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栖霞之围（一）
回落花小筑的路上，街道张灯结彩，腊梅披缎，一城喜气。
李隆基挽马收缰，与我并排同行，解释道“吐蕃和亲团在新年将至之际就要入城，集安乐大婚、河曲大捷，双喜临门之盛事，军民情绪振奋，据闻市集昼夜倾销，七色馆近日也是生意火爆冠绝京城，鹰爷自当清楚。小雪之后，西京终一扫阴霾，迎来了久违的晴空盛典。”
我放缓驰骑，避让过一个举着小风车欢呼跑过街道的垂髫孩童，点头道“确是如此，我尚未见过这么多食肆，在辰时便开场徕客的。”
刚才夜来深与乐彦与我们交骑而过，行色匆忙，乐彦还好，对我们点头示意，而那夜来深干脆望也不望一样，一副划清界限的姿态。想来最近在权势被削的宗楚客与韦后那边，没少听到对我这玩命郎的“恶评”，权衡仕途，当然不予看好，及早与老子断交为妙。
他们二人这时赶去向宗楚客通报的，定是路上对吐蕃和亲团狙杀行动又以失败告终。这一段主子内忧外患连番受挫，肯定心情糟糕透顶，二人办事不利再去添堵，老宗那会有好脸色给他们看，故而神色阴沉。
田上渊赴洛阳办事未归，宗楚客这时在西京可以依仗的顶尖高手唯有九野望与拔沙缽雄，但值此风雨飘摇的局势下，自己都唯恐遭人剃头，哪还敢行险请老师出马远离卧榻之侧？
而夜来深与乐彦等北帮头目，怎敌得过有江舟隆好手在旁翼护，而且不乏高手，有备而战的吐蕃和亲团？
我曾差人叮嘱林壮沿途小心，走水道与官船汇合，可保无虞。看来此行顺风顺水，无惊无险。
想起早朝太极殿的人事调命，我还是惊疑不定“我以为会调派姚崇去洛阳任职，怎么落在旁人身上？这宋璟什么人？”
李隆基压低声音道“姚国老不宜远调，否则雁行效应的影响会大大降低，等如折损一翅。这人是我姑母李令月所荐，为人官风铁胆直谏，曾作（梅花赋）为大唐学士所敬，却被宗楚客韦后所不喜，贬为贝州刺史，至今方得升用。”
我呼出一团白气“现今三大政治战场，西京，洛阳，扬州，皆是举足轻重不容有失。只要启用的不是宗韦集团党羽，都等于削其羽翼，太平公主此荐，也大快人心，但是她不怕惹来韦后不满吗？”
李隆基笑道“技术就在这里了，我们先摆明了抬姚国老出来吞并宗楚客洛阳的势力，她们当然不能容忍，因为国老摆明了不买他们的账。恶后虽死咬洛阳防务总管一职不松口，但她韦氏一族中又有谁够那个资历服众？和皇上只能成僵持之局，而这时候，太平举宋璟上台，正是解围之时。此人刚直守正，不属于任何阵营，不像国老那样因五王之死对她们心存芥蒂，难以收化。”
我忍俊不禁“这样一来，韦后这女人不仅不会记恨太平，反而会谢谢她出手解围。没想到宗楚客等也学会退而求其次这招，也该他们受点委屈了，呵呵。”
李隆基也随之一笑，但旋即眉峰微蹙“姑母是天生的政治家，事先，谁也没猜到她会举用宋璟，而事后，经过参详，我发现此人也是最佳人选。”
转眼来到西直门，李隆基要前去的兴庆宫在另一面，他勒住马头“商豫与铁武，连战他们，今夜应该回来了，我让她戊时来向鹰爷详细禀上保护吐蕃和亲团的京郊之战？”
今夜是十五，想起与台勒虚云的月圆之约，摆手道“这不用急，今夜不便，明天我会来兴庆宫一叙。”
言罢，拨转马头去了。
栖霞山，佛光寺。
僧人们已晚课完毕，返舍休息，万籁俱静。
我藏身的横梁下，墙壁上燃著两盏长明灯，当中一卷盘香燃烧，香气弥漫，葐蒀缭绕，为我晋入万化冥合的魔躯，更提供了有利的掩饰。
紧挨着头部的灵牌，已经被我暗做手脚，施注魔气，我有信心百日内与此物都可以保持紧密联系。
台勒虚云虽然指出九卜女士用毒大家，深谙各类毒粉暗器，但我不相信她能识别出魔气，我的魔气不属于任何形式的气罡，是一种有着独特精神烙印的能量。
此次台勒虚云的布局，是巨细无遗，周详通透，显示出他狙杀九卜女的强大决心。
本来议定的三人暗杀团，还增加了一位青年秀士，台勒虚云对他的介绍，是蒙人第一神箭手，有小哲别之称的豁速太。
台勒虚云对这个青年秀士的来历介绍语焉不详，我当然识趣的也没多问，但是既然小可汗都推崇其箭术了得，携其来参与暗杀行动，定非泛泛，我暗中对其上心关注。
豁速太有一种类似符太的气质，邪异俊逸，长发疏懒的捆束在脑后，颧骨饱满，窄长的凤眼瞳芒如电，肩宽腰细，有着一双莹白如玉又异乎宽厚的手掌，凭着箭手的直觉，我感应到这双手具有鬼神的灵性。
凭着精神波动，我知道到此子除了台勒虚云，谁也不放眼内，而其敛精藏气的造诣，不在无暇之下。
我曾有心进一步试探，伸手欲与之相握，却被傲然拒绝，颇为尴尬。
豁速太手持狼弓，静坐在佛光寺最高的钟楼内，他有一门的藏匿气息的独门功法，这时如一尊石雕，连我也查探不到其生命体征，仅能在精神投射一点，专注局部后，侦得细微人体波动。
回落花小筑的路上，街道张灯结彩，腊梅披缎，一城喜气。
李隆基挽马收缰，与我并排同行，解释道“吐蕃和亲团在新年将至之际就要入城，集安乐大婚、河曲大捷，双喜临门之盛事，军民情绪振奋，据闻市集昼夜倾销，七色馆近日也是生意火爆冠绝京城，鹰爷自当清楚。小雪之后，西京终一扫阴霾，迎来了久违的晴空盛典。”
我放缓驰骑，避让过一个举着小风车欢呼跑过街道的垂髫孩童，点头道“确是如此，我尚未见过这么多食肆，在辰时便开场徕客的。”
刚才夜来深与乐彦与我们交骑而过，行色匆忙，乐彦还好，对我们点头示意，而那夜来深干脆望也不望一样，一副划清界限的姿态。想来最近在权势被削的宗楚客与韦后那边，没少听到对我这玩命郎的“恶评”，权衡仕途，当然不予看好，及早与老子断交为妙。
他们二人这时赶去向宗楚客通报的，定是路上对吐蕃和亲团狙杀行动又以失败告终。这一段主子内忧外患连番受挫，肯定心情糟糕透顶，二人办事不利再去添堵，老宗那会有好脸色给他们看，故而神色阴沉。
田上渊赴洛阳办事未归，宗楚客这时在西京可以依仗的顶尖高手唯有九野望与拔沙缽雄，但值此风雨飘摇的局势下，自己都唯恐遭人剃头，哪还敢行险请老师出马远离卧榻之侧？
而夜来深与乐彦等北帮头目，怎敌得过有江舟隆好手在旁翼护，而且不乏高手，有备而战的吐蕃和亲团？
我曾差人叮嘱林壮沿途小心，走水道与官船汇合，可保无虞。看来此行顺风顺水，无惊无险。
想起早朝太极殿的人事调命，我还是惊疑不定“我以为会调派姚崇去洛阳任职，怎么落在旁人身上？这宋璟什么人？”
李隆基压低声音道“姚国老不宜远调，否则雁行效应的影响会大大降低，等如折损一翅。这人是我姑母李令月所荐，为人官风铁胆直谏，曾作（梅花赋）为大唐学士所敬，却被宗楚客韦后所不喜，贬为贝州刺史，至今方得升用。”
我呼出一团白气“现今三大政治战场，西京，洛阳，扬州，皆是举足轻重不容有失。只要启用的不是宗韦集团党羽，都等于削其羽翼，太平公主此荐，也大快人心，但是她不怕惹来韦后不满吗？”
李隆基笑道“技术就在这里了，我们先摆明了抬姚国老出来吞并宗楚客洛阳的势力，她们当然不能容忍，因为国老摆明了不买他们的账。恶后虽死咬洛阳防务总管一职不松口，但她韦氏一族中又有谁够那个资历服众？和皇上只能成僵持之局，而这时候，太平举宋璟上台，正是解围之时。此人刚直守正，不属于任何阵营，不像国老那样因五王之死对她们心存芥蒂，难以收化。”
我忍俊不禁“这样一来，韦后这女人不仅不会记恨太平，反而会谢谢她出手解围。没想到宗楚客等也学会退而求其次这招，也该他们受点委屈了，呵呵。”
李隆基也随之一笑，但旋即眉峰微蹙“姑母是天生的政治家，事先，谁也没猜到她会举用宋璟，而事后，经过参详，我发现此人也是最佳人选。”
转眼来到西直门，李隆基要前去的兴庆宫在另一面，他勒住马头“商豫与铁武，连战他们，今夜应该回来了，我让她戊时来向鹰爷详细禀上保护吐蕃和亲团的京郊之战？”
今夜是十五，想起与台勒虚云的月圆之约，摆手道“这不用急，今夜不便，明天我会来兴庆宫一叙。”
言罢，拨转马头去了。
栖霞山，佛光寺。
僧人们已晚课完毕，返舍休息，万籁俱静。
我藏身的横梁下，墙壁上燃著两盏长明灯，当中一卷盘香燃烧，香气弥漫，葐蒀缭绕，为我晋入万化冥合的魔躯，更提供了有利的掩饰。
紧挨着头部的灵牌，已经被我暗做手脚，施注魔气，我有信心百日内与此物都可以保持紧密联系。
台勒虚云虽然指出九卜女士用毒大家，深谙各类毒粉暗器，但我不相信她能识别出魔气，我的魔气不属于任何形式的气罡，是一种有着独特精神烙印的能量。
此次台勒虚云的布局，是巨细无遗，周详通透，显示出他狙杀九卜女的强大决心。
本来议定的三人暗杀团，还增加了一位青年秀士，台勒虚云对他的介绍，是蒙人第一神箭手，有小哲别之称的豁速太。
台勒虚云对这个青年秀士的来历介绍语焉不详，我当然识趣的也没多问，但是既然小可汗都推崇其箭术了得，携其来参与暗杀行动，定非泛泛，我暗中对其上心关注。
豁速太有一种类似符太的气质，邪异俊逸，长发疏懒的捆束在脑后，颧骨饱满，窄长的凤眼瞳芒如电，肩宽腰细，有着一双莹白如玉又异乎宽厚的手掌，凭着箭手的直觉，我感应到这双手具有鬼神的灵性。
凭着精神波动，我知道到此子除了台勒虚云，谁也不放眼内，而其敛精藏气的造诣，不在无暇之下。
我曾有心进一步试探，伸手欲与之相握，却被傲然拒绝，颇为尴尬。
豁速太手持狼弓，静坐在佛光寺最高的钟楼内，他有一门的藏匿气息的独门功法，这时如一尊石雕，连我也查探不到其生命体征，仅能在精神投射一点，专注局部后，侦得细微人体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