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侯明昊：“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子枫：“废话，小学开始你就像个小跟屁虫……”
侯明昊：“少年宫，每天下午准时有个黑乎乎的人头钻进来，恶狠狠地盯着我长达五分钟，吓得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那张脸，我做鬼也不会忘记。”
子枫若有所思：“好像也没有恶狠狠8……”
怼天怼地炸毛小妖精x瘦弱可怜兮兮侯小猴。

02
虽然侯明昊是张子枫“铁杆”跟班，但张子枫始终没有见过侯明昊的家人，甚至是侯明昊的家。
始终，侯明昊都和张子枫顺路。在张子枫家小区前的十字路口，他左拐，张子枫右拐，两人至此分开，各回各家。
时间长了，张子枫那群狐朋狗友质疑侯明昊，说他狗皮膏似的跟着张子枫是因为她家有钱。毕竟张子枫算是他们中的小财主，零花钱多的仿佛用不完。
张子枫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张子枫不在的时间里，她那些朋友们难免会排挤侯明昊。
侯明昊不在意，仍旧准时地上课放学，在少年宫的老树前等张子枫。
早春，空气中还浸着丝丝凉意。张子枫训练完和狐朋狗友们勾肩搭背从场馆里走出来。侯明昊套了件宽大的绒外套立在冷风里，显得有些穷酸。
“侯小猴。”张子枫挥手，刚踏出左脚，右胳膊就被狗友拖住，“我说子枫，你少和这种人玩吧。”
张子枫不以为意，“哪种人？”
“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飘进了侯明昊的耳朵里，不痛不痒。侯明昊斜睨了狗友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今天请你们到我家玩。”侯明昊说。
狗友笑笑，“好呀，我还没去过六牌楼的贫民窟。”话说完，除了张子枫其他人都笑了，笑得很夸张。
张子枫警告朋友，“你下次再这么说，就别再和我玩。”
朋友扁扁嘴，不再说话。
张子枫抽回自己的胳膊打了圆场，“我妈妈今天烧糖醋里脊，我请你们去吃。”
比起贫民窟一日游，孩子们对美食更感兴趣，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我们家有牛排。”侯明昊的声音轻飘飘的。
孩子们傻了眼，“啥？”
21世纪初，牛排这样的舶来品并不常见，孩子们只在国外的片子里看过高贵的主人公在餐厅里吃过。对于侯明昊这样的“玩笑”，孩子们呆了几秒后，哄堂大笑。
张子枫怕侯明昊下不来台，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吹牛了。扭头对孩子们说，“走啊。”
狐朋狗友们最健忘，笑过也就算了。侯明昊不再说话，跟着他们去了张子枫的家。
2000年，大多数江里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张子枫家却已经早早的住上了小洋房。张爸爸怕张妈妈累着，还特地雇了个保姆帮着张妈妈打理家务。这在当时算是相当阔气的作法。
朋友们进了张子枫家，各个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四处瞧瞧摸摸，时不时还对张子枫说上几句奉承话。
张妈妈见这么多朋友来了，耳畔又充斥着张子枫同学诸如阿姨好漂亮之类的好话，自然开心，赶紧让保姆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在张子枫这群朋友里，属侯明昊最安静，但在张妈妈眼里，侯明昊倒成了这群小伙伴里最讨她喜欢的人，因为侯明昊长相清秀，行为举止又乖又礼貌，就差把“我是三好学生”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张妈妈一边夹肉给侯明昊，一边对张子枫说：“你呀，就得和侯明昊玩在一起，沾沾人家的聪明气。”
但事实证明，侯明昊的外表确实极具欺骗性。在以后的日子里，张妈妈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侯明昊这孩子是不是和张子枫玩多了，怎么会成绩……那么差？”
瘫在沙发上的张子枫呛了一声，“妈，这也能怪我？！”
不出意外的，小升初张子枫和侯明昊同时落榜。张爸爸拿着□□一顿饭搞定了张子枫的中学问题，而一整个暑假，张子枫一直担心着侯小猴会不会就此辍学，像安琪老弟那样出去混社会。
不过，开学那天张子枫却诧异地发现，小猴也出现在了江中的教学楼下。能上江中的，非富即贵，还有就是成绩在市里拔尖的好学生们。
在张子枫看来，侯明昊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她不喜欢动脑筋，直截了当地问侯明昊。侯明昊正看着自己的班级，“10班。”
“10班？”
“和你一个班。”
“我是特招生。”侯明昊补充。
“特什么？”
侯明昊看张子枫，两瓣薄唇挪了挪却没有发出声音。张子枫的重点很快转移，“太好了，我们一个班。”
侯明昊笑笑，“很好。”

江中入学分班是按照小升初的成绩来排，初一一共十个班，可想而知，张子枫进的是怎样的一个班级。
还好，张子枫练田径。班级怎样，成绩如何她和张爸张妈倒是不太在乎。只不过这个班也神了，开学第一天就有女孩不穿校服，套着黑色铆钉夹克衫，耳朵两边挂着大金耳环。
自我介绍环节，这女孩张扬地敲了敲桌子，“我叫欧阳娜娜，没了。”说着，她大烟熏眼睛朝着坐在第一排的侯明昊眨了眨。
张子枫双腿交叠，靠着椅背望女孩。班主任也是混日子的，弱弱地让这位狂野女孩下次注意形象就放她走了。
欧阳娜娜走下讲台，不忘摸一把侯明昊的手背。侯明昊不动，垂眼看着围棋书，待欧阳娜娜要抽回手时，侯明昊被摸的那只手突然翻动书页。欧阳娜娜的手心就这么重重地磕在了桌角。
“我倒。”她捂着手心，嘴里“丝丝”地抽着气，刚想对着侯明昊发火，侯明昊偏头，很无辜，“对不起。”
班主任倚着讲台，“干什么，上课呢。”说着手指在点名册上下滑了一位，“73号，张子枫。”
“啪”的一声，张子枫合上书。霎时间，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张子枫的身上。
九月开学，细雨绵绵。屯聚在一起的乌云撕裂了一道小口，一束柔光从小口里钻出，照在张子枫的笔直纤细的长腿上。
这几年，张子枫像春日抽条的柳枝茁壮地生长着。或许是基因问题，又或许是江里的雨天太多，黑乎乎的张子枫越变越白，肉肉的圆脸也渐渐有了轮廓，变得精致小巧。
“自我介绍一下。”老师回过神。
“张子枫。”她说。
她看着第一排的侯明昊，第一排的侯明昊也在凝睇着她。
良久，侯明昊才看向别处。
“还有呢？”
“71号侯明昊。”她说，“我罩了。”她瞥向欧阳娜娜，眼神如刀。对朋友，张子枫从来都讲义气，更何况小猴这种天生瘦弱的小跟班。
年少，说出的话中总带着些不成熟。侯明昊的目光又回到张子枫的身上，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班主任顿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我是看72号欧阳娜娜刚才欺负他。”霸气不过一秒钟的张子枫扭头就告状。
班主任干咳了一声，“行了，闹啥子闹。”
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我介绍就这么结束了。班主任望着乱七八糟的班级，东倒西歪的学生，捏紧手中的花名册，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正好撞上侯明昊的眸子。那双亮闪闪的眸子里，却看不到半点的情绪。
于是他有了一个和张妈妈一样的疑问，“为什么这孩子成绩会这么差？”
后来班主任知道了，因为侯明昊在校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在睡觉。
什么课都睡，连音乐课都睡得很香。一到下课，他准时起床，揉揉朦胧的睡眼，从桌肚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围棋书看着。
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反观张子枫，就像个小炮仗一样，到处闹腾。不过这丫头确实厉害，才上初一就进了学校的田径队，参加了几次市里少年组百米跨栏比赛，很争气地给学校拿了一金一铜。
少年宫训练张子枫的教练笑眯眯地对张爸爸说：“这孩子再过两年肯定能进市队。”
张子枫数了数手指，“市队，省队，国家队。”
张爸爸乐呵呵，“得，咱张子枫奥运冠军预定。”顺带，张爸爸还安慰一下坐在走廊座椅上的侯明昊。
“小猴也很厉害，也会得奥运冠军。”
侯明昊抬头，“叔叔，是侯。”
“哦，猴。”
侯明昊:“……”
张爸爸拍拍将军肚，“那子枫你和小猴回家，爸爸去有事了。”
张子枫推爸爸的肩，“快去快去。”
张爸爸开着宝马离开了，空荡荡的少年宫外只剩了张子枫和侯明昊。外面还飘着小雨，细细碎碎地砸在台阶上。侯明昊撑起黑伞，打在张子枫头顶。
张子枫从口袋里翻出五毛钱，“小猴你等我一下。”说着一个百米冲刺到少年宫外的小店买了个“泡泡”棒冰。
她咬开一个小口，吮着里面的雪糕。侯明昊安静地站在一旁，“子枫姐，你淋湿了。”
“没事。”张子枫跺跺脚，发梢甩出很多雨滴。
侯明昊掏出一块白色方帕准备擦自己袖口上沾的雨水，还没碰上袖子就被张子枫拿走，子枫同学很感动，“谢谢。”边谢边照着身后的玻璃猛擦自己额头上的水。

侯明昊：“……”
“明天开始我不来少年宫了。”侯明昊在她背后低喃一句。
“啊。”张子枫有点难受，“是不是你爸爸妈妈不让你来了？学费贵的话我爸爸……”
“我以后去聂卫平的围棋道场。”
“聂……？”张子枫歪头，“什么？”
“没什么。”侯明昊下了一层台阶，举起黑伞。张子枫钻进伞里，紧靠着侯明昊。
回去的路不远，但他们却走了很久很久。偶尔，张子枫抬头，不经意间总擦到侯明昊的下巴。
擦到的一瞬，她才发现，侯明昊已经长高了，比她还高出小半个头。
到分别的十字路口，侯明昊将伞递给张子枫，“明天见。”
张子枫说：“你不是去围棋道场了么？”
“离这不远。”侯明昊站在雨里，他头发不长不短，一缕碎发飘在眼眸边。
看来侯小猴还是怕自己被欺负。张子枫用力点头，朋友，自当两肋插刀。以后侯明昊的安保工作就交给她了，妥妥的没毛病。
离走前，侯明昊盯着张子枫的泡泡雪糕，“子枫姐，你知道你手上的雪糕外面那层皮是什么吗？”
“气球。”张子枫得意洋洋。
“是TT。”侯明昊一字一句。
“是什么？”
侯明昊倏地扬起唇角，浅浅地一笑，“走了。”
ps.侯明昊比一般的孩子晚上1年小学，所以和子枫一个班。

张子枫还没明白个所以然，侯明昊便带上帽子匆匆消失在雨里。
避什么套？
张子枫握着手上即将融化的雪糕，踮脚望了望侯明昊奔跑的背影。雨珠淅淅沥沥地敲在伞沿上，顺着伞骨颗颗滚落。张子枫懒得再去想，抓着把手转了一圈伞，将它扛在肩上。
家离十字路口还有一段距离，路不算平坦，因为下雨张子枫走得很慢。走得很慢，就会发现很多自己先前没见过的景物。比如巷口那家杂货店，她之前从未留意过，她也不会想到，那家杂货店是欧阳娜娜家开的。
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张子枫见过欧阳娜娜各种狼狈的样子，而这一次，给她留下的印象却最深。
那家杂货店不大，脏破的屋篷随着风吹的方向呼呼地刮着。欧阳娜娜穿着黑色的夹克衫，手指缝里夹着一根熄灭的烟。一缕未散尽的烟圈停滞在她的眼前，她手掌挥了挥，赶走青烟为的是看清她在屋子里缠斗在一起的父母。
他们争吵着，撕扯着，碗筷敲碎，铜盆清脆作响。她双目无神地看着他们，手捏着口袋里的复读机，复读机里面的磁带咔吱咔吱地滚了一圈又一圈，音乐声遮盖住小店嘈杂的声音。
偶的，她转头，看到了身后的张子枫。于是她终于有点慌了，慌到不知该做什么，只是一直捋顺自己被扯拽过乱蓬蓬的头发。
张子枫雨靴踏进水坑里，踩出悦耳的“塔塔”声，几滴混着泥巴的水珠溅到欧阳娜娜的裤管边。
欧阳娜娜感觉到没雨了，仰头，一把黑色的伞。张子枫将她搭在肩上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熟悉的音乐声响在她的耳畔。
她说，“嘿，你也喜欢周杰伦？”
耳机里，放着9月周杰伦才出的新歌《爸我回来了》。
欧阳娜娜知道，张子枫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脸颊的酒窝深深地陷进去，甜甜的，暖暖的。
“哦，嗯。”她脸上的劣质眼影填满了泪沟。
欧阳娜娜和张子枫用了小半场雨的时间，建立了一辈子的革命友谊。
*

初一，张子枫训练的时间并不多，教练和张妈妈都认为张子枫作为国家优秀预备级运动员，最起码得学会一些基础的文化知识。
张子枫被下放到课堂，去学习几何、《五柳先生传》……班主任老秦在接手这个班时就已经做好了自暴自弃的准备，身为35岁大龄剩男的老秦需要把自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进伟大的相亲事业，以结婚为目前人生的奋斗目标。
老秦讲课晕乎乎的，张子枫听不懂，也不想听，就和后排的欧阳娜娜传纸条玩。纸条上用钢笔工整地抄着周杰伦的歌词，从爱在西元前抄到双节棍。那时欧阳娜娜从隔壁小书屋里借了一本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两人偷偷摸摸躲在桌肚里边看边哭的稀里哗啦。
老秦在黑板上抄一道高一的奥数竞赛题，准备让这群傻孩子做一节课，自己好抽出时间仔细地揣摩晚上相亲时自己要说的话。
他才抄完，一扭头就发现张子枫和欧阳娜娜两个人并排坐着，脑袋挤在一起，肩头颤抖如筛。
老秦掰了一半粉笔朝张子枫的方向砸过去，无意间擦到第一排睡熟的侯明昊身上。
侯明昊从胳膊肘里抬起头，迷蒙的眼看了老秦几秒，不满地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睡着。
老秦很挫败，他不仅在相亲对象面前抬不起头，连班上的学生都不尊重他。他气不过，吼了一句，“侯明昊！这一题你上黑板做。”
张子枫这才从小说跌宕的剧情中脱离出，捂着嘴偷笑庆幸老秦没喊自己。老秦连喊两声，才把侯明昊从周公那拉回来。侯明昊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余光扫了眼黑板。
“34.8。”
“啊？”
“答案。”
老秦推了一下眼睛，难以置信。他赶紧把书翻开到最后一页，手指对着那题的序号，果然是34.8。
“你去写一下过程。”难道这蠢孩子一直努力学习来着？老秦磕磕巴巴地对侯明昊。
“不会。”侯明昊放下手臂，很乖地告诉老秦。
“那你怎么知道答案。”
侯明昊说：“我视力5.0，秦老师你书上的字我看得很清楚。”
霎时，班级哄堂大笑。老秦脑袋有点发晕，心里安慰自己一百来遍，不气不气，生气伤肾，肾不好就找不到老婆……
侯明昊偏头，最后一排的张子枫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冲张子枫懒洋洋地笑笑，狗狗眼湿湿的。
扭头，他又趴着光速再入梦乡。
欧阳娜娜挤挤张子枫的胳膊，“我发现侯明昊还蛮可爱的。”
“可爱？”张子枫瞧着瘦弱的侯小猴，可怜兮兮的天天在睡觉。“是挺像我奶奶家的小猫的。”
欧阳娜娜：“我倒。”

*
快到过年，模考成绩发下来，惊喜的是，张子枫终于进步两名，成了班级的第71名，张子枫摇了摇试卷，“我数学超过40分啦。”
前排的好学生一脸关爱**地看着张子枫，晃了晃自己93分的试卷。张子枫瞪了好学生一眼，好学生立马幽幽地转头收起收卷。
好消息从来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张子枫在操场上拉筋的时候，教练递了一张参赛表格给张子枫，“这是省里的比赛。”
参加省里比赛的机会很少，通常是校队选拔再到市里选拔，最后送出一批优秀的运动员到省里进行比赛。
当然每一次比赛，都是一次踏入省队的机会。张子枫在衣服上抹干净汗水，双手接过教练的报名表，“教练，我会努力的！”
她立正，白皙的脸上荡着灿烂的笑容。教练说，“这次机会难得，我希望你成为江中第一个冲进省队的学生。”
“必须。”
教练相信张子枫，张子枫虽然练习田径的时间不长，却是这批孩子里最坚韧努力的人。她身上，始终有一种旁人没有的冲劲。就是这种劲，让教练始终坚信，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的少女会在未来的田径场上大放异彩。
铃声打了两下，张子枫在操场上勾了包单肩背上，嘴里叼着袋卫岗牛奶。走出门，侯明昊早就立在老树下。
老树的叶子落了一地，风乱卷着枯黄的叶在侯明昊的脚边转着。
“侯明昊！”
“侯小猴。”
侯明昊转身，凝视着远处飞来的张子枫，她不断地挥着手上那张纸。
“我可以去省里比赛了。”她高声向侯明昊宣布这个重大喜讯，就像几天前她告诉侯明昊自己数学终于考到43分一样。
侯明昊没说话，看着张子枫在自己眼前蹦跶。末了，才问，“不走么？”
张子枫这才想起时间不早了，电视上的连续剧得放了。她赶快到路边开了辆二八车，跨上去，“嘿，我爸给我买了自行车，我带你回家。”
“不……”侯明昊还没说完，那辆自行车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顺带还附送张同学期待的眼神。
“走嘛，我电视剧要开始了，今天最后一集。”
侯明昊乖乖地坐到车后座，张子枫力气大，一下就骑了起来。小路不平，都是碎石沙粒。张子枫卖力地踏着，嘴里哼着，“我给你的爱就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她的长发又长了些，头上洗发水的淡淡清香味钻进侯明昊的鼻腔里。侯明昊忍不住抬头，一直望着她起舞的发梢。
味道，很好闻。
他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张子枫。”
“咋？”到火车铁轨那，张子枫扯了一块大大泡泡糖丢进嘴里。
“比赛什么时候？”侯明昊问。
“就……”张子枫又开始扳手指头，“12月……21日。”
“嗯。”侯明昊记在心里。
一列火车呼啸着过去，绿灯亮了。张子枫继续骑车，穿梭在老巷子里。晚饭时间，一路都是食物的香味。
“你晚上到我家吃饭吧。”
“我家来客人。”侯明昊回答。
张子枫歪着脑袋，“哇，那你一定会收到很多好吃的。”张子枫想起逢年过节自己亲朋好友来串门时，自己总会收到很多好吃好玩的。
她想到这，难免激动，自行车一个没骑稳，晃动了两下。侯明昊下意识勾住张子枫的腰，她才运动过，厚外套塞在车篓里，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侯明昊的手掌便就这么触上她嶙峋的骨脊，箍住她的细腰。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突然飘过一丝绯红。
侯明昊收回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十字路口很快到了，侯明昊跳下车，最终才说了一句：“比赛加油。”
张子枫正舔着舌头，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
“张子枫。”侯明昊又唤了一声。
张子枫叼着吹好的泡泡，驻水的眸子对上侯明昊的。
侯明昊挎着布包，额前的那缕碎发又飘到了眼眸间。他眼睛弯成月牙，伸出手指戳破张子枫的泡泡。
“啪”
“比赛加油。”
张子枫迟钝了几秒钟，“侯明昊，你个小猴崽！”

张子枫舌头舔干净嘴角的泡泡糖，愤愤地望着侯明昊的背影。
侯小猴啊，翅膀硬了。
*
侯明昊从踏进家门那刻起，便有了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老爷子坐在桌上翻着报纸，抿一口香茶对着侯明昊，“青少年锦标赛表现得不错。”
侯明昊不回，放下书包，换上拖鞋。
“下季度的比赛准备的如何？”老爷子继续问。
侯明昊趿拉着拖鞋朝房间走。
“我在问你话。”老爷子的语气毫无波澜。
侯明昊脚步顿住，“我会拿第一。”他扶着门把，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气力。
他们无声相对数秒，客厅安静的只听得到墙上壁钟摆针晃动的声音。片刻，老爷子先打破稍显尴尬的沉默，
“你母亲从日本……”
“不见。”
“咣”木门被摔的咯吱作响。
*
张子枫填好报名表交给教练，教练回一张训练时间表给张子枫，张子枫自上而下扫了眼，训练的强度确实很大。
教练说：“这段时间学习先放一放，专心训练迎接比赛。”
张子枫捏着卫岗的奶袋子，漫不经心地回：“哦，好。”
已近放学时间，暮色渐至。少年宫的门口只有接送学生的家长，张子枫梗着脖子望了很久，没看到侯明昊的身影。
一天，两天……整整一周，侯明昊都没有出现。
这小子找到新靠山了？张子枫踢翻脚下的石子，有点郁闷。难道上次自己凶小猴伤害了他脆弱敏感的少男之心？如果是酱紫的话，那小猴也太记仇了吧。
欧阳娜娜从巷口拐了出来，走路姿势依旧万分嚣张。老远她就朝张子枫挥手，“嘿，张子枫。”
张子枫的烦恼霎时消散，“百变小樱的碟片弄到了没有？”
欧阳娜娜手伸进黑夹克里，眼尾上挑，“当当当当。”她抽出一盒光碟。
DVD放映机算是高档电子产品，也只有张子枫家买了一台。于是张子枫和欧阳娜娜分工明确，一人负责搞到好看的电视剧，一人负责提供观看场所。
张子枫拿过光碟美滋滋地翻着，欧阳娜娜四下巡视了一圈，“侯明昊没在？”
“一周都没来了。”张子枫问，“他上学了么？”
欧阳娜娜摊手，“我不知道。”
张子枫：“……”
“你俩掰了？”欧阳娜娜将烟盒放在阳光下，一只眼寻着里面最后一根烟。
“不知道。”
欧阳娜娜拉过张子枫，“小子枫，你还有我呀，我不会离开你的。”
张子枫抽出手臂，“我呕。”
“薄情的女人。”欧阳娜娜笑眯眯地挽过张子枫的胳膊，“走走走，这集小樱和小狼……”
欧阳娜娜话还没说完，少年宫又涌出一群骑车的少年，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他的衣摆荡在晚风里，头发清爽利落，俊朗的五官在暖灯下仿佛熠熠生辉。
张子枫和欧阳娜娜看傻了，捧着碟片在路灯下站着不动。那少年路过她们时，嘴角倏地勾了上去。
“我认识他。”欧阳娜娜闭上吃惊的嘴，“1班的徐东。”
“徐东是谁？”张子枫问这个问题时，欧阳娜娜有些吃惊。
“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啊。”
第一。
张子枫天生对这个词抱有好感。
*

欧阳娜娜和张子枫和大多数江中的女孩一样，在年少不更事的时候，总会对学校那些个风云人物抱有追星一般的好感。
徐东就是这么一个让人仰望的风云人物。张子枫开始学习电视剧里面的做法，买了一张花里胡哨的爱心信纸，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写下对徐东的仰慕。
欧阳娜娜平时胆挺大的，但遇到这种“男女之事”反而羞羞答答的不敢行动。张子枫托着脑袋，“这怕什么。”她挥挥手上的信纸，“过两天他来上奥数班，我就去他教室堵他，说我看上他了。”
“呃……”欧阳娜娜拍了拍脸上粉，“那我和你一起去。”
张子枫提出一个富有建设性的想法，“如果成了，一三五徐东给你，二四六徐东归我，周日给他放假。”
欧阳娜娜看向张子枫，眼神里载着对****无限的关爱。
无论如何，两人还是约定好周六徐东上奥数班时，去教室门口堵他。一旦有了这个美好的盼头，苦涩的训练时光便像被拨快的钟，时间仿佛一晃而过。
临近周六，教练家里办酒席，就给张子枫他们提前下课。张子枫揣着三毛钱准备去门口小店打电话给欧阳娜娜，再次商讨一下作战计划。
她刚踏出大门，就看到了老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侯明昊。
他比之前瘦了许多。
张子枫不记仇，想着这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喊了一声，“侯小猴。”蹦跶到侯明昊的面前。
侯明昊的狗狗眼对上张子枫的眸子，下一秒便佝偻着腰抱住张子枫，下巴枕在张子枫的肩窝。
他又比张子枫高了些，发梢好闻的薄荷味钻进张子枫的鼻腔。张子枫有点缺氧，脑海一片荒芜。她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张开双臂。
“好累。”他声音湿湿的。
张子枫歪头去看侯明昊，他阖着眼，很倦的样子。
“你……去哪了？”
“哦，北京。”他眉毛压着眼窝，长睫毛扇动两下。
张子枫这才发现，侯明昊的五官似乎有点像电视上的外国人。
“去北京旅游么？”
侯明昊直起身，“走吧。”
张子枫没问下去，从兜里掏出钥匙去开二八车。她一边开，一边和侯明昊侃着一周发生的趣事，说得最多的还是她要给徐东递信的事。
侯明昊没搭张子枫的话，坐在车后座上安静地听着张子枫滔滔不绝，到分别的十字路口，他的薄唇才缓慢翕动，“周六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他跳下车，眼眸低沉，“看热闹。”
看……热闹？！
*

侯明昊很有远见，张子枫给徐东递信这件事，最后真成了一场闹剧。
周六，阴雨绵绵。欧阳娜娜撑着把破旧的黑伞，脸上清清爽爽的没有半点妆。她今天还特地穿了条白裙子，非常乖学生。
她看到张子枫，也穿了条裙子。欧阳娜娜穿上白裙子像好学生，张子枫穿上便像极了小太妹从良。那双灵动的狐狸眼一弯，摄人心魄。
欧阳娜娜有点妒忌，张子枫实在生的很好。从相貌到家庭，每样都很完美。张子枫的身后，侯明昊懒懒地倚着门，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张子枫的身上。
欧阳娜娜瞥到了侯明昊，侯明昊也无意撞见了黑伞下的欧阳娜娜。他突兀地冲欧阳娜娜一笑，欧阳娜娜怔了怔，有些错愕。
侯明昊，这就是张子枫口中的那只瘦小孱弱的侯小猴？
“嘿，欧阳娜娜。”张子枫跳下台阶。
欧阳娜娜回过神，被张子枫大力拉上台阶。
“看我的信。”张子枫甩了甩信封，很**地画了一颗红扑扑的爱心。
铃声敲响，侯明昊起身，手插在口袋走进了少年宫，张子枫和欧阳娜娜也快速地跟上。
徐东的奥数班刚好下课，学生像刚被放生的笼雀，一涌而出。人群里，张子枫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高高瘦瘦的徐东。
她拨开人群，在学生堆里逆行。最后，她终于离徐东近了，一把抓住徐东的胳膊。
“徐东，你等下走。”
徐东的脚步滞住，冷冷地望着张子枫。
“给你。”张子枫塞给徐东一封信。
徐东没接。
张子枫有点楞。
徐东身边的男孩挤了挤徐东，“是那个张子枫哎，你理一下人家呀。”
徐东扯动嘴角，“这意思是，向我表白？”
张子枫挺直身板，眼波流动，“对。”
徐东的眼神在张子枫和她身旁的欧阳娜娜身上梭巡着。他们外圈霎时挤满了学生，各个仰着脑袋看热闹。
徐东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亲爱的徐东，我和欧阳娜娜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他开始念里面的内容，每念一个字，周围人就哄笑一声。
那些哄笑声在张子枫听来就像踩在初春稀薄的冰面，每多一脚，都可能让冰面上的人掉进冷湖中。
拉着她手的欧阳娜娜，眼底已经升起了一层雾气。

“徐东，你不理就不理，读出来几个意思。”张子枫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徐东的领子，“你有病吧。”
她夺过徐东手上的信纸，脸上火辣辣的。

徐东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我为什么要理你们。”他嘴更毒，像柄锋利的刀，“一个妓.女的女儿，一个土财主养的笨蛋。”
他还睨了一眼墙角的侯明昊，“还有个睡不醒的傻子。”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学生才明了这三个人是什么人。大家笑得更厉害，连带着之前冷冷的徐东也勾了勾唇。

“张子枫，你以为你参赛的资格是怎么来的？初一就有了，还不是因为你的爹。”
“喜欢我，你俩配么？”
张子枫揪着他领子的手松了松，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俯视自己，就像看一个无法辩驳于是无理取闹的人。
徐东甩开张子枫的手，低喃一句：“**。”他的哥们很认同徐东的话，勾着他的肩笑眯眯。
学生们不再看徐东，而是凝睇着张子枫和欧阳娜娜。
这种裹挟着恶意，仅凭别人三言两语就开始揣测他人的目光，欧阳娜娜看得太多。按理说，她早该习惯，毕竟从一出生开始，她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她的。
但张子枫不同，她被父母朋友捧在手心的自尊心第一次被一个她有过好感的人狠狠地践踏。
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东。”墙角的少年睁眼。
徐东停下，讥讽一笑，“怎么？”
“江中的第一？”少年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
“呵。”徐东扭头离开。
“所以以为自己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什么配不配。”
“江中的第一。”侯明昊重复一遍，久睡难睁的眼眸望向徐东，“以后不是你了。”
徐东很自负，“不是我还会是谁。”
侯明昊幽幽开口，“我。”

第5章
徐东怔了怔，倒是勾着他肩的同学先嗤笑一声，语气讥诮，“就凭你？”
侯明昊倚着墙，懒懒地回：“嗯。”
同学想再说些什么，被徐东拦了下来。他与侯明昊对视，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迷蒙的眼。
徐东很会窥伺人心。起码现在他知道，侯明昊不是逞一时之快在说考第一的事。
片刻后，徐东问：“如果你没考到第一呢？”
学生们赶热闹似的朝侯明昊这张望，杵在原地的张子枫回过神，拨开拥挤的人群站在侯明昊的面前护住他，她显然是不信侯明昊能够考到第一，毕竟徐东的成绩和侯明昊，一个一班第一，一个十班第七十三。
这距离，十万八千里。
“行了侯明昊，别和这种人打赌。”张子枫握紧侯明昊的手腕，她的手心冰冰的沁着凉意。
侯明昊未动，侧脸去看张子枫。她心思简单，情绪都写在脸上。此时，她脸上就写满了愤怒和张皇。
“如果，你没拿到第一呢？”他目光又落回徐东的身上，反问道。
徐东没说话。
“跪下道歉——？”侯明昊的语气异常温柔。徐东一愣，侯明昊眼睛扑闪两下，“有点太过分了。”
侯明昊接着说：“你就给张子枫和欧阳娜娜鞠躬道歉吧。”
张子枫在一旁拼命的使眼色给侯明昊，示意他别打这个必输的赌。侯明昊装作没看见，打了个哈欠。
“好。”徐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情绪，“到时候输了哭鼻子，可别找这两位太妹诉苦。”
张子枫朝徐东挥了挥拳头。
徐东回一个绝情的白眼给张子枫。
于是张同学结束了她人生中第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
事情结束后，三人蹲在老树底下分享三色杯，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三把木勺同时插在了巧克力味上。
侯明昊先拔开木勺，开始吃着最不好吃的草莓味。
欧阳娜娜首先对刚才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侯小猴，刚刚很厉害啊，你看把徐东吓得。”
侯明昊专注地吃冰淇淋，“我随便说说的。”
“你考不到第一怎么办？”张子枫很焦虑，这不是让徐东那个小**看笑话么？
正当欧阳娜娜以为侯明昊能够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霸气承诺时，侯明昊幽幽地来了一句：“那就……丢脸呗。”
*
回家的路上，侯明昊走在张子枫的左边。一路，张子枫极少说话。到分别时，张子枫才开口问侯明昊，“侯小猴，你觉得我应该去参加比赛么？”
侯明昊站在十字路口，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和骑行人的怒骂声带走了他的声音。
张子枫只看得见侯明昊的口型，他好像是在说，“去吧。”
她心里舒坦了很多，仿佛侯明昊这句话带走了她部分罪恶感。她挤出一个笑，朝侯明昊挥挥手，“明天见。”
侯明昊的脚步滞在原地，目送着张子枫骑上二八车消失在小巷的尽头。待张子枫彻底离开，他转身，倏然间勾唇淡淡一笑。
那天晚上，张子枫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两只九头九臂的妖怪抓着她的胳膊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拼命地拉着。她挤在妖怪的中间，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白天起来时，张子枫整个人头朝下从床上滚了下来。脖子“啪叽”一声扭了一下，彻底落了枕。
张妈妈推开房门进来，看到张子枫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嗷嗷地叫。张妈妈没忍住，笑出了声。
亲妈。
“胡辣汤和煎饼。”张妈妈憋着笑，将早饭放在张子枫的桌上。张子枫苦兮兮地迈步到窗户口，开了一条小缝透透气。
张子枫看《故事会》上说，白天起床四肢僵硬多半是半夜鬼压床。她现在完完全全可以认定自己半夜撞了鬼，要不然怎么会在清晨看到侯明昊？！
她合上窗帘，揉揉睡眼，“刷”的再次拉开窗帘确定。
好像……就是他。
楼底下，侯明昊站在枯树下朝她房间的位置看。早晨的空气清冽刺骨，张子枫只开了一条窗户缝也觉得极其寒冷。
而侯明昊，只披了一件白衬衫。
他很瘦，随时可能被席卷而来的风折断般的瘦骨嶙峋。
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对望着，彼此默不作声。等张子枫想要打招呼时，侯明昊已经不见了。
张子枫觉得这是另一场梦，一场奇诡却温暖的梦。
*
期末考试在张子枫的省赛之后，张子枫便没了任何理由逃脱期末考试，所幸她的狗友欧阳娜娜和狐朋侯明昊比她还悠哉，好像考试与他们毫无瓜葛。他俩该睡的睡，该看小说的看小说。
特别是侯明昊同学，完全忘记自己是有赌约在身的人。大概正如他自己所说，考不到第一名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丢个脸罢了。
比赛的日子越发的近了，张子枫也开始为100米跨栏做最后的准备。早早地，她就去了操场训练。
半个小时后，教练咬着煎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张子枫正跑完第十圈，弯着腰气喘吁吁。
看到教练，张子枫惨白着脸打了招呼，“嘿，章教练。”
教练呛了一声，“早啊。”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张子枫，张子枫这孩子，吃错药了？
放学，教练接了一杯热水给张子枫，“张子枫，别有压力，拿不到第一没关系。”
张子枫接过水，“拿不到第一，我会对不起很多人。”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对教练道了声谢谢，走向远处一直等着她的男孩。
教练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张爸爸开玩笑似的一句话：我们家张子枫，就是有当奥运冠军的命。
*
省赛那天，张子枫发挥得很稳定，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决赛。决赛在下午，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但阳光依旧炙热，舔舐着塑胶跑道。观众席上空荡荡的，只有稀少的几位家长坐在上面。
张子枫大口的深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临到裁判吹哨时，她才有片刻的喘息机会斜睨了眼观众席。
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她好像又看到了侯明昊，他藏在角落里，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
江里离省会距离不算太近，火车也得近三个小时。
她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幻觉。
“预备。”
裁判叫了一声，张子枫立刻回神，目光锁定终点。
“砰”枪响了一声，张子枫脱缰一般飞速地跑着。
这100米，9个栏，张子枫跨完后仿佛横跨了一个世纪。到终点时，张子枫手撑在膝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自己的排名。
第一，张子枫想着，太好了。
几分钟后，喇叭里开始循环播报：“女子100米跨栏冠军，江里中学，张子枫。”
教练赶快到传达室，借了座机打电话到张子枫家里，“张总，恭喜你……”张子枫站在教练身边，没有半点喜悦。她就像完成了一桩大事，心头的那块堵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教练啰里啰嗦地和张爸爸打了很久的电话，张子枫走到操场闲逛，在比赛的操场口，她又看见了侯明昊。
他跟着散场的人群慢慢悠悠地走出去，她再一眨眼，侯明昊人又不见了。
该死，张子枫无比沮丧，一定是自己平时和侯明昊混太久了，才会不停的出现看到侯明昊的幻觉。
张子枫转念一想，如果天天对着周杰伦的海报看，会不会睁眼闭眼偶像都仿佛近在眼前？
后来张子枫做了很久的实验，事实证明：屁嘞，看得到才怪。
*
训练的时候张子枫总在想这么累还不如坐在敞亮的教室里念书学习，到真正有机会坐在教室里听老师念ABC时，张子枫又无比怀念在操场跑步的日子。
按理说，期末考试会很简单，因为要过年了学校不会为难大家。可是当张子枫拿到试卷的时候，依旧两眼发蒙。
她仰起脖子去看第一排侯明昊做了没有，她发现，这厮居然真在认认真真地写试卷。
背挺得很直，难得没在睡觉。
可当张子枫还在抠着手指想着怎么列方程解应用题时，侯小猴很潇洒地起身，交卷。
张子枫抬头看了一眼钟，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果然小猴是准备破罐破摔了。
考试结束，欧阳娜娜又约张子枫去小店借台湾的言情小说看，五毛钱一周相当划算。
张子枫掏了口袋，还剩一把纸钞。欧阳娜娜的眼睛亮了，“你爸给你这么多？”张子枫扁扁嘴，“比赛拿了第一，我爸奖励的。”
“子枫，我先回去了。”侯明昊在两人背后轻唤了一声。
“不一起么？”侯明昊难得不跟着张子枫一起回家。
“嗯，要上围棋课。”侯明昊淡淡地回。
“侯明昊。”
“嗯？”侯明昊朝前走了几步，鼻腔温热气息洒在张子枫的额尖。张子枫猛抬头，“比赛那天，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哦……没什么。”张子枫还在坚信这是错觉。
欧阳娜娜催张子枫，“快走，小店六点半关门。”张子枫摇了摇脑袋，追上前面的欧阳娜娜。
“你和侯明昊说了什么这么长时间？”欧阳娜娜翻着架子上被借的七零八落的小言书，心情惆怅。那本她早就想借的《我的恶魔少爷》到底被哪个小鸡崽借走了？！
“欧阳娜娜。”张子枫合上书神秘兮兮地问欧阳娜娜，“你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有啊。”欧阳娜娜嚼着泡泡糖，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说，那种总是在不同地方看到同一个人的幻觉。”
欧阳娜娜放下书，认真地回答张子枫，“子枫，你思春了？”

盆友们，是这样，这篇先缓更，让我先把小可爱那篇更完了，再来更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