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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东风 BY 流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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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12-30 22:05回复
    一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这里没有枯藤老树,没有小桥流水,有的是掩映的山树,树林间一条笔直的大道贯穿南北。 
     已是夕阳西下时,大道上显得十分冷清,只有一人一马缓辔而行。 
     马是匹白马,也是匹好马,马上的人一身月白色衣衫,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他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垂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四周静静的,只有马蹄声规律而单调的响着,更凸显出沉寂的气氛。 

     还好,这样的沉寂很快就被打破了:一阵急行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道尽头又出现了两个身影。 
     当先的那匹马上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身大红衣裳,红光满面,看起来像个大财主。似乎要与这胖子相映成趣,后面一匹马上却是一个干瘦干瘦的瘦子,修长的身体远远望去像一根竹竿。他身上穿的却是一件淡青色衣裳,虽然没有胖子扎眼,但剪裁合体,做工精良,显然也是有身家的人。 

     两匹马行到青年身侧时,忽然将速度放慢下来,与他并辔而行。 
     胖子笑嘻嘻地拱手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可知道沈家庄怎么走?」 
     青年向两人打量一眼,淡淡一笑:「两位可是要给沈老爷子拜寿去?」 
     胖子一怔,哈哈大笑:「原来大家是同路人,这位小兄弟也是去沈家拜寿的?」 
     青年笑道:「就算是吧。」伸手一指,「转过这片山,再有两、三里路就到了 。」 
     胖瘦两人原本急于赶路,现在听见路程不远,便放下心,与青年一同行进。边走边攀谈起来。 
     青年问道:「两位似乎是第一次去沈家庄,不知与沈老爷子有何渊源?」 
     胖瘦两人对望一眼,胖子道:「实不相瞒,我两人久闻沈老爷子大名,却恨无缘识荆,更说不上什么渊源。我们此次来是为了沈家的二公子。」 
     青年目光闪动:「原来是沈家的二少爷的朋友?」 
     胖子叹了口气:「惭愧,我们哪里担得起『朋友』二字?在下原本也是江湖出身,后来在京城开了一家酒楼,也算是小有名气,不料一年前昔日的仇家前来寻衅,他带了帮手,几乎将酒楼拆了,多亏当时沈二公子仗义相助。所以朋友谈不上,沈二公子是我的大恩人。」 

     瘦子接口道:「我也与这位申兄一样。半年前我保一趟镖到太原府,路过太行山脚下时有人劫镖,此人是纵横江北的独行大盗,我这点道行自然抵挡不住,眼看镖银就要被劫走,正赶上沈二公子路过,杀了贼人。」 

     他接着苦笑:「这镖银是京中一位达官所托,数字又大,若是丢了,恐怕我一家只有抹脖子了。沈二公子对我实是恩同再造。」 
     「所以两位听说沈老爷子的大寿,便特地赶来,一为祝寿,二为谢恩?」 
     两人齐声道:「正是。」 
     说罢又苦笑:「只是我二人身份不高,连张请柬都没有,这样冒然前去,不知......」 
     青年插口道:「两位知恩图报,正是性情中人,我想沈家庄一定会欢迎两位。」说完冲两人安慰的一笑。 
     不知怎的,这青年相貌虽说不上俊美,但这一笑却极是动人,还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两人顿时觉得心宽不少。 
     胖子试探着问道:「小兄弟看来与沈家渊源不浅。」 
     「还好。」 
     「我听说这位沈二公子出生时,沈夫人曾梦见百凤齐舞,所以才给他起名『凤举』,可有其事?」 
     「据说是如此。」 
     胖子长叹一声:「这位沈二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听说他五岁便会练剑,十一岁便杀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连天云』,从此名动江湖,被誉为『神童』。」 
     瘦子道:「沈老爷子当年号称『神剑震江湖』,声名赫赫,虎父无犬子,沈公子又怎能差得了?」 
     胖子道:「更难得的是沈二公子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剑胆琴心,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据说他曾与一代棋王顾圣子对弈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瘦子叹道:「沈老爷子有子如此,也不枉一世英明了。」 
     胖子道:「我儿子将来若有沈二公子的一半,叫我现在就死我也愿意。」 
     瘦子忽道:「这沈二公子如此出色,不知为何沈大公子却寂寂无名?」 
     胖子道:「这个我到是略有所闻。沈大公子名叫沈雁石,听说无论相貌、武功、才智、名气都远远不如其弟,所以也不常在江湖上行走,据说沈老爷子也不喜他。」 
     瘦子奇道:「同样是兄弟,怎么差得如此之远?」 
     胖子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二公子的娘就是当年江湖上有名的女侠、才女岳明仙,但这位沈大公子的娘听说却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有幸嫁入沈家,生了一个儿子便去了。」 

     「难怪。」 
     青年一直微笑着听两人说话,此刻忽道:「沈家庄到了。」 
     两人张目一望,果见一座高大的庄院矗立前方。庄门上悬着块大匾,上面金漆漆着『沈家庄』三个大字。由于沈家庄地处偏僻,贺寿的人多半提前一两天来到,所以庄门开着,几个家丁正在门前迎客。 

     胖子忽然醒起道:「小兄弟,咱们一路行来,可还没有通报姓名呢。在下申功远。」 
     一指瘦子:「这位兄台是『正南镖局』的郭云天。」 
     青年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沈雁石。」


    2楼2008-12-30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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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沈雁石快步走着,回想刚刚的情形仍然不觉好笑,他并不是有意令那胖瘦二人难堪,只是一开始没报上姓名,后来也就没机会开口了。 
       吩咐家丁好好招待两人,又打听父亲在书房,就忙向这边来了。 
       远远的看到书房一角,心情立时沉重起来,走到门口,先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道:「爹爹,雁石回来了。」 
       书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 
       沈老爷子沈成风到明天刚好五十岁,五十是大寿,所以要好好操办一下。其实由于内功深湛,保养得宜,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五十岁的人。头发还是乌黑光亮,身材刚健挺拔,丝毫没有变形的迹象,双目熠熠有神,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镇定如沈雁石者,每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也会油然生畏。 

       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爹爹,仙姨。」 
       这个「仙姨」是沈凤举的母亲岳明仙,沈成风的第二位夫人,年轻时据说是武林第一美人,过了十几年,风姿不减,与沈成风站在一起,连沈雁石都不得不承认是一对璧人。他自出生就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有时常想:母亲长的什么模样?与父亲站在一起会不会也是这般契合?但他心里也隐隐知道不会的,不然也不会生下一个平凡如斯的自己。 

       好在这位继母对他还算不坏。 
       沈成风正在练字,多日未见也没舍得扫这大儿子一眼。到是沈夫人站了起来,道:「雁石回来了,一路上可好?」 
       沈雁石含笑答道:「还好,仙姨可好?」 
       沈夫人道:「好。」还想找几句话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尴尬的立在当地。 
       还好沈成风终于出声了,先哼了一声,道:「说是去视察田庄,结果昨儿田庄的老吴把租银和寿礼都送来了,你这个大少爷却踪影全无,这一天去哪儿了?」 
       沈雁石答道:「孩儿有些事情耽搁了。」 
       又是重重的一声哼:「你能有什么事?」 
       沈雁石不敢顶嘴,只道:「孩儿给爹爹准备了一件寿礼。」 
       沈夫人见这父子二人气氛紧张,忙道:「 雁石准备的寿礼,想来是不错的。」 
       沈雁石拿出一物,道:「这是南山血玉,据说有活血通筋之奇效,我见爹这两年时时运功不畅,便求来给爹。」他为求这块血玉可说是历尽艰辛,还险些迷失在山中,因此上晚了一天。只是他认为这是人子分内之事,也就不说。 

       沈夫人忙接了过来,见这方血玉暗红之中透着莹润,手一接触便能感到一丝暖意,心知这东西十分珍贵,喜道:「成风,你看雁石多孝顺。」 
       沈成风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和之意,正想说什么,忽听外面家丁叫道:「二少爷回来了。」 
       沈氏夫妇同声道:「凤举回来了。」都是喜上眉梢。沈成风撂下笔,沈夫人则急迎了出去。 
       只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少年一把推开门,叫道:「爹,我回来了。」目光一扫,见到沈雁石,说道:「大哥也在呀。」 沈雁石点点头, 
       沈成风骂道:「你这死小子,一去就是半年多,还知道回来?」 
       他虽是骂,但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沈雁石看在眼里,心中一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父亲却从未对他展露过。 
       这少年自然就是沈凤举了。他今年十七岁,少年成名,意气风发。一进门,所有的阳光似乎就只集中在他的身上。 
       沈雁石默默退到角落里--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戏份,偏偏又不能退场,还真是痛苦。 
       半年没见过凤举,他似乎愈发俊秀了,上天好像独独钟爱于他,把所有的灵秀都赋予了他。很难想象两人是兄弟,对此, 
       沈雁石心里只有遗憾,却不敢嫉妒--嫉妒会令人丑陋,自己已经够丑了。 
       目光转向沈凤举身后,掠过沈夫人,停留在一个黑衣青年身上,心中一震,是的,有凤举的地方就有他!早就该知道的。 
       青年有着一张帅气而沉稳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青年才俊。即使与沈凤举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这又是一对璧人! 沈雁石在心里暗叹,父亲和仙姨是一对璧人,这两人也是,看那一直注视在凤举身上的温柔目光就知道了,只有自己是多余的。 
       黑衣青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一笑:「 雁石。 」 
      


      3楼2008-12-30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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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石也回报以一笑:「你好。」 
         那厢沈凤举嬉皮笑脸地道:「爹爹,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沈成风佯怒道:「不孝子,想你做什么?」 
         「这样啊。」沈凤举叹了口气,「可我一直都想着爹爹呢。尤其想到明天就是爹的大寿之日,怎么也要赶回来祝寿。就和子青一路飞奔回家,马都累得吐白沫了。」 
         黑衣青年岳子青道:「是呀,凤举天天念叨着给您找寿礼呢。」 
         沈成风这才看到岳子青:「原来子青也在,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岳子青笑道:「我看姨夫与凤举互叙别情,真情流露,怎好打破你们的天伦之乐?」 
         这个岳子青是沈夫人岳明仙兄长之子,父母在他十二岁上早亡,此后就一直寄住在沈家庄,沈氏夫妇一向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说话也就随便些。 
         沈成风:「这趟出去凤举没闯什么祸吧?」 
         没等岳子青回答,沈凤举抢着道:「我几时闯过祸了?不但没有,我还特地给爹找来了一分大礼呢。」 
         将随身的包袱打开,众人看时,却是三把宝剑。 
         沈成风笑骂:「古灵精怪,我要这多剑做什么?」 
         「爹,您看清楚。」沈凤举指着一把剑柄上浮刻着金蛇形状的宝剑道,「这是金蛇剑。」 
         沈成风一怔,问道:「金蛇剑客的随身佩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打败了他,剑就归我了。」 
         「你打败了金蛇剑客?」沈成风一脸诧异。 
         沈凤举笑道:「还有呢。这是华山展文骏的惊泓剑,这是『天南一剑』段飞虹的日华剑,都是有名的宝剑。孩儿这次既为爹爹得来宝剑,又长了我们沈家的名声,算不算一份大礼?」 

         金蛇剑客、展文骏、段飞虹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沈成风听说儿子竟能将这些人打败,不由得得意,哈哈大笑:「果然是份大礼。」 
         沈凤举道:「对了,爹,古松道长还传了孩儿一套剑法。」 
         沈成风又是一怔:「青城古松老道?这老儿剑法不错,脾气却乖僻得很,怎么肯教你剑法?」 
         沈凤举笑道:「他和孩儿一见投缘,便传了剑法给我,爹,不如练给你看?」 
         也不等沈成风答话,拉着他便往练功场去,回头招手:「子青也快来!」 
         沈成风没形象的被儿子拉着,也不恼,只喊:「别拉,别拉,我去就是了。」岳子青在后面笑着,跟着。 
         这三人一走,书房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沈夫人和沈雁石。还有那块血玉,孤单单被留在了桌上。 
         沈夫人不忍他尴尬,勉强笑道:「这血玉果然是奇宝,你爹爹看来也是很喜欢的,我代他收下了。」 
         沈雁石心头苦笑,轻声道:「这血玉自然比不上那三把宝剑珍贵,这我是知道的。」 
         举头望向远去的三人,心下一片黯然:那个世界,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的。


        4楼2008-12-30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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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214.97.*

           向沈夫人告了退,又去给几位早就来帮忙的世叔世伯请过了安,沈雁石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一个声音喜道:「少爷,你回来了!」 
           却是他的贴身小厮沈安。 
           沈安笑嘻嘻的迎了上来,道:「少爷,你一去这些天,可想死我了。」 
           沈雁石板起脸:「是么?若不是你贪嘴,吃坏了肚子起不来床,大可以跟我一起去。」 
           沈安听提起了他的糗事,登时苦了脸:「少爷。」声音尤为哀怨。 
           沈雁石笑道:「好了。昨天我让老吴带来的新鲜果子你见着了没有?」 
           一提这个,沈安圆圆的脸上又笑开了花:「还是少爷好,知道想着我。」指指自己肚子,「都在这里了。」 
           沈雁石笑骂:「馋鬼!」 
           回到房里先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沈雁石满足地叹了口气,心想明天还有的忙。自己出去这些天,不知庄里准备得怎样了,待会儿得将总管叫来问问。 

           边想边回到外间,却见总管沈福早已候在那里,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他急得干搓手,见到沈雁石这才明显舒了口气。 
           能叫沈福着急的想必是大事,沈雁石禁不住问:「明天的寿宴准备得如何?」 
           沈福道:「回大少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沈福上前压低声音道:「老爷金冠上的珠子不见了。」 
           沈雁石一震。他父亲向来不喜欢束冠,总觉得累赘,平时也只用一根簪子将头发绾住,只在重大场合为显隆重才束上一支紫金冠。这金冠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上面嵌的那颗珍珠。足有龙眼大小,是南海珠母,价值连城,又是凤举送的,所以父亲尤为爱惜。 

           「老爷知道么?」 
           「不敢惊动老爷夫人。」 
           沈雁石点点头:「查出了什么?」 
           「有个人很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 
           沈雁石瞟了他一眼:「审审不就知道了?」 
           沈福赶忙解释:「回大少爷,不是咱们庄子上的人,是赵三爷带来随从赵满。」 
           「怎么是他?」沈雁石皱了皱眉,这位「赵三爷」指的是「大摔碑手」赵冲,早年他和沈成风一起行走江湖,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沈成风的五十大寿,他老早就来了。这赵满是赵冲的随从,常随赵冲来沈家庄,沈雁石也曾见过他几面,印象中倒是十分机灵,想不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福道:「老爷的金冠一直是由兰儿保管,赵满常来咱们庄上,见面的时候多了,一来二去,两人就......就有了私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富抬眼看了下沈雁石,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接着道:「所以赵满见过金冠。事发当天,兰儿从夫人那儿下来,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从她房里出来,认出那是赵满。」 

           沈雁石没问兰儿是不是看错了,因为他知道女子对他心仪的对象总是很敏感的。沉吟道: 
           「兰儿有没有可能监守自盗?」 
           「我问过,她不敢。」 
           沈雁石点头,知道沈福绝对有本事让人说实话。 
           「原本这是小事一桩,不敢惊动大少爷。只是涉及到了赵满,认真查开了,赵三爷的脸上须不好看,但若隐而不发,明儿个老爷一戴金冠就得露馅......」沈福当了这些年总管,头一次遇见这样左右为难的事。 

           沈雁石叹了口气:「烫手的山芋!」又问,「赵满能把珠子藏在哪儿?」 
           「派去监视他的人说他这两天没跟什么人接触过,除了跟着三爷,就是窝在房里。我曾派人借打扫房间之机搜过他的屋子,也没发现什么。」 
           「那就是带在身上了?」 
           「十有八九,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心想搜身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沈雁石目光一闪,笑道:「好办。你回去跟大伙说,我从田庄那边新学了个戏法,待会儿到后院变给你们看。」 
           火燎眉毛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变戏法!沈福急道:「少爷!」 
           沈雁石挥手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办,我保管珠子平平安安的回来,去吧。」 
           沈福心中虽然不信,却不敢再说什么,领命去了。 
           看着沈福将信将疑的出去,沈雁石又吩咐沈安:「你去把赵满也请来,再多找几个人,免得他疑心。」 
           沈安道:「赵满若是不去怎么办?」 
           瞟了他一眼:「你最拿手的本事不就是强人所难吗?拉来、拽来、绑来,随你。」 
           沈安嘟着嘴:「我可没这么凶!对了,少爷,你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沈雁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故作神秘地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沈安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值得认命地去请人,边走边喃喃自语:「少爷原本是吃肉的,一到这时候就改信佛了。」 
           --大少爷要变戏法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立刻在沈家庄的下层之中造成了轰动。 
           沈家的两位少爷中,二少爷无疑是最出色的,是沈家庄的骄傲,可惜一年之中没几天是在家的。大少爷负责理家,他脾气温和,对待下人一向宽厚,有时也与他们开开玩笑,闹上一闹什么的,人缘极好。所以大家一听说大少爷要变戏法,没当职的就全都聚到后院去了。 

           少爷亲自变戏法,这本身就够吸引人了。后院里人人都是一脸期待,都在议论著、猜测着:不知少爷学了什么高明的戏法。 
           沈雁石就在一片期待中施施然入了场。有人大着胆子问:「大少爷,你要变什么戏法?」 
           沈雁石笑道:「我这个戏法叫『仙人献果』。」双手张开,每只手上都有一颗龙眼。剥了壳的龙眼莹白剔透,令人垂涎。他续道,「把这两颗龙眼扣在茶碗里,然后......」 

           他手在茶碗上方虚抓了一把,又作势往人群中一撒,接着掀开了茶碗-- 
           人群中传来「咦」的声音,有人叫道:「不见了!」 
           又有人问:「少爷,龙眼去哪儿了?」 
           沈雁石一指沈安:「拿出来吧。」 
           沈安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 
           众人又是「哦」了一声。 
           有几个比较有怀疑精神的家丁嚷道:「沈安是少爷的随从,不会是事先串好的吧。」 
           这么一叫,许多人豁然开朗,纷纷道:「我看也是。少爷,还有一颗龙眼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不是放,是变。」沈雁石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料到有人这么说,所以另一颗龙眼我把它变到个庄外人的身上,好让你们见见我的本事。」 
           他话没说完,已经有人性急地嚷道:「少爷,是谁?」 
           「是--」沈雁石的慢慢走到人群之中,伸手一指: 
           「是他。」


          5楼2008-12-30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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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楼2008-12-31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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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力尚浅的,看着看着,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扑通」、「扑通」倒下好几个!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相搏! 
               蓦的,对阵两人齐声喝斥,「啪」的一声响,人影乍合即分;观战的高手都知道这是决胜的一招。 
               但是这一招实在是太快。他们心里刚想:这是决胜......,「一招」两字还没在心里闪过,这一招却已经结束了。 
               「你输了。」 
               沈成风威风凛凛地站在场中,虎目直逼段飞鹰。在气势上就已经胜了。 
               段飞鹰脸色铁青,一挥手,示意部下撤退。他不敢说话,只怕一开口,强忍住的一口血就会喷出来。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碧游宫一干人威风八面地来,又威风扫地地去了。 
               「想胜我爹爹,再过二十年你也不成!」沈凤举向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大喊,觉得一口恶气也出尽了,心情一下子大好,笑嘻嘻的拉住沈成风的衣袖:「我就知道爹爹天下无敌。」 

               沈成风的目光仍然直视前方,竟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爹?」沈凤举微觉奇怪,轻轻晃动他的身体,道:「他们已经走了。」 
               他不晃还好,一晃之下,沈成风的身体忽然向后倒去,「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爹!」 
               「姨丈!」 
               「沈庄主!」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众人不约而同涌向沈成风身边,挤挤攘攘,场面混乱之极。 
               一个声音叫道:「让开,让开!我来看看他。」却是号称「回春手」的名医谢去病。 
               谢去病探了探沈成风的鼻息,又伸手去把他脉门,脸上神色脸变了几变。沈凤举双手扣住他肩膀,性急地问道:「我爹爹他怎样?」 
               谢去病摇头叹息:「沈老爷子年事已高,适才一番恶斗,真气耗尽,已然仙去了。」 
               「什么?」 
               众人都是一声惊呼,沈凤举握住谢去病的双肩:「你说什么?我爹爹怎么会死?」他惊怒之余,手上便不知控制力道,谢去病被抓得肩头生痛,冷汗直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放开谢大夫。」 
               声音很温和,却带着说不出威严,沈凤举每回做错事都会听到这人这样对自己说话,然后乖乖的听着。此刻心头虽然一片茫然,听到这个声音,仍然不自觉放开了手。 
               发话的是沈夫人岳明仙。 
               沈夫人依然是那样的端庄雍容,神情也依然平静,丈夫的死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缓缓走到沈成风的尸身前,轻叹道:「成风,你终是先我一步去了。」俯下身,接着,身体慢慢软倒在丈夫身上。 

               「娘!」 
               沈凤举只觉得母亲的举动透着说不出的奇怪,见她倒下,连忙上前扶起,只见一柄匕首已没入小腹,不由得呆了。这种情形,任谁都知道已经回天法术了。 
               沈夫人气息未断,张大已经涣散的瞳孔,在周围人中找到沈雁石和岳子情,颤声道:「凤举就......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她挣扎着,握住沈雁石的手:「雁石,好好照顾凤举,答应......答应......」 
               变故发生的太快,沈雁石心下一阵茫然,回过神时,手都被她握得疼了。对上她期待的目光,沈雁石点头:「凤举是我弟弟,你放心。」 
               终于得到了保证,沈夫人放松了手,轻轻抚着沈凤举的头,目光之中流露出无限爱怜,轻声道:「凤举,娘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听话,乖乖的,听话......」声音渐微,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娘!」 
               沈凤举怎么也不能相信,短短的时间之中,一直陪伴自己,呵护自己的双亲竟然先后离去,先是呆呆的,随即放声大哭。 
               沈雁石默默的蹲下身,心里也想哭,却不知该怎么哭出来。轻抚着弟弟的背:「凤举......」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 
               忽然,沈凤举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似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向旁倒了下去。 
               「凤举!」沈雁石大吃一惊,抢上去想将他扶起,眼前黑影一晃,岳子青早已抢先一步将沈凤举抱在怀中。沈雁石伸出去的手刚好触在他抱着沈凤举的手上, 
               心中微一忡怔,随即焦急地看向凤举。 
               谢去病上前诊断:「沈二公子是悲伤过度,气血攻心,调养几天就好,不妨事的。」比较有事的是自己那可怜的肩膀,不知骨头碎了没有。 
               沈雁石看着父亲和沈夫人的尸体,又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凤举,忽然之间,觉得肩头的担子好重好重。 
               八 
               大红的灯笼被取下来了,不久前还是喜气洋洋的寿堂转眼之间变成了灵堂,整个沈家庄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 
               老爷夫人去世,二公子悲伤过度二昏迷,一切治丧的事由便落在了沈雁石的身上。 
               入夜时分,沈雁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前庭回来。后院的海棠花开的正艳,沈雁石辛酸地想起昨天下人们还在说这花开得好,是为庄主报喜来了。 
               如今花还在开,人却已不在了。 
               海棠花圃的那一边,是沈凤举的卧房,依稀亮着灯。不知凤举怎样了,沈雁石想着,顺着灯光走了过去。 
               房门没有锁,他推开门,就传来一声问: 
               「谁?」 
               岳子青坐在桌边,双手支在桌上,有些睡眼惺忪,脸上的神情却是警觉的。沈凤举昏倒后他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看样子是累了,就在桌边小憩,听到推门声才惊醒。 
               「凤举怎么样?」沈雁石轻问。 
               「不久前醒过一回,醒来就大哭大闹,我怕他哭伤了身,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睡穴。」话中含着无限溺宠。 
               大哭大闹?沈雁石望向床上昏睡着的弟弟,后者睡容平静,呼吸安详。沈雁石在心头暗暗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番,大闹一场,把心里的痛都发泄出来?可是他不能,凤举已经倒下了,兄弟俩人之中总要有一个清醒来支撑着沈家呀。


              13楼2009-01-03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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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晚了,你也回房去歇着吧。」 
                 岳子青摇头:「我不累,凤举万一醒来没人在身边,我怕会出什么事。」 
                 除了沈雁石进来那一刻,岳子青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沈凤举,沈雁石心头一阵苦涩:他的眼中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影子! 
                 「那......我走了。」 
                 悄声走到房门前,小心的推开门-- 
                 「雁石。」 
                 手顿住。「什么?」 
                 「以后的日子只怕要辛苦你了。」 
                 身子一震:「这是我分内的事。」 
                 快步走出去,关上门的同时身子也靠在了门上,不停地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怕不这样眼泪就会流下。 
                 一个人不管你有多大的名望,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死了,也就代表你要渐渐的被人们遗忘了。 
                 沈成风夫妇的尸体下葬后,前来吊唁的人们也都陆续地告了辞,最后一个走的是沈成风生前的好兄弟赵冲。他已在这里耽搁得太久,而沈成风的丧事他也确实出了不少力,沈家庄上下都很感激他的,如今要走,也不好挽留。岳子青一直将他送了出去。 

                 沈雁石留在庄中主持家事。突逢巨变的沈家庄明显的人心涣散,有些事情他不得不亲自督导。他正在指挥处理一些丧后事宜,却被沈安火燎眉毛地叫走了。 
                 沈安只说了一句:「大少爷不好了,二少爷收拾行装,像是要去报仇。」 
                 这几天沈凤举的举动十分奇怪,一开始总是闹着要去报仇,几次三番被众人劝止之后,忽然安静下来。沈雁石深知他的个性,他的突然转变总让人觉得不放心,就派了沈安暗中监视着。果然不出所料,所有人一走,凤举便坐不住了。 

                 当沈雁石找到他的时候,沈凤举正在给自己的马上马鞍。 
                 「凤举,你做什么去?」 
                 沈凤举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要去找姓段的报仇。」这些天来每次他要报仇,沈雁石总是坚决反对,在他心中,早已十分瞧不起这个兄长了,所以态度也不是很好。 

                 「你不能去!你忘了爹爹生前是怎么说的吗?他特别嘱咐你不许去寻仇。何况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每次都是这样的一番话,他能不能说点新鲜的?沈凤举森然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不去报仇,我枉为人子!」 
                 轻哼一声,继道:「你若不敢去,就不要阻止我。」 
                 知道凤举从没将自己当兄长看, 沈雁石轻叹一声,柔声道:「不管你怎样看我,仙姨临终前要我照顾你,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沈凤举不耐烦起来,喝道:「让开,不然我要出手了!」 
                 沈雁石依然不动。 
                 沈凤举咬了咬牙:「这是你逼我的!」劈面一掌攻了过来。沈雁石举掌招架。 
                 这是这两兄弟第一次过招,沈凤举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认作无用的兄长,其实功夫还不错,招式或许没有自己精,掌力却很纯。 
                 过了几招,沈凤举忽然跳开,怒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报仇?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仇人一边?」 
                 他这话本是气话,随口说说而已,可是说道这里,忽然想起那天雁石对那青衫人说的话,似乎两人是认识的,不禁狐疑道:「你和那什么碧游宫有什么关系不成?」 
                 沈雁石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怀疑自己与敌人有勾结,心口一窒,再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被他曲解至此,伤心之余却依然说道:「我说过,不管你怎样看我,我一定会阻止你冒险。」 

                 沈凤举不怒反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番出手,沈凤举手下不再留情,招招都是杀手,一心要将沈雁石逼开。沈雁石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正面招架,只求能多拖得一刻,等到岳子青回来。 
                 沈凤举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之所以赶在这时候出去,就是看准了岳子青不在,没人能制得了他,哪了沈雁石却来从中作梗。心念一转,想出一计,叫道:「看掌!」 

                 沈雁石举掌相迎。两掌相交,沈雁石忽然发现凤举的掌心竟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一惊之下,也收回了掌力。沈凤举就是赌他不敢伤了自己,见他收回掌力,猛的内力一吐-- 

                 沈雁石胸口如遭重棰,身子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一旁沈安惊叫:「大少爷!」 
                 沈凤举跃上了马,冲着沈安道:「好好照顾大少爷。」马鞭一挥,自后门冲了出去。 
                 沈雁石挣扎着起来,想追上去,才迈出一步,却觉全身无力,只得靠在沈安身上喘息。 
                 沈安又急又怕,心想大少爷受了伤,二少爷又跑去跟人拚命,这可如何是好?表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岳子青就赶到了。他送了赵冲回来,就听到消息赶过来了。问道:「二少爷呢?」 
                 「二少爷从后门走了,说是要去报仇。」 
                 岳子青跺跺脚,他又何尝不了解凤举的个性?这些天他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凤举,本以为过了这些天他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哪想到才离开一会儿,凤举就跑了。 
                 「还好经过这些天,碧游宫的人想必已经去的远了,他一时追不到。」 
                 沈雁石摇头,想说什么,无奈胸中血气翻滚,竟然说不出话来。沈安见状忙道:「不是的,表少爷。那天那个姓段的狗东西和老爷决斗之后,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所以一直没有上路,在五里外的双桥镇上休养,今天中午才成行。二少爷一直派眼线盯着,所以......」


                14楼2009-01-03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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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 
                   岳子青呆呆地听着。 
                   「凤举是我唯一的兄弟,也是这世上我仅存的亲人。我就算死了,也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他冷笑,笑得高傲:「恋上你,或许是我自甘下jian,但你放心,沈雁石不会害自己的兄弟。」 
                   冷冷地将这些话甩在岳子青脸上,沈雁石转身想离开这令他难看的地方,才走出两步,胸中血气翻滚,竟像是要冲出来一样。 
                   嘴一张,一口鲜血直喷而出!随即人也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 
                   「雁石!」 
                   两条身影从不同方向奔来,沈雁石目光散乱,竟无法分出谁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稀是岳子青。 
                   「大少爷为了阻止二少爷寻仇,两人动起手来,二少爷打了大少爷一掌,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上马还是我扶着上去的。结果表少爷你又--」 
                   又刺激他,让他急怒攻心。这些话沈安不懂,也不知该怎么说,但岳子青已经明白了。凤举的一掌,即使只用五成力,也足已使个武林高手受很严重的内伤了。 
                   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岳字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懊恼道:「我......我都没注意到......」 
                   注意?神志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沈雁石模模糊糊地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在心底呵呵笑了: 
                   「你怎会注意到我?」 
                   一直以来,沈雁石都会做一个梦。梦里面父亲会很温和地看着自己,还会拉着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大,很温暖,很想一直就这样被握着。可是一转眼,四周的光线就变暗了,父亲冷冷地摔开了他的手,他正想问为什么,父亲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16楼2009-01-0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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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去救凤举,岳子青一直在心头盘算了好久,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最为可行,于是点头道:「也好,等你伤好咱们一起去。」 
                     沈雁石笑了笑:「我刚刚运了运气,血气都已畅通无碍,只要调养几天就好了。我们明天就动身,凤举虽无性命之忧,但早一天将他救出,他就少受些折磨。」 
                     岳子青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去才好,只是见沈雁石受了伤说不出口,如今听他先提了出来,心中不禁感动,握住他的手:「雁石,谢谢你。」 
                     沈雁石笑了笑:「凤举是我的弟弟,你谢我做什么?」不着痕迹地脱开了他的手。 
                     这层窗纸既已戳破,再想行若无事地相处下去就不可能了。岳子青想起白天对他一番残忍的中伤,深感愧疚--雁石其实是没有过错的。 
                     「对不起。」 
                     沈雁石嘴角抽动一下,想问:哪一桩?可是问了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其实我今天的态度也有些过分。」以他的性格,当时真是气极了,才会打岳子青耳光,还说出那样的话。 

                     想起那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岳子青倒是笑了:「平时看不出你脾气其实不小,这一点倒不愧和凤举是兄弟。」 
                     沈雁石想起不久前也有人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也不禁笑了。 
                     岳子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沈雁石,他忽然发现雁石的笑容很好看,让人看了很舒服,很想多看看。 
                     「我脸上长花了吗?」见岳子青直盯住自己,沈雁石不禁摸摸脸,笑问。 
                     他开玩笑地问,岳子青却有些「做贼心虚」,不由红了脸,想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一张劈熄了蜡烛,低声道: 
                     「有人!」 
                     十 
                     月黑风高。 
                     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沈家庄。他从东院潜到西院,又从西院到了后院,似乎是在找什么。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房间又多,偏偏又都一个样式,他似乎是有点转向了。 

                     发现了这一点,他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跃上了树梢。 
                     居高临下当然要看得清楚些,他心里这么想,可他一跃上树梢就发现自己错了。 
                     所有的房子都熄着灯,天色又暗,虽然他的目力相当不错,可也难以分清这些一式一样的房子。 
                     他想自己应该去抓个人来问问。 
                     他正这么想,不远处一间房子的灯就亮了,房门随之打开,一个人披着衣裳,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半夜醒了要去出恭。 
                     这真是天赐良机,黑衣人目中闪出一丝喜色,悄没声息地来到这人身后,伸指向他身后大穴点去-- 
                     「你要做什么?」 
                     一张傻嘻嘻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晰得可以看到上面的汗毛。黑衣人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转身,一时呆住了,接着,背心一麻。 
                     --他没点到别人的穴道,反而被人点了穴去。 
                     一人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为何鬼鬼祟祟?」 
                     烛影闪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发红。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已经被取下来了,露出一张年轻而惊慌的脸。 
                     「咦?」岳子青一见这人不由轻呼一声。 
                     「你认得他?」 
                     「他是金蛇剑客的二弟子,好像叫做孙通。」 
                     「就是那个被凤举打败,还夺了剑去的金蛇剑客?」 
                     「正是。」 
                     沈雁石暗叹。比武被打败还被夺了剑去,对于一个成名的剑客来说实是莫大的侮辱。当日凤举拿出剑来,沈雁石就觉得此举有失厚道,只是父亲似乎很高兴,也不好说什么。那时又想反正父亲声威赫赫,对方纵然怀恨也不敢轻举妄动,哪想得到会有今日的变故! 

                     「你是来盗剑的?」 
                     孙通哼了一声,道:「我来替我师父下战书。」 
                     岳子青似笑非笑:「下战书要趁夜半三更,这规矩我倒是第一回听说。」 
                     孙通涨红了脸:「战书就在我衣内,不信你们自己瞧瞧便是。」 
                     他倒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为师父金蛇剑客送战书来的。金蛇剑客此人剑术虽高,气量却颇为狭窄,为人又殊不够光明磊落。败在沈凤举手上,被他引为平生奇耻大辱,却碍于沈家的声威,不敢造次,后来听说沈成风猝死,江湖传言沈凤举又因丧父之痛大伤元气,心想这等大好时机怎可错过?立刻动身来沈家庄,想借这一战挽回自己的名声。


                    18楼2009-01-0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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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雁石披了件衣裳,静静的坐在阶前。纤细的发丝被夜风吹动,纷乱如絮,轻柔似烟,又像是无数愁丝,数不清,理还乱。 
                       「在做什么?」不知何时,岳子青已站在他身边。 
                       「看星星。」 
                       岳子青抬头:「天上没有星星。」天空是墨蓝色的,没有月,也不见星。 
                       「是呀,所以我该回房了。」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刚要起步,却被勾住了手腕。 
                       「雁石,你在躲我。」 
                       身子顿住,轻轻挣脱了岳子青的手,沈雁石慢慢转过身,慢慢坐回去,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躲你?」 
                       岳子青凝视着他:「你知道的。」 
                       面对这种深情款款的目光还是有些不习惯,沈雁石转过头:「我不知道。」 
                       「雁石,别再逃了。」岳子青轻叹,「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是吗?」沈雁石冷笑,「你当我是什么?又当凤举是什么?」 
                       岳子青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承认,我一直钟情于凤举。」 
                       明显的感到掌中那只纤细的手掌一颤,试图想挣脱出来,可是这一次岳子青却决心不再让他逃开了。 
                       「我钟情于凤举,却从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结果。凤举跟我们不一样,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的人生,我不能也不忍破坏它。所以凤举他什么也不知道,至于我--」 
                       他笑了笑:「也没打算过要告诉他。我想我会一辈子守在他身边,看他快乐地过完一生。」 
                       所以他才会知道雁石对他的心意,因为他也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另一个人。他们根本是同病相怜。 
                       「我真的就打算这样了,可是,雁石,我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这些天来,我一直回避着,想忽略心中对你的这份情意......」 
                       他越说越动情,而沈雁石只是默默的听着。 
                       岳子青续道:「直到那天你为我吸出毒血,我才突然醒悟,我怎么可以错过一个以性命待我的人?」 
                       沈雁石身子一震,抬起明亮的双眼看他。 
                       岳子青握紧他双手,诚挚地道:「雁石,我向你保证,今后会把对凤举的情意完完全全转化为兄弟之情,你愿意包容我,和我一起吗?」 
                       他话一说完,立刻紧张的看向沈雁石,心里真的很怕,怕他会摔手而去。 
                       沈雁石默默地将手抽出来,就在岳子青眼神将要暗下的一瞬,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 
                       「好呀。」 
                       夜色依然冰冷,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半个脸来,只扫了一眼,又从新躲回到云层中去。一阵凉风吹来,似是她的叹息。 
                       月亮看出了什么? 
                       十二 
                       以后的日子大概是沈雁石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从没想过自己的恋情会得到响应,即使手被岳子青紧紧地握着,沈雁石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怕只怕去得更快。 

                       有时沈雁石也会想,子青为什么会爱上自己,自己哪里都不如凤举呀。他是不是只是被自己感动了,才会如此相待?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奇怪,他本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可是遇到感情的事,却怎么也做不到淡然处之了。 
                       带着几分甜蜜,几分不安,这一日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三人在一家客栈落了脚,便开始打听碧游宫的情况。然而奇怪的是,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碧游宫的位置,甚至连听说也没有听过。


                      23楼2009-01-0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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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1.237.196.*
                        在偌大一个天山毫无目的地找,无异于大海寻针,两人还不死心,又分别去打探,约好黄昏时汇合。 
                         这里已属边陲,地广人稀,只有集市人口较为密集,而且那里的商人终日走南行北,见识也广些,也许会有人知道。沈雁石存了这个念头,可是一路打听过去,得到的回答却依然一样。 

                         天色渐暗,集市上的人也渐渐散了。沈雁石只感到说不出的沮丧,正想回去看看岳子青有什么收获,眼睛一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念一动,跟了上去。 
                         前面那人出了集市,渐渐来到一片空旷之地。沈雁石见无处可以藏身,不敢靠那人太近,只是远远地尾随着。不料那人却突然停住了。 
                         慢慢地转过身,那人轻叹:「你还是来了。」却是在沈家庄交过两次手的邵云扬。 
                         难道他早已发现了我,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沈雁石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快步来到他身前。 
                         「碧游宫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是他最关心的,如果对方已有防范,救人就更难了。 
                         邵云扬摇头。 
                         「那你......」 
                         「我奉主人之命来这里办事。」 
                         这是谎话,但邵云扬总不能说自己守在这里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吧? 
                         是的,想见他。不知何时起,这个名叫沈雁石,相貌平平的男子成了邵云扬最挂心的人,总会想起他脸上那一派恬然,以及那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细细地打量,他似乎是憔悴了,丰润的双颊微微下陷,看来饱受奔波之苦。可是,不知是不是分隔较久的关系,沈雁石好像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了。他的精神虽然不太好,全身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尤其是眼中的那抹神采,使他看来说不出的迷人。 

                         他是为谁而变得如此?邵云扬忽然觉得心里发苦。 
                         原来是这样,沈雁石放下了心,缓缓地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想问沈凤举是不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沈雁石舒了口气:「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迟疑着,他又开口:「也许你会觉得很荒谬,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邵云扬一震:「你说。」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来的消息告诉你们宫主?」 
                         「就这样?」声音中有着一丝诧异。 
                         「就这样。」沈雁石苦笑,「如果让段飞鹰知道这件事,只怕我们就没机会救出凤举了。可是单凭我一人之力又斗不过你,只好求你看在以往的一点瓜葛份上,守口如瓶。我们此来只是为了救凤举,对碧游宫全无恶意。」


                        24楼2009-01-0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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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云扬沉默半晌,道:「你不想让我帮你们救人?」 
                           沈雁石又不禁苦笑:「你我是敌非友,如果你肯帮我隐瞒,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你我本是萍水之交,要你做出背叛之事,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听到「是敌非友」这四个字,邵云扬心头刚刚退去的苦涩就又回来了。自沈家庄一战,他心里就已明白,两人之间是再无可能成为朋友了。既然如此,自己却又为何偏偏放不下? 

                           「 哈哈,哈哈!」 
                           长笑两声,邵云扬面向吃惊的沈雁石:「我答应你。」 
                           沈雁石一怔,随即微笑道:「多谢。」 
                           邵云扬不再看他,转过身去,忽道:「救出了沈凤举,你不怕后悔?」 
                           沈雁石愕然:「为什么?」 
                           邵云扬不答,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后一抛,道:「接着!」人却大踏步走了。 
                           沈雁石见他丢过来的是一个羊皮手卷,麻绳绑着,展开一看,不由呆住了。 
                           在天山深处,一座座山峰之中,有一座山峰最为挺拔险峻,宛如一只雄鹰,怒飞冲天,直插入碧空之中。 
                           很少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座山峰,如这里很多的山峰一样,它是寂寞而孤傲的。而在这座山峰的绝顶之上,就是令沈雁石和岳子青踏破铁鞋的碧游宫了。 
                           如果一座山峰接一座地找下去,即使找个把月,恐怕也难以找到这里。所幸他们手里有一份地图。 
                           展开羊皮手卷,里面赫然是一张极为详细的地图。碧游宫的地图。 
                           邵云扬为什么要将地图交给他?他这么做不是明显要背叛碧游宫吗?沈雁石没有多想,因为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可以确定的是,邵云扬不会害他。 
                           事实也证明,他没有看错,现在他们已经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碧游宫了。从后山上去,绕过一片松林,在一排碧瓦房后面,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按照地图中的指示,这里是囚禁沈凤举的地方。 

                           石屋外面上着锁,由于这里从来没有外人来过,夜间天气又极是寒冷,并没有人来把守。 
                           沈雁石砍断锁链,对岳子青道:「我守在这里,你进去救凤举出来。」 
                           岳子青点点头,知道这是雁石体谅他的一番心意,轻轻握住他的手,惊觉它的冰冷,脱口道:「你放心。」 
                           沈雁石淡淡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伸手推他:「快去吧,莫要被人发现。」 
                           石门打开,岳子青走了进去。石室里很暗,没有灯,还很冷。凤举就是被关在这种地方吗?他怎么受得了?岳子青的心纠结起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岳子青看见一个白影蜷缩在角落里。 
                           「凤举?」 
                           白影轻颤一下,可以确定他是个人。 
                           「凤举!」岳子青不再怀疑,抢到他身边,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我终于找到你了。」 
                           打量着沈凤举,岳子青一阵难过。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凤举瘦多了,头发散乱,双目深陷,说不出的狼狈,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凤举? 
                           「凤举,我们走!」 
                           听到「走」这个字,沈凤举的眼中现出恐惧之色,手脚不安地挣扎起来,叫道:「我不要,不要!哪儿也不去!」 
                           岳子青费了好大力气才制住他,心痛地道:「凤举,是我,你看清楚,我是子青,子青呀!」 
                           沈凤举呆呆地抬头,端详了他好一阵子,表情渐渐松动,忽然伸臂拥住了他。 
                           「子青,子青!」他反复叫着这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 
                           凤举到底经受过什么折磨?看着沈凤举失控的模样,岳子青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的凤举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行,要马上带凤举离开这里! 
                           拆开沈凤举紧紧环绕在他腰间的手臂,不料凤举却以为他要弃他而去,不由惊恐地叫道:「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 
                           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凤举,岳子青的眼泪终于落下,紧紧拥住他,恨不得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语无伦次的道:「我不会离开你,不会!我会一直守着你,永远,永远守着你!」 

                           他不停地说着,保证着,眼里、心里除了沈凤举再也看不见别人,所以他没有发现石门又被打开,更没有发现门后那一双写满震惊的眼睛。


                          25楼2009-01-0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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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飞鹰哼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把他给我拖回去!」 
                             那红衣人连连遭沈雁石愚弄,又被主人责骂,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上前狠狠向沈雁石小腹踹了一脚,冷笑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沈雁石受伤已重,这一脚又劲力十足,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昏迷前唯一想到的是: 
                             「他们,已经逃远了吧?」 
                             十四 
                             在石室外面把风的时候,沈雁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这里面来「做客」。 
                             他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人点他的穴道,也没有绳索绑住他,因为没有必要;他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双的脚。最当中的一双是段飞鹰的。因为抬头很吃力,沈雁石就维持着平视的姿势。 
                             「沈成风的大儿子沈雁石?」虽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沈雁石忍痛挤出一丝微笑--现在的他连微笑也似乎成了奢侈。 
                             「正是,难为段宫主还记得我这个人。」 
                             段飞鹰哼了一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沈凤举现在在哪里?」 
                             头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似的痛,而这种痛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痛,沈雁石几乎要大叫了,却仍然笑道:「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你们总有约好在哪里会合吧?」 
                             「有啊,天山境外一丈的地方。不过在下记得段宫主立了誓,永不出天山一步,看来是追不到了。」 
                             段飞鹰忽然笑了:「我何用追?只要传扬出去,你在我的手里,不怕他们不回来。」 
                             「段宫主此言差矣,凤举不是傻瓜,他知道你此举是为了引他回来,又怎会轻易上当?」 
                             沈凤举不是傻瓜,出这主意的段飞鹰就一定是了。 
                             段飞鹰森然道:「你不怕死?」 
                             沈雁石淡淡地道:「段宫主何等样人,想杀我还是想留我心中想必早就有了打算,我怕与不怕能教你改变决定吗?」 
                             段飞鹰一对鹰眸紧紧地盯住他,似乎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可那双眼睛却是清澈如水,无风无浪,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段飞鹰焦躁起来,将沈雁石狠狠掼在地上,冷笑道:「很好,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 
                             扬声道:「丁离?」 
                             一个黑衣侍卫应声而出。 
                             「丁弃是你弟弟,这人就交给你了。」走到门口时,又补上一句,「留他一口气,我还有话问他。」 
                             沾了水的鞭子看来就像是一条毒蛇,被它咬上一口想必滋味不好受。鞭子的主人似乎有意营造恐怖的气氛,将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响。 
                             「你知道丁弃是谁?」 
                             「你兄弟?」 
                             丁离的脸上现出悲愤之色,一字一字地道:「不错,他是我唯一的兄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他却被你一剑钉死了!」 
                             果然如此,沈雁石暗叹,这段飞鹰还真是会用人。 
                             丁离的双手握紧:「你来救你的兄弟,却为什么要害得我兄弟骨肉分离?为什么?」 
                             一声嘶吼,鞭子抽了下去。 
                             真的很痛。沈雁石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心里倒是对这个正在对他施以严刑的人没什么怨恨。尽管当时为情势所逼,下手不得容情,沈雁石仍是不由感到愧疚,尤其是在面对死者亲人的悲痛的时候。 

                             一鞭下去见了血,地沟离的眼睛就红了,露出嗜血的光芒,鞭子更是挥舞得得心应手。 
                             最初沈雁石还会在心里默记鞭数,到了后来,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衣服已经碎成片片,湿呼呼的,上面有血有汗,意识也开始模糊,只有鞭子抽打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住手!」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这么说。 
                             「青木使你做什么?」 
                             「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主人说过要留他一口气,人死了,看你怎么交代。」 
                             「可是--」 
                             「人交给我,出去!」 
                             接着,好像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很轻,很舒服,忍不住把脸也凑了过去。 
                             「沈雁石。雁石?」 
                             有人在叫自己,应该响应的,可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好试着,扯出一个微笑来。 
                             子青,是你吗? 
                             「你复原的很快,看,伤口已经结痂了。」 
                             邵云扬虽是在笑,笑容却很勉强。任谁面对沈雁石身后的那些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痕,想来都不会开心的。尤其是邵云扬。想起那日沈雁石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扭住,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 

                             如果再晚去一步,也许他真的会死吧。还好! 
                             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抚那痕迹,却换来一声闷哼。 
                             「痛了?对不起。」 
                             沈雁石道:「这点痛我还是忍得住的。我还没谢谢你为我上药,你怎么反而道起歉来?」 
                             顿了顿:「现在我伤也快好了,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身子一震,邵云扬涩声道:「你不想见到我?」 
                             沈雁石道:「当然不是,我现在是个阶下囚,你来得如此频繁,只怕会招人怀疑。」 
                             沉默许久,邵云扬轻声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沈雁石转过头来,清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你对我的恩情,只怕沈雁石今生无以为报,若再连累了你,我于心何安?」 
                             邵云扬低声道;「我不要你的回报。」 
                             忽然他抬起头来,握住沈雁石的双肩,深深地道:「雁石,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意?」 
                             看到对方眼中的回避,他苦笑:「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 
                             沈雁石忽然淡淡地笑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有些事情是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了的。」不知为何,从邵云扬的脸上他看到了自己。 
                             邵云扬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笑容。这绝不是他所熟悉的,属于沈雁石的那抹温和的、清淡的笑容。这笑容恍惚如梦,朦胧似烟,明明不是苦笑,却带着说不出的凄楚,看得人心都痛了。 

                             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脱口而出:「那个姓岳的值得你为他如此吗?你知道吗?你被陷这些天,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他待你有待沈凤举的一半,有怎会放任你留在这里?」 

                             好尖利的话!如果言语也能杀人的话,沈雁石只怕已经死了几十次了。现在,就算他的人没死,心也死了。 
                             邵云扬的话句句戳中他的痛处,那日见到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石室中哭泣的凤举,不停发誓永不离开的子青,以及......呆立在门外的自己。 
                             其实早就知道凤举的地位自己永远无法取代,只是得来不易的温柔却不愿轻易撒手,只好自己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盼着子青会来救自己,好证明他多多少少是有心的,可又怕他来自投罗网,每天都在矛盾中煎熬,失望中落幕,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他不会来了,可又忍不住期盼...... 

                             很久以前就想,如果被抓的是自己,会不会有人来救,现在,知道了...... 
                             想哭,不知怎么,又笑了。


                            27楼2009-01-03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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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云扬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担心地看向沈雁石:宁愿他哭,也不愿他笑得如此心碎。 
                               「雁石?」 
                               沈雁石看向他,幽幽地道:「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办法不想他,念他。」 
                               自嘲的一笑:「我这个人大概是天生犯贱,所以......不要爱我,因为我不值得。」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夜晚是沈雁石最不喜欢的时刻,太静了,许多往事就会悄悄探头:不愉快的童年,寂寞的恋情,短暂的幸福,然后是无边无尽的失望...... 
                               石门打开,一人悄声走进。 
                               「子青?」 
                               很快,惊喜转为失望,来人不是望穿秋水的岳子青,而是最不想见的邵云扬。 
                               「我来带你离开。」 
                               什么?沈雁石一惊:「你疯了?」 
                               「我很清醒。」 
                               「我说过我不值得。」 
                               邵云扬笑了,笑得苦涩:「我这人大概也有些贱性,你纵然不爱我,我也要救你。」他上前将沈雁石抱起。 
                               「放开......」正想挣扎,背心一麻,就失去知觉了。 
                               十五 

                               沈雁石抬起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心中顿时一寒。虽然除下面具,与以往所见的不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段飞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子飞快旋转,前因后果连在一起,一个结论立刻跳出,脱口道:「邵云扬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段飞鹰冷冷地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走上前,托起沈雁石的脸仔细端详,见他厌恶地扭过头去,索性捏住他的下巴。 
                               「这种长相,怎么看都乏善可陈到极点,真不明白邵云扬是看上了你的哪一点。」 
                               沈雁石淡淡地道:「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段飞鹰阴恻恻地笑了,「只是朋友他会为你甘冒奇险,甚至不惜背叛我?」 
                               他盯着沈雁石,真想将眼前这人捏碎:「你知不知道?云扬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从来对我忠心不贰,可是自从沈家庄回来,他就变得怪怪的。那天他表面上打你一掌,实际上是要助你逃走吧?那时他还心有顾忌,不敢表露出来,我也就装作不知。可是这十几天来,不知你又是怎么迷惑他的,竟让他中了邪般公然背叛我。沈雁石,你好大的本事呀!」 

                               他一句句说来,怨毒之色溢于言表,沈雁石知道这人对自己恨极,也不辩解,只问:「你想怎样?」 
                               「怎样?」段飞鹰邪魅地一笑,手掌暧昧地划上他的脸,动作间充满了调情意味。 
                               沈雁石一呆,伸掌拨开他的手,不想却被他反手擒住,扭在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一把扯开沈雁石的衣襟。 
                               「嗤」的一声,大片未经阳光洗礼的雪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段飞鹰盯住他的脸,狠声道:「就让我也享受享受你的销魂媚术!」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沈雁石倒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眼见段飞鹰充满恶意的脸孔向他逼来,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存的是什么邪恶念头,心中一声暗叹:自己的死期就在今日了吧? 
                               触上那一片光滑的肌肤,感觉宛如摸在丝缎上,段飞鹰心中一荡,忍不住赞道:「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相貌虽不怎样,皮肤倒是好得很。」 
                               俯身凑到沈雁石耳边:「你就是靠这个把邵云扬迷得晕头转向的吧?」 
                               话未说完,脸色骤变:「你敢!」一掌将沈雁石的脸打得偏了过去,随即双手上下一分,摘掉了他的下巴。下手生硬利落,毫不留情。 
                               一缕鲜血自沈雁石的嘴角淌下,红得凄艳刺目。 
                               「想死?」段飞鹰冷笑,「你以为你的命还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吗?在我还没有发泄完怒气之前,你没有死的自由!」 
                               没有死的自由?沈雁石的眼中终于浮现出绝望之色。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人真的有想死而不得的时候。 
                               段飞鹰看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个反应倒是很有趣,就像当初的沈凤举一样。」 
                               什么意思?沈雁石吃惊地抬头。 
                               「那个小家伙,一开始的时候脾气坏得厉害,又吼又骂,还想一死了之,真的是很有精神。可是等到了我怀里,就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似的了。要他哭就哭,要他叫就叫,可爱极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难得看上一个猎物,还没完全驯服就跑了。 

                               终于明白高傲倔强的凤举为什么会变得那样脆弱,这种对待的确可以使任何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心理崩溃!凤举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九泉之下的父亲和仙姨知道了一定会责怪自己吧?


                              28楼2009-01-03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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