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含凉的夜里看一轮孤月，它从萧索的枝头落下去，而带着凉气的枝头上结着薄薄的一层秋霜。
而天将大亮的时候，我提裙去望仙。若说日月山川，天地精华，而太阳的初升是这个世界里最叫人温暖的现象，尤其在秋冬——从它的升起开始，四肢，躯干沐浴其间，连精神都舒展开来，犹沐春风。
拾阶而上，踏着秋霜，咔嚓的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前边天光透亮，有人迎着光立着，我看不真切，只能微微地看着衣袂随风而动，好似要乘风而去。
“是谁？”
“早上好呢。”
我抬起手来，在远山下打了个篷，大概是几个台阶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她在光里，是仙人。

她周身沐在云光里，二背后是昭昭灿烂的云霞，这时霞光已经铺散开去，一点红日跳跃山头。
我迈上两三个台阶，这才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她的脸，我想起蓬莱夜宴上的袅袅一曲《绿腰》，而她显然是不识得我的，那个匐匍着身体，向陛下大拜贺寿的人，或是藏匿在含凉里，美名其曰“避世”、“好静”。
“孟氏。”
这阖宫里当有千百个孟氏，而如今只当我一个人。
“咦，原是你。我记得你。”
我温吞的露出一个笑，而后眉眼弯弯，流出几分喜色。
“喝酒，好啊！当浮三大白。”

“《绿腰》。”
只消这两个字便足够了，是叫圣人倾心，或是——一字“姝”足矣。姝者，美人也。
“我原是不曾见过的，犹如凌波仙，盛开在芙蕖里。你是美人。”
再接酒，又闻八分，我是不该怯的，
“携酒来观日出，我以为你是好兴趣。若我不曾来，你无有缘人，这十分酒，你又该如何分？”
握杯在手，却不饮。
“八分也好。或是——你料定会有有缘人？”

我曾恓恓惶惶不够畅怀，难以消磨凝结在光阴里的，横云里的那些辉煌而又娇懒的影子——甚至又因为施氏初见我时，只因一句孟氏的恍然。
我不能够成为先人，甚至我畏惧于活在他们的影子底下，可我又不曾畏惧，只因为自诩于豁达。
“如斯良辰，佳宴，自然是美梦啦。”
欣欣然弯了眉，递上几许善意而柔没的笑意，
“信，如同今日相逢。”
“同人说话比同旁人嘴里所了解的，更为真实而贴切了。或者说是，当局者未必迷。”

“好。”
我回究起年少时期寻仙的美梦，却又猛然一刹那之间释怀，可能是在望仙的风里，高升的太阳，留在唇齿之间淡薄的酒气。
这好似都是因。
也便只能是回去，或者说是，旁观者难清。
“可能从来就不是一个当局者与旁观者的游戏。”
轻声的低喃，可能不会有人听见，那么就当作是，破碎的风声好了。提裙略一躬身，随其后，回含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