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护兰冒雨前行，虽然过程惊险了些，但好歹留下了最好一颗，半月养育下来，也算是争气，大有回春更盛的趋势，不枉我日日挂念一遭。因与少荃多日不见，这本该与他清赏论道的差事落了空，但这份分享的美意还是要抒发，只好勉勉强强给观峦下了帖子，顺便也问问他带回去那盆可还安好】

（离老远就看到大哥了，兴奋地招了招手就大步跑了过去，旁边面摊的老太太看着我长胳膊长腿的，活像个大螳螂似的窜过去，不由搂紧了她腿边的孙子。心里是有些戚戚的，因为那花回了家开了三四天就谢了，不过半个月就蔫的不如水葱结实）
大哥雅兴，上次赏兰，这次呢？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要我说，可以买盆竹子回去养养，菊就算了，看着一丝儿一丝儿的，怪恶心人的。

你这话若让养花人听到，怪伤心的——
【轻轻“啧”了一声，倒不算责怪，只他不知他那盆蕙兰还是我忍痛割爱于他，若不是他喜欢花朵大而多的，还未必肯让爱，观峦还是孩子心性，虽然已是顶天立地、横走肆意的成年大汉，却总发出些惊世之语，颇让人震惊。与他一同往花市上走，边走边聊，左不过说些理藩院中琐碎，也旁敲侧击打听些少荃的事情，只不愿...点名罢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周敦颐之爱莲说讲的不就是这个理，大哥你看，我也是养花人，我都养死那么多了，我虽然伤心，但是吧，我觉得这事就是熟能生巧。
（信心自是满满的，一不小心就把养死花的事说了出来，忙是转开话题，显得十分生硬。眉头跳了跳，暗自瞥了眼他，心里不晓得他是猜到了还是没放在心上，不自然的挠了挠耳朵边儿）
对了，前些日子我听了件事，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什么，知道了吧？

观峦，观峦！
【我指着他笑叹，几乎抚掌而笑，被他的天真无邪所打败，又不得不对着他的傻气多加劝慰，谁让在贵州那一遭，咱们兄弟的情谊就全是结下了呢！】
你当真是理番院之谜，有时觉得你志趣高雅，如远山孤星，有时又……
【我正调笑与他，正说的起劲，忽听他下文，生生止住了话头，贵州，贵州，贵州三人，还有一人……可不正是他此时提也不敢提的少荃？】
说吧咱们兄弟……不是外人
【强装镇定，示意他但说无妨】

哎？你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和筌哥走那么近，说，准备包红包多少！可不能太多啊，这样显得我给的太少…
（喋喋不休间又说又笑，也没注意观察别人脸色，从头到位都已想好，甚至连闹洞房时如何，自己又为了这场婚礼已提前做好件新袍子等事都别人未问，我已全盘告知。可说到后来，权是无奈，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自己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充明白）
所以终究，满满相亲为良门，我们无非汉臣，不入家，只配俯首。

【我以为他说的是少荃与我同晋之喜，但一般晋封，不过是同僚间吃顿宴请便作罢，从未行什么红包之风，正在纳闷何时风气开放，却听他下半句絮絮叨叨……待全部听入耳中，登时如炸雷后急雨落下，天地失色，全然不知乾坤几何，强撑着纹丝不动，心中某处却早已轰然崩塌】
【他要娶亲了，想来必然是那位尚书表亲，高门娇女了，观峦的话落入耳中，心早已涣散】
是……我早就知道了，这道理……咱们明白就好

那这些道理您懂么？为何伊尔根觉罗家的每日只点卯便可如登青云，如今竟升腾在你二人之上？为何做相同事，断相同案，说相同理，而如今，你却还要拱手称筌哥一声大人？
（平时说话没个正经，忿忿不平言都是带着傻话一并说出，这会反倒来劲儿了似的，面上瞧不见过去的敖三儿，弱平时不熟稔，甚至觉得这是个说话讲求拨丝抽茧的人。双手后负，目视前方，又笑了）
不过我不嫉妒，我不嫉妒你们，你们俩。

【他的话落入耳中，只听见什么“伊尔根觉罗”，“点卯”等字句，而以后的话，全如尘埃落地，消散空中，我全然不知我身处何处，身边的实物人身仿佛都被定住了，世间一切欢笑之事都被定住了，徒留一地我无法触及拾起的悲伤，我想冲到完颜府把门砸开问问他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但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去问他，我是谁，我又把自己当成了谁……】
【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与他一并走着，在花市热闹喧嚣的时间里，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
大人……他是大人……观峦，为什么呢？

你说呢？因为你姓李，我姓敖，可他们姓完颜，姓伊尔根觉罗，人家哪怕不入仕都有俸禄可拿，我们呢？就拿我说，若是不读书，兴许就饿死了。
（指修长，卷着木叶，酸言酸语。总觉得今日气氛不对，却并未察觉到蛛丝马迹，前头一盆辛夷开的甚好，听说能治鼻渊，连叫三声大哥都没什么反应，他整个人甚至已经有些木讷的往前走了）
哎？大哥！大哥！你上哪去啊！
（上前几步拉住他，也是又想起难以启齿事一桩，正好这里四下无人，也就借着这档儿，厚着老脸小声的说了）
话说，我甚至觉得筌哥似乎有分桃断袖之好！

【颈脖僵硬，仿佛是在东北护林时被雪冻住了全身，那样寒冷且残酷的滋味，像是一记冷箭将我的心头刺穿个冰凉，最后一点余温随眼神一样不可置否的涣散了，脚下的步伐未停，仿佛是想要逃离。直到被他拉住，这才定住身形，待听他下文，已然是瞪圆了双眼，仿佛被人发言了秘辛的往事一般，一把揪住他的衣袖，问道】
不可不敬兄长——从哪里听的浑话！

（微微一怔，却从容的如行云流水般的将袖子抽走，目光看向他时，已是恢复了平静，这会儿倒像是我们二人的情况调换了一番，不由轻折眉头，是个凝重模样，却看他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轻轻一笑。可，似乎因为想要憋着这笑意，而显得有些像讥诮）
我还当你知道的，别人不知道，你，总应该知道的。
（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想或许他着着实实的惊到了，暗自叹了口气，虽说这事觉得有些丢人，但我和大哥的情分摆在那里，自然是可以知无不言的。我看着他的眼睛，思量了下，轻轻说道）
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是看到的。

我该知道什么？
【自认为从不是一个无故多嘴之人，对事对人也总是疏离居多，不仅不愿巴结那些所谓的大人，连旁的杂嘴之事也从不愿意多管一句，但这次事关少荃，又关乎他的名节，自然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前程，心头紧了一紧——听观峦的意思，连他也看出来了，理番院中还有谁不知道吗？他们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只觉得身后耳边冷汗津津，情急捉他臂膀】
你看到了什么，说！

（心里的小鼓敲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虽然自己全程只是个无辜之人，但讲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心想着大哥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单单然然的，不成想倒也有一颗知晓秘辛的心。肩膀一下子就被按住了，自己还在那往前走，这一下子就是个趔趄。回头看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在那逗我玩呢还是怎么着，疑惑说了句）
不就是又搂又抱的，我还是不说了，两个大男人，你不觉得丢人么？
（这事就怕前后一联系，这完颜一直对我格外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甚至要阻挠我和旁人说话，那日经戏本子提醒，登时吓得满头大汗。想到这不由又是一哆嗦）
羞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