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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症] 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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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万丈软尘的温柔中纵横的俗世呀。
哀流星辰捭阖出晨昏。
我从稠绿里撕穿一面枣扇,
问湍潮里的一双眼睛愿不愿许我个团圆结。
《小团圆》
闻山


IP属地:山东1楼2017-08-05 19:18回复
    >>>00 小叙<<<
    我在樱朱的沿街铺旁挂个招牌,支了个算命摊儿。春风里的人都熟,我新来,他们不大待见我,也不让小孩儿靠我这铺面玩儿。樱朱算我房东,早年下海,眉梢眼角自带两分风尘。我从前路上的时候拉过她一把,她知道我无处可去,便支了招,算我对折房租,让我做了这个摊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打小从这儿长起来的,春风里的老人们不喜欢她,因为她招摇,也因为她总是深夜出门儿,大清早回来便沾枕头,开不了张,生意也黄,我清闲,便替她看看杂货铺,接货记账,偷偷给买汽水的小孩儿塞几颗糖,一来二去,也总有乐意冲我笑一笑的脸了。
    “他们觉着你一双桃花眼,成天笑眯眯,人模狗样却没个正经活计,怪祸害的,八成以为是我从南边儿勾回来的小白脸儿。”樱朱懒洋洋从躺椅上爬起来拨算盘,乌黑的珠子上烫着烙散了的阳光,“可我哪儿养得起呢,我连自己都养不起的。”
    这时候不接茬的,都不算男人。于是我信誓旦旦张嘴说:“樱朱姐你放心,你吃肉我喝汤,绝对不短你一份。”
    她哈哈大笑起来,烟圈儿呛在喉咙里,明显没有当回事儿。樱朱很漂亮,气质很冶丽的,只稍稍俯低身子靠在玻璃柜台上抽烟,便有男人心猿意马的凑上来套近乎。她在春风里名声不太好,也少朋友,她工作特殊,却也很少有人来找茬。我在这儿待了许久,咂摸出个原因,大致和她对门儿的男人有关。
    住在樱朱对门的男人有一座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楼的年岁很久了,只东贴西补,却从不见人大修。他们院子里踩地板的声音,我隔着这条小街都一清二楚。楼里的男人一头扎手的板寸,大我几岁,长相颇凶恶,像个刺儿头。可我分明瞧见他的屋子里常常一个长得跟个团子似的小姑娘蹦跶,小姑娘笑声喜人,打扮洋气,和那人站在一起,倒颇有些和睦。我问了樱朱,那是声哥的囝仔?樱朱摇头说不是。
    都是邻居,一来二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也是个笑脸。长日无事,那人赶着饭点儿汲拉着拖鞋踢踢踏踏躲到樱朱的杂货铺房檐下头,坐在路牙子上蹭个烟屁股抽,樱朱大方,吩咐我说要是声哥来了,就给拆包芙蓉王伺候着。我还没肉疼,那人先开口推了这遭,“好烟给我抽了浪费,我正戒呢,戒不了怎么养孩子,你可不知道她那小学多花钱。”
    说罢给我打个火,我看了半晌,还是摇了头。那男人笑笑,大大方方再把塑料打火机揣袖子里,“不抽啊?”
    我说:“从前也抽,抽烟提神儿,后来……就戒了。”
    他不以为意,捡了我饭盒青豆芽丛里的几块肥肉,飞快叼走,“有故事。”
    “天南海北跑的,哪个没故事。”
    “陈淮声,大叔——”热腾腾的行道土路翻不出气旋,倒是趸来了一把清泠泠的童音,我瞧见一双小黑牛皮鞋欢实的绕过昨天下雨敲出来的水坑,马尾辫儿一晃一晃的,淬了银光的,小姑娘总是很有活力,也热闹,偶尔板个脸撅个嘴,半天也散了,“我们食堂今天中午有糖醋里脊,我偷偷掖了两份回来啦!”
    “嚯,漱漱能耐了,知道胳膊肘顺着弯儿拐家来了。”陈淮声一把搂过小姑娘的腰,一把给摆到自己大腿上,俩人一起欢呼雀跃,“这抢的谁的呀?”
    小土匪飞起洋洋得意的笑,“二胖的,他总打两份肉,我替他减减肥。”
    大义凛然,不愧是陈淮声的崽儿。
    但通常我是不敢指责他们的,周漱偷偷塞给我她的数学作业,然后糖醋里脊就有我一筷子。樱朱不爱吃油腻,就打趣儿我们是旧社会的小长工,像是没见过荤腥的。
    陈淮声说周漱是他捡来养的,樱朱笑呵呵说你也就骗骗这神棍,我本无意思忖,听罢却转念一想,“为什么声哥你捡个孩子还要跟人姓?”于是樱朱说你连这神棍都骗不了,没救了,再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樱朱最近总是睡不醒的,也许是夏天太倦,连老猫都恹恹的。
    陈淮声家却总是挺热闹,中饭时候尤其,混熟了之后陈淮声开火也喊上我,我不好意思总腆着脸吃白食,便抽空和他一道买菜摘菜,他的活儿不定点,有时早出晚归,我就得负责接送周漱,偶尔对上他那个叫小川的侄子和一个姓温的sir。头一次见到他,他开警车闪着大灯来的,我靠着樱朱的玻璃柜台大大方方往里看,只见他带走了一个瘦了吧唧的女孩子,身上穿着和小川一模一样的校服。
    “小川交朋友啦?”有回半大男孩子进厨房,卷了袖子帮我切葱花,我灶上搁着温热的鱼汤尝咸淡,顺口就问了,“那女孩子,家长是公【和谐】安的?”
    他抿了抿唇角,“没谈朋友,同学。”
    我“喔”完了,也没计较,倒是租了陈淮声院儿里的女研究生推着眼镜笑的暧昧,“没谈朋友,小伙子腼腆呢?我上回看她被一伙小流氓堵在校门口,你还拖着她跑的。我本来以为你喊了你舅舅,回来一问,他才不知道呢!”
    “来找茬的,找人掉价。”他切好的葱花像他列出来的算式一样条理分明,进了油锅,刺啦一声,听不见尾音了。
    傍晚樱朱倒掉吃剩的方便面碗,油腻腻的扔进水瓢里,拎了包走。我伸手洗了,再替她点上盏照路的灯。巷子口有几条狼狗半夜冲着醉汉狂叫,几个啤酒瓶子下去,也渐渐没了动静。
    时至今日,我才猜想那会不会是一个预兆,一个死梦的预兆。没有樱朱高跟鞋吱呀踩向木地板进门的声音,一楼大厅的门锁的安稳,她没有回来。我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樱朱的号码,凌晨两点,像是匆匆忙忙来不及交代便转发给我的。
    “丽晶酒店,今晚七点。”
    -
    这座酒店是地标,根本用不着跟陈淮声打听。我捡了身儿支摊的行头,临走时想了想,带了盒烟。
    -
    “您好,江城市城南公【和谐?】安分局墨北笙,请您出示有效的身份证件,我需要知道您与死者之间的关系。”
    我再抬起头来,眩光撑满了我的眼眶,争让我眼睛酸涩,眼皮发麻,说不出话,挪不动人。
    年轻的姑娘身着蓝黑两色的制服,脱了警帽,面目姣好。
    我终于听见命运对我的软弱嗤之以鼻的嘲笑声了。
    fin.


    IP属地:山东2楼2017-08-05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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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俗世呀<<<
      乔颜川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也许他也想过,但遗落在他小学时候的作文里。可他一向不是个乖学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大得很,于是他一会儿是个科学家,一会儿是个银行家,上知天文地理十八般武艺,下晓帝国命脉六十六道锋味,搁在起点流小说里,还能忝算个励志男主角。
      这些东西也就意淫,梦里笑笑。如果真把他的履历白纸黑字列算个条目,恐怕宋体三号字半张纸都填不满。他挨着漆成红色的长条椅坐下来,办公用的老式打印机吐出几张纸,文员的小姑娘捻起来检查一遍,确认内容完整,“墨姐,死者资料。”
      被称为墨姐的女警看起来年纪很轻,着警衔的二级警司。许是一张过分柔软的娃娃脸作祟,若非制服衬出一段端肃穆庄严的气质,单瞧她的模样却像个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女学生,一张脸挂着和气的笑容,原本精致逼人的五官便一团温柔。乔颜川端着小警员递给他压惊的搪瓷茶缸,外面三伏天的太阳,城南分局的空调也没那么足,可他就是觉着冷,浑身都冷。
      “墨姐,你瞧他——”那递了文件的姑娘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乔颜川,皱起眉头,“像不像是撒谎的,说丢了身份证,我看他倒是可疑的很。”
      墨北笙正忙着对正死者生平,圆珠笔在她手里舞的生龙活虎,闻言抬头递给乔颜川一个眼角,慢条斯理说:“我们说话办事都讲证据的,不要做无谓猜测。给他作保的人来了,补个手续让他走,提醒他下个星期补办证件。”
      小文员得了教训,吐了吐舌头跑了。
      办公室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惟有墨北笙和乔颜川全然两座雕塑的模样,墨北笙偶尔在调换资料的间歇里看一眼因身份不明而带回来接受调查的乔颜川,从正午到黄昏,他就这样一个人抱着杯子魂不守舍的靠着椅背发呆。墨北笙不敢放过他涉案的可能性,晾了他一下午,也以证件缺失为由扣了人半天,愣是看不出半分装聋作哑。这要是真的涉案,这人的定力也值得称赞。
      “嗳,你叫乔颜川?名字怎么写啊?”她揿下圆珠笔后座按钮,提问状若无意。她原本没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有效答案,毕竟他除却提供自己的姓名和与死者之间的关系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实际原本她并不想开口,可如此角力,她总觉得会输的更快
      谁知那句递向吵杂空气里的问句几经辗转,到底落进了乔颜川的耳朵里,他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手指在搪瓷缸壁上缩了缩,很久才处理完这句话的信息。也许是终于远离了樱朱的话题,让他的大脑不至于被埋没的呼吸和鲜血堵塞,他终于肯慢腾腾拾起自己的声音去回答:“也许是,江东二乔的乔,柴米油盐的盐,穿帮的穿吧。”
      墨北笙没对这句看似敷衍了事的回答着恼,她很有耐心:“乔盐穿?你父母给你取名的时候扔骰子来?”
      乔颜川想了想,被这种一本正经的可能性逗乐了:“也许吧,谁知道呢。其实我不记得我的名字是哪三个字,隐约记得读音,瞎掰的。”
      “你的记忆有损失吗?什么时候的事。”她倒是突然上心了,身子拖出办公桌几寸。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却又意识到自己坏了规则,叫人看出急躁来了,便又掩耳盗铃的坐了回去。
      “不晓得,可能三五年前,总之是我还没有来到江城的事。”
      “嚯,活的韩剧女主人设,见识了,”墨北笙突然眉毛一挑,她丢下圆珠笔,笑的发冷,却不慌不忙凑过去,那语气不像是在试探案情,反而像是在端着八卦,“仔细说说?”
      “不怕我编故事哄你?”乔颜川不露声色的用目光点了点那几个抱着文件穿梭在各个办公室的年轻女文员,“她们可不觉得我像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又怎样?”墨北笙面露讽意,许是笑话他不自量力,“我这儿有枪有棍,还带电,你能劫财还是劫色啊?”
      乔颜川彻底让这丫头逗笑了,神色一松,喝了口茶水,冰凉,“我说你这姑娘,看着文文气气的,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墨北笙无辜道:“我以为跟您讲话用不着讲究,毕竟都是基层弟兄。要是您格外喜欢公事公办那一套,我就穿上外套给您整一出,虽然我不属于城市规划管理体系的,您占街摆摊也属于违规,我还是有权移交有关部门跟您讲讲理的。”
      “别别别,敬谢不敏,”乔颜川连忙摆手,“不就想听故事吗,夹枪带棒就是您的不对了,不说国家公职人员面对人民群众的时候要如十里春风刮过来一样温暖吗?人茶馆儿说书的还有例银呢,搁您这儿我可只有凉茶伺候了,亏不亏呀我。”
      “得了,您是说书吗?半天没个正经,要我说您怎么不去做生意,就这口才,至于招摇撞骗糊口吗?”墨北笙抢过他手里的茶杯,挺不乐意的续了半杯热水,“我刚见您那会儿,您可叫一个不配合,怎么着,现在知道交代了?”
      乔颜川摸了摸温热的杯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目前的气温实际已经很高了,他的目光溜过玻璃板上关于樱朱的人际网,一个圈里写着自杀,一个圈里写了他杀,他杀的字迹小一点。而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片刻,却发觉一个下午的时间沉淀去了,抽丝剥茧的,从前是关于樱朱的黑白话本,现在却渐渐消磨在了这些粗粝的黑线段里。
      “樱朱姐,她走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吧?”
      墨北笙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虽然这属于案情细节,你无权知悉,不过基于人情,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死在在浴缸里,手臂上有十几道划痕,深浅不一,可见死前她挣扎过很久,最后的死因是窒息……对,她是溺死在浴缸里的,浴缸旁边的置物架上有一封带有唇印的遗书,字迹鉴定过后,是死者亲笔。”
      墨北笙在转述现场的过程中,尽量采用了较为轻柔的说话方式,她原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总要再处理一下情绪,却没成想他的表情足够平静,甚至皱了皱眉头。
      “深浅不一的……划痕?”
      “是的。”
      乔颜川犹豫片刻,“警官小姐,我想看看那封遗书……哦,没别的意思,樱朱姐的家人都过世了,我和声哥怎样都和她脸熟,想给她置办后事。但如果她的遗书里面交代了后事,她的铺子怎么处理什么的,我想还是按樱朱姐的意思办。”
      墨北笙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那封遗书的具体信息,“可她的遗书上没提过她的生意,也没提过你们,只有对她那个情人交代的。”
      情人?他并不意外樱朱有一个情人,甚至有数个都可以接受,只是樱朱处理这件事的态度让他生疑,于是他半夹带了点儿恶劣的情绪,语露讽刺,“是吗,原来自杀的时候眼里只有情人了。平时还要仰仗着声哥帮忙,连死了都得我们操持,哪儿去见她的情人,我都替声哥难过。”
      墨北笙不大赞成的看他一眼:“好歹对你有恩,你要这样说她,可不大公平。再说,女人到了要自杀的境地,好的未必有数,坏的才千古恨,你还想让她挂念着?”
      “不会是莺莺燕燕卿卿我我要死要活的吧?”乔颜川鼻尖沁汗,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文采不错的,像念过几年正经书的。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有一句可以说给你听听,”墨北笙笑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了颗虎牙,怪甜的,可她笑的发苦,不像是在处理一桩人命案,情绪泡进了那封以唇印封笺的遗书里,格外像小姑娘了,“这俗世不肯留的命呀,上天入地去了。人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可你不讲道理,你曾是我的所有唯一。”
      写的多婉转,像首诗呀。怎么会是遗书呢?乔颜川恹恹的低了低头。
      “嗳,我透露这些情况,已经擦边违规了。怎么着,还不打算说说,昨天晚上七点,你出现在丽晶酒店的事儿?”墨北笙用胳膊肘拐拐乔颜川,动作略嫌亲昵。这姑娘拐完觉着顺手,半晌才讪讪反应过来方才逾距,可惜对方没来得及计较她的小动作,很是宽容。
      “其实昨天,我应该是见过樱朱姐的男人了。”为了回报那句三不像的悼亡诗,他得敛起不着调的嗓音。
      “哦?”墨北笙一喜,毕竟想要排查当晚进出丽晶酒店的人员名单还是个力气活,这个案子就快要被定性成自杀的档口,除了她隐隐约约认为有些说不通的关卡阻挠她认可自杀定性之外,便是这个神秘的情人身份值得推敲。
      “那个人……在樱朱姐的手机照片里匆匆见过一面。我记得昨天他是一身紫色西装,身边有一个女伴。”
      “这算哪门子线索?”墨北笙摊手,紫色西装?昨晚的交流会上彩虹色西装也能凑齐,实在算不上显眼的招牌。
      “西装不显眼,人显眼就行。他不显眼没事,他身边的姑娘显眼。”乔颜川绕口令似的拨楞两句,伸手指了指休息时间摸电视剧看的入神的文员妹子,墨北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是隆冬萧瑟的北平城,青蓝色棉旗袍的吴家少奶奶拎着藤条箱步下台阶,最后回头看一眼夕阳里废墟一样阒静的吴府,唇角爬过一丝阴厉冷笑的画面。
      “宋绮霏?”墨北笙喃喃出声,不可思议琢磨道,“这么说来,她的男伴,就是樱朱的情人?”
      -
      不用十分钟,搜索引擎就可以告诉她这个人的身份。
      “深明集团CEO顾深的弟弟,顾安。”
      fin.


      IP属地:山东3楼2017-08-05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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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盛夏<<<
        陈淮声在接待室抽了三四支烟,期间还给自家堂姐打了几个电话,每一通都是忙音响到被动叫停也不见人接,他只能耐着性子摸出下一支烟,直到终于有人推开接待室的门,刚开到一半便被逼退,陈淮声抬抬眼睛,看见一只正在拼命驱散烟味儿的手臂。
        “温之存,你成心的吧。”陈淮声在茶杯里点点烟灰,声音冷飕飕的。
        来人勉强适应了陈淮声的二手烟,随后自觉自发的开了一扇窗,对陈淮声式威胁视若无睹,“肯给你开这个作保的后门已经够意思了,要不是知道你看着的人出不了大事儿,这个保你本没资格做的。”
        “那小子先搁一边儿,我听说你们要给芳蕊这案子定性自杀了,有这回事儿吗?”
        温之存倚着窗框,觉着这地儿的空气清新,神清气爽,可樱朱这案子正经不是他负责,于是他也乐得甩锅,“樱朱的案子是二队在办,程队兼着两个队长,本来就焦头烂额了,这案子明摆着的现场,没必要掐的太死。”而后他顿了顿,声音稍稍一沉,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这好像也是上头的意思,有人要压事儿,我们自然不能找不痛快。”
        陈淮声登时一股无名火起,说话连带着就不那么好听了:“是了,有人拿钱拿权的给你们摆谱,你们这些小公务员,自然能跑则跑,不然毁了前途,为了个妓……多不值当!”
        他在接待室待了一下午,分几波道听途说,他倚着窗户抽烟的时候,有休班的女警在大梧桐叶子底下交班,于是“野鸡”“妓女”之类的词都刺溜钻进耳朵里,扎人的很。他不和小姑娘计较,不代表他不会借地撒火。
        温之存笑了笑,还是漫不经心的:“如果连你都这么说,那她可要做窦娥哭去了。”
        陈淮声烦躁,乱蹭了自己一头板寸,终于掐了烟。温之存就是这么个人,多锋利的刀都砍不透他的太极,一贯软绵绵的,难怪他们分局处理个警民纠纷都踹他去,简直天生折腾居委会活儿的命:“得得得,懒得和你说,我能接那小子走了吗,白水招待我一下午了!知道你们观察他呢,完事儿了吗?完事我还得接孩子放学呢。”
        说起乔颜川,温之存的神色古怪了一瞬,可这表情飘着旋,很快就湮没在他惫懒的神情里:“我就是通知你来的,死者的遗体你可以签手续了,到时候我们出车给你送回去。不过那个小子,乔颜川是吗?你可能一时半刻带不走。”
        陈淮声冷笑:“那小子又犯谁了,说清楚,好赖你也拖我一下午了,他是死是活,也得让我明白明白。”
        “倒不是他有问题,”温之存连忙安抚他,“那小子提供了几条线索。本来这个案子是要结的,但主要负责这个的那个小姑娘申请延期办案,程队点了头,不过人力情况紧张,不允许给支援,就她一个人再查查去,查不出来就定案。那小孩儿自告奋勇协助办案,好像俩人打算去封店剧组转转,已经走了。”
        陈淮声怔楞半晌,暗骂了句你大【】爷【】的。
        墨北笙和乔颜川赶到封店的时候,剧组正在派盒饭。她笑的温温柔柔,说话又和气,证件摆出来又不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顿时赢得导演的好感。于是导演喊了场务,场务喊了经纪人,经纪人皱着眉头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宋大小**着奶茶吸管儿自己凑上来,非常配合。
        墨北笙开的是自己的车,也没穿制服,在剧组并没有引起骚动。宋绮霏一改娱乐新闻里仗着后台强硬耍大牌颐指气使的小姐面貌,看上去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正巧她今天的场接了,便就着将人请进了化妆间。墨北笙见她一面拆耳环,一面有助理替她卸眼影,正腾不出手,便在脑内粗略的翻阅了一下从分局出发前抱佛脚查到的,关于宋绮霏的资料。
        宋绮霏,女,二十三岁,毕业于S戏剧学院表演系,耀世娱乐最大股东宋臣的独女,拥有极其丰实的后台,演艺之路顺风顺水。而这姑娘并不屑于作态清高,所有的资本都明明白白码人眼前,风格嚣张到令人瞠目结舌。加之小姑娘许是爱俏爱风头,并不爱戏,有张漂亮脸蛋儿不算什么,没有碾压的演技,定然是舆论风暴口水战里八方不倒的常胜将军。可宋大小姐不在乎,也没人能让她在乎,他父亲宋臣私生活干净,惟有她一个女儿,奉若掌上明珠,骄纵点对一个拥有半壁人脉,甚至可以说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父亲来说,并不算什么。
        相比娱乐圈层出不穷的四五小花,宋绮霏的绯闻倒是不多。刚出道那会儿和人绑着炒绯闻吸热度,也有过几遭亦真亦假的男朋友,可后来这姑娘死心塌地的倒贴深明集团总裁的事儿简直闹得沸反盈天,再没人敢触宋大小姐的霉头。可时至今日,仍然未见深明总裁对她假以辞色,倒是她和顾深的弟弟顾安过从甚密,成天霸占娱乐版面头条,这就叫人不由浮想联翩,觉得两人能修成正果也未可说。
        墨北笙正满脑子线条关系,乔颜川看她面色凝重,笑嘻嘻撞她手肘,如同她第一次做的那样熟稔,“你瞧,头一次作为热心公民维护正义,就摊上探班明星这等好事情,所以说人还是要行善积德的,谁知道啥时候现世报呢?”
        他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恰好叫宋绮霏听个正着,于是镜子里的正经小美人扬眉笑了笑:“怎么样,见到本人之后幻灭了没?”
        “那哪儿能啊!”乔颜川接话接的很快,“应该说见了本尊才知道,娱乐新闻不尽不实的,没夸出宋小姐三分好来。”
        宋绮霏乐了:“你还挺会来事儿,套词的套路蛮新鲜的,我喜欢。”
        墨北笙闻言连忙按住眉飞色舞的乔颜川,换了副稍微正经了点的口吻:“是这样的宋小姐,您知道我的身份,来找您自然是想问您些案情相关的事情。”
        宋绮霏赞同的点了点头,无所谓的摊摊手:“知道的,公民义务是吗?我捡我愿意说的说。”
        墨北笙没在这个问题上和她较真,直球出击:“宋小姐,您和顾安先生什么关系?”
        宋绮霏在转椅上晃了晃,挥手让助理退开,优哉游哉的开口:“我想泡他哥,他缺个女搭子,我们互相利用。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
        墨北笙正在记录的笔尖顿了顿,想了想,抛出第二个问题:“那您知道他和吴芳蕊是什么关系吗?”
        “吴芳蕊?”
        “或许你比较熟悉……樱朱这个名字?”
        “喔,原来是花名儿啊,吴芳蕊,怪土的,难怪不叫什么芳芳蕊蕊,”宋绮霏叠起腿,靠在椅背上,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想爬顾深床的女人多呢,我哪儿能都记得那么清楚。”
        墨北笙有些不悦:“毕竟是死者,宋小姐何不放尊重些?”
        这话里带了点儿枪火,宋绮霏挑挑眉毛,墨北笙也没打算退让,于是只有乔颜川出来打圆场。
        “宋小姐的意思是,樱朱是顾深先生的情人,而不是顾安的?”
        “顾安就是个滥好人,热衷于安慰每一个被他哥哥的白眼儿掀出去的女人,”宋绮霏满不在乎道,“他就是个少爷,少爷你懂吗?没了家底儿什么都没有,当然,他是有钱,这辈子也短不了,想养谁都行。可眼光长远点儿,有点儿野心的,哪个不是盯着他哥哥看?”
        “可我倒是从没听说过樱朱姐和顾深有来往,”乔颜川摇头说,“我只在樱朱姐的相册里见过顾安先生,这才觉得顾安先生可能与案情有关,加之樱朱姐死的那天,宋小姐是顾安先生的女伴,我们这才打听到您这儿来。”
        这话可以说相当通透了,宋绮霏不是傻子,知道这人卖面子给她,言辞也诚恳,于是半收起原先玩儿性居多的态度,转而对墨北笙说话:“我知道你们想查什么,也知道你们大致有什么顾虑。可吴……小姐这事儿,我恐怕你们还从那傻小子那儿真查不出门道来,如果你们想联系顾安,我牵线就是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IP属地:山东4楼2017-08-05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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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宋绮霏不配合,也翻不出什么大事儿来,可她觉得这是个凑近顾深的好机会,便热衷起来。一通电话下去才知道顾安这厮跑去和秦家几少游艇去了,约了明日的尚水居,作陪的还有莫名其妙被“兹事体大”的顾深。
          宋绮霏乐开了花,兴冲冲的给导演请假。导演拿她没辙,只好连夜修改拍摄计划。
          墨北笙开车送乔颜川,车停到樱朱的铺子门口,上面垂了两块死气沉沉的LED灯。“很久没修了,电路故障。”乔颜川指着上面断断续续的“樱”字,跟墨北笙解释说。
          “你们关系蛮好,”她停了车,拉了手刹,却并不急着赶人下去,仿佛十分疲倦。她眼睛半阖着,靠着方向盘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她是你房东?不止吧。”
          “嗯,不止,”乔颜川摇下了玻璃,江城的夏天不太难熬,晚上还有凉风解乏,比空调强些,“从前我在广东跑活,拉长途,司机跑累了就在及时车位的路槛上歇歇,大冬天的,我正泡面呢,看见一个打着赤脚穿着单裙的女人蹭过来,我还以为是女鬼呢,哬——吓得我。”
          “那后来呢?”她的下巴搁在方向盘上,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她说她刚从谁那儿跑出来,甩了几个尾巴,慌不择路才跑上了高速,鞋都跑丢了。饿了好几天不敢出声,怕人追过来,今天闻见我泡面的味儿了,真忍不了了,就问我能施她口汤暖暖肚子不。”


          IP属地:山东5楼2017-08-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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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颜川看着墨北笙,她眼睛亮晶晶的,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人笑了起来,笑的如释重负,仿佛在说服自己,循循善诱。
            “是呀,好汉,”她眨眨眼睛,指了指北冰洋的商标,“大夏天的,我送你回家,你请我吃个冰棍儿,不过分吧!”
            “只请冰棍儿也忒好打发了,”他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你这么好养活的呀。”
            fin.


            IP属地:山东7楼2017-08-0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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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不渡你<<<
              周漱今天期末考,特地郑重其事的要求吃两个白水煮蛋。陈淮声煮了一锅,挨个儿码进保温桶里叫小姑娘带走。
              “我中午不想吃蛋了……”小姑娘看向陈淮声的眼神充满了嫌弃,“这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你总要学着做菜的,大叔!”
              陈淮声把自行车把手上的油条袋子拆下来,春风里百年口碑的春风大油条,外焦里嫩金黄酥脆,实乃巷口一绝。他把豆腐乳的盖子掀开,不怀好意道:“谁让你自己吃了,分给同学吃,尤其二胖,你抢了他多少里脊啊,不怕他揍你吗?”
              “他敢!我才不给他们!都吃鸡蛋都考一百分,我不干!”小姑娘气呼呼的要摔筷子,陈淮声连忙把人按回凳子上,嫌她大少见多怪,“吃再多鸡蛋也是零蛋,关键是得有那个一啊。”他拆了根油条,“张嘴。”
              周漱心满意足的咬下去,满口酥香,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陈淮声,你今天不送我上学吗?”
              “咽下去再讲话,”他应了一句,语气忽而沉了两寸,“今天漱漱自己去吧,路上害怕就去你侯伯伯那儿等小幸一起,我要出门。”
              周漱点点头,难得没和他呛声:“你要去找蕊蕊姐姐吗?”
              “蕊蕊?”陈淮声一愣,“哦,她告诉你的?”
              “是啊,我觉得很好听呀,”小姑娘兴奋地挥舞着筷子,“那天蕊蕊姐姐找宁姐姐写情书,他们还骗我说写信……哼,以为我好糊弄啊!分明就是写情书嘛!不知道蕊蕊姐姐的心上人什么模样呀?蕊蕊姐姐那么漂亮,她的心上人一定长得很帅!”
              “就你这屁孩儿还知道情书……”陈淮声失笑道,“她,她找谢宁写情书?”
              “是啊,”周漱喝一口面条汤,白了他一眼,叫他不要小瞧小孩子,“鬼鬼祟祟的,可蕊蕊姐姐看上去心情很好哦,那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IP属地:山东8楼2017-08-0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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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北笙看了眼大众点评对尚水居的描述,打了五遍电话提醒乔颜川正装出席。彼时乔颜川正翻箱倒柜,最后无法,只能求助于对门儿的陈淮声。
                可陈淮声家大门紧闭,乔颜川扑了个空,觉得这不科学。回头数了一顿黄历,见今日不宜出行,不宜嫁娶,心里又有些打鼓。
                于是当墨北笙截获蹲在尚水居门口宛如流浪狗一样的乔颜川时,她的耐心已然告罄,“叫你穿的正式一点,你脑子里有滑梯是吗?”
                乔颜川觉得自己实在无辜:“大小姐,您瞧我从头到脚,哪儿有一处像是有正装的模样?”
                墨北笙剜了眼他的卫衣牛仔裤,实在从中看不出半分“认真”,可她又觉得无从反驳,于是只好半气半笑说:“是我对流浪乞讨人员的消费水平估计不足,我手头有江城市救助站的电话,随时可以帮你联系。”
                乔颜川笑出声,顺手替她摘下发顶的一片叶子:“别逗闷子了,办正事儿。”
                “你这样怎么办正事儿?”
                “怎么了?又不是商业谈判,非要穿的跟从良了的黑社会一个样?”
                “你……”
                “墨小姐。”到后面墨北笙显然是待和他嘴皮子较劲,气早削的七七八八,这一把似笑非笑的女声总算催心,叫她讪讪起来。
                宋绮霏倚着一辆火红的法拉利车门,晃了晃手里的墨镜。
                “宋小姐。”她上前几步接了人,和对方默契的免去了握手的礼节。宋绮霏的脸比金卡还好使,随手指了指乔颜川,话都没说,便开一路绿灯。招待把三人引进包间,越过宋绮霏的肩膀看见席间落座的两人,眉眼间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年长者气度沉敛,安居于他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之中,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宋绮霏身上,而是起身前倾,对墨北笙点头示意:“警官您好,我是顾深。这是我弟弟顾安。”
                一旁坐没坐相的年轻人抬抬眼睛,老大不乐意的跟着他哥哥站起来,也许是没料想共度午餐的执法人员如此端秀,终于还是端上了几分算得上绅士的笑容:“是墨小姐?你好,我是顾安。我听霏……宋小姐说,你们想找我问案子?”
                墨北笙礼节性的回握了对方的手,颔首微笑:“没错,打搅二位了。”
                “倒说不上打搅吧……”顾安随手玩了玩眼前的玻璃转盘,在顾深的震慑下,他的言行还是有所收敛,“不过我可跟死人的事儿没关系啊,你们可别当着我哥的面瞎问!”
                “老实坐好,问你什么你就答。”顾深不咸不淡的把茶杯咄在桌面上,终于扫了一眼落座后便局促的十分反常的宋绮霏,“宋小姐当天也在现场,麻烦您从旁做个佐证。”
                “不麻烦不麻烦,”她缩了缩胳膊,干笑。
                墨北笙眯了眯眼睛,心说这次微妙,看来娱记十句话里还有一句话靠谱,于是摊开笔记本,例行公事道:“请问顾安先生与死者吴芳蕊……就是樱朱的关系是?”
                顾安小心翼翼看了他哥哥一眼,捧着杯子笑的有些尴尬:“呃,樱朱啊,那什么……就是那种关系嘛,你们之前就应该调查好了吧?何必来问我。”
                墨北笙在笔记本上重重圈了“情人”俩字,“可我昨天听宋小姐的意思,樱朱并非顾安先生的情人,而是顾深先生的……”
                一旁装模作样喝茶看戏的宋绮霏把半杯茶喷了出来,一面冲着墨北笙想发飙,一面懊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乔颜川见状只好担任友谊大使,替宋绮霏递了几包纸巾,宋大小姐偷偷摸摸看一眼顾深,却见他仍端的八方不动的模样,云淡风轻道:“哦,我的私事宋小姐这样清楚,比我自己都清楚。”
                宋绮霏委屈:“不,不是……之前,成洲置业那个会后,我见你让她上车了。”
                顾深想了想,最后点了顾安:“你惹得好事,你来说。”
                顾安发蔫儿,他从小就怕他哥。


                IP属地:山东9楼2017-08-05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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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10楼2017-08-05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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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怎么事了的,顾安没大吭声,倒是顾深一句话盖了过去,叫他说重点。
                    顾安触了沈家信的霉头,顾深连忙撵了他走,最后沈家信倒真动不得顾深,只是把合同撕了,放了狠话甩袖子走人了。彼时顾深正为如何与成洲置业不动声色的度过冷战期焦头烂额,还得明里暗里防着沈家信对顾安做手脚,正憋着气,一面顾安的短信就上来了,那意思是非常诚恳的给他哥道了歉,并且麻烦他哥把樱朱送到医院检查检查,如果没有大碍就送她回家。
                    顾深叹了口气,把自家弟弟翻来覆去的狂骂一百八十遍,最后还得蹲下来扶着姑娘肩膀,问:“遭这一回罪,我那弟弟为你可把人得罪透了,也让你把人得罪透了。”
                    樱朱低低哼了几声,慢慢攒起个笑来:“做我们这行的,这种事遇的多了,小少爷年轻,也,心善。”
                    “哼,他就是拎不清,”顾深搭把手把人扶起来,“走吧,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樱朱咬着嘴唇忍着,颤颤巍巍爬起来,刚迈了一个步子就疼得眼泪直往外冒:“我是好命,有人救过我,我也想宽解别人的,那小姑娘,太小了,她根本不知道……可我明明没那个本事,还瞎逞能,我这张嘴,怎么长得,怎么长得!”她说着就打耳光抽自己嘴巴子,抽的咣咣响,顾深冷眼看着她,见她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是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还想再添点儿彩,讹点药费吗?”他把人拽进车子里,语调生冷,“这笔账你跟顾安算去,你肯定有他联系方式,他害你工作丢了,叫他给你另找东家,别在我这儿哭哭啼啼。”
                    后来顾安就包了樱朱,起码明面儿上大家都心照不宣。樱朱大他几岁,会照顾人,顾安也就把她当姐姐那么养着。但顾安到底对她没心思,他当时为她出头说白了就是一脑袋热,看不得女孩子被人这么作践,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风尘里打滚儿惯了的女人有什么绮念。
                    樱朱也不敢想的,顾安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宋绮霏那样的大明星才配做他的女伴。她并不奢求顾安替她做什么,顾安已经替她做了很多,起码让她觉着这**的人生了,还有人愿意非亲非故浇你一头热血,先有乔颜川,后有顾安,她不管背后的原因,她只觉得有太阳了,太阳好得很。
                    可她却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丽晶酒店。顾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这样说来,顾安先生并不知道樱朱自杀的原因?你们之间也没有不和?”墨北笙皱起眉头问。
                    “没有没有,前两天我们还聊得挺好,说等八月份我带她去济州岛玩儿,她没出过国,我跟她说的那天她特别高兴,你要说这时候她自杀,我可一百个不信。”
                    “对了,墨警官,”这顿饭吃到末尾,顾安突然提了要求,“看你们的意思说,樱朱死前的那封遗书是写给我的,那,我能看看吗?”
                    墨北笙发现这个言辞表情还能找到未脱稚气的大男孩儿眼中闪瞬而过的难过,终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证物袋递给他。顾安接过来,道了声谢。乔颜川的位置在顾安旁边,他不着痕迹的扫过那张淡粉色的信笺,目光如鸟飞掠,墨北笙来不及发现他的小动作。
                    “给我死掉的人生。我的太阳。”
                    “曾有佛说,我不渡你,上天入地去吧,我不渡你。”
                    “可我情愿见不到佛,见不到光,因为我只想告别我所有亲爱的,也告别你。”
                    乔颜川举起酒杯在眼前晃了晃,一瞬湿热被冷气风干,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来电显示声哥,他陪个笑脸躲到外面接了电话,那人气喘吁吁,仿佛还在奔跑:“我知道了,芳蕊那遗书根本不是遗书,是谢宁替她当的枪手,是不知道给哪个***的情书,她根本不是自杀!我知道谁想杀她。”
                    Fin.


                    IP属地:山东11楼2017-08-05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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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陈淮声的电话兜头兜脑砸过来,乔颜川只觉得自己被千斤沉的锤头抡的直懵,似乎是想不通陈淮声与案情之间的关节,仿佛穿越。
                      可陈淮声不理会乔颜川千头万绪,脚步硬生生打了几个弯儿,最后是背部靠墙的一个顿音,他把那口憋的好歹的气儿喘匀,倒豆子一样飚起语速来,“我知道你和那个城南分局的那个女警【】cha在一块儿呢,听好,有些事儿你也不能叫她知道……”
                      盛夏日,万顷天光顺隙潜来,攀上脆生的单面玻璃,描过剔透的白瓷杯子,折进六道旋转门的把手边缘,金属弧面圆滑,也被太阳烤出几分烟火气。
                      这顿饭自然吃的味同嚼蜡,但局摆的好聚好散,也算得上圆满。宋绮霏自告奋勇说想送送顾家两兄弟,顾安扁了扁嘴,从善如流说他今天没有开车,最后顾深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弟弟,把想递给他的车钥匙放回了自己口袋。
                      宋绮霏气结,偷偷摸摸在后面踹了顾安两脚——她还得送顾二少爷,顾深的步子很大,三两个白眼的间歇里,他已经像一道黑影沉默进晌午的阳光里去了。
                      墨北笙目送俩冤家绝尘而去,把乔颜川塞进副驾,发动车子。
                      “我送你回去,还是你有别的去处?”她将车开出尚水居的停车位,漫不经心的问他。
                      乔颜川的手指搭在下巴上,明显有些犹豫,司机没心情理会他的小情绪,追加说:“你没别的去处的话,我要回局里了。”
                      “结案了?”
                      “不,我打算跟程队走正式流程申请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她抿了抿嘴唇,“我想要法医科的一份新的尸检报告。”
                      “原本没有?”乔颜川狐疑道。
                      “有,但没对受害人进行解剖,申请递上去的时候,有人对局里施压,说要尽快定性自杀,没必要解剖尸体。”
                      “够草率,”乔颜川吊儿郎当了补上一句,“这么说来,你是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了。”
                      墨北笙捋了捋被窗风带起来的长发,把它们别到耳后,“当初有人跟局里施压,我应该警觉一些的。本来以为跟顾氏有关,可今天看来,是我想错了方向。”
                      “你对顾安印象不错。”乔颜川下结论。
                      墨北笙听罢突然笑了一下:“小孩子而已。”
                      “只不过……我很难想象他会对这件案子格外费心。”
                      乔颜川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转,理解的很快:“你是说顾深。”
                      “是啊,就像宋绮霏说的,顾安就是个少爷,能跟局里施压的,只能是他哥哥,而他哥哥肯做到这一步,定然是认为他弟弟与樱朱的死有关。可今天看来,顾深不仅根本没关注过樱朱,更没关心过顾安会不会被卷进来,这不像是那个能为了顾安跟沈家信叫板的哥哥啊。”
                      “你说得对,”乔颜川看着玻璃里飞快倒退的桥栏,心不在焉,语气又有点儿狡猾,“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墨北笙没有搭腔,诡异安静的空间里,他的下文呼之欲出。
                      “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尤其是在你已经断定她不是自杀之后。”
                      转下高架桥,是甫入大学城的一片梧桐树林荫道,蝉鸣声沸腾的撕扯道旁白裙女学生的小腿,催她们远离。快到了下学的时候,期末考试铃声一打,红领巾们扎堆从教室里涌出来,像一粒油彩汇入碧绿的风潮里。
                      墨北笙的声音很轻,没法打扰这些热闹,她安安静静的提问,安安静静的笑起来:“乔颜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夏蝉的影子颤抖起来,透明的蝉翼被风鼓动,吹出清澈纹理。三厢奥迪塞进下学的车潮,被穿红着绿的接班人们簇拥起来,他们头顶的天蓝的叫人发慌,太脆弱,太稀薄,特别致命。
                      一如静止的时间,这是一方塞进时空夹缝里的胶囊。
                      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墨北笙耐着性子看一个小姑娘依偎着蹒跚的奶奶蹭过马路,她踩向油门的瞬间,听到了回答。
                      “嗯,我不记得了啊。”
                      凡此种种,譬如昨【】**【】。


                      IP属地:山东12楼2017-08-05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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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北笙把车停在城南分局,与乔颜川在分局门口分手。
                        “真不用我送你?”她笑了笑,有一阵小风很合时宜的揉过她的眉眼,撩动浓稠得宜的碎发,温柔的叫人很难挪开视线。
                        “真不用,我哪儿能天天叫姑娘接送,成何体统!”乔颜川一手插兜一手冲她挥了挥,也笑。
                        “那我们就这样散伙啦?”姑娘还是一派轻描淡写。
                        “说不定能殊途同归呢!”
                        乔颜川离开后,墨北笙倚着车门蹲下来,把厚重的云丛压在自己肩膀上,半晌没抬起头来。
                        陈淮声揿了打火机,橘色火苗儿扭出透明的气旋,他倚着一截短墙,躲在一段阴影里,江城夏天的太阳毒辣,烤到人身上却没有灼痛感。他想躲一会儿太阳,太刺眼,太明亮,叫他无处遁形。不远处是春风里巷口资历最老的榕树,皱脸老头儿已经把棋盘支开,架上老花镜,有些费劲的蹭着斑驳树荫下对着张涂涂改改的象棋纸摆起棋子,瞥见陈淮声之后,咧嘴笑,牙齿透风:“小陈,来来?”
                        陈淮声给老头儿点了火,摆了摆手:“等人上工呢,不来了,您等李叔呢?”
                        “嗳!昨天他吃我一车,我呛他一炮,没下完呢叮铃桄榔进来警【和谐】察捣乱……小陈,春风里,没出事儿吧?”
                        “没事儿,啥事儿没有!”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陈淮声再把目光投向锥子似的日光里,不远处乔颜川的轮廓渐渐锐化起来。
                        “你跟我说实话,”陈淮声的声音仿佛坠了千斤生铁,“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见过芳蕊。”
                        乔颜川的表情浸在风里,沉如一片乍橘的影子。


                        IP属地:山东13楼2017-08-05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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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北笙支着下巴在鉴定科室外等结果,她认为自己的焦急程度媲美在产房外等待产妇分娩的孩子他爹。她原本跟着苏周一起进的门,却被一个眼刀飞了出来,她和气的笑着和苏周说软话,可对方分明免疫了这一套,门关的干脆利索。
                          苏周推门走出来的时候,正逢墨北笙对着墙角的多肉出神,他手里攥着的报告一角登时拧了起来,轻咳一声摘下口罩,“尸检结果出来了,你的猜想成立。”
                          墨北笙转脸略带歉意的对苏周双手合十,笑了笑:“抱歉啦师兄,这种违规操作我也不敢找别人,还麻烦您赶场连轴转。程队很帮我了,我不能再拖累他。”
                          苏周昨天刚从邻市的人妖案脱出身来,枕头都没沾过,于是他环起手臂倚在门框上,面色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我权当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会付我加班的薪水。”
                          “好说,我记得师兄爱吃川菜,提前订了小重庆的馆子,师兄什么时候赏脸?”她接过那页报告,迅速浏览完毕,于是笑容愈发诚恳。
                          苏周微微一皱眉,“你还有别的事儿想让我知道。”
                          年轻姑娘在原地踌躇半晌,抬头看他,发现向来不爱管闲事儿的自家师兄仍然等着自己的下文。
                          “师兄,我见到乔颜川了。”语气平淡又随意。
                          “可我觉得,我不认识他了。”
                          倚着门框企图休憩的男人似乎回溯了整个大学时的记忆,才从它们的正当防卫里里面把这个名字揪出来。时至今日,这个名字面目模糊,只余一个留在铅字报纸上孤孤单单的背影。而与这个名字同时出现的,无异于一场遍寻不得的厮杀和无的放矢的脱力,它们彼此纠缠,相互拥抱,就像,就像在梦里。
                          他的声音也轻的仿佛在梦里:“这么些年,北笙,你不容易。”
                          “我没有认错人,也没在做梦,师兄。”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笑影,笑声有些听不懂的地方,“他说他不记得我了,可我总不会认错他。”
                          苏周沉默片刻,解开了卫生服的系带:“事了之后,你带我去见见他。”
                          “真是他的话,我推荐他先去买一份保险。”


                          IP属地:山东14楼2017-08-05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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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朱的死讯没有在春风里传开,她虽然出生在这里,却也因父母早早搬家而和邻居间断了联系。陈淮声几次联络他的父母都入泥牛入海,不见回音。春风里不缺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娘,可他从未了解过,原来一对父母也不需要一个早早被卖出去的女儿。
                            陈淮声和乔颜川此时正坐在卷帘门里,翻看一些刚经印刷出来的照片。
                            “芳蕊的交际圈不算窄,但能交心的不大多这么大个事儿, 她也不敢真去外头的印刷社印这些照片。谢宁经常在屋里敲键盘,前些日子刚置办一台打印机,我就上她的回收站里找了找,还好这妮子不讲究,从不清回收站。你看看这个人,那天晚上在丽晶酒店,你见过他吗?”陈淮声特地将几张照片的局部截下来洗了很多片段视角,乔颜川只看一眼就点头。
                            “我有印象,他的确上了三楼,从我身边过去的!”
                            “哼,果然是这孙子……”陈淮声唇角溢出一声冷笑,暗骂了几句,“他是芳蕊从前的老板,叫常守辉。跟你刚才说深明总裁他弟弟那事儿一对,刚刚好!”
                            “她从前跟着这孙子干,什么便宜事儿都让这孙子占了,芳蕊和他手底下那几个小姐早就有离巢的心。可这孙子在这一片儿势力挺大,还有个靠山,不好惹,才一直忍气吞声。后来因为她得罪了沈家信,沈家信有意弄她,搅黄了姓常的生意,他不好做,也没法跟他的靠山交代,只能杀她泄愤。”陈淮声丢了烟头,仿佛淬了一口痰,不上不下,恨恨的说,“我从前想给芳蕊出头,跟他老板叫板,这才见过那常守辉什么嘴脸。不过我倒是今天才知道,这姓常的靠山不小,没想到他攀的是江家的大腿,难怪人动不了他!”
                            十五瓦的节能灯泡地下,胶纸反光,折的五颜六色的。照片上常守辉正给一个黑西装男人赔笑,那人摘了墨镜,有一张不太清晰的侧脸——这人是近来江家最得力的一条狗,乔颜川不认识他,但陈淮声知道。江家在江城宛如一尊刻满地狱梵文的石像,你知道他的阴邪,见过他锋利的爪子,眼看他黑白两道如鱼得水,却抓不住他们的把柄,永远不能一锅端起。
                            城南分局和陈淮声的心里都有数,可也无可奈何。有些案子明明知道源头在哪,可你没法动他,他们手里的真相就好比一锅酸汤鱼,掌勺的希望它是什么色相,便连哄带骗加什么作料,旁人只有打碎牙和血吞。
                            乔颜川没经历过这些暗渠,他只为樱朱难过:“放心吧声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陈淮声呵呵笑了两声,“当我是死的了。”
                            “我觉得,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去见见。”乔颜川捏着其中一张照片的一角,角落里有一片粉红色蕾丝花边的袖子。
                            fin.


                            IP属地:山东15楼2017-08-05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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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把存稿整完了!!!!看着多多少少不那么要命了!平铺直叙真的太可怕了,耗费了我大半精力,这个案子的逻辑线虽然还不算完美,但终于写完了。
                              存一下现有人设,大致按照我的回忆出场顺序简单介绍,不出意外应该是剧情分摊的群像写法。
                              乔颜川,男,二十七岁,无业(暂代樱朱杂货铺的老板)。
                              墨北笙,女,二十六岁,江城市城南分局二级警司,上司是程予森。
                              陈淮声,男,三十二岁,大龄单身老光棍,带孩子上小学中,自由职业。
                              周漱,女,六岁,小学一年级,被寄养在陈淮声身边的炮弹萝莉。
                              温之存,男,三十四岁,江城市城南分局三支队队长,老妈子性格,和陈淮声式老相识,最近在对付一个问题少女,焦头烂额中。
                              宋绮霏,女,二十三岁,娱乐圈新晋小花旦,顾深迷妹儿第一人。
                              顾安,男,二十四岁,顾家二少爷,挂名家族企业总监,纨绔。
                              顾深,男,三十六岁,江城新一代后起之秀,金融业搅风弄雨的活大佬,顾安的亲哥哥。
                              陈聿声,女,三十二岁,陈淮声堂姐,顾深的大学师妹,单身母亲,带俩孩子中。城南分局心理所顾问,心语社工机构负责人。


                              IP属地:山东17楼2017-08-0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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