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工作人员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这只猫对人不怎么信任，大概遭到过前主人的虐待，被送来的时候一声伤，身体素质也不怎么好，性格又不活泼。来了这么久也没缓过来，一点都不合群，我们试过很多办法都……这些必须事先和您说好了，有人可以收养他我们很开心，毕竟我们也不希望看到小动物被处死。”
“我不会弃养的，你们放心吧。”狗朗很清楚第二次被弃养的宠物会有什么遭遇，因此做出了郑重允诺，“我可以接受回访。”
大约十分钟之后，办完了一切手续，狗朗再去看白猫的时候，对方已经被工作人员被除掉了铁链，从笼子里领了出来，但身上还穿着那件好像病员服的袍子，没精打采地赤脚坐在等候室的沙发上。狗朗走上前去，白猫这才稍稍抬起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狗朗。他看起来有点害怕，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工作人员没有和他解释？
狗朗为此只好尽量该表现地友好一点，毕竟这是一只被抛弃过的“动物”，说不定吃过很多苦头。
“你好，我叫夜刀神狗朗。”
“你好，”白猫小声而顺从地回答，“主人。”
虽然白猫没有再误会自己是来当刽子手的，但这个称呼让狗朗皱起眉。
“不要叫我主人。”
“可是……他们说您是来收养我的，难道您不想要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猫了。”狗朗蹲下来，好让视线和他的猫同高，他伸出手，本想揉一下白猫的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但又觉不妥，最后将右手落在对方肩膀上，不出所料摸到一把骨头，“我只是不太喜欢你这么叫我，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要是觉得主人更顺口，随便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白猫迟缓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他很聪明，敏锐地感觉狗朗是不喜欢主人两个字的，但仍没有贸然直呼狗朗的名字。
狗朗温柔而谨慎查看了白猫脖颈里刻着名字的项圈——用德语刻着他看不懂的字符——但狗朗在填文件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那是一个拗口的，叫人不怎么喜欢的名字。有谁会在二战以后还给自己的宠物起名字叫阿道夫呢？不过意为银色的威丝曼还不错，和白猫漂亮的毛色很相称。
狗朗把这个代表着对方过去的项圈取下来，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从今天起，你就叫社吧。”
“好的。”白猫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的新名字，他打量着狗朗，稍微有了一点信任。
“那我们回家吧？”狗朗朝他伸出手。
社把自己的手放进狗朗手心里，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许久没能行走在笼子外面的世界，社的双脚有些发软。
狗朗握着社，发现他的手冰凉，再仔细一看他的穿着，不禁抱怨，“这里连双鞋都不提供给你吗。”
社连忙解释，“因为我不需要鞋子。”
对狗朗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好理由，不过不必要追究，他侧过身，一手穿过社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社的身体跟猫一样又轻又软，这点倒是和人类毫不相同。
“回去再给你买衣服，先去车上吧。”
“好的。”白猫在他怀里说，显得很乖。
除了衣物，半兽需要的食物和日用品狗朗家里一件都没有。他坐上驾驶座，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饲养半兽的经验，偷瞄了眼自己系好安全带、规矩地坐在副驾驶上的社，忧心起来。他显然是熟悉人类生活和常识的，回去再查点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这时候察觉到狗朗视线的社局促不安地动了一下，立即转过头来盯着狗朗。
狗朗见他手里攥着自己反折到身前的尾巴，就知他内心紧张，于是打开无线电放调了一首舒缓的歌。
“你可以睡一会儿，我家不是很近。”
社点点头，稍微从椅背上往下滑了一点。
过第二个转弯的时候，狗朗再去看社，后者就已经用一种无法完全放松的姿势睡着了，双耳耷拉着，身体像被安全带捆着一样斜在椅子上，看起来疲惫不堪。狗朗为此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到达狗朗坐落在郊外的别墅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透过车窗玻璃，把社那对白色的耳朵边缘照亮成粉色。狗朗看着他的睡颜，甚至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醒醒，我们到了。”他轻轻摇了摇社的肩膀。
白猫醒来了，迷茫了几秒，然后看向狗朗，像是确认着什么。
“这是我家，以后也是你家了。”狗朗向他解释，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将社那边的车门拉开，“下来吧。”
社慢吞吞地从车上挪下来，双脚首先触到了厚软的落叶。
狗朗想要再次把他抱起来却被拒绝了。
“我可以自己走。”社这样低声说着，语气却很坚决。
狗朗发现白猫的尾巴垂在身后却紧紧绷着，就不勉强他，转而跑去开门。他打开自家大门，回头看着仍站在原地的新晋家庭成员，招呼道，“快进屋，天都要黑了。”
白猫谨慎地走上台阶，先往屋里望了眼，等狗朗打开灯，才第一次把脚伸进屋里去。但他站在玄关，没有继续往里走。
“怎么了？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我会弄脏您的地板。”社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子，犹豫不前。
“现在这也是你的地板了，所以走进来吧。”狗朗十分无奈，转身锁好门，向社补充，“既然你不愿意我抱着你。”
白猫沮丧地低下头。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责怪你，你在这想做什么都可以。”狗朗赶紧解释，尽量用自己最耐心的语气说话，因为知道小动物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环境。
但社没有回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狗朗所言，耳朵依旧伏着。
狗朗知道自己无法现在就消除社对自己身份地位的错误认知，只能无言地打量着社。那头银发乱糟糟的，有些地方打结了，耳朵后面几绺则倔强地卷了起来。于是狗朗换了个说法，“你需要洗个澡，变干净之后就不怕弄脏地板了？”
他本还想好了一些哄他去洗澡的说辞，没想到社一点不像普通猫咪那样和水过不去，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浴室在二楼，我领你去。”
社跟着狗朗来到二楼，一路上没有东张西望，进到浴室里还没等狗朗发出指令，就自己把那件长袍拉过头顶，脱了下来，然后赤身裸体地跨进没水的浴缸里蹲坐下去。
狗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社过分顺从的表现让他心里有点难受，更不要说社身上还待着些叫人难以忽视的疤痕。狗朗调好温度，再把花洒打开将社淋湿。然后他取来一个板凳，坐在浴缸边，把沐浴乳挤在社脑袋上，用手指轻轻把乳液涂开，揉搓进社的头发里。
狗朗洗着自己的猫，心态和领养动物前完全不同了。他庆幸着自己的决定，同时也感受到了责任。
3.
温水洗去了社脸上的脏污，被蒙尘的头发也恢复成原本耀眼的银白色。
狗朗轻轻翻动社柔软的头发，或者姑且可以称其为毛发——虽说社有着如同北欧人种一样罕见的银发，但这种银色毛发的触感仍和人类发丝存在着细微的差别，摸着也不怎么像普通家猫。但狗朗难以形容这是是什么感觉，他从没摸过手感这么好的东西，最上乘的天鹅绒都没这么细腻。猫耳朵的构造倒是和别的猫科动物没什么不一样，绒毛下面的软骨又薄又软，但狗朗只捏了一下，社就十分敏感地抖了抖，将耳朵撇开了。
“怎么了？”狗朗见他咬着嘴唇，停了下来，“我弄疼你了？”
“没有。”社微弱地否认着，他始终抱着自己的膝盖安静地坐着，没有回头。
但他颤抖的耳尖出卖了他。
狗朗并不说破这一点，尽量不再去碰猫耳朵了，转而好奇地研究着头颅两旁原本该有人类耳朵的地方。但社并没有长着人类的耳廓，他只有一副猫耳朵。迅速建立起这个认知的狗朗，将社淹没在洗澡水里的尾巴拎出来，往上面挤了些沐浴乳。社似乎介于长毛猫和短毛猫之间，尾巴上的毛并不特别短，长时间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而且有好几处纠结在一起，难以梳通。
“要不剃掉吧，重新长就好了。”社显得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狗朗起初犹豫了几分钟，最后不得不放弃，因为他实在无法将那些纠在一起的毛发分开，太用力梳还会扯下来不少。白猫始终没喊疼，但狗朗认为社极有可能只是忍着不说。最后狗朗只得取来一把小剪刀，小心地将无法理顺的几处修剪掉，顺便给社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
温暖的水流冲走泡沫和污垢，毛发柔顺起来的社总算有些家养宠物的模样。
狗朗端详着社清秀的脸庞，心里生出一丝安慰，无法想象自己要是没有做出这个决定，社的命运会变成怎样。
“好了，起来吧。”狗朗把社从浴缸里捞起来，包进一大块浴巾里。
预期中被甩一脸水的情形并没有发生。狗朗把镜子上的雾气擦干，把吹风机插在插座上，问，“你害怕电吹风吗？这是用来吹干头发的。”
全身仍湿哒哒的社垂着耳朵，看起来心不在焉，并不敢正眼看狗朗，只是象征性地和镜中狗朗的目光接触了一下，迅速摇了摇头。
狗朗以为社有过和人类一起生活的经历，应该能很快适应新环境。
吹风机的风扇轰轰作响。
“好了，吹干了。”狗朗用手指将社蓬松起来的乱发拨回去，“真乖。”
社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狗朗。确信这位新主人的确是在夸奖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狗朗取了一套新买的睡衣，往社身上比量大小。
“虽然有点大，你先将就穿一下吧。”
只是一件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白T恤，社却仿佛那是什么珍贵布料一样双手接下来，甚至还轻轻摩挲了一会。
狗朗出声询问，“要我帮你穿么？”
社连忙丢掉自己身上的浴巾，拉着T恤往脑袋上套，表示自己不需要帮助。
T恤衬衫即便尺寸不合，套在社身上简直有点像连衣裙，但好歹能穿，等到试穿内衣和裤子时就有些尴尬了。社原本一直套着件病员服样式的长袍，里头什么都没有。狗朗不知道是半兽们都不习惯穿内衣，还是因为救助站条件有限造成的。总之，半兽的身体比人类多出了尾巴这个部件，人类的内衣和裤子都不适合给社穿。
社似乎有点犯难，裤腰对尾巴而言低不成高不就。狗朗感到自己疏忽，再次动用剪刀，直接在该留出空余的地方剪出了到口子。自然不能和经过专门设计剪裁的衣服相比，也总好过让衣服压着尾巴要舒服。
狗朗蹲下身，抱歉地帮社把过长的裤子卷了起来，“明天给你买新的。”
社却十分满意自己的新衣服一般，连忙推诿，“不用了，这个很好。”
狗朗以为对方只是仍处于认生的阶段，温声安抚，“你可以四处走走，我去做晚饭。”他揉了揉社毛绒绒的猫耳朵，补充，“暂时别去书房，我有好多稿子还没收拾。”
“好的，我不会乱跑。”白猫答道。
见社乖巧，狗朗放心地下楼去，但他刚下楼梯就发现社依旧跟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狗朗稍稍转过身，以为他有什么诉求，“是渴了吗？”
“我不渴，我只是想下来。”社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贸然跑到狗朗面前，只是远远站在楼梯口。
大概是来到新环境有些害怕吧。
狗朗朝他招手。
“过来吧，你想看我做饭吗？”
社立即开心地靠过去，挨到狗朗身边跟着他走进厨房。
虽然狗朗对食物比较讲究，但毕竟一个人住惯了，向来都按自己的喜好做饭。忽然多了一个需要照顾饮食起居的对象，不禁有些多虑。
“你有什么忌口吗？”狗朗挑选食材前再三询问。
“没有没有，我不挑食的。您吃什么我吃一样的就行，而且我吃的不多，不用为我准备太多东西。”社紧张地摇头。
TBC
工作人员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这只猫对人不怎么信任，大概遭到过前主人的虐待，被送来的时候一声伤，身体素质也不怎么好，性格又不活泼。来了这么久也没缓过来，一点都不合群，我们试过很多办法都……这些必须事先和您说好了，有人可以收养他我们很开心，毕竟我们也不希望看到小动物被处死。”
“我不会弃养的，你们放心吧。”狗朗很清楚第二次被弃养的宠物会有什么遭遇，因此做出了郑重允诺，“我可以接受回访。”
大约十分钟之后，办完了一切手续，狗朗再去看白猫的时候，对方已经被工作人员被除掉了铁链，从笼子里领了出来，但身上还穿着那件好像病员服的袍子，没精打采地赤脚坐在等候室的沙发上。狗朗走上前去，白猫这才稍稍抬起头，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狗朗。他看起来有点害怕，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工作人员没有和他解释？
狗朗为此只好尽量该表现地友好一点，毕竟这是一只被抛弃过的“动物”，说不定吃过很多苦头。
“你好，我叫夜刀神狗朗。”
“你好，”白猫小声而顺从地回答，“主人。”
虽然白猫没有再误会自己是来当刽子手的，但这个称呼让狗朗皱起眉。
“不要叫我主人。”
“可是……他们说您是来收养我的，难道您不想要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猫了。”狗朗蹲下来，好让视线和他的猫同高，他伸出手，本想揉一下白猫的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但又觉不妥，最后将右手落在对方肩膀上，不出所料摸到一把骨头，“我只是不太喜欢你这么叫我，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要是觉得主人更顺口，随便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白猫迟缓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他很聪明，敏锐地感觉狗朗是不喜欢主人两个字的，但仍没有贸然直呼狗朗的名字。
狗朗温柔而谨慎查看了白猫脖颈里刻着名字的项圈——用德语刻着他看不懂的字符——但狗朗在填文件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那是一个拗口的，叫人不怎么喜欢的名字。有谁会在二战以后还给自己的宠物起名字叫阿道夫呢？不过意为银色的威丝曼还不错，和白猫漂亮的毛色很相称。
狗朗把这个代表着对方过去的项圈取下来，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从今天起，你就叫社吧。”
“好的。”白猫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的新名字，他打量着狗朗，稍微有了一点信任。
“那我们回家吧？”狗朗朝他伸出手。
社把自己的手放进狗朗手心里，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许久没能行走在笼子外面的世界，社的双脚有些发软。
狗朗握着社，发现他的手冰凉，再仔细一看他的穿着，不禁抱怨，“这里连双鞋都不提供给你吗。”
社连忙解释，“因为我不需要鞋子。”
对狗朗而言这显然不是个好理由，不过不必要追究，他侧过身，一手穿过社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社的身体跟猫一样又轻又软，这点倒是和人类毫不相同。
“回去再给你买衣服，先去车上吧。”
“好的。”白猫在他怀里说，显得很乖。
除了衣物，半兽需要的食物和日用品狗朗家里一件都没有。他坐上驾驶座，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饲养半兽的经验，偷瞄了眼自己系好安全带、规矩地坐在副驾驶上的社，忧心起来。他显然是熟悉人类生活和常识的，回去再查点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这时候察觉到狗朗视线的社局促不安地动了一下，立即转过头来盯着狗朗。
狗朗见他手里攥着自己反折到身前的尾巴，就知他内心紧张，于是打开无线电放调了一首舒缓的歌。
“你可以睡一会儿，我家不是很近。”
社点点头，稍微从椅背上往下滑了一点。
过第二个转弯的时候，狗朗再去看社，后者就已经用一种无法完全放松的姿势睡着了，双耳耷拉着，身体像被安全带捆着一样斜在椅子上，看起来疲惫不堪。狗朗为此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到达狗朗坐落在郊外的别墅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透过车窗玻璃，把社那对白色的耳朵边缘照亮成粉色。狗朗看着他的睡颜，甚至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醒醒，我们到了。”他轻轻摇了摇社的肩膀。
白猫醒来了，迷茫了几秒，然后看向狗朗，像是确认着什么。
“这是我家，以后也是你家了。”狗朗向他解释，率先下车，走到另一边，将社那边的车门拉开，“下来吧。”
社慢吞吞地从车上挪下来，双脚首先触到了厚软的落叶。
狗朗想要再次把他抱起来却被拒绝了。
“我可以自己走。”社这样低声说着，语气却很坚决。
狗朗发现白猫的尾巴垂在身后却紧紧绷着，就不勉强他，转而跑去开门。他打开自家大门，回头看着仍站在原地的新晋家庭成员，招呼道，“快进屋，天都要黑了。”
白猫谨慎地走上台阶，先往屋里望了眼，等狗朗打开灯，才第一次把脚伸进屋里去。但他站在玄关，没有继续往里走。
“怎么了？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我会弄脏您的地板。”社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子，犹豫不前。
“现在这也是你的地板了，所以走进来吧。”狗朗十分无奈，转身锁好门，向社补充，“既然你不愿意我抱着你。”
白猫沮丧地低下头。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责怪你，你在这想做什么都可以。”狗朗赶紧解释，尽量用自己最耐心的语气说话，因为知道小动物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环境。
但社没有回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狗朗所言，耳朵依旧伏着。
狗朗知道自己无法现在就消除社对自己身份地位的错误认知，只能无言地打量着社。那头银发乱糟糟的，有些地方打结了，耳朵后面几绺则倔强地卷了起来。于是狗朗换了个说法，“你需要洗个澡，变干净之后就不怕弄脏地板了？”
他本还想好了一些哄他去洗澡的说辞，没想到社一点不像普通猫咪那样和水过不去，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浴室在二楼，我领你去。”
社跟着狗朗来到二楼，一路上没有东张西望，进到浴室里还没等狗朗发出指令，就自己把那件长袍拉过头顶，脱了下来，然后赤身裸体地跨进没水的浴缸里蹲坐下去。
狗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社过分顺从的表现让他心里有点难受，更不要说社身上还待着些叫人难以忽视的疤痕。狗朗调好温度，再把花洒打开将社淋湿。然后他取来一个板凳，坐在浴缸边，把沐浴乳挤在社脑袋上，用手指轻轻把乳液涂开，揉搓进社的头发里。
狗朗洗着自己的猫，心态和领养动物前完全不同了。他庆幸着自己的决定，同时也感受到了责任。
3.
温水洗去了社脸上的脏污，被蒙尘的头发也恢复成原本耀眼的银白色。
狗朗轻轻翻动社柔软的头发，或者姑且可以称其为毛发——虽说社有着如同北欧人种一样罕见的银发，但这种银色毛发的触感仍和人类发丝存在着细微的差别，摸着也不怎么像普通家猫。但狗朗难以形容这是是什么感觉，他从没摸过手感这么好的东西，最上乘的天鹅绒都没这么细腻。猫耳朵的构造倒是和别的猫科动物没什么不一样，绒毛下面的软骨又薄又软，但狗朗只捏了一下，社就十分敏感地抖了抖，将耳朵撇开了。
“怎么了？”狗朗见他咬着嘴唇，停了下来，“我弄疼你了？”
“没有。”社微弱地否认着，他始终抱着自己的膝盖安静地坐着，没有回头。
但他颤抖的耳尖出卖了他。
狗朗并不说破这一点，尽量不再去碰猫耳朵了，转而好奇地研究着头颅两旁原本该有人类耳朵的地方。但社并没有长着人类的耳廓，他只有一副猫耳朵。迅速建立起这个认知的狗朗，将社淹没在洗澡水里的尾巴拎出来，往上面挤了些沐浴乳。社似乎介于长毛猫和短毛猫之间，尾巴上的毛并不特别短，长时间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而且有好几处纠结在一起，难以梳通。
“要不剃掉吧，重新长就好了。”社显得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狗朗起初犹豫了几分钟，最后不得不放弃，因为他实在无法将那些纠在一起的毛发分开，太用力梳还会扯下来不少。白猫始终没喊疼，但狗朗认为社极有可能只是忍着不说。最后狗朗只得取来一把小剪刀，小心地将无法理顺的几处修剪掉，顺便给社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
温暖的水流冲走泡沫和污垢，毛发柔顺起来的社总算有些家养宠物的模样。
狗朗端详着社清秀的脸庞，心里生出一丝安慰，无法想象自己要是没有做出这个决定，社的命运会变成怎样。
“好了，起来吧。”狗朗把社从浴缸里捞起来，包进一大块浴巾里。
预期中被甩一脸水的情形并没有发生。狗朗把镜子上的雾气擦干，把吹风机插在插座上，问，“你害怕电吹风吗？这是用来吹干头发的。”
全身仍湿哒哒的社垂着耳朵，看起来心不在焉，并不敢正眼看狗朗，只是象征性地和镜中狗朗的目光接触了一下，迅速摇了摇头。
狗朗以为社有过和人类一起生活的经历，应该能很快适应新环境。
吹风机的风扇轰轰作响。
“好了，吹干了。”狗朗用手指将社蓬松起来的乱发拨回去，“真乖。”
社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狗朗。确信这位新主人的确是在夸奖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狗朗取了一套新买的睡衣，往社身上比量大小。
“虽然有点大，你先将就穿一下吧。”
只是一件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白T恤，社却仿佛那是什么珍贵布料一样双手接下来，甚至还轻轻摩挲了一会。
狗朗出声询问，“要我帮你穿么？”
社连忙丢掉自己身上的浴巾，拉着T恤往脑袋上套，表示自己不需要帮助。
T恤衬衫即便尺寸不合，套在社身上简直有点像连衣裙，但好歹能穿，等到试穿内衣和裤子时就有些尴尬了。社原本一直套着件病员服样式的长袍，里头什么都没有。狗朗不知道是半兽们都不习惯穿内衣，还是因为救助站条件有限造成的。总之，半兽的身体比人类多出了尾巴这个部件，人类的内衣和裤子都不适合给社穿。
社似乎有点犯难，裤腰对尾巴而言低不成高不就。狗朗感到自己疏忽，再次动用剪刀，直接在该留出空余的地方剪出了到口子。自然不能和经过专门设计剪裁的衣服相比，也总好过让衣服压着尾巴要舒服。
狗朗蹲下身，抱歉地帮社把过长的裤子卷了起来，“明天给你买新的。”
社却十分满意自己的新衣服一般，连忙推诿，“不用了，这个很好。”
狗朗以为对方只是仍处于认生的阶段，温声安抚，“你可以四处走走，我去做晚饭。”他揉了揉社毛绒绒的猫耳朵，补充，“暂时别去书房，我有好多稿子还没收拾。”
“好的，我不会乱跑。”白猫答道。
见社乖巧，狗朗放心地下楼去，但他刚下楼梯就发现社依旧跟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狗朗稍稍转过身，以为他有什么诉求，“是渴了吗？”
“我不渴，我只是想下来。”社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贸然跑到狗朗面前，只是远远站在楼梯口。
大概是来到新环境有些害怕吧。
狗朗朝他招手。
“过来吧，你想看我做饭吗？”
社立即开心地靠过去，挨到狗朗身边跟着他走进厨房。
虽然狗朗对食物比较讲究，但毕竟一个人住惯了，向来都按自己的喜好做饭。忽然多了一个需要照顾饮食起居的对象，不禁有些多虑。
“你有什么忌口吗？”狗朗挑选食材前再三询问。
“没有没有，我不挑食的。您吃什么我吃一样的就行，而且我吃的不多，不用为我准备太多东西。”社紧张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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