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如同一把单面开刃的剑,锋利的那端刺伤别人,刀背却总是敲痛了自己。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牺牲品……从来不缺。
六岁相遇,十六岁相知,二十岁相惜,她送给她一朵水晶雕刻成的花。
之后的命运,又有谁能够预料,能够反抗呢……
破碎的水晶花散落在冰冷的地上,妖冶的血色染红了彼岸的花瓣。
家族之间的纷争总是如同斩不断的带刺锁链,从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缠绕在了两颗本来脆弱的心上。
同样是一场在最深的冬天的追逐,第一次她对着太阳绽放此生绝不会再有的灿烂笑颜。这一次,她则重新戴上了冰冷的面具,连阳光都被锁在了沉重的云层之后。
海未穿着园田家为她特制的轻便铠甲,身后背着弓箭,胯下的千里马披着银色的马甲。马鞍旁边挂了两个箭筒,其中有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还差不多满着。
她紧紧拉着缰绳,纵马奔出了城外。方才她参加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斗,与世仇家族结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纷争。现在园田家族的大部队已经凯旋都城,海未作为最出色的弓箭手,与其他几人承担起了断后的责任。
世仇虽已灭门,还有小股残余力量纠缠,自己的同伴就是在刚才死在与他们的战斗中的。
身后的追兵依然紧追不舍,她只是冷酷地回过头,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累赘。
冰冷的箭矢划开更加冰冷的空气,在尽头处击开了一朵猩红的血色彼岸花。
不是所有的心,天生就懂得冷漠和残酷。
但是对于已经亲手杀了那么多人的海未而言,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个。
领队的敌人翻落马下,随后接踵而至的几支箭又射穿了几颗心。
将弓重新背回背上,海未加快了胯下千里马的速度,流星飒沓般向着远方的地平线绝尘而去。
阳光重新冲破了云层的阻碍,打在她的脸上。
她终于在下一座城的城外追上了家族的大部队,如同一个英雄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家族首领也对她报以赞许的目光,示意大家继续赶路,回都城庆功。
六岁相遇,她练习弓道,她练习剑道。
海未弯弓搭箭望向天际,穗乃果高举竹刀面对着木桩蓄势待发。
那一年,她们擦肩而过,相视一笑。
十六岁相知,这是最深的冬,她们在城外比试骑马。
海未在前,穗乃果在后,没有硝烟地追逐。
澄净的阳光如同温暖的绸缎,照亮了她们脸上的阴影。那是她们无论怎样,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的灿烂笑容。
二十岁相惜,海未站在高楼上,连续朝同一个方向不停地放箭,直到几个箭筒的箭全部射完,只留下一支。
穗乃果则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挥刀从当中斩断了所有射向自己的箭矢。有的对准她的胸口,有的对着她的眉心。断箭落满了她足下的土地。
她喘了口气,甩了甩刀,将它收回刀鞘,站在原地等待。
海未从箭筒里抽出最后一支箭,又把一个被白布层层包裹起来的东西绑在箭上。
她重新弯弓搭箭,用力把这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
穗乃果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泛着寒光的箭头以可怕的速度逼近,然后在一个瞬间擦过自己的脸颊,插入了背后的土中。
海未背上弓,走下了高楼。海蓝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惨的弧线,随后随着它的主人,一起坠落了下去。
穗乃果把箭从泥土里拔出来,取下上面绑着的物品。她将裹着的白布一层层小心解开,一朵剔透的水晶花展露在眼前。
花很小,带上花梗也不过女子的食指那么长。
她举起水晶花,抬头看了看。
阳光透过剔透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辉,照亮了她带着一丝湛蓝的双眼。
僵硬了多年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她小心地把花收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站在各自的高楼上,晚风吹起及腰的发丝,对着月光轻唱思念的挽歌。她们都跟随各自的家族,离开原先生活、训练的地方,来到了自己的本城。世世代代为仇的家族明天就将迎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她挥舞长刀,溅起的鲜血在自己眼前不断地盛开出死亡的花朵,几乎迷茫了双眼。
她不像她,她早就厌烦了背负起家族的责任,所以此时此地在战斗中,她早已经失去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决心,只是凭借着多年以来的本能,挥舞着刀,杀死那些原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远处的高楼,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箭筒中抽出一支毒箭,犹豫片刻,还是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一支没有毒的箭出来。
她轻轻将箭尾搭在弦上,拉开冰冷的弓。
刀箭没有眼睛,所以需要人来操控。
刀箭无情,所以操控的人更不能有情。
假如时间可以静止,逝去的生命也不可能回来。
心,天生是不懂得冷漠的。
箭划过空气,刺进了她的胸口。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鲜血喷涌而出。
破碎的水晶花的花瓣,散落在春泥中。
即使落红不无情,化作的春泥也无法将破碎的花重新孕育出一季新的芬芳。
她走下高楼,用尽力气折断了弓。
永远合上的双眼,目光纠缠这眉眼温柔,停留在了再也不能修复的破碎花瓣上。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