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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2017年09刊】《精灵之夏》 文/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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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打&校对:@xmhuangjinc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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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均来自超好看手打组手打,请米娜桑尊重大家的劳动成果切勿随意转发)


IP属地:浙江1楼2018-01-14 13:23回复
    他的眼睛能窥探异世界,也能照亮夜晚。

    大概一年前,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地获得一种洞悉现实表象,窥见异世界的能力,这种能力在每个白昼与夜晚的交界点觉醒,又在次日第一束阳光刺破地平线时消失。我的生活因此被一分为二,白天平淡无奇,像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被无尽的课业绑架;夜晚却光怪陆离,被各种想象到的和想象不到的精灵鬼怪包围。
    每当我和朋友说起这种“特异功能”,他们总是摆出一副看**的表情或者干脆伸出手来试我的额头。我也和妈妈提起过,当时她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时尚杂志,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你是我从桥下捡来的嘛,残次品是难免的。”实在是让人火大的冷漠。久而久之,我懒得和任何人说起,反正“头脑正常”的人都不相信。
    我生在单亲家庭,爸爸到底是死了还是跟哪个女人跑了,妈妈向来绝口不提。按年龄推算,妈妈今年40多岁,却有着一副25岁般年轻的容颜,她定期做皮肤护理,指甲保养得像明星,给时尚杂志写文章赚来的微薄工资几乎半数都拿来购买各种瓶瓶罐罐的护理品。她对自己如此关心,以至于分给我的关爱少得可怜,自打记事起,我就从未享受过被妈妈接送的恩宠。非但如此,每天回家还要买菜、做家务、写作业。
    她不做家务的理由是会让手变老,难道我的手就不会变老吗?但是做饭除外。心血来潮之际,她会奔放地写下一纸清单,勒令我用跑的速度去超市采购食材,然后在厨房里飞龙走凤地操练起来。妈妈的厨艺是令我对她恨不起来的最大原因,在绝赞的美食面前,无论我多想吹毛求疵,最后还是会坦诚地称赞一声:“真好吃!”
    这个时候妈妈便露出一脸欣然的微笑:“待会儿洗碗也有干劲儿了吧!”可是最近,她这点儿“关爱”也被稀释了。
    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只波斯猫,我不止一次暗示过她,那只猫不正常,我的眼睛能看见它周身有一层黑气,可妈妈却充耳不闻。每当我看见这只臭猫吃了妈妈精心烹制的美食,慵懒地献媚时,内心都会涌起满满的妒意。以前每天窝在沙发里看书、看电视的妈妈自从它来了之后,也变得勤快起来,她亲力亲为地给它洗澡,换猫沙,买猫粮。有一次我饥肠辘辘地回到家,看见桌上有几只鸭腿,正要伸手去抓的时候却被妈妈一巴掌打开:“不许吃,这是给猫咪准备的!”
    妈,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不满积累到一定时候总会爆发,暑假的某一天,我和妈妈说自己想发展一门业余爱好,弹弹吉他。妈妈说:“学这种肤浅的东西干什么,还不如多读点儿书,充实一下空荡荡的大脑。”我说:“上大学之后有一门才艺会更受欢迎,可以泡到妹子。”妈妈说:“学这种东西就能考上大学了?”我又说:“班上很多男生都有业余爱好,父母还很支持。”妈妈说:“看来教育失败真的很普遍。”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出要求,却被妈妈在逗猫玩的漫不经心中否决掉了。我抓狂不已,大声说:“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我要离家出走!”
    “又要离家出走?几点回来啊?”
    她剌痛了我的自尊心,我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打破五小时的出走纪录。我故意把换鞋、推车、开门的动静弄得很大,妈妈一直无动于衷,盘腿坐在沙发上,握着猫咪的小爪子教它跳狐步舞。
    “你确定要在今晚?”关门的时候,她突然说。
    “用不着你管!”我使尽力气吼出来,以此彰显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男子汉气概,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推着自行车离开小区,如同深蓝色锦缎的夜空中,一轮圆月如同玉轮高悬,将霜一样的清辉洒满世界。我内心泛起一阵狐疑,难道今晚有什么不寻常?
    这个时候,下起了雪!

    虽然下雪,却一点儿也不冷,仔细一看,居然是满天的纸灰,我用手掌去接,纸灰穿透而过。
    我突然发现电线杆下面有人在烧纸,猛然想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元节!
    “浑蛋,不要跑!”
    “来抓我啊。”
    两个青色皮肤,痩巴巴身材,罩着破衣烂衫的半透明小人从面前跑过,追逐的“人”从堆积在地上的纸灰里揉出一个团,像扔雪球一样掷在前面那“人”身上。
    我心头一凛,要不要回家?但是我刚刚抛下豪言壮语还不到五分钟耶!
    我骑着车硬着头皮往街上走,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夜晚没什么不寻常,对于我来说,却是噩梦般的夜晚。数不清的幽灵像狂欢节一样在街上行走,两个世界的居民不闻不见地彼此穿透,互不干涉,要我做到视而不见实在是太难了。
    “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一个小伙子对依偎在肩膀上的女友说,两人幸福地享受着夏夜习习的凉风,却不知道有一个恶意满满的幽灵站在他们面前。
    “臭美什么!你们早晚也要下地狱!”那个幽灵猛地吸气,肚子鼓得像气球,然后一口气吹在女孩的脸上。
    “啊嚏!我好像受凉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不少幽灵跳上行人的后背搭“顺风车”,我心中默念千万别找上我,结果说什么来什么。几个幽灵在我面前摇晃胳膊,我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从它们身体中穿过,它们便在后面狂追,我赶紧加快速度。
    好在它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不知道谁招呼一声,那几个幽灵跑开了。朝它们奔去的方向一看,我差点儿叫出声来,许多幽灵抱成一个硕大的团在人行道上移动,拱动的脑壳和后背挤在一起,好像一大坨蚯蚓,那场面只能用噩梦来形容。
    “投胎!我要投胎!”
    “不许抢,我先来的。”
    “兄弟们,有两个名额,是双胞胎耶!”
    幽灵们乱纷纷地叫嚷着,当那个“圆球”经过一家商店的门口时,“哗啦”一声众鬼退散,好像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露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商店里供着一尊关帝爷,我不禁为这个孕妇捏了一把冷汗,如果本人能看见,一定会吓死吧。
    “喂,你能看见啊?”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巷道的垃圾桶旁边有一只毛色纯白的黄鼠狼,像人一样环抱双臂,倚在墙上,转动的小耳朵透着一股天性的机敏。
    害怕惹上麻烦的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蹬车要走,却被厉声喝住。
    “太没礼貌了吧!”
    “你在和我说话?”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装傻充愣。
    “废话,我难道是和垃圾桶说话吗?”它歪着脑袋打量我,“阴阳眼?天眼?佛眼?”
    “我不清楚,自从去年摸到电门之后,就突然能看见了。”
    “这样啊!”它点点头,“既然如此,帮个小忙不介意吧?”
    “请说。”
    “嘭”的一声,一团烟雾遮住它小小的身体,烟雾散去,它肩披黑斗篷,头戴宽檐帽,戴着一副挡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还佩着一把细剑,活像缩小版的佐罗。
    黄鼠狼摆出一个POSE:“你看我像人吗?”
    我曾听妈妈说过,荒郊野外独自行走,会遇上一个穿着衣服的黄鼠狼从背后问:“你看我像人吗?”据说人身为万物灵长,乃是金口玉言,一旦说“像”,它就会立即成精,所以千万千万要说“我看你就像个**”,这才是标准答案。
    “我看你就像个**!”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施加在它身上的幻术退散了。它叉着腰,瞪圆一双黑豆眼,气得胡须直颤。
    “人类了不起啊?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Sorry,条件反射,你再来一次吧!”
    “嘭”的一声,它化身火枪手的造型,踢了踢靴子,一本正经地问:“你看我像人吗?”
    对我而言,这也是神圣的一刻,我大概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见证精灵变成人类的人,我深呼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像!”
    我们面面相觑,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黄鼠狼又试了一次,它特意叮嘱我把答案说全,我照做了,但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它的表情一落千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片树叶,扔在地上用脚猛踩,树叶上写着一些字,什么“修炼成人速成法门!必转”。
    “根本就是骗人的嘛!”
    原来传说也有不靠谱的啊,我倒是怀疑“金口玉言”这一说的作用原理。


    IP属地:浙江2楼2018-01-14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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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灭之后,黄鼠狼灰心失望,我安慰了它几句,顺便得知它的名字叫“畏畏”。
      “干吗非要修炼成人啊?做精灵多好!”我说。“那你干吗非要考大学啊?做高中生多好!”它反驳。
      “如果我有的选,一定更愿意做精灵,来去自由,多好!”
      “真的?”它贼眼放光地盯着我,盯得我有些
      害怕。
      “说着玩的。”
      “切,虚伪!”
      正说着话,街上传来一阵喧嚣,正在嬉闹的幽灵们纷纷抬头看天,我也朝那个方向望去。簌簌飘落纸灰的夜空中,一根亮闪闪的丝带远远飘来,好像一条发光的蛇。那东西速度很快,转眼已经飞到正上方,居然是一条龙!
      它细长的躯干像蛇一样在夜空中摆动,覆盖着鳞甲,长着薄鳍的爪子拨水般划动,纤细的龙须勾勒着夜风的形态,飘摇得格外有神韵。龙身上装着三副缀满流苏的金玉雕鞍,上面端坐着三个装束一模一样的小老头儿。龙身两侧探出等距的长杆,形同蜈蚣的百足,前端挑着荧荧发光的灯笼,灯笼上招摇地写着“群魔退散”“百无禁忌”等字,繁体的。
      “那是龙车,神使坐的!”畏畏说完颇感意外地望着我,“你连这种级别的都能看见?看来不是普通的阴阳眼嘛!”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街上群鬼骚动,小鬼们纷纷追逐龙车而去,它们痩巴巴的,动作却异常敏捷,像一大群猿猴攀上附近的高楼,踩着同伴的脑袋和后背借力,有些居然一跃攀到龙车的高度。
      “带我们上天啊!”
      “我不要在地狱待了,去哪儿都行!”
      “滚下去!”
      三个小老头儿抄起拐杖乱挥,可是群鬼亢奋,小鬼少说也有上万,成功攀上龙车的幽灵越来越多,它们的同伴又抓住它们的身体向上爬,场面壮观异常,就像滔天洪水中奋力挤上一根救命圆木的鼠群。负重的龙艰难扭动身躯,鳞片摩擦出金属样的刺耳响声,眼看着它越来越低,跃上龙门的幽灵也越来越多,连龙背上的神使也不再趾高气扬,驱赶群鬼时叫嚣的话也变了。
      “不能再上了,超载了啊!”
      “快坠毁了,下去几个,求你们了。”
      终于,轰然一声,积重难返的龙车摔向东边,消失在视野中。我张大的嘴半天才合上。
      “神使也太没尊严了吧!”
      “没办法!”畏畏耸肩说,“自从天轨坏掉之后,这里就成了三不管地带。”
      “天轨?”
      “你明明有眼睛,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像个**一样!”它不满地瞪着我。
      “从来没人和我说呀。”
      “也罢,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吧。”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快把你的车开起来,本大爷要上车喽。”
      反正是离家出走之夜,涨涨“姿势”也挺好,我跨上自行车,畏畏跳上后座,刚走没几步,我听见背后传来“喵呜”一声。我家那只来路不明的波斯猫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们身后,此刻紧紧追在自行车后面。
      “臭物灵,滚开,滚开!”畏畏厌恶地挥手。
      “什么叫物灵?”
      “就是器物变成的精灵,你认识这只猫吗?”
      “认识,但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
      “它要追上来了。”
      我加快速度,渐渐甩开那只讨厌的猫,当我后来明白它是在阻止我去那个地方时,已经悔之晚矣。

      畏畏指指点点,绕了很多弯路,这个路痴害我累得快要虚脱,我不满地吼出来:“你把地名告诉我好不好!”
      “好像是个吃的东西,‘要称贡圆’!”
      “‘要称贡圆’?你说的不是耀城公园吗?”
      “有什么区别?”
      我气喘如牛地赶到那里,这个公园白天人流如织,晚上却冷冷清清,真是精灵出没的风水宝地。我把车停下,畏畏站在我的肩膀上,我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朝公园里面走,树影摇曳,沙沙作响,让我有些畏缩不前。
      “我可以不去吗?天这么晚了。”
      “不去?那可错过了一月一度的集市之夜了!”
      “集市之夜?”
      “超级好玩,超级热闹的。”它眨着鬼机灵的眼怂恿道。
      “安全吗?”
      “放心好啦,难道我还会拐卖你不成?”
      很快我们到了一个圆形池塘边,水中月影摇曳,像梦里的眼睛一样缥缈。畏畏吹了一个口哨,四周草叶疾响,像草蛇一样钻出一大群身躯细长的黄鼠狼,纷纷像人一样站着。
      “怎么才来啊?集市早开始了。”
      “喂,怎么还带个人类?”
      “哇,兄弟们,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人类耶!”我以为它们要对我做什么,“嘭”的一声,好像集体放屁,烟雾散去后,我眼前出现一片花花绿绿的影像,每只黄鼠狼都穿着奇装异服,用大合唱一样的默契齐声说:“你看我们像人吗?”
      这真是同一个梦想啊!
      “别试了!”畏畏愤愤地说,“金华猫编的速成大法根本就是骗人的,臭猫,看我不把它的毛拔光。”
      “骗人的?”
      “啊,不会吧?”
      有几只黄鼠狼居然哭了起来,但其他黄鼠狼贼心不死,硬逼着我试一次,结果可想而知。失败的情绪笼罩在它们头顶上,有的破口大骂,有的灰心丧气。
      “做正事啦!”畏畏拍着手说,“到赶集的时间了。”它转向我,“请你退后一点儿。”
      “哦!”
      黄鼠狼们绕着池塘旋转起来,形同一道毛色杂驳的漩涡,很快又静止下来,似乎找到了各自的站位。
      它们围绕着池塘,动作整齐划一地站起来,我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
      只见它们双手合十,对着天上的月亮拱一拱,然后交换位置再拱一拱。如此反反复复,它们眼神虔诚,动作合拍,丝毫不乱,虽然现场寂静无声,我的心里却响起莫名的鼓点,仿佛一曲庄严的祭乐。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感染力,恨不得和它们一起跳。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鼠狼拜月!
      拜月仪式进行五分钟后,以池塘中的月影为圆心,整池的水奇妙地旋转起来,渐渐形成一个漏斗状的漩涡。
      “门打开了。”畏畏说罢,黄鼠狼们欢呼雀跃地跳上池塘边缘,集体自杀般朝着漩涡的中心点跃下,“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它们转眼被漩涡吸进去不见了踪影。
      最后只剩下我和畏畏,它让我爬到池塘边缘,我蹲在上面,盯着诡异旋转的漩涡,心里阵阵犹豫。“待会儿能回来吗?”
      “放心!”
      畏畏在我后背一推,我掉进池塘里,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拖进黑暗深处,天旋地转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继而冷飕飕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在眼前晃过,屁股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好像经历了一场强震。
      我坐在一片草地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落在脑袋上。我和畏畏的身上都是干的,在我们背后是一口苔迹斑驳的古井,显然我是被它“吐”出来的。
      “着地的姿态太烂了。”它的大尾巴扫着我的后脑勺,接着它跳到我面前,做了一个欢迎的动作,“欢迎来到狐鬼集市。”
      这里像是某个古老的集镇,青石板路两侧林立着各种商铺,旗帜飘扬,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夏夜的微风中夹杂着叫卖声、打骂声、欢笑声。青石板小路一直向上延伸,延伸到一座小山上,那里有一座恢宏的楼阁建筑,同样灯火通明,像剔透的水晶宫一样飘浮在夜色中。
      此情此景,我只能没创意地“哇”一声。
      “你的同伴呢?”我问。
      “跑去玩了。”
      它把嘴努一努,黄鼠狼小分队像幼儿园春游的小朋友一样穿过一个牛头怪物的双腿,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抛下一路欢声笑语。
      “也不知道等我一下,算了,我陪你闲逛吧。”
      “太感谢了。”
      “不必客气。”
      它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我不太熟悉黄鼠狼的面部表情,所以并未太在意。

      “多亏了东君娘娘开放夜禁,今晚才有生意做。”
      “瞧一瞧看一看啊,昆虫炸酱面,东君娘娘都赞不绝口。”
      “我这里的媚惑石都是东君娘娘从西域带来的,绝对正宗。”
      暑气蒸腾的集市上,飘进耳朵的话语里,“东君娘娘”这个词出现的频率非常高。我问坐在我肩上的畏畏:“谁是东君娘娘啊?”
      它非常虔诚地冲山上那幢建筑拜了拜:“住在那里的大人!她是这里的管理者,至高无上的女王。”
      “你之前不是说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吗?”
      畏畏侃侃而谈地说起狐鬼集市的历史来,这个集市古已有之,但先前并没有现在这么繁华。东君娘娘乃是一位游商鬼神,手上的生意件件都是成千上万,十六年前她驾驶巡天舫经过此地,本来是短暂驻留,谁知道有一只狐仙盗走了巡天舫上最重要的零件,大概相当于罗盘一类的东西吧。并不知情的东君娘娘开动巡天舫,结果失控撞断了神灵用来监视本地众生的天轨,从此之后,神就再也不管这片土地了。本地一时陷入混乱,因为巡天舫坏掉而只好在这里落脚的东君娘娘,渐渐成了名至实归的管理者,大概是因为她本人就善于经商的缘故吧,渐渐就有了今天的繁荣。
      “那过去的管理者是谁啊?”我插话道。
      “城隍啊!”
      我觉得神灵真是挺马大哈的,监视器坏了居然就彻底不管了。我的脑海中掠过一个退想,我今年刚好16岁,什么天轨坏掉,和我的出生有没有关联呢?哈哈,怎么可能!我这种凡夫俗子。
      畏畏喋喋不休地称赞东君娘娘的功绩,我的注意力被旁边发生的小插曲吸引了。有一个青面小鬼吃完饭不给钱,一溜烟跑掉了,老板的脑袋突然从脖子上分离,毛发飞舞着一路追赶。
      “客人,你没付钱啊!”
      另外两只青面小鬼偷偷打开老板的钱盒子,抓出一大把钱,脑袋搬家的老板浑然不觉,青面小鬼得手后立即坏笑着逃跑了。
      “有没有在听啊!”畏畏敲打我的脑袋。
      “在听!在听!”见它一脸不忿,我赶紧岔开话题,“我想在这里买东西怎么办?我又没有这里使用的钱!”
      “拿东西换呀,你不是有块手表吗?”
      “这样也行啊?”
      “物以稀为贵嘛,人类的玩意儿在这里也很走俏。”
      我瞅着商铺上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踅摸半天不知道该买什么,有一个脑袋奇大的老板往烤串上面撒孜然粉和胡椒面,被钢钎串成串放在炭火上烤的东西分明是三个拳头大的小鬼,它们居然还在讲话。
      “我叫你不要乱跑的嘛!”
      “怎么能怪我呢?你自己想去玩的。”
      “得,这下被烤熟,要被吃掉了。”
      “你看你吓得,油都冒出来了。”
      “你还不是一样!”
      老板看见我好奇地盯着他,招手说:“小孩,来一串吗?”
      “不了,我怕消化不良。”我落荒而逃。
      这个夏夜看见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哪怕我有十张嘴也无法说清。逛得累了,我低头看表,快十二点了,便对畏畏说:“很感谢你邀请我来,我该回家了。”
      “这么早就要走啊。”它露出失望的表情。
      “再不回去,我妈妈要着急了。”我真怀疑她会不会着急,大概正在对着狗血洋溢的电视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早就把我这个儿子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别急着走嘛,去拜会一下东君娘娘。”
      “下次吧!”
      “喂,喂,你是头一个到这里来的人类,按理说是贵客,怎么可能不去拜会一下呢?那可太没礼貌了。”
      既然是当地的风俗,我也只好遵守了,另一方面我觉得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这个什么娘娘,好歹也算是神吧。
      “我见过真正的神!”
      想一想以后在同学面前如此吹嘘,真是倍儿有面子!
      于是,我答应了。


      IP属地:浙江3楼2018-01-14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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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畏畏引着我走上通往小山的台阶,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东君”两字,里面蜷曲着一个通体发光的小孩,一动不动。
        我正要用手去碰,畏畏阻拦我说:“那是游光野童,是一种妖怪,万一跑出来可不得了。”我赶紧缩回手。
        山看着不高,可是却走了很长时间,回头看下面的集市街,好像一条璀灿的星河,喧嚣声已经遥远得有些恍惚。
        终于我们到了那座双层阁楼建筑,说起来我也看过关于古建筑的纪录片,这座建筑飞檐斗拱,飘逸隽秀,大概是…民国以前的建筑风格吧!
        两个长相粗犷、肌肉发达的门卫拦住去路。
        “什么人?”
        “我是畏畏,带了一位客人来拜会东君大人。”
        “东君大人正在抚琴,不见客!”
        畏畏跳上一个大汉的肩膀,耳语了几句,那个人朝我看来,点头说:“既然是这么尊贵的客人,二位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我问它说了什么,畏畏坏笑道:“我说你是降龙罗汉转世。”
        “骗人的吧!”我表示怀疑。
        片刻之后,大汉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说:“二位里边请!”
        两人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下,正厅里面悬挂着红色的灯笼,用以照明的当然也是那种发光小孩,整间屋子充溢着红彤彤的色彩,给人一种寺庙般的肃穆。
        七拐八绕,我们转进一条抄手游廊,雾气迷离的庭院中有大片萤火虫在飞舞,芭蕉叶掩映着一块趴满青苔的假山石,一只硕大的蟾蜍懒洋洋地据守在假山顶部,吐出黏腻的舌头将一只萤火虫卷进嘴里,然后全身开始发光。游廊一侧有许多房间,像古装片里一样用轻纱糊着窗棂,间或透出女孩子轻快的谈笑声,我很想瞅瞅里面是什么人,但又不敢造次。
        大汉引我们到走廊尽头,推开门的时候里面传来阵阵琴音,清泉般悦耳,大汉请我们进去。脱鞋进门后,门在身后关上,屋里陈设简单,只有坐榻、长几和一扇屏风,空间倒是挺开阔,四周悬挂着一些不知道做啥用的轻纱,随着微风摆动,香炉里飘出醒脑的香气。不过光线太昏暗,气氛略显压抑,我可不愿意住在这种没电视、没电脑的地方。
        从琴声判断,那位娘娘就在侧面的小屋里,我到底是要悄悄地走过去说一声“你好,我是那个…”,还是先大声地打个招呼“娘娘大人,我来看望您啦”,哪一种登场方式都有点儿不伦不类。我努力回想古装片里的人都是怎么进门打招呼的,但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平时根本没在意过啊。
        更何况,要见面的可是一位神明啊!礼数不周怎么可以!
        一想到这里,我就紧张得喉咙发干,像第一次拜见岳母大人的女婿一样畏缩不前。畏畏扯着我的衣角,拼命拽我过去,我努力反抗。正当我们寂静无声地拔河时,一道刺目的光线投射过来,晃得眼睛睁不开。
        我靠!不愧是女神,如此光芒闪耀!简直要晃瞎我等凡夫俗子的狗眼。
        可是定睛一看,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烛台”,伴随着蹄足叩击在地板上的脆响。那居然是一只鹿,长着一副超大的角,每个尖角上都顶着一小束火焰,火焰与角尖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煞是神奇。
        这只鹿通体黑色,鹿角浪凹,目深鼻豁,乍一看有点儿像龙!妈妈曾经和我说过,鹿长千年会具有龙相,这只鹿一定很老很老了。
        “两位一路辛苦了,娘娘里面有请。”玄鹿开口说话了,声音像小孩一样清脆,我倒没怎么意外。说完它转身引我们进寝室,我的小心脏枰评直跳,好像有个小人在里面擂鼓。
        神啊,这是真正的神啊!
        屋里空空如也,长几上放着茶杯,琴声依然在回响,却根本没有看见琴。我朝屋角一看,一只巨大的蝴蛛坐在张开的蛛网上,它披着一领轻纱,正用两只后爪悠闲地拨弄着几根长短不一的蛛丝。它长着一颗女人的脑袋,白森森的面孔正冲我微笑。
        血液从脚底一下子涌到脑顶,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厥过去!

        香烟袅袅的寝室内,引我们进来的那只玄鹿在一旁安静地充当照明,厚实的下嘴唇做圆周运动,不知道在咀嚼什么,口香糖吗?
        曲调终了得毫无刻意,蜘蛛女晃晃悠悠地从蛛网上爬过来,肢节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离近看那体型真是吓死人。她的甲壳上布满奇怪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初次见面,我就是东君,我的样子吓到你了吗?真抱歉,我今天忘了梳头。”
        这个女人的惭愧点真是太奇葩了,明明是脑袋以下的部位吓到我的好不好!
        “耐重,上茶。”
        落座之后,她吩咐玄鹿叼来两个茶杯放在茶几上,蜘蛛女介绍说:“这是我从蓬莱仙岛采来的仙茗,请务必品尝一下。”
        我望着空空的茶杯发呆,那只鹿的喉头蠕动一下,对着杯子吐出一大口液体,在杯子里晃晃当当地直冒热气。
        从颜色看确实是茶色,但是里面还漂浮着两个茧状的东西,呃,不同凡响!
        “请用!请用!”
        畏畏双手捧过可以给它做脸盆的茶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我碰了碰茶杯,尴尬地笑笑,谁敢喝这玩意啊?
        “好茶。”
        没理会畏畏的称赞,蜘蛛女把脑袋凑近,琥珀色的双瞳直看进我眼睛里:“听说你就是那位拥有天眼的少年?”
        “天眼?我不清楚呀。”
        “我可以仔细瞧瞧吗?”
        “别拿出来就行。”我跪坐着,紧张得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伸出两根细长得像匕首一样尖锐的爪子,慢慢翻开我的上下眼睑,仔细打量。我俩眼睛对着眼睛,我注意到她的瞳孔正在不断放大,一抹怪异的笑纹在她脸上溢开。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慑住了我,因为她的爪子正在使劲刺进了我的眼窝,弄得我很痛。
        我惊慌失措地后退,膝盖撞到茶几,茶杯翻倒,茶水四溢。
        “没错,这就是我当年丢失的照夜珠!”她兴奋得口不择言,“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我的船可以开了。”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我站起身护住自己的脸。
        “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回我的东西咯!”她用长长的爪子攀住四壁,不断向我逼近,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这是我的眼睛,我不会给你的!”
        “小朋友,它本来是我的东西,你想独占到什么时候!”她转向畏畏,“你立了大功,去领你的赏钱吧。”
        “谢谢娘娘。”它深深地欠身。
        “你骗我!”一股热血直冲上我的脑门,此刻我才明白它带我来的目的。
        “你们人类也经常剥我们的皮卖钱好不好?”畏畏大言不惭地道,“我真是太聪明了,第一眼就发现你的眼睛不正常,哈哈,原来是这种宝贝啊。”
        “你这个浑蛋!”
        此时我已经被逼得抵在墙上的书架上,我随手抄起一本书朝畏畏砸去,它机灵地躲过,一溜烟窜到门口,临走前丢给我一个小人得志的鬼脸:“**,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然后它开心地溜掉了。
        眼下再怎么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我这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蜘蛛女伸出尖细的爪子,想要剜出我的眼珠。
        “你再靠近一步!”情急之下,我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要刺向自己眼珠的动作,“我就毁了它!”
        “你不敢!”
        “你试试!”
        “拜托,我又不是要抢你什么东西,你好歹无偿使用了这么多年,还品尝了世间没有的仙茗,我已经算是对你很客气了。”
        “这…”
        “乖一点儿,大家都相安无事。我被困在这里已经16年了,我要离开这个穷酸的地方,没有照夜珠,我的船是无法开动的。”
        纤细的爪子在我面前舞动,不知不觉已经封锁了我所有的退路,那张披头散发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简直是鼻尖蹭鼻尖的程度。
        我的双手还悬在脸上,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自瞎双目这种壮举,狗急跳墙的我做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动作。
        “哇!”
        蝴蛛女发出一声惨叫,用前爪捂住被戳痛的眼珠,细长的爪子胡乱地舞动起来。趁这个机会我夺路而逃,背后传来她夹杂着愤怒与羞耻的吼叫声。
        “耐重!”
        紧接着背后传来蹄足叩击地板的急促声响,那只鹿将鹿角前伸,如同推土机一样气势汹汹地朝我冲过来。
        我冲出门,把格子门猛地一关,鹿角像匕首一样刺透了门板,紧紧卡在上面。火苗蹿着了木门,转眼熊熊燃烧起来。
        “蠢材!”屋里传来蜘蛛女的怒斥,我抓紧时间套上鞋,正准备逃命,走廊上那两个门卫迎面走来。只见他们的肌肉迅速隆起,体表长出一层黄黑相间的毛发,眨眼间变成半人半虎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冲我咆哮,一阵腥风袭来,吓得我头发倒竖。
        我差点儿惊叫出来,一半是惊恐,一半是惊喜,因为这幢大宅子里怪模怪样的东西太多,唯独这个妖怪我认识。
        传说中的虎男嘛!
        “不要打坏眼睛!”蜘蛛女在里面高声下令。
        两个虎男一左一右拦截我,我跳到庭院里,绕着假山和它们周旋,岂料其中一个一声怒吼,居然把假山打个粉碎,那只倒霉的蟾蜍也被打飞了。
        “啊呀,我的眼睛!”
        我蹲在地上大叫,虎男面面相觑,脸色煞白。趁着这个时候我扬手扔出“暗器”,下一秒一个虎男的脸上紧紧趴着一只蟾蜍,嗷嗷怪叫着想要摆脱。
        走廊两侧小屋里的人纷纷推窗看热闹,都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容貌秀丽,衣着复古。不过我可没有闲心欣赏这一幕,我冲向走廊另一端,另一个虎男奋力一跃,居然跳过半个庭院,截住我的去路。
        我不断后退,虎男不断逼近,另一个虎男已经摆脱了蟾蜍,而另一侧,那只蜘蛛女正沿着墙壁爬过来,三方围堵我。
        我瞥见回廊上悬挂的灯笼,灵机一动把它扯了下来,周围不约而同传来惊呼声:“别——”
        灯笼“嘭”的一声烧着了,里面的游光野童像被解放的小鬼一样欢脱地奔跑起来。所到之处无论是石子还是地板,立即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两个虎男畏缩不前,毛茸茸的它们对火大概怀有天生的恐惧吧。
        趁着敌人退缩,我一口气拽掉周围所有的灯笼,霎时间庭院里热闹起来,游光野童到处乱跑,那些女孩吓得纷纷逃窜。接着我朝出口冲去,可是后背却被什么牢牢粘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蜘蛛女吐出的一道蛛丝,粘在我的后背上。
        “给我…回来…你是…我的!”
        因为叼着蛛丝,她的脸孔扭曲着。她不断后退,企图将我拽回去,而我紧紧抱着一根柱子,防止被它拖走。院子里渐渐变成一片火海,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呼叫声响成一片,我和蜘蛛女被一根坚韧如钢的丝线连接在一起,隔着火海遥遥相望,彼此角力。
        “撕啦”一声裂帛,外套被撕开了一个裂口,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摆脱束缚,我拼命坚持。
        “大妈!”
        蛛丝轻轻一颤,似乎她正惊讶地抬起头,从古至今大概没人这么喊过她吧!
        “我不知道这两颗珠子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但对我这个渺小的人类而言,是不可取代的眼睛,也是人生的一大部分!对不起,我绝不能交给你!”
        “撕啦”一声,用力过猛的我差点儿撞在柱子上,回头一看,陡然松脱的蛛丝粘着一小块布料消失在火焰中。
        我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外面跑去,对那些尖叫乱跑的仆人视而不见。我终于又看见天上的月亮,一股凉风袭来,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然而,噩梦并未就此结束!


        IP属地:浙江4楼2018-01-14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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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燃烧的楼阁里传来蜘蛛女凄厉而不甘的叫喊声,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赶紧跑下山去。
          可是没走太远,背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那只玄鹿,鹿角上还戳着几块未熄的焦炭。
          “主人有令,抓住这小鬼晋升三级,生死不论!”
          大批仆人从它左右的门里一拥而出,争先恐后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化作恐怖的半人半虎妖怪。
          我惊叫一声,但双脚的速度哪比得上这些家伙用四肢狂奔的速度。于是我故技重施,一路上不停释放灯笼里的游光野童,果然跑在前面的虎男畏缩起来。
          “向前冲,不要怕!”
          玄鹿冲到虎男队伍的前面,喉头鼓起,吐出一条手臂粗的水柱,中招之后,游光野童立即化作灰烬消散在蒸汽中。
          形势渐渐呈一边倒,虎男们不再畏缩,于是一场动物界的奇观出现了,一只鹿领着一大群老虎勇猛无畏地冲锋。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背后传来一阵风声,猛一回头,一只虎男举掌袭来,我被掀翻在路边的草地上,翻滚了半天才停下来,胸口气血翻涌。
          霎时间虎男将我团团围住,有一只走上前来,抱住我的脑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此时我的样子一定狼狈至极吧,鼻子不断地流血,肿着一个眼泡。
          就在它将要拧断我的脖子之际,一只硕大的动物咆哮着将它推开,倒不是救兵来了,而是它的同伴贪图丰厚的奖励,想要抢我的人头。
          两只虎男扭打起来,其他虎男也想上来抢夺,但纷纷被同伴牵制。结果我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大群老虎相互厮打,猫科动物果然合作精神很差啊。
          “住手!”玄鹿高声喝止,虎男们纷纷罢手,保持着骑在同伴和被同伴骑着的动作,一脸羞愧状。
          “没出息的浑蛋!你,去扭掉他的头!”
          它用角指着一个虎男,被选中的虎男在同伴失望的叹息声中,洋洋得意地走上前,我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旋即被它在肩上拍了一下,骨头差点儿散架。它抱住我的脑袋,刀子般锋利冰凉的爪子贴在我的脸颊,我几乎听见自己脖子被扭动的脆响。
          “各位,不要说我屠三儿运气好,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负责行刑的虎男炫耀地说,引来一大片嘘声。
          “你能快一点儿吗?”玄鹿不耐烦地用蹄子刨地。
          “小鬼,不要怪我,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可是我已经心如死灰,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宿命。
          “你能快一点儿吗?”
          “想当年我也是一把好手,人送外号‘不会爬树的活阎罗’。一点儿都不痛的,闭上眼,我会很快的!”
          “不要逼我说脏话!”鹿大声说,其实我都想说脏话了,搞得这么吊人胃口,作为当事人,我本来不紧张也被弄得紧张了。
          “爹,娘,孩儿出人头地了!”这个话痨对着天空大喊,一颗星星很配合地闪耀了一下,大概是他天上的父母。
          “你别嘚瑟了,行不行啊?”大家一片抗议。
          “各位,见证历史的一刻到了!”
          他手上使劲儿,我呆呆地看着那颗发光的星星,它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一颗流星,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焰。
          “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不是我的,是背后那位虎男先生的。
          我惊愕转身,虎男的身体朝后仰倒,脸上嵌着一个超大的秤砣,简直快要和脑袋融为一体了。虎男的身躯还未倒地,那个秤砣化作一只浑身白色的猫,居然是我家里的那只猫!众人未及反应,波斯猫在那只虎男脸上借力一翻,在我头顶上方化作一个由刀片组成的铁莲花,高速旋转起来。
          铁莲花的刀子花瓣朝四周激射,划出一道道银光,好似烟花绽放。虎男纷纷中刀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只臭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勇了,我虽然几小时前知道它是个物灵,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只千变万化的物灵。
          它再次变回猫身,叼着我的手“喵呜”一声,示意我快跑。
          原本已经绝望的我重燃希望,我们一前一后朝山下奔跑,猫跑得很快,我也全力狂奔,夜风在耳边呼啸。
          “拦住它们!”
          在玄鹿的指挥下,背后一大群虎男再次追赶上来,它们各个肌肉发达,小小莲花飞刃根本无法给予它们致命伤害。
          “你还能变个什么吗?”眼看就要被追上,这一次它们个个都是气势汹汹,带着非要把我撕碎不可的劲头。
          它无奈地“喵呜”一声。
          “说人话啊!”
          一声闷响,一只虎男从我身侧倒着“飞”了过去,当它与我交错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见它脸上交织着不解、惊惶与屈辱。
          波斯猫突然停下来,我顺着它的视线朝后望去,恰好第二只虎男“飞”过来,我低身避让。上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虎男接二连三地被踹飞,以各种丢人现眼的姿势消失在夜色中。我朝后面走了一段,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碎花长裙的女人正施展拳脚,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身衣服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一只虎男发出敢死队员般的大叫,“哇呀呀”地从背后扑到她身上,她一弓腰将背上的家伙甩出去,三只正踌躇不前的虎男被打了保龄球。
          女人站定之后,英姿勃发的侧脸上一滴汗水都没有流下,一缕青丝在夜风中摆动,我失声叫了出来:“妈?”
          今晚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要上演啊。
          “浑蛋,这都几点了!”她责备地冲我说,一挥手打飞一只想从后面偷袭的虎男,连看也没看。
          “你穿着拖鞋就来了啊!”我要表达的惊讶实在太多,只能先挑一个具体的。
          “急着出门找你啊,啊呀,我忘了带钱包!”
          我们交谈之际,那群虎男重新集结,它们相互推搡鼓励着,却一个都不敢近前,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墙隔开在数米外。
          “上啊!上啊!连升三级!”玄鹿威逼利诱着。
          “什么来头?这女人。”
          “不清楚啊,不像是人类吧。”
          虎男们窃窃私语。
          “猫咪,变成枪!”
          妈妈伸出一只手,我旁边的波斯猫发出愉快的“喵呜”一跃跳到她手里,化作一把红缨枪,虎男们一齐后退,好像感受到无形的杀气。
          “千变万化灵猫剑!阁下难道是…”
          妈妈没理会玄鹿的惊诧,冲手里的红缨枪说:“不是这种枪啊,笨蛋!是RPK轻机枪!”红缨枪立即化作一把轻机关,她端在手里,对准那群溃兵。
          “既然是千变万化,为什么不来点儿有意思的呢?”
          接下来的场面真是史无前例,身穿连衣裙的妈妈端着一把轻机枪,对着一群妖怪“突突突”地狂扫,冒烟的弹壳哗啦啦地掉在脚边,裙裾随着气浪肆意飞扬,律动的光影照亮她脸上的坏笑。虎男发出溃败的惨叫声,屁**流地溜掉了。
          最后只剩下那只玄鹿了,它恶狠狠地磨着牙齿,迎着暴雨般的子弹扑上来,身影鬼魅一样左突右闪,竟然完美地避开了子弹。
          “危险!”
          我多余地叫了一声,妈妈扔掉枪,双手接住锋利的鹿角,趿着拖鞋的脚在松软的草地上犁出两道深沟,冲击力之强令人感同身受。
          玄鹿一抬头,从鼻孔喷出一道骇人的火焰,滚滚热浪灼得人眼睛发痛,瞬间吞没了妈妈的身影。
          我的心好像被刀扎了一下,我悲恸地冲上去,可是火焰散去,妈妈居然安然无恙,最后一点儿火焰从她头发丝上像轻抚而过的柳絮般消散了。
          “玩火?你还太嫩了!”妈妈鼓起腮帮,两颊像含着熔岩般烧得通红。察觉到危险临近的玄鹿似乎急不可待地想要挣脱,可是被握住的鹿角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伴随着恐怖的尖啸,一大团橘红色的火焰从妈妈嘴里喷涌而出,像实质的液体般流淌扩散,周围刹那间变成白昼。火焰褪去,皮毛烧焦的玄鹿发出“哟哟”的叫声,丧家犬一样跑掉了,尾巴上的烟划出一道白痕。
          妈妈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揩拭一下嘴角,这个一往无前、战退群妖的妈妈,不禁令我有点儿陌生,当然,也觉得帅气得一塌糊涂。
          我怯生生地走过去:“妈,你是武林高手吗?”
          “武你个头啊!”她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这么晚了不回家,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我知道错了!”我抱着脑袋委屈地说。


          IP属地:浙江5楼2018-01-14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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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一手扛着轻机关,一手搂着我,英姿飒爽,在精灵们畏惧的眼神中离开狐鬼集市。人群为我们让开一条路,好像生怕沾染上不祥的气息。
            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在燃烧的楼阁,今晚第一次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到处搞破坏,不愧是我的儿子。”
            “你知道我的眼睛能看见它们?”
            “嗯!”
            “你自己也能看见?”
            “嗯!”
            “那只猫是你故意派来监视我的?”
            “没错!”
            原来去年我的眼睛获得这种能力的同时,妈妈就“捡”来了这只猫,她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和保护我,生怕我因为这种能力惹上什么麻烦。
            感激的话卡在喉咙里,想说又说不出来,恰好这时我看见一群黄鼠狼畏缩地站在街边,妈妈扬了扬下巴:“是它们骗你来的?”
            我点头。
            她霸气十足地从肩上卸下枪,枪口直指它们:“种族灭绝!”
            “算了,不用了!”我赶紧按下枪口。
            “快去开门,蠢材们!”
            如蒙大赦的黄鼠狼跑到古井边,开始它们的拜月仪式,五分钟后门开了,但是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许走!”
            人群裂开一道缝隙,蜘蛛女带着一大批灰头土脸的仆人出现在面前,有男有女,还有那只毛皮烧焦的玄鹿,败军之将,已经没什么尊严可言,两侧的精灵纷纷下跪。看来她打算倾巢出动拦截我们了。
            “臭狐狸,你以为这件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吗?当年你偷走我的照夜珠,害得我被迫待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16年了!”
            她咬牙切齿得恨不得把每个迸出牙关的字都咬出一个血印,满满的戾气令周围的人吓得直缩脖子。
            “东君!”妈妈一脸不耐烦地说,“明明全世界都普及电灯泡了,可你还固执己见地用鬼火照明。”
            蜘蛛女愣了一下,不解妈妈要说什么。
            “你一如既往地固执,坚守你所谓的神的高贵,永远都不肯变通和改变!这样的神,还不如死了算了。”妈妈潇洒地一甩枪,轻机关化作一把六转榴弹枪,她举起枪的时候那批人下意识地挡住脸,连蜘蛛女都微微动了下爪子。
            “嘭”的一声,绝尘而去的榴弹拖着长长的尾焰掠过众人的头顶,可是好像打空了。
            “没打中!”我说。
            “让子弹飞一会儿。”她平静地说。
            “川话学得好烂啊。”
            她伸手扯了一下我的脸。
            轰然一声巨响,山顶上的那幢建筑爆成一个火团,继而在火焰中土崩瓦解。蜘蛛女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灰。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她却没有发号施令拦截我们。
            “还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你,当年我是抢走照夜珠的,而不是偷走。”妈妈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像要宣示什么,“既然能抢走第一次,那么就还能抢走第二次!”
            我们走向古井,后面传来蝴蛛女的声音,恼羞成怒的她已经连神的尊严都不顾了,像泼妇一样尖着嗓子叫喊:“妖怪,胆敢和神对抗吗?”
            “妖怪?”妈妈耐人寻味地微笑一下,“我可是仙啊!”
            “你算哪门子仙?”
            “千岁通天狐!”
            妈妈微笑道,屁股后面像孔雀开屏一样“嘭”的一声打开九根通体橘红色,尖梢呈白色的尾巴,火焰般招摇着,荡出一片绚烂的光尘。
            在场所有人都屏神凝息,也包括我!
            尾声
            我们从公园的出口出来的时候,第一束光线照在脸上,我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真是梦幻一样的夜晚啊,我感到阵阵乏力。
            不幸的是,我丢在公园的自行车不知道被谁捡走了,而妈妈又没带钱包,我们只能走回家了。
            “妈,你是狐仙的话,那我真是你亲生的吗?”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怎么和你说呢?”她抚摸着怀里睡着的波斯猫,有点儿为难地说,“这样吧,我告诉你两个故事,你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去相信。”
            “嗯!”我点头。
            “第一个版本,你有强烈的妄想症,每天晚上都会一边妄想一边梦游,昨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至于你是不是亲生的,答案是肯定的。你的爸爸是一个抛下我们母子不管的浑蛋,谁知道跑到哪里去风流了。”
            “第二个呢?”
            “第二个版本,有一位狐仙偶尔在桥下发现一个弃婴,他天生看不见东西,所以被亲生父母抛弃。她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决定给予他健全的一生,于是不惜得罪神明,为他盗来一双‘眼睛’。她从来没有做妈妈的经验,所以一直很差劲,但是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是,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
            “我相信第二个!”
            “哪里来的精神病小孩啊,有没有医院要啊?”妈妈用手做喇叭状,装腔作势地朝四周喊。
            我跟着笑起来。
            城市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柔和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纤尘般的颗粒质感,令她显出一种天使般的圣洁。一个夜晚可以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吗?我想是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自豪过,满足过,幸福过,为拥有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妈妈。
            “我好困啊,我要回家睡觉。”
            “别找借口,***去上学啊!”
            “我没带书包!”
            “别找借口,***去上学啊!”
            “那你回一趟家,帮我拿一下书包,可以吗?不然我肯定要迟到!”
            “算了,回家睡觉吧!我待会儿给你的老师打个电话,就说你生病了,卧床不起,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去你的!”
            我们走着,交谈着,笑着,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温暖而充实的每一天。


            IP属地:浙江6楼2018-01-14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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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昕新&路瑶-出品
              辛白: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自由撰稿人,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双鱼座帅哥一枚,兴趣有养猫、看书、卡牌游戏,喜欢营造精致巧妙的文字世界,对烧脑的剧情欲罢不能,理想是成为畅销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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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龙罗汉是佛教文化中十八罗汉当中的一位。比起另外十七位同僚来说,他的名字无疑要响亮得多。毕竟如果你的名字是挖耳罗汉、看门罗汉,你可能不是很愿意自报名号。当然,此处只是戏称,罗汉的名字各有深意,有兴趣的人不妨找来看一看。譬如说伏虎罗汉,他其实并非打虎的壮士,而是将自己的口粮分给了猛虎。但降龙罗汉可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实实在在地降伏了一位龙王,取回了被藏在龙宫中的佛经。然而这位罗汉的修炼之途却颇为不顺,修炼了1420年都没有修成正果,于是他经观音指点,下凡了结尘缘,这才有了我们熟悉的济公的故事。不过嘛…降龙和伏虎与其他罗汉还有些不同,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佛教文化的,而是在清朝由乾隆皇帝钦定的。济公是真实存在的南宋高僧,外表疯癫,酒肉穿肠,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高尚的品德与正义的内心。人们认为济公是降龙罗汉转世,由此可见,他在百姓眼里是多么可敬可爱。他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而后半句其实是“世人若学我,如同入魔道”。
              @照夜珠
              能照亮夜晚的明珠,自然就是夜明珠了。夜明珠是一种稀有宝石,经常出没于小说、古装剧以及贵妇的藏宝盒中。千万年前,大地深层的一些发光物质被火山喷发带到了地表,又经历了地壳运动,集聚在了矿石之中,机缘巧合之下,就形成了夜明珠。据史籍记载,炎帝、神农时期就已经发现过夜明珠,这种宝贝那时候被称为“夜矿”。《战国策》中记载的一种发光美玉,叫作“悬黎”,大抵也是夜明珠。我们都知道和氏璧,但是鲜有人知道比和氏璧更早的美玉——垂棘之璧。垂棘之璧是产自垂棘的夜明珠,据说有春秋“六国之宝”之首的美称,可以跟和氏璧一较高下。据说秦始皇殉葬品中也有夜明珠,是用来代替蜡烛的,绝对的高端奢华上档次。如果说夜明珠能发光源于天赋,那么千万年的积淀与磨难,大概才是它价值连城的原因所在。


              IP属地:浙江7楼2018-01-14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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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8楼2018-01-14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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