了衣服就开始给他的小医生兼伪监护人打电话。一连三个拒接以后他卡掉了那个温和而平稳的无人接听提示,皱皱眉透过观光电梯的玻璃墙看出去。他看到对面楼下的咖啡厅,不过并没有看到他的小医生——也许他不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李白这么想着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冲身边的狄仁杰打了个招呼。
        "我去接个人。"
        "哪个?"
        "秦缓。"
        "队里不是刚刚把他指给你来照顾你的身体健康吗……怎么他就……你真该有个经纪人,我给你都忙不过来了,你自己还添乱。"
        "……他如果愿意,我也愿意。"李白轻轻吹了声口哨,"我的意思是,我还挺喜欢他的。"
        "实际上我一开始是反对的,以前的事儿就是个例子。"
        "不——不。实际上我很后悔,后悔那个时候没在他身边。"李白转了身直视着狄仁杰,"实际上你要清楚,狄仁杰先生,爱人就是爱人。你相信一见钟情的力量吗?"
        电梯门在他背后打开了,狄仁杰顿了顿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说一见钟情未免可笑,所谓的爱人,他的王牌赎罪以求得自我安慰,这种自私的成分有多少在里面呢……
        李白没管那么多,他出电梯后从大楼侧门走上街道,如愿看到了他的小医生在对面咖啡厅的玻璃窗后面一个比较远的位置——他正好能看到的位置,动作看起来有些像是在午休。大概是睡得太熟了才没听到手机铃声。他轻车熟路的穿过马路,推开转门进入咖啡厅,摘了墨镜别在领子上,几步跨到他的小医生面前一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一边还感慨着真是工作狂,已经看文件累到睡着了还抓着文件不撒手。让他惊讶的是他一上手就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秦缓根本没睡。
        他醒着,只是用这个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4楼2017-06-30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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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
          李白刚刚开口,就楞在当下。他后知后觉的看了看秦缓手中的打印纸,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那个发件人就是他,那个邮件内容他清楚,那张照片他也知道。
          因为都是他做的。
          秦缓没有说话,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抬起濡湿的脸扶着李白的肩膀站了起来,然后把他微微推开,从他身边走开了。李白僵硬着看着那个牛皮纸袋,上面还有泪水蒸发的痕迹,皱巴巴的就像哭皱了的脸。他莫名想到了一杯鸡尾酒,苦涩带着咸的味道,掩盖在椰子的浓香和薄荷的清新下面沉睡着。
          The blue tear,他落荒而逃。


          5楼2017-06-30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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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我们并无法左右事件的发生,以及最终会走向何方。
            最好的方式是一开始就不要去做,不要去接触,甚至最好不要想这种事——虽然大部分时候若是能想到这里,差不多就是做错了许多事,并且无可挽回的时候了。
            徐先生:
            我还是那句话,承蒙错爱。您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极度反感,并且您也品尝到了后果。您的得意门生和您自己极为相似,我在开玩笑的与他接触中发现了这一点——无论是执着还是恶心。不过是恶作剧一般的情感游戏都可以自己玩出来这么多花样,我十分佩服你们的手段。
            如果您再度纠缠,或者再向FIA总部递交关于我的请愿书的话,我将会把这段丑闻放出。您是非常注重声誉的人,我相信您会自己把握轻重。无论是国籍还是国际看法,都不是能阻挡我的理由,也不是您的借口。
            当然,诚如我所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高中生的恋爱游戏而已。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对此类事件的愤怒会有所减少。希望您管好自己的手的同时,也管好自己的学生。
            来自未来的F1总冠军
            "你口气不小。"
            狄仁杰合上打印纸放回茶几时,蜷缩在沙发上的李白发出一声类似于受伤野兽的呻吟。他把抓乱头发的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痛苦的从嗓子中发出模糊的音节。狄仁杰一开始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因此他疑惑的转过脸来看着沮丧的天才发问,目光平静带着些许的怜悯。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错了……"
            "但是知道了也没用,虽然秦缓还没有提交辞职申请,不过我觉得是迟早的事儿——你完全是自作自受,我当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以为你是真的伤心了才会直接办理了转学手续。你居然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
            "别把错误推给徐福,李白,你不能这么做。你自己明明知道是谁做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是他在邀请书里提出可以帮我开方便之门,我气不过他这么说,而且他纠缠不休……"
            "所以你就把火撒在扁鹊头上?所以?"
            李白没再说话。
            "这是第四天了。"狄仁杰起身走向门口的同时抬脚轻轻在他的王牌选手大腿上来了一下,"这不是你耍脾气的理由,因为秦缓不在你就不上班不工作甚至敢放赞助商的鸽子。实际上我觉得你更应该把这个看成一场阴谋。"
            "……阴谋?"
            "雷诺最近收了一个新人,和你当年状况相似……只不过他不像你现在这么复杂,毕竟当时国际形势受限,而且他在某种情况上而言,需要处理的问题比你少得多。"狄仁杰掏出手机翻阅着备忘录,"说实话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张良亲自出马也是用了好几天才说服他。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人带来了一点点消息,或许是捕风捉影,不过确切的说,应该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他需要时间来销毁证据。徐福如此焦急的找到秦缓并且扰乱你的生活,恐怕是因为他过分灵敏的鼻子也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李白并没有很懂,他撑起下巴有些疑惑的看着狄仁杰,但是眼中分明有希望凝聚起来。而狄仁杰则收起了手机,冲他笑了笑。
            "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你需要继续工作,别让他们对你失望,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他不紧不慢的拧动门锁开门,"如果这件事坐实,你肯定还有机会。不过你要清楚——只清楚一件事就好,徐福当年给你的那封邀请书下面,可能是现在的FIA救护官队伍官方都摆不平的天大丑闻。至于你和秦缓——死灰复燃这种事不会少的,尤其是爱情。嗯,我的意思是,你这次需要真正的用自己去慢慢让他回来。"
            李白把篮球远远的抛向拼搏得满脸通红的校篮球队队员,他双手插兜轻轻吹了声口哨,肩膀上的书包空空瘪瘪——恐怕只是背着装个样子。他步伐轻快的穿过垂落着密密的缓慢凋零的紫藤花,粗壮的花藤在他头顶虬结着,漏下阳光和花香。凋落的花瓣干枯成淡紫色的纸吹雪,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来回打着转互相追逐。有女孩子成群结队的聚集在窗口,嘻嘻哈哈的相互打闹调笑着,怀着小鹿乱撞的心偷偷瞄一眼少年将将长开的英俊眉眼,又低了头脸红红的拨弄头发试图掩盖。
            李白穿过回廊的时候几乎带着巨星应付狗仔的不耐烦和骄傲,他大大咧咧的把校服外套扣子都扯开,仰头灌一口水,揉了揉被晒得和姑娘的脸一样发烫的头发往大学部善思楼的门口看过去。那边有抱着文件夹的医学生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走出来,一步一步伴随着争论声愈来愈近。李白双手插兜有些不耐烦的等着,他的小医生向来都是第一个出来,只是今天意外的——秦缓迟到了,难得的或者说从来没有过的。他困惑的盯着门口盯了很久,然后才看到人走出来。
            ……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当然有哪里……不一样。
            李白先是惊讶诧异、然而后来几乎带着几分好笑的看着秦缓头顶上那块白——那绝对不是秦缓的个人爱好,或者说那绝对不是他以及秦缓能想要去做的事情。在墨一般的深黑里那块漂白的头发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滑稽,尤其配上秦缓那张有些死板到少年老成的脸。就算是这张脸苍白且清秀,但是内里总包着着特别沉着或者说几乎是过分成熟的灵魂——只是这个美丽而脆弱的灵魂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于是李白几乎是带着玩笑的伸手去揉了揉扁鹊脑袋上那块头发,低声压着笑问出来。
            "想改变形象了?"
            "……没有。"
            "这个是怎么回事?不和我说说?"
            彼时少年尚且比扁鹊矮上些许,伸手出去触碰对方头部的行为显得有几分滑稽。不过明显身形比较瘦弱的医科生却身子触电一般的抖了一下,低低的回应过去。
            "……你说你看不到我,那我就稍微显眼一点。"
            李白一时稍微有点发愣,随即想起来两周前自己从F3赛道上下来时,目光扫过观众席却没从激动的人群里辨别出安静缩在角落中的秦缓。回去的路上他调侃秦缓说他总是安安静静的,感觉哪天扔进人群里一冲,哗,真的就什么都给他剩不下了。当然他当时甚至没有用心去看,甚至在说那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秦缓有些落寞的神情。他在脑海中回忆起来这一段时不由得有些感动,随即更深的却是觉得面前这人的执着真的与他那恶心老师一模一样。他伸手把秦缓推远了些,带着调笑开了口。
            "这么喜欢我啊。"
            秦缓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并不壮硕却显得匀称结实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柔软的刘海柔软的被风抚动。那些有些透明的白色发梢在暖风里瑟瑟发抖着,像是讨不到欢心的猫咪委屈耷拉的毛。李白又莫名有些心疼了,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一边把他的头发揉得和心绪一样乱七八糟的一边随口应允着。
            "留着吧——留着吧,很好看,我喜欢。"


            6楼2017-06-30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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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白赶向秦缓居住的酒店公寓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原定在月末离开,急于一雪前耻的大部队已经先行开拨,狄仁杰也紧跟着去了机场。李白由于广告协商问题暂时留在这个浪漫而不失严肃的城市。而秦缓身为李白的护理人员,虽然身处休假状态,但是也没有人决定带他离开或者让他随队。
              所以秦缓还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外卖盒子搁在桌子上渐渐冷下来,他的桌子上还放着两个同样的、完全没有打开的盒子。这意味着他昨夜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包括刚刚的午餐,都没有吃。他把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睡衣起着丑陋而别扭的褶子把他裹在里面。他是面无表情的,那种似乎在面对什么已经完全绝望而彻底麻木的神情,就好像被判了死刑驳回上诉的犯人一样。
              哭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难过和悲伤也渐渐遥远。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着过去的时候,过去的李白,过去他以为的李白,以及现在摆在他面前赤裸裸的事实。
              ——那只揭开真相一角的手,在打开地狱门的同时,也把他推了进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十九岁的秦缓固执的反复拨打着号码,退学申请被他捏在手里,终止抚养的证明书也被他捏在手里。薄薄的几张纸上有着明显却不深刻、自然也永远无法恢复的褶。他额头微微冒出汗,然后再干,然后再冒。他在炙热的阳光下单薄到仿佛要被蒸发,蒸发成干净的云,然后他就可以瞑目。
              最后他的手指无力的垂了下来,手机滑落到地面上,屏幕咔的裂开了。他没有再管,几乎是做梦似得他又跑回了行政楼,甚至都没敲门,他几乎是在高中部负责人的门口破门而入。
              "……李白呢?他走了吗?"
              坐在椅子里的女士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桌子上的文件还没收拾好,于是她只是伸出指甲做得精美的手指稍微翻了翻就取出来一份复印件。确认了名字以后她点了点头。
              "是的……他昨天上午已经离开学校了。据他而言是他自己的意愿。"
              "他还回来吗?"
              "他办理的是转学申请,学籍已经从学校档案中移除了。"女人似乎极为可惜,"实际上他的成绩相当优秀……就算是不成为职业赛车手也能……"
              秦缓没有再听,他觉得他要窒息了,他站在空调口底下并不是浑身发冷——而是感觉自己就要融化。他还记得李白说的话,李白说他会在成年之后离开学校。他清清楚楚的记得,现在距离李白的十八岁生日,尚且一年有余。
              一个还不到十七周岁的孩子,他甚至现在都没有机会加入F1成为正式选手,他说过他将会成为一个不仅仅是赛车上的天才的天才,而且他品学兼优。
              "……好的,谢谢您,打扰了。"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听到关门的声音,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一点点清脆的响起,仿佛就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瞎子,眼睛是两个血窟窿,眼球就像泪一样掉了出来。他沿着回廊走了一会儿,枯萎的花瓣在他脚下沙沙的响着。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出于直觉,出于敏感,抑或是出于某种习惯他猛然回了头看向高中部的门口。
              下课铃突然打响,高中部下课了。
              我以这道高墙自豪,我用沙土把它抹严,唯恐在这名字上还留着一丝制罅隙。我煞费了苦心,我也看不见了真我。
              ——泰戈尔(吉檀伽利)
              李白走出电梯的时候突然有点失去了迈步的勇气,有东西在他心中沉闷的跳动着。和心脏的节奏不一样,仿佛什么就要在这种不规律里摇摇欲坠的倒塌了。他感到口舌发干,他在门口挣扎着,仿佛看到了秦缓憔悴的脸看到秦缓的痛苦。隔了辽远的时光他却发现自己连他苦苦哀求的模样都记不清。那个时候在秦缓刚刚离开。他就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被他认为的那种扭曲的滑稽逗得差点岔气。
              从心脏**到指尖他突然失去了敲门的力气,而他张嘴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成了哑巴。他想起来狄仁杰的话,他努力把手放在门上——随后他的手缓缓滑了下去。
              动作轻柔得就像是抚摸爱人的脸。
              他记得那个时候十六岁快十七岁的自己就在负责人的办公室,在一门之隔的休息室阅读转学手续的原件。原件由于邮递问题来晚了,于是那天他告诉负责人——如果秦缓来了,就说他昨天就走了。而他现在才知道,他一直逃避的究竟是什么,他从头到尾用利用欺骗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他冠冕堂皇下的理由到底从他怀里扯走了谁,谁是混账谁有那现在看起来恶心至极的执着。
              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他不知道怎么告诉秦缓现在他来了,他张口结舌,他慢慢背过身靠在了门上,他和秦缓就隔着一道门。
              然后他坐了下来,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潸然无声。


              7楼2017-06-30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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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缓迷迷糊糊的听到敲门声是在大概四点左右,他把脑袋从膝盖里抬起来,柔软睡衣顺着挺直的脊梁缓缓展平,虽然还有褶皱的痕迹刻画在上面但是他没去扯。他揉着眼睛开了门,看到李白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愣——他以为是服务生来打扫房间。随后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完全是若无其事的问李白有事吗。李白一时噎住,他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一个可能会委屈到哭出来或者一个一言不发摔上门的秦缓,但是他的小医生平静极了——至少,表面上平静极了。
                平静到他怀疑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有事吗?"秦缓倒是率先开口了,"我胃酸过多,休养了一段时间,也算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劳烦看望。"
                李白盯着秦缓的侧脸,看着他开着门走进屋里——于是他也就跟了进去,顺便带上了门。他看到昏暗的房间里除了床铺凌乱以外别的都整整齐齐,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想着看起来秦缓还没有到歇斯底里的地步。只要他保持冷静,那么说不定还有机会。他在秦缓请他坐下之前快步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勉强开口:
                "秦缓你……"
                他突然噤了声,因为他感觉到了他掌心的那只手腕比起来过去他握着的那只,空了一大圈。他有点惶恐的抬了头,在触碰到秦缓温热皮肤的一瞬间,似乎所有他所能遗忘的故事和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抛诸脑后的细节全部在记忆里摇响了坟铃。他只能是紧紧的握住那手腕,感受到柔软的皮肉和坚硬的腕骨,看到秦缓一个踉跄停下来习惯性的……
                他收紧了手指。
                秦缓尝试挣扎两下无果,他侧过脸带着疑惑的神情平静的看着李白。李白慢慢镇定了下来,重新拾起了似乎掉在门外的勇气,看着他过去的爱人软弱而莽撞的开口了。
                "你……你,可以做我的爱人吗?"
                在他热切的注视下,秦缓哑然失笑。
                "你可以做我的爱人吗?"
                因为赛道上的胜利而堂而皇之翘课带着秦缓出去疯的少年,在电玩店门口猛的从背后环住了青年柔韧的腰肢脑袋埋进了人脖颈。青涩的味道混合着朝气蓬勃的荷尔蒙一瞬间包围了僵硬的医科生,同时少年的手不老实的从他T恤下摆伸了进去,捏住腰侧轻轻揉弄片刻后又眯眼蹭了蹭他脖颈。
                "你……"
                "我喜欢你,说认真的。"
                秦缓沉默了,李白的心有点沉甸甸的但他不在乎。他叹了口气,轻轻的唤出声。
                "秦缓……"
                然后秦缓就成了他的爱人。
                或者说,是秦缓自己以为的爱人。
                而他李白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所谓的爱人。
                "秦缓……"
                "我拒绝。"
                他盯着那杯水已经一个小时了。
                秦缓说完那句话后就轻松的挣脱了他无力的手,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好,随后结束了他蜗居在这里的生活。李白盯着那杯水看了很久,秦缓在从他面前消失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那时候他的嘴唇完全是干裂的。是有服务生进来帮忙拿行李的时候他才知道秦缓已经退房了,这种逃避的态度让他痛苦,他离开之前扫视屋内一眼,然后他看到了三个饭盒。
                三个,意味着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以及今天的午餐,秦缓都没有动。
                李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感,他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与痛苦,甚至比秦缓一口回绝他的时候来的更甚。
                而原因居然是可笑的秦缓的身体可能撑不住。
                他以前在秦缓面前消失的时候,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秦缓是在走出服务台的时候感到头晕的。他向来身体健康,所以他完全没有料到这种状况。他扶着门踉跄了几步暗骂低血糖的不及时,几步强撑的路都勉强。然后他倒了下去。
                不过他没有倒在地上。
                李白是第二次来到这家医院。
                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冰激凌。他盯着那个在床上安然沉睡着吊葡萄糖的人,恍惚想起来他递给自己草莓奶油球的情景。过去的秦缓在他身边总是安静的吃着一个白色的奶油球,但是他只记得是白色的了。
                好像是香草的……但是秦缓说了……那太甜了……
                是牛奶的吗……
                他的心脏骤然一阵抽搐,他想起来了秦缓给他带来的草莓奶油球,想起来了上面的花生和榛仁。但是他连秦缓喜欢吃什么味道的冰激凌都记不起来。他最后能做的只有把手指深深插入发丝,埋在床头一动不动。如果没人注意到他耸动的肩膀,根本想不到他在哭。


                8楼2017-06-3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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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
                  他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那天晚上吧台后面的一位调酒师。他有些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如何浑浑噩噩的走过街道,如何失去意识。
                  "我觉得你是低血糖,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我女朋友也有点,女孩子生长期都这样。"一头渐变紫发的男孩子俏皮的冲他眨眨眼,他的声音清澈而阳光,和他朋克的服装与造型古怪的发型毫不相似。不在酒吧的灯光下秦缓才辨认出来这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男人——他的身高实在是让人容易看错,只是他脸上依旧遗留着些许孩童专有的稚气的痕迹。细细看来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一个男孩子,虽然叛逆但是依旧……
                  "我叫高渐离,我们在酒吧里碰过。实际上我已经决定跳槽了,我是个贝斯手,并不适合调酒师。"高渐离轻巧的说,"我把辞呈摔在老板脸上冲出来的时候(见鬼,他为了让他的儿子有工作就把他安排在店里当贝斯手,那真实在是让人觉得血【嘿】妈【哈】炸的贝斯)看到你靠在门口,我以为你喝醉了,没想到一碰你就倒了,而且你身上完全没有酒气。我就把你带回来了。阿珂说我猜对了,在你没有意识的时候给你喝了些粥和糖水,现在你好些了吗?"
                  "……嗯。"
                  "外面都因为你闹得沸沸扬扬啊。"高渐离给他倒了杯水,"我那天下班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你是被什么晕了,那些人带你进去的时候你好像没有知觉。我给你的那杯酒不带酒精的。"
                  "我喝了别人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
                  秦缓没再说话。他安静的注视着那个放在一边桌子上的玻璃杯,桌子上有彩色玻璃的台灯,精心挑选的相框,还有一些粉嫩的少女饰品。在桌边靠着一把咖啡椅,上面放着一把贝斯,周围还散落着许多的纸片——大部分是打印的或者手写的乐谱。阁楼斜斜的屋檐从一边垂下来,风铃在有些关不紧的窗口叮当的响着,楼下人家训斥孩童的声音一声一声透过薄薄的地板传进屋里。他又想哭又觉得可笑,觉得可笑也觉得悲哀,心脏在胸膛里沉闷如老钟。
                  高渐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悲伤,拍拍他的肩膀好言相劝了两句,告诉他过会儿他女朋友会给他们做特别好吃的晚餐,随后又捡了那些有些踩脏了的乐谱,抱着贝斯一句一句的跟着慢慢唱起来。随手拨弄的弦音跟着有些凄凉的歌词——很久以后秦缓才知道,这首歌原来悲痛得那么热烈。
                  I give it all to you
                  我把一切都给你
                  Letting go of me
                  放开我吧
                  Reaching as I fall
                  当我跌倒,你总能及时赶到
                  I know it's already over now
                  我想眼下一切皆已结束
                  Nothing left to lose
                  别留下什么可以再次失去
                  Loving you again
                  再次爱上你
                  I know it's already over
                  我想一切皆已结束
                  Already over now
                  眼下,皆已结束
                  My defense
                  与生俱来的坚强
                  Running from you
                  因为你而消失
                  Cost me everything
                  我失去了所有
                  I can't resist
                  无法抵抗呵
                  Take all you want from me
                  从我这拿走所有你想要的
                  Breaking slowly
                  慢慢地撕碎
                  ——already over
                  他醒了,可是却没有年轻的贝斯手。
                  "……秦缓。"
                  秦缓没说话,他把头扭在一边,眼神有点空洞的看着窗外。李白喊出来那一声以后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尴尬又有点急切的楞在那里。他想好了秦缓醒过来就问他吃不吃冰激凌,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他无法张口去问秦缓想吃什么味道的,因为他不记得了,因为秦缓……
                  实际上秦缓没有那么小女儿情态——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而且是个已经在FIA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成熟的救护官。只不过李白忍不住去想太多,他想他的小医生已经没法再受点委屈,他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再让他用那种炙热又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者是再让他安静的口是心非。
                  秦缓的确是暂时不想见他,而他不愿承认。他总觉得,只要这么一直陪着他温言细语,秦缓就能原谅他,然后再靠进他怀里,再冲他有点尴尬又有点别扭的笑起来,再在他靠近的时候敏感的转过身来。
                  就像每次下课铃响起,都能看到那人在高中部教学楼门口抬头看向他——你出来啦?
                  过了一会儿他再去看秦缓的时候,秦缓已经再次睡着了。
                  办理离院手续是在晚上接近十点的时候,秦缓被他硬拽着塞进了车里拉回原先的下榻地。时速轻易超过三百的GTO委屈吧啦的让他摁在慢车道上爬,爬到仿佛都能听见红色烈马不甘的咆哮。秦缓安然的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风景,直到李白忍不住低低开口打破沉默。
                  "晕车的事,以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了你就不带我了。"
                  "……为什么那天要告诉我。"
                  "因为我没想到你还会再带我。而我不喜欢。"
                  沉默压得李白有些喘不过气,他驰骋赛场的时候就算汗透重襟都没有觉得窒息感如此强烈。秦缓的话直白到他一时无法接受,于是他稍微偏过头假装被路灯晃了眼睛,吐了一口浊气又把车速放慢了些。深夜驶向城郊的公交车从他旁边超过去,车上几乎空无一人。他手将将离开方向盘想去摸唱碟盒,就想起来这辆车上还没有放唱碟,他连缓解尴尬的东西都没有。他几乎感觉空气都慢慢的沉了下去,仿佛在水下。
                  "我晚上不吃了。"秦缓轻声的说,"你在医院已经快把我喂吐了。"
                  "不。"
                  "从头到尾你都一直这么固执。"
                  "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知道你以前给了我很多机会我没有珍惜……我也知道我错了,我受封建残余思想荼毒严重,我罪大恶极不该一走了之,但是现在你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李白,我当然是认真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理解,比如为什么你给我发了一夜短信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不肯让人去看我一眼,比如为什么你会写那封信,更比如我突然发现我喝酒根本不断片。"
                  李白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方向盘——可是实际上是他根本动不了。他张口结舌无法反驳,过往里恶作剧成功的喜悦让他看起来那么肮脏,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同秦缓说话——说一句都是玷污。秦缓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疲惫的靠在车窗上沉默片刻,随后轻声开口。
                  "就算是我和你见面这么多次,李白,我……"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但是他无法拒绝。
                  "……我现在宁可相信你只是恶作剧,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接近我,为了徐福当年的打扰吗?那为什么是我……"
                  "不。"李白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一开始是,但是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才会走。给徐福那封信……你别信他的,我只是找个理由……"
                  这个理由他自己都不相信。
                  秦缓安静的听他语无伦次的解释,随后他听到后面发出一声叹息。他的手再次捏紧了方向盘,而拯救局面的却是他的手机。在他快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适时响起——是狄仁杰打过来的。
                  "我在伊莫拉赛道旁边。"狄仁杰的声音有些带着喘,"我找到张良了——秦缓在你身边吗?"
                  "在,怎么了?"
                  "把手机给他,张良有话和他说。"


                  9楼2017-06-3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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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缓接过来电话的时候张良刚刚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上面的沙盒里。他并不抽烟,只是喜欢安静的注视着灰白的烟气慢慢浮动起来——就像某座山上流淌的云。看完赛道下来的年轻人有几分趾高气扬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与他的上司争论着什么,张良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眉心里蹙着骄傲和担忧,直到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直到秦缓喊了他的名字才猛然清醒。
                    "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关于你曾经的老师兼抚养人徐福,我们正在收集证据准备起诉他……罪名是利用职务便利贪【嘿】污【哈】受【呦】贿,嗯……关于你当年的事情也部分的牵扯在内,不过不用你出面。李白在你旁边吗?"
                    "在。他怎么了?"
                    "他……说实话……秦缓,我希望你原谅他。"
                    "……理由。"
                    "你总是觉得你痛苦是因为你爱他,而他痛苦是因为他的失误。但是你怎么知道,他的痛苦会不会是他也爱你?况且我基本可以保证,当初的一切都是徐福计划中的事情。他一开始喜欢你和徐福并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徐福自己想让你不要碍事,又怕李白报复,索性把你们弄翻脸而已。至于手段……他是有意计算过了你们的感情,以及适时策划了对李白的刺激行为,让他对你绝望,最后离开你,然后他再趁机把你扫地出门,毕竟你正义得过分他没法带你入伙。更何况你和李白当时什么都不懂,有心算无心怎么看得出来……喂?秦缓?你在听吗?"
                    ——如果你为之努力了那么久,就算是他抛弃你,你仍旧为了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而彳亍向他那么久,最后有人告诉你,你是他成功之路上的绊脚石,他根本不需要你。
                    ——如果你为之难过了那么久,就算是说好了的放弃,你仍旧为了当初的过失想问他一个究竟而来到了多看一眼都会痛苦的地方,最后有人告诉你,那不过是年轻人的恶作剧。
                    戏谑和玩弄里点亮了的虚假的故事如何happy end,早就被舍弃了。
                    秦缓僵硬的手指握紧了那还带着李白体温的手机,他有那么一瞬间张口结舌,忘了呼吸,又想要笑出声,又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时光翻转到了一切都开始的时候。
                    他听到李白在背后喊住他,少年的表情干净而嚣张,带着恣意妄为的天才的骄傲问他……
                    张良所得到的只有那嘟的一声挂断。
                    ——他所狂奔的路上他迂回迷茫在雾里,走到尽头发现原来这不过就是一切的起点,盘绕成一个滑稽的零嘲讽他一无所有。在泥泞里他奋力挣扎试图反驳,结果走了这么久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追风者,就算是追上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
                    而那个明知他什么都得不到的人,却用那一副虚假的真诚嘴脸鼓励他追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总会因为顿悟而心中骤起无名之火,燎过内里痛不欲生。不仅仅是因为过去没想到,更多是因为无法再骗自己。
                    逃。
                    逃开这里。
                    逃到远远远远远远远远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若是勇者沦落到这般地步,也就没有人去斥责他的逃跑是懦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烈马止蹄。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置若罔闻,那个声音有多陌生——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声音,这种追着他的声音,又焦灼又痛苦,又急切又紧迫。
                    他站在暖风呼啸里终于发现了真我,那个无关紧要的不被重视的随手弃置的甚至没有被当做有灵魂的生命。
                    假的。
                    他早已当不成勇士了。
                    好了。
                    我们来稍微理一下这个复杂的故事,在痛苦下掩盖的平白的过去,让人绝望的过去。
                    大概是在六年之前,那个时候是这个故事整个的开始——其实不止六年,非要说的话,是大概在二十年前,在中国西安的某所孤儿院门口。徐福清楚得记得那个时候的天气,到很久很久以后也没有忘记过,或者说这种东西总是会突然跳出来浮现在他眼前。那是个略显得清冷的早上,夏季风与呼啸而来的冷空气缠绵降下的云雨里,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某所孤儿院门口。从车上走下了一个瘦高的男人,那是过去的他,眼神阴郁而带着漠然。那时他刚刚结束了一段随队,从巴西回来,从热带沸腾的空气里回到这个四季分明的国家。
                    他是因为一封信,来找一个孩子。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安静而离群的孩子。当他捏住那只有些凉的小手的时候,被冷雨浇得冷清的心里骤然泛起来了一丝暖意。他似乎看到了一直激励自己的那个老师,一样有些不郁的眉眼,一样柔和的五官,一样温柔的笑。几个小时后他牵着孩子的手握着领养证书慢慢走着,在门口撑开了伞,雨水顺着脚边淌过去——淌过去了。孩子抬起头看他,眸子干净得好像无根水一般不染纤尘。
                    "……你是谁?"
                    他顿了顿,把伞又往孩子那一侧偏了偏。
                    "我叫徐福。"他用似乎不在意的口气说着,"是一个医生。你不是想当医生吗?我是来接你的,以后你就可以喊我老师了。"
                    这个孩子叫秦缓——他以前叫秦越人,不过他不怎么记得了,秦缓是徐福给他起的名字——总之他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此成为了徐福的学生,也成为了徐福的养子。秦缓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又聪明又懂事,而且非常干净,干净到这个透明到青涩的词仿佛就是他身上的某种烙印一般。虽然徐福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过他大约是心虚的,总是躲着这个孩子去做,并且告诉自己这样都是为了秦缓,为了让他过得更好,能去更远的地方,成为更优秀的人。就这样秦缓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了十四年,顺利的升入了大学,并且成为了徐福得以炫耀的本钱之一。
                    这个时候徐福看到了另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和秦缓不一样——并不是本质的完全不同,而是在那种"干净"之外有染上烟火气的开朗和随性,恣意妄为又顽强执着。或许这种特性可以称之为纯粹,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个优秀到过分的赛车手。他在赛道上所表现的沉稳和大胆往往让一些前辈自惭形秽,而技巧的方面又令大部分同辈望尘莫及。在这个孩子对本来应该毫无阴霾的前程而忧心忡忡的时候,徐福向他抛出了自以为的橄榄枝。他回家的时候看到秦缓把自己的人生规划书拿过来,他笑着接过,看完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了回去。秦缓想做个医生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想……
                    "我只是不想让他发现,他所敬重的人原来这么不堪。仅此而已。"
                    怀着负罪的心以及被那颗心扭曲的灵魂,徐福不想让秦缓发现自己的秘密,也不想让秦缓再注视那个注定让他伤心的人。他分辨得出那些假意慢慢汇聚成真心,也看得到天才的少年眼中的矛盾,更明白着少年人的多变心性。他恐惧着那一天——他的面具被揭开的那一天。他不能让这个孩子再像某个人一般用那么失望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转身就走。
                    他决定把秦缓推开,远远远远远远的推开。用昭彰的伤害掩盖从骨子里就腐朽的不堪,然后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是对的。无论怎样,表面的愧疚和痛苦,总比发现内里重重的欺骗、绝望与肮脏来的快活。
                    在那个开满了紫藤花的夏天,甜美糜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世界的夏天,他将地狱门口的人往后推了一把。
                    殊不知那人的背后同样是地狱。


                    10楼2017-06-3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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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把秦缓拖回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绝望的人甚至几乎丧失了求生欲望。几个小时之前的秦缓尚能拔出剑对他反击,而现在他只是沉默着在他怀里,浑身剧烈的颤抖,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假的。
                      假的。
                      假的。
                      秦缓的嚎啕是无声但深刻到骨子里。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是想堂堂正正的向徐福道歉还是想堂堂正正的站在李白身边,到最后都不过是痴心妄想一纸空言。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从一开始就只有自己一个——动了心。
                      假的。不被需要的。被抛弃放弃舍弃的。
                      他在李白的怀里一滴一滴掉着眼泪仿佛悲哀永无止境,感情是多么奇特的东西呢,从来不见血,从来不留下疤痕,却伤一个人伤得那么深……
                      迷迷糊糊的他感到有人的嘴唇贴着他额头,极其珍惜又极其虔诚的小心吻了下去,轻得仿佛晴朗夏日穿廊的风。那人呢喃着秦缓秦缓秦缓,声音清晰却带着点颤抖,吻去他的眼泪吻着他的唇。但是他心底居然只有嘲讽。
                      真可笑,居然还有人把垃圾捡出来当成宝物。听着那声音秦缓一时失声,他有些软弱的垂了眸子,内心的嘲讽却愈加汇聚成海。
                      ——你把一切都托付给最重要的两个人,但是他们一开始就是谁都不需要你的,甚至利用你互相算计。
                      ——你的爱情和亲情一开始都是出自真心,到最后却除了你没人承认它的真心。
                      ——你身为一开始就被抛弃的东西,被捡起的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再次抛弃……
                      该怎么原谅他。
                      从那一天开始李白就坚持让秦缓和他住在一起了。他开始疑神疑鬼和神经质,在和狄仁杰通话的时候语气越来越糟糕,黑眼圈浓重到不忍卒睹,面色憔悴以至于广告商雇的化妆师抱怨连天。但是他回到公寓的时候总是非常平和的,带着小心翼翼和温柔,看着那个恢复了工作而对他不理不睬的人,就算是对秦缓对待晚餐的态度而万分恼火依旧细声细气的像个鸽子。第四天开始他发现秦缓并不排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于是他堂而皇之的抱着他的恋人入眠。哦,只是他认为的恋人。
                      "张良真的只说了这些,你该有他知道得比你想象中多的预感。"狄仁杰在电话里投降,"我认输,我认输。你打算浪费多久在奥地利?你在发现你小情人的不对劲的同时,也该明白时间不多了,是时候带着你的小情人回来归队了。"
                      "他情绪一直很糟糕,我能感觉到。"
                      "噢,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
                      电话里的声音一时静默下来,只有些微的碎雪花一般微微溅起的电音。隔壁秦缓还在机械的敲着键盘,嗒嗒嗒嗒的声音熟练的单调重复着,偶尔出现短暂的空白——不过很快又被补齐。狄仁杰在遥远到在太空里转弯的距离那头思索着,最后试探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还是……给他点安全感。他这样怕是以后要抑郁……突然受了这么大打击,生活目标都可能没有了。我听张良说他一开始有把找徐福道歉当成努力目标的打算,也特别想找你解释……而且就他以前的心理学教授说。他离开你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有抑郁倾向,他以前就是不怎么说话的人,别让他闷着。"
                      李白的呼吸都轻了,几秒钟后他急促的答了一句"谢谢"就迅速扣了电话。他快步走到秦缓身边的时候秦缓还皱着眉头斟酌着措辞,突然就被身后伸出的双臂拦腰抱住直接撂在了床上。青年人结实并且由于健壮而沉重的躯体压在他身上——几乎能隔着薄薄的T恤感觉到结实的温热的肌肉,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腰身到了无法躲避的地步。呼吸喷吐在侧颊他听到李白压抑着的哭泣声,很低很低,脆弱得就像一个孩子。
                      仿佛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说不出。
                      脑海里记忆一瞬间的重合,秦缓有些心软的没有因为不耐烦而去推。他被抱的很紧很紧,听到李白抽噎的声音,听到他说抱歉,问能不能重新来过,诉说着他现在的恐惧。李白简直不能再清楚抑郁症的可怕,他记得母亲鲜血淋漓的双手和父亲阴沉的脸,记得被绑在床上的苍白的女人,记得——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安静的沉默的绝望。
                      他软弱的开口,"你没事了,我一直陪着你,你别这么难过,我也很难过。"
                      如果过去的李白知道这么说就好了。
                      痛苦和遗憾依旧啃噬着被不信任占据的内心,就算是比李白成熟太多,也不代表秦缓就可以理解。他只能说是想着过去的那个还没有他高的少年,光一样的少年,然后抱紧了这个比他还高而且比他发育得结实得不止一点的青年——还好在他仍旧是光——想着过去的那个死在记忆里的爱人,缓和下口气来安抚。
                      "别哭了。"秦缓说,"别哭了,我在,我没事的。"
                      秋老虎即将过去的时候高渐离找到了新的工作,而秦缓也在咖啡厅里打工了一个月了。寄出去的申请书还没有消息,身为秦缓选修课教授的庄周的推荐信刚刚摆在桌子上。阿珂在房间里因为功课努力,而秦缓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僵直的后背就被高渐离拽了出来。
                      "阿珂要升学了,所以新歌只能在这里练。"高渐离冲他挤挤眼睛,"阿珂说你很会弹钢琴,大概也懂得一点音乐?帮我听一下,昨天的谱子我改了。"
                      "可是……"
                      "我新工作的地点在你的咖啡厅旁边,就在街尾。上次有女孩子来冲你,下次再来你就找我,我在她们窗子下唱一晚上。"
                      秦缓忍不住失笑,"那你也太坏了,会因为扰民被保安抓走的。说不定她们还会报警。"
                      "我保证不会我唱歌这么好听——"
                      当楼上的大妈终于因为艺术家的创作而尖叫起来并扔出一只蒜头的时候,高渐离已经蹦哒得浑身是汗。秦缓努力试图忽略胳膊和小腿上的蚊子包——尽管它们瘙痒并肿大着,好像蚁酸将要喷发的火山口。未来的大音乐家从门口的铁管里拎出一个粉笔头仔细的涂掉白粉墙上手写的广告,他认真的模样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美的画——而他在做最后的修整。阁楼上倾斜下来屋顶的走廊露出灰白的房梁歪歪扭扭的挂着,用薄木板堵死的窗口在缝隙里透着温暖的光。
                      楼下的小孩子在练习钢琴,轻快而断续的弹奏着圣诞节。阿珂背诵课文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风铃静止着一动不动。
                      秦缓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满坠着沉甸甸的。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高渐离哼着小调把粉笔头扔进垃圾桶然后对着外卖盒挑三拣四。抱着塑料袋的高渐离仔细检查了一下袋子后,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今晚吃意大利面。"
                      秦缓吃下药片的时候李白在他身边。他皱了皱眉盯着秦缓滚动的喉结,随后啪的把报纸合上。
                      "今天我不会带你出去兜风的。"李白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吓到秦缓,"你……你不用吃药,总是吃药对身体不好……你看,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喜欢开车,当爱好变成了工作的时候很多时候……"
                      "不是晕车药。"
                      李白一瞬间有点噎住了,他脑海中在几秒内飞驰而过从普通的肠胃病到严重几近于致命的数百种原因,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他几乎无法动作和说话。当语言回归的时候他感觉到声音陌生得都不像他自己的,他听到自己说:
                      "回医院,你需要做检查。"
                      "我自己就是医生,我的状况我自己很清楚,不会有事的。"
                      "这药用来干什么的。"
                      "预防肠胃性感冒。"
                      李白有些狐疑的盯着那个小药瓶。小药瓶理直气壮的躺在秦缓的手心,似乎带着蔑视的味道回敬他的探寻。于是李白也理直气壮的拿走了药瓶,然后理直气壮的拿起秦缓的手掌亲了一口。
                      "这是我的,不是你的。"他严正的对药瓶宣布。
                      秦缓:"……"
                      秦缓:李太白你脑子没病吧。
                      李白:略略略。
                      收拾完李·恋爱脑·白破碎的少女心后,秦缓还是麻利的订了机票带着小媳妇样的李白飞了北意大利。站在赛道边的李白本来眼还往秦缓那儿瞟,差点被狄仁杰一巴掌打进隔离带里。
                      张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宛如一台滑稽剧。他身后跟着目空一切的天才,扬着下巴只顾看着试完了第一圈与狄仁杰争论的李白……啊,后者再次差点因为走神被一巴掌拍进隔离带里。秦缓打量了一下这位在节目中多次露脸却总是礼貌的拨开话筒表示不接受采访的天才,稍微挑了挑眉。
                      "诸葛亮。"张良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雷诺的新秀。他非要跟出来。"
                      诸葛亮没说话,他锐利的蓝眼睛扫动了片刻后稍微软和下来,垂了眸子沿着观众台的台阶慢慢走下去。在秦缓以为他就要这么不辞而别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从经验上略显弱气、而在天分上十分自信的微笑。青年人刚刚长成的蓬勃与天才孤独而脆弱的高傲恰到好处的糅合在一起,又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和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样明媚的表情让秦缓愣了愣,脑子里如同沼泽翻滚的气泡浮动而过一般带起陈年污臭的渣滓——尽管这渣滓也曾经是明媚蓬勃的生命,努力向着阳光生长。
                      "张良前辈。我先下去了。"
                      张良颔首示意他快去快回,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诸葛亮按理说应该是我的学弟。他现在就读的大学和我当年上的是同一所——连同系都是同一个。所以刘邦才让我去搞定他。这个暂且不提,我没想到你真的进了法拉利。"
                      "原因不是清楚明白得很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本意是让你放弃他们进入雷诺,在雷诺里你会活得更开心些。"
                      "可以理解成你在挖墙角?"
                      "我在确定你的目的,秦缓。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和李白这么快冰释前嫌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在张良的意料之外。
                      潜台词就是,这完全不可能。
                      熟谙雷诺战队内部这个乐此不疲的梗的秦缓沉默了一会儿,不咸不淡的开口。
                      "我需要获得的是真相。"
                      "有时候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张良好容易把目光从诸葛亮身上转开而去看他,"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你认错了的主要矛盾。我听说你在李白面前情绪很不稳定。"
                      "难道不是对你们有好处?"
                      "好处并不大。你也看到了,诸葛亮还太年轻。趁着这个时节,我不太希望他在还浮躁的年纪就被庸名浪声所捧杀。"
                      "……他和李白不一样。他不那么在乎这些。"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秦缓,你再次接近李白并引出徐福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找出真相还是报复?"
                      "非要说的话,两者兼有。"
                      "那你打算怎么报复。让他爱上你然后再抛弃他?这种手段……"
                      "他并不爱我。"秦缓平静的纠正。张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被口水呛到。
                      "你说什么?"
                      "我说,他并不爱我。"秦缓重复着,然后他嗤笑了一声,"他只是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想要补偿自己的良心而已。和我有什么关系。"


                      11楼2017-06-3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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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李白已经跑完了最后一圈从赛道上下来,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浑身汗湿得难受。诸葛亮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天才模样——几乎让人想揍他。这个看起来和李白表面一样文弱温润的青年也有和李白一样不肯认输的个性和几乎让人头疼的执着。李白瞥了他一眼,再回头看到他的小医生从看台上下来——白大褂如同某只白色的鸟陨落时垂死挣扎的翼,凄艳而脆弱。
                        他隔着赛道喊了秦缓一声。
                        秦缓抬起头,已经开始滚烫的空气与地面蒸腾而起的水雾混合着扭曲了视线也扭曲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巨大的赛道上一篇几乎是闪闪发光着升起的雾气如同纪录片里奔腾着牛羚的广袤无垠的平原。其实走出这里不远就是高楼林立的城市,但是李白那一瞬间突然宁可把它们当成水泥森林。他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一句话——一句很久以前的读到的《雪虎》(注1)上的一句话:
                        "那天斯科特独自外出骑马,而他和她并肩在森林里奔驰,就像多年以前吉喜和老独眼在北国的森林里一样。"
                        他不明白这是不是就是秦缓想要的那种爱情。
                        晚饭一切从简,李白夹着包就跑去开了会,回来以后已经接近午夜。秦缓还趴在床上打开心消消乐,biu和咔哒的特效声让他唇角不由自主的带着一点点微笑。李白盯了他一会儿,随后偷偷从背后接近他,然后把他扑倒在床上。
                        "别闹。"秦缓努力的举起手机,"我马上就要通关了。"
                        李白不说话,脑袋搁在他肩窝里可劲儿又亲又舔。
                        "……李太白你属狗的是不是。"
                        "我不,我属狼。"
                        秦缓失笑,"别闹了,起来洗洗睡觉。你身上汗洗干净没有。"
                        "小医生你嫌弃我,我不活了。"
                        "……李白。"
                        "秦缓,秦缓。"他慢慢把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眼睛开始亮晶晶的——秦缓看到这个目光的时候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和诸葛亮看张良的目光有点像——然后他的手指慢慢的滑在了爱人腰间。
                        他小心翼翼的捏了捏,无辜的眨眨眼。
                        "秦缓,我们做【和谐谐谐谐谐谐】爱吧。"


                        12楼2017-06-30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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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楼2017-06-30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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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c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7-06-30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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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韩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6-30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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