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很乖地收拾书本，懒懒地绕到后排走出了门。张子枫则有种终于不用听课的愉悦感。
　　但到底，张子枫对侯小猴因为比划答案和自己一起遭殃的事怀有愧疚。她偏头看侯明昊，发现这厮居然在阖眼放空自己。
　　她凑近，小巧的脸在侯明昊的面前越放越大，将一根指头放在侯明昊的鼻下。
　　活着。
　　她的注意渐渐转移，目光落在侯明昊的睫毛上。她没想到，侯小猴的睫毛又浓又长，她站久了，下课铃还未敲响，她实在无聊，看到侯明昊的睫毛，便忍不住一根根数了起来。
　　“108。”她指尖落在侯明昊的眼睑。
　　“109。”侯明昊倏地睁眼，替她回答。
　　张子枫慌了，缩回手毁灭自己刚刚数睫毛的证据。侯明昊扬着唇，笑容清冽。
　　下课铃适时敲响，张同学终于获得解放，急匆匆地回教室收拾书包。
　　“子枫姐，门在这个方向。”侯明昊在她背后，懒懒地唤了一声。张子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了回来。
　　放学去俱乐部的路上，气氛难免僵住。
　　张子枫推着二八车，嘴里嚼着冰棒。侯明昊安静地跟着，背棋谱。到路中央，张子枫才发现，哇嘞，怎么小猴也没上晚自习？
　　侯明昊同学回答地很淡然，“家里有事。”
　　到分别的十字路口，侯明昊停下。路口，停着一辆银色的轿车。轿车上走下一位高个女人，戴着长沿帽，优雅精致。
　　“小邈。”她看到侯明昊，朝他挥手。侯明昊只当未看见，加快步伐。
　　“侯明昊。”她赶上侯明昊，高跟鞋在水泥地面敲出一支舞曲。
　　侯明昊瞥了眼路口，子枫拿着半根融化的冰棒呆呆地朝他的方向看。于是他开口，“回家再说。”
　　“好。”她妖冶的红唇高扬。回头，她望了一眼路口的子枫。
　　子枫埋头，擦着融化的冰棒。她勾勾唇，钻进车里。
　　*
　　俱乐部经理看到张子枫再次站在场地里面，手里捧着三千块现钞时，他知道这丫头玩真的。
　　他收下张子枫的钱，随意塞给张子枫护具和一颗梨球，“你自己先练着。”他敷衍张子枫。
　　这种孩子，他其实见过不少。开始觉得拳击很酷，就萌发了想学习的念头。但是到最后，没有一个人坚持下来。
　　有三千块钱，经理不赚白不赚。至于张子枫，枯燥的训练她没两天就会放弃。
　　收下钱，经理教会张子枫简单的步伐和要领，就放张子枫一人瞎玩了。张妈妈看了几次，确认张子枫没有危险之后，放心让张子枫去走自己选择的路。
　　“子枫，练着呢。”欧阳娜娜拍拍张子枫，笑容阳光。
　　张子枫停下，喝了口水，“来看江叔叔？”
　　“什么叔叔。”欧阳娜娜露出怀春少女标准的微笑。
　　“哦，哥哥。”张子枫点点欧阳娜娜额头，改口道。
　　江若尘训练恰好结束，摘下护具脱了上衣，精壮的上半身赤在空气中。到欧阳娜娜那，他脚步滞住。
　　“江若尘。”欧阳娜娜直呼姓名，将手上的水递给江若尘。江若尘没接，倒是身后那位陪练渴的不行，笑嘻嘻接过一口喝完。
　　欧阳娜娜使了个眼色，陪练又干咳两声将矿泉水塞进江若尘的怀里，“尘哥，我先走了。”

　　“江……”
　　江若尘将水还给欧阳娜娜，目光落在胡乱拍打梨球的子枫身上。
　　半响，他丢下一句，“你来了？”
　　子枫抱住梨球，气喘吁吁，“晚上好，江叔叔。”
　　江叔叔……江若尘嘴角抽动一下。
　　“你交了钱？”
　　“交了。”张子枫回。
　　江若尘笑了笑，眼底结了一层霜。
　　他不再说什么，跟着其他运动员走出了场地。张子枫望着背影，扁扁嘴，“江叔叔性格很奇怪。”
　　欧阳娜娜不以为意，“他哪里奇怪，明明超级酷，酷毙了帅呆了。”
　　张子枫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词库，最终找到一个很合适的句子，“情人眼里出西施。”
　　欧阳娜娜反应了半天，恍然道：“哇塞，子枫你背着我念书了。”
　　张子枫举起拳击手套，“我发誓，我没念书。”说完之后，她又觉得发誓没念书特别奇怪，于是她改口，“是侯明昊告诉我的。”
　　见欧阳娜娜眼里冒出笑意，张子枫岔开话题，“我帮你扔瓶子吧。”
　　欧阳娜娜拒绝，“这上面还有江若尘的体温，我要等他凉了再扔。”
　　欧阳娜娜这位少女，怕是失了智……张子枫摆摆手，“我先去趟厕所。”她牙齿咬开拳击手套，绷带没解开就匆匆地朝厕所里跑。
　　厕所门口，立着两个抽烟的男人。烟雾笼罩着散发着恶臭的厕所，子枫捂着鼻子正要钻进去，就听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一句，“王经理真有意思，收了人家小女孩那么多钱，就这么晾着人家。”
　　另一个男人回应，“我看那个小姑娘很认真，天天搁那儿练。”
　　于是两人笑作一团，烟灰大块掉在地上。张子枫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两人话语中的嘲讽。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怒意，从两肋中汩汩流出。她不会忍着自己的情绪，直接走到经理办公室。
　　经理开始一直敷衍，见张子枫态度坚决又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便不再有耐心，“你反正是要放弃的。”
　　“谁说我要放弃了？”
　　经理开了办公室门，“打拳击是要天赋的。”他眼一斜，“你有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她从来自信。
　　经理不耐烦，随手指向场地边的一个胖子，“他今年18岁，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要是打赢他，我就……”
　　张子枫逼问，“就怎么样？”
　　她和经理争辩的声音很大，场上未散的人都看热闹似的望向他们这里。
　　经理忽然觉得这小女孩很可笑，打赢，怎么可能。
　　他便开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如果你打赢，我就让我们拳击场最厉害的人做你教练。”
　　“谁？”
　　“江若尘啊。”经理讥诮地回。
　　不远处，江若尘呛了一声，半口水喷在陪练脸上。陪练抹干净脸，赔了一个笑。
　　“好。”张子枫提包，从办公室右拐出门。
　　门口，侯明昊立在暖灯下，翻着一本围棋书。张子枫托着脑袋，老实交代，“小猴，我今天又做了件蠢事。”

　　侯明昊习以为常，合上书，“嗯。”
　　“我要和胖子比赛了。”
　　侯明昊：“我会给你打120。”
　　毫无同情心，说好的浓浓同学情呢？！
　　半路，他又不经意问：“什么时候？”
　　“后天。”张子枫的拳头打在空气中，练习动作。

　　11、第11章 ...
　　张子枫和胖子的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赛，对于胖子来说，是经理在羞辱他。他抿着唇，肉肉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我怎么和张子枫那个小姑**赛？”都不用分析，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经理安慰胖子，“谁让你认真打了，让那小姑娘认输乖乖离开就好。”
　　胖子啐了一口，靠着擂台的钢丝绳，“我估计都不用打，那小姑娘就得吓哭。”说完，经理和胖子相视一笑。
　　“不一定。”
　　胖子一扭头，擂台边立着江若尘。他佝着腰，解开绷带，见胖子在看他，他面朝胖子冷冷地，“她不一定会输。”
　　胖子觉着好笑，“尘哥，你难道想做她的教练？”他说到这，脑海中便联想到一些猥琐的东西。
　　江若尘挑起衣服挂在肩上，神色漠然，“所以你加油。”
　　*
　　侯明昊是从欧阳娜娜嘴里听说张子枫参加比赛这件事的，他在食堂吃饭，一口炒饭拨来拨去，挑出里面的青菜。
　　他只是顿了一下，对上欧阳娜娜惊讶的眸子，“什么时候？”
　　“我看子枫是疯了。”欧阳娜娜一遍遍地说。
　　“什么疯？”张子枫端着小碗挤到侯明昊的身旁。侯明昊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右坐了坐，给张子枫让出一个空挡。
　　“我说你疯了，去和胖子打架。”欧阳娜娜筷子戳在饭里。
　　“放心啦。”张子枫神秘兮兮，“我这几天仔细观察了胖子打拳的套路。”
　　她掏出一个小本子，翻给欧阳娜娜看。欧阳娜娜以为子枫做了什么武林秘籍，一翻是一排鬼画符的小字。
　　“你还是多吃肉吧。”欧阳娜娜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子枫。倒是侯明昊，转过本子仔细看了看。看完后，又把本子默默推回给子枫。
　　“你要去比赛？”
　　子枫将本子收回，“你来么？”
　　“可能没时间。”他回答的干脆。
　　张子枫：“……”
　　“我替你加油！”欧阳娜娜赶快接过话，“争取拿下江若尘当你教练。”
　　*
　　比赛那天，子枫早早地收拾东西准备翘课。第一排的侯明昊睡得正香，数学书立着，挡住下午不算浓烈的阳光。
　　子枫绕到侯明昊身后，小声说了句，“侯小猴，我去比赛啦。”
　　侯明昊没有动作，依旧睡得很沉。她单肩背上书包，低着身子离开教室。待她走后，侯明昊才睁开眼，他躲在书后，凝睇着数学书上密密麻麻的图案。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跨栏比赛后，张子枫在田径场上嚎啕痛哭的模样。
　　“侯明昊，晚自习考试。”同桌提醒侯明昊，“你能和一班徐东……”
　　“我不考。”侯明昊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考试可是……”同桌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想到侯明昊是特招生便闭了嘴，扭头向后排的人求助。
　　今天的俱乐部挤满了人，大家都喜欢看热闹，特别是这种，更让这些拳击爱好者有了在地下看比赛的兴奋感。

　　拳击本身就是不断击碎对手自尊的比赛，作为观众，自然对这种两方实力悬殊的比赛充满兴趣。
　　上台前，经理特地交代胖子让他适可而止，毕竟张子枫是女孩子。胖子一边对着围观的人们挥拳示意，一边满口答应。
　　“这场你就吓吓那个小女孩。”经理再次强调。他甚至都未正规地布置场地和交代规则。
　　张子枫什么不明白就被推了上去，她以为就如电视上的那样，钩拳出击，打到对方。
　　没想到，就算胖子是菜鸟练习的时间很短，但是他的拳头依旧充满力量。张子枫没有系统的学过拳击，不会转肩保护自己。胖子看准时机，一闷拳打在张子枫的肩膀上。
　　张子枫下意识后退几步，咬紧牙关。确实疼，骨头碎裂般钻心刺骨。她扶着钢绳，耳朵里充斥着人们的欢呼声。
　　偏头，她望向擂台外。擂台外，经理急了，对胖子比着口型让胖子慢点，欧阳娜娜不再呐喊，呆滞地望向自己双肩颤抖。角落，江若尘靠着墙，看不清表情。
　　于是她又立起，思索着这几天观察结果。胖子也是初学者，破绽露得很快。张子枫找准时机，膝关节屈伸一个角度，佝偻着腰一拳打在胖子小腹。
　　张子枫练体育很久，拳头的力量自然不会小。胖子受到冲击朝后倒了几步，于是人群的欢呼声更加汹涌。
　　张子枫她还是个女孩。胖子涨着脸，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人们的起哄声，嘘声越大，他胸口涌动的情绪便越猛烈。
　　张子枫一转身，他霎时出拳，狠狠打在张子枫的侧脸。张子枫后摔重重倒下，经理赶快示意裁判数秒数。
　　“10”
　　“9”
　　“7”
　　“子枫，可以了。”欧阳娜娜蹲在擂台边，眼角泛出泪花。张子枫还在扒着钢丝围绳，企图站立。
　　她护具缝开始滴血，豆大的血珠打在地上。
　　“可以了，张子枫。”经理喊她。
　　她仿佛没听到，继续慢慢地屈膝站立。
　　“1。”
　　张子枫终于站起身，她面朝胖子，嘴角勾笑，轻蔑又嚣张。胖子犯规，这点张子枫心里清楚。
　　胖子气不过，嘘声也越来越大。他不管经理的阻挠，直直地冲到张子枫面前，一记直拳。
　　于是场面最终失控。
　　张子枫眼前一黑，只剩了脑中还尚存意识。她还是想抓住一个东西，想趁数秒数的时间慢慢站起。
　　昏暗混乱中，她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细细的带着一丝凉意。那个人捂住她的眼睛，拉她到场边，“子枫，我在。”
　　她颤了颤。
　　“他已经被拉走了。”他又说。
　　“那我赢了么？”
　　他附在张子枫的耳边，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你已经赢了。”
　　张子枫傻傻地一笑：“那教练呢？”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他从钢绳里钻了进去，子枫靠着他的肩，卸下全部力量。
　　他抵着钢绳，转头去看江若尘。江若尘眸里早就波澜壮阔，他未动，直直地看着他们。

　　“学生，你先带她出去。”经理有点不忍心，“我来处理其他事。”
　　“经理，你答应张子枫的事。”他平静地问经理。
　　“行了行了。”经理松口。
　　*
　　“小猴。”终于能睁眼的子枫第一句话就是，“经理答应了么？”
　　侯明昊坐在俱乐部外的台阶上，从包里翻出两个鸡蛋。
　　“嗯。”他将冷鸡蛋贴上子枫的眼睛。
　　张子枫眼睛睁了一条缝，看着侯明昊。侯明昊离她很近，呼吸声在她耳畔轻响。他眉眼相依，五官越来越深邃。那张俊秀的脸，被暖色路灯笼着，白皙如纸。
　　张子枫安静了，乖乖地抱着身子坐在台阶，任由侯明昊在她眼睛那滚鸡蛋。她不知道侯明昊是从哪里学的治疗消肿的土方子，还挺有效的。侯明昊回答的一本正经，“蓝色生死恋。”
　　……
　　“那我现在这样子丑么？”张子枫接着问。侯明昊手上的动作停住，凝睇着张子枫的脸。
　　一片青一片紫，眼睛肿得像长了两颗兵乓球。
　　侯明昊从来诚实：“嗯。”
　　下一秒，张子枫夺过两个鸡蛋，一个揉着眼睛，一个轻轻敲在侯明昊的头顶。
　　侯明昊未忍住，清冽一笑。
　　张子枫一块块地剥着鸡蛋壳，剥到一半咬了一口。江若尘正巧从馆里走出来，她鸡蛋还没咽下去便急匆匆地赶上江若尘。
　　“江叔叔。”她口齿不清地喊着：“江叔叔等等我。”
　　江若尘脚步停住，转身，一双冰冷的眸子。
　　“明天是不是你教我拳击了。”她眯着眼问，转身，她朝侯明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侯明昊起身，高瘦的身影立在灯下，他倚着那路灯杆，看着不远处的江若尘和张子枫。
　　对峙片刻，江若尘终于开口：“听你母亲说，你的梦想是拿奥运会冠军。”
　　张子枫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继续补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继续了。奥运会没有女子拳击这个项目。”
　　他弯腰提起包，朝公交车站走去。
　　“从放弃田径后，我就没想过拿奥运会冠军。”她追上去，“我只是想练拳击。”
　　他脚步顿住。
　　“然后，站在女子拳击的最高领奖台上。”她眼里熠熠生辉。
　　江若尘回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额尖还在流血，原本精巧的脸现在像是被扔进油锅炸了一遍，肿得面目全非。
　　“你找其他人吧。”他收回目光，继续走向公交车站。
　　张子枫在他背后挥手喊了好久：“江叔叔……叔叔……”直到江若尘上了公交车，她才叹了口气慢慢回头。
　　侯明昊已经收好东西，他身后的铁门被推开，胖子垂头丧气走了出来，毛线帽挡住几乎半张脸。
　　到门口，他不知怎么就撞上门口侯明昊的眸子。侯明昊倏地扯动唇角，对他笑笑。
　　“你好。”他笑着，却让胖子毛骨悚然。理智告诉胖子，他还是个小屁孩。但是他的眼神实在是……
　　“你……好。”
　　“小猴，这里有梅花糕，快过来！”张子枫激动的声音刺破夜空。马路对面，肿成猪头的某人左右手正拿着两个梅花糕开心地吃着。
　　“那么，回见。”他很礼貌地对胖子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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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楼主加油

12、第12章 ...
　　张子枫站在灯下，手里捧着两块梅花糕，不断哈气。正是早冬，夜凉如水，空气中很快升腾起白色水雾。
　　她跺着脚，“阿姨，再来两个，豆沙味的。”
　　阿姨抹抹围裙，铁铲一翻拨出两块梅花糕，“小同学趁热吃。”她向前递。
　　“谢谢阿姨。”两只手臂从张子枫的头顶伸过，分别接过两只塑料袋。
　　张子枫站在前面，倏地就被包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咬梅花糕的动作顿住，稍稍偏头，对上侯明昊的眸子。
　　巷口很静，偶尔有黄狗嚎叫两声。她莫名就憋住气，耳畔都是侯明昊舒长的呼吸声。
　　很缓，很慢。
　　他低头，和张子枫对视。
　　“子枫，怎么不吃？”他依旧保持动作，问张子枫。张子枫乖乖地咬了一口，避开侯明昊的目光。
　　“冷么？”他注意到张子枫耳朵红了一截。
　　“哦，嗯。”她胡乱点头。侯明昊放下梅花糕，一圈圈地解脖子上的围巾，而后再包住张子枫。张子枫的脸很小巧，侯明昊的围巾遮住了她整张脸。她立在灯下，脸被包成一个粽子。
　　“小猴，小……”她对空挥舞拳头。侯明昊手指朝下勾了勾，她从围巾里露出眼睛。
　　侯明昊扯动唇角，忽然就笑了。
　　“侯明昊……”子枫的声音被包在围巾里含含糊糊。
　　“唔。”侯明昊送开手指，张子枫又陷入一片黑暗。她扬手去解开缠在一起的围巾，在路上歪歪扭扭地走着。
　　侯明昊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拉一把张子枫。
　　折腾了许久，张子枫终于接下缠住自己的围巾，“侯明昊。”她喊了唤了一声。
　　“嗯？”他声音清清淡淡。
　　张子枫这才发现，侯明昊已经比她高出了大半截。她踮脚，将围巾挂在侯明昊的脖子上，手上稍稍使劲，侯明昊便半弯着腰，一张苍白的脸靠近她。
　　他没有太多的表情，眼波温柔似水。
　　“怎么？”他冒出一颗小虎牙。
　　张子枫心跳倏地漏了半拍。
　　“还……你。”她松手，提溜着包迅速跑开。
　　*
　　隔日，张子枫脸还未消肿就去了俱乐部。俱乐部人不多，经理正和一群闲人打麻将。看到张子枫，他倒是不惊讶。
　　“王经理。”张子枫拿着一颗鸡蛋滚眼角，“江若尘是不是可以教我了。”
　　经理手抖了一下，一张二条甩了出去，“呃……或许。”他闪烁其词。张子枫没计较昨天胖子对她犯规的事，经理为了俱乐部的生意也没伸张。昨晚有知情人士偷偷告诉经理张子枫父亲的身份，经理吓得一夜未眠。这会，他又怎么敢不同意这件事。
　　他想着，自己同意了，至于江若尘同不同意那也不关他的事。
　　张子枫选择性遗忘昨晚被江叔叔拒绝的事，见经理同意了便欢欢喜喜地去练沙包了。
　　江若尘今天来得早，一来就见到张子枫在那练拳。他脱了一半的衣服又放下，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道，子枫同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企图避开自己的江叔叔。她赶快追了上去。
　　江若尘只得在擂台边停下，佯装若无其事地缠绷带。
　　“江叔叔。”她探出一颗脑袋，笑嘻嘻。

　“昨天不是……”
　　“经理同意了。”张子枫抢过话。江若尘立马朝经理抛去愤怒的目光，经理埋头，装作啥事没发生。
　　于是江若尘继续不理会张子枫，按照原来的计划按摩肌肉。“江叔叔，左直拳应该……”
　　江若尘沉默。
　　“江叔叔。”张子枫像只小蜜蜂在江若尘耳边问东问西。江若尘终于忍无可忍，伸出一根指头抵住张子枫的额尖，“你我男女有别，请保持50厘米的安全距离。”
　　张子枫被他抵着头，动弹不得，驻水的眸子扑棱两下，对着他。望了许久，他松开手指，将毛巾甩在肩上。
　　“江叔叔你多虑了，你就像我爸一样……”张子枫怕江若尘误会她和欧阳娜娜想法一样。
　　她—爸？！
　　江若尘嘴角颤了一下。到擂台边的镜子边，江若尘脚步滞住，对着镜子瞥了一眼，开始怀疑人生，他有这么老么？不过才24岁。
　　*
　　张子枫没办法，只得自己回去练。俱乐部不过是小地方，供爱好拳击的人锻炼。她要想真正走上职业拳击这条路，就必须参加选拔性的比赛进入市队。
　　张子枫的父亲从来支持她的决定，而且全力支持。但是仅凭张子枫三脚猫的水准，连胖子都打不过更别提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其他运动员。
　　她这几天倒是烦恼，白天在学校便托着脑袋胡思乱想。她越执着地去恳求江若尘，江叔叔就越坚定地说不。
　　上课，子枫忍不住趴在欧阳娜娜耳边念叨一句，“你说江叔叔是不是性格有缺陷？”
　　欧阳娜娜炸毛，“哪有。”
　　子枫靠着椅背百无聊赖地说：“你看小猴，性格多好。”
　　她提起小猴，第一排的侯明昊似乎听到一般动了一下。睁眼，他朝后下意识看了眼。
　　老秦反应极快：“侯明昊，张子枫站到外面去。”说着又开始教育同学，“上课期间，不准交头接耳。”
　　侯明昊一脸懵地仰头看老秦，他又做错了……什么！
　　欧阳娜娜憋着笑，戳戳张子枫。张子枫拿起语文书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座位，到教室门口，老秦不忘说一句：“你俩顺便把包干区刷一下。”
　　10班的包干区就是教室隔壁的男厕所。张子枫心里一万头***飞驰而过。侯明昊没说什么，慢慢地挪着步子去教室后面拿拖把。到门口，侯同学很自觉地把马桶拔子塞到张子枫手上。
　　张子枫蹲在男厕所池子旁，皱着眉愤怒地将拔子塞进一坨黄色不明物体上。
　　侯明昊在一旁悠哉悠哉地拖地。末了，他才开口打破沉默：“子枫，我要去日本比赛了。”
　　张子枫半蹲着，抬头去看侯明昊，“日本？”她捏着鼻子，声音细细的。
　　“嗯。”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国际性质的团体赛。他是团里年纪最小的却需要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临行前，师哥让侯明昊请假休息，侯明昊却执意要来学校一趟。问起原因，侯明昊只是说有事还没处理完。
　　“那么团赛前的个别辅导？”师哥追上问他。
　　他摇摇头：“不用”他说，“对手的实力不如我。”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听起来却没有半点自大的意思。
　　“那要去几天呢？”张子枫开始扳手指。

“很快。”他回。
　　张子枫数着日子，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点过去。侯明昊忍着笑，补充，“连路途，一共一周，7天。”
　　张同学放下拔子，恍然大悟。她刚想说些什么，下课铃响了。一群男生开始涌向厕所，看到正在池边上刷坑的张同学，他们石化在空气中。
　　“哦，打扫的。”张子枫很淡定地提着拔子出门，到门口顿了一下飞速溜走。
　　*
　　下晚自习，侯明昊没有直接回家。他到拳击俱乐部门口等人。夜更深一点的时候，俱乐部的铁门被推开。一个高个胖子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侯明昊，他脚步不由滞住。
　　虽然几天没见，但胖子对这个男孩印象太深刻了。
　　“你好。”他伸出手。胖子犹豫了一下，接住。在两手相触的刹那，胖子感到五指受了一股很奇怪的力，那股力将他五指团团包住，由皮至骨。
　　他咬牙吃痛，想赶快摆脱那只手，没想到越甩力量越大。侯明昊修长的指头缠在胖子的手上，骨节分明。
　　“***干什么！”胖子吼了一句。
　　侯明昊低头，喃喃自语：“是这只手犯了规。”前几天，胖子这记直拳打在了张子枫的脸上。
　　如果不是经理及时阻止，如果不是侯明昊赶到。那么张子枫的角膜一定会脱落。
　　“***。”胖子骂骂咧咧，一抬眼却撞上侯明昊的目光。冷冷的，如寒风刺骨，凉入骨髓。
　　他不骂了，瞳孔散开。
　　侯明昊松手，语气平和：“快点去医院。”胖子顿了一会，捂着手快步跑开。
　　天空下起的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俱乐部前的沥青小路。侯明昊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弯腰在铁门外。
　　铁门外，一辆银色的汽车停着。
　　侯明昊钻进去，用日文对车里的女人说：“走了。”
　　女人从后视镜窥伺侯明昊的脸，同样用日语回：“明昊，比赛不要分心。”
　　“分心也会赢。”他回了句中文，倒头靠着后座，将耳机塞进耳朵。
　　*
　　张子枫果真忘记带伞，和欧阳娜娜戴上帽子准备一路跑回家，所幸欧阳娜娜眼尖，在门口看到一把黑伞。
　　张子枫认出：“这是小猴的伞。”
　　“侯明昊，不是去日本比赛了么？”欧阳娜娜多嘴问了一句。
　　张子枫想了想：“没事，俱乐部没人了，明天我们再来还伞。”她们一拍即合，拿走了门口那辆黑伞。
　　“今天若尘哥哥同意了么？”欧阳娜娜每天必问。
　　张子枫的答案也一样：“江叔叔真的很奇怪。”
　　13、第13章 ...
　　张子枫是真心觉得江叔叔是个奇怪的人，她偶尔听经理和其他人在牌桌上聊天，谈起江若尘难免一阵唏嘘。20才出头的小伙子，才进了国家队，没想到比赛受伤，因为伤病只好在黄金年龄早早退役。现在回江里，家里给安排了一份五险一金的工作。
　　“要是那小子放下了，怎么还会一直来俱乐部。”经理弹弹烟灰，可惜道。
　　张子枫却想着，为什么江叔叔看不到自己呢，她是可以替江若尘实现梦想的。
　　她扭头就和江若尘说了这件事，江若尘正坐在俱乐部门口抽烟，烟嘴冒着火星，烟雾缓缓弥散开，笼住他全部的表情。

　　“你有这功夫，早就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教练。”他沙哑着嗓子。
　　“所以你能不能当我教练。”张子枫认死理。之前她父亲也帮她找了一些体校的教练，在张子枫看来，都没有江若尘厉害。或欧阳是第一次见面，江叔叔那记完美的左直拳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他表情忽明忽暗，到最后他朝张子枫挥挥手。张子枫半弯腰凑到他耳边，他拨开灰烟，对张子枫耳语：“不能。”
　　欧阳娜娜也觉得张子枫太执着，“你还不如找那个省队的教练。”她说，“选拔赛都要开始了，你这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张子枫走在雨里，索性不说话。到欧阳娜娜家的小店，她停住，将那把黑伞递给她。欧阳娜娜望了一眼她支离破碎，所谓的那个家。父亲倒在柜台上喝酒，一瓶一瓶地直灌进喉咙。
　　她问张子枫：“我去你家睡吧？”
　　张子枫揽过她的肩，将她带进黑伞里，什么话未说就转身领着欧阳娜娜回了自己的家。
　　初三学业紧张，中考还剩百日。欧阳娜娜干脆放弃了中考，说要去上一所职业高中。
　　她依旧去俱乐部赚钱，每天花尽心思去讨好性格古怪的江若尘。张子枫在俱乐部又练了几天，被张爸爸接到了市拳跆中心。
　　临走时，她又问了一遍江若尘。江若尘没再说话，待张子枫转身时，他在张子枫后面喃喃一句：“张子枫，你很幸运。”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嘴角一扯，带动了部分脸部肌肉。
　　张子枫告诉江若尘：“江叔叔，其实我是因为你才练拳击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星星，“那天你在擂台，打出的左直拳太帅了。”张子枫不会用什么美好词汇形容自己的感觉，她只能说：“酷毙了，整个擂台都在发光。”
　　江若尘一顿，偏头望她。她已经不矮，齐自己的肩。她说发光的时候，自己却立在白炽灯下熠熠闪光。
　　江若尘的心猛地颤动。
　　“就这么简单？”他问。
　　“嗯。”张子枫想，喜欢一件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
　　侯明昊说去一周，就是一周，整整七天一天不少。侯爸爸出差，只得打电话请张妈妈帮忙，周末张妈妈开车带张子枫去火车站接侯明昊。
　　03年，非典来临。这场春节大家都赶着回家。宽敞的大厅，赶车的人摩肩接踵，空气中蒸发着汗水的味道。
　　张子枫挤在人群中，探头去看火车站台上出来的人。很快，一个高瘦的学生背着包从站台上走了下来。
　　他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顺着拥挤的人流朝外涌。他八点下了飞机，又坐上了帝都到江里的火车，路途颠簸，身心俱惫。
　　“侯小猴！”远远地，一个人跳高向他挥手。
　　侯明昊抬眼，脑中的困意渐散。
　　“子枫，你待会和明昊直接乘829回家。”张妈妈接了一通生意上的电话，拍拍张子枫的肩。
　　张子枫答应，继续踮脚挥手。
　　人流涌动得很快，不一会他们就聚在了一起。侯明昊手里抱着奖杯，底座上写着团体第一名。
　　张子枫没看到，光顾着拉侯明昊出站。到街上，人散了许多。路牙边的公交站台孤零零的立着，没有半个人影。

　　她站在站台边上，仰着头问侯明昊：“小猴，你拿到第一了么？”侯明昊倚着站牌，睨着她。
　　“嗯？”
　　良久，他从包里抽出一块牌子，金闪闪的，手在张子枫头顶撑开，金牌霎时落在她的脖子上。
　　张子枫拿着牌子，狐狸眼一勾，“第一耶。”
　　侯明昊点头，朝她露出一个清冽的笑，“嗯，第一。”
　　张子枫看了看，将奖牌又摘下，“小猴，还给你。”
　　侯明昊没接，“送你。”他说，“我第一块国际金牌。”他又替张子枫戴上，抹平奖牌的带子。
　　张子枫怔了怔，却因为他暖阳般的笑靥收下。他摸摸张子枫的头，而后踏上公交车。
　　已经是晚上，张子枫很累，靠着车窗很快睡着。路上华灯璀璨，五光十色的灯包裹着疾行的公交车。到红绿灯，车一个急刹停下。侯明昊睡眠浅，很快醒了。
　　他偏头，看到张子枫抵着窗户呼吸声渐重，大概真是太累了。因为午夜的灯，她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他凝睇着，许久也渐渐靠近张子枫。两个影子，在光影交错的窗户里重合在一起。
　　张子枫睁开眼，看着窗户里的侯明昊。
　　侯明昊在她背后，浅浅一笑。他对着窗户比着口型，湿湿的嗓音传进张子枫的耳畔，他说：
　　“爱してる。”
　　*
　　张子枫才知道，侯明昊的母亲是日本人，所以他才会偶尔蹦出一句很熟练的日文。至于其他的，张子枫一无所知。
　　欧阳娜娜觉得好笑：“你都和侯明昊认识这么久了，才知道他是个小混血。”
　　张子枫咬住泡面勺子，“我问这么多干嘛。”
　　欧阳娜娜扁扁嘴，开始回忆侯明昊的外貌和举止，好久后她一拍桌子，“OTZ,我才发现侯明昊是长得有点欧洲风情耶。”
　　侯明昊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个子也是越窜越高。
　　张子枫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在巷口的时髦女人，精致高挑，长着一张混着欧亚的高级脸。
　　她摇了摇头，太复杂了索性不再想。她将泡面卷在一起塞进嘴里，分神又开始想其他东西。
　　比如比赛。
　　在这点上，欧阳娜娜就太佩服张子枫了，张子枫即便每天都脸上挂彩，被她的教练批评指责，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继续每日练着拳击。
　　张子枫就是这种人，身上有种可怕的执着。
　　偶尔，她会陪欧阳娜娜去俱乐部，那个犯规打败她的胖子早就不来了，听经理说，胖子不知怎么就去高考了。
　　张子枫喷出一口可乐，“他？”
　　经理愁眉苦脸，“我还宁愿他来呢！”
　　03年，非典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死亡虽说未来到江里，但是对于死亡的畏惧早就笼罩着整个江里城。
　　现在的生意萧条，经理这家俱乐部也离倒闭不远了。
　　“那倒闭之后，大家都去哪里？”
　　倒闭……经理嘴角疯狂上扬，“我怎么知道。”他挥挥手，赶走一直捣乱且不为俱乐部贡献半点经济力量的张子枫同学。
　　在俱乐部门口，张子枫撞见来锻炼的江若尘。他背着包，身上的警察制服还没脱掉。
　　“江叔叔，晚上好。”她忘性大，早就忘记江若尘之前怎么拒绝自己的事。
　　江若尘抬头瞥了一眼张子枫，没说什么，弯腰钻进俱乐部。

　　“江叔叔，我2月比赛。”她想起什么，朝江若尘喊了一句，“就在江里，48到51公斤级。”
　　江若尘当没听到，铁门“吱呀”一声合上。江若尘站在俱乐部里，放下包。
　　他晃了神，想到张子枫那张青春洋溢的脸。怎么会有这种姑娘，每天都如此的饱满热情。
　　*
　　比赛那天，正是周六，张子枫的亲友团来了不少。侯明昊和欧阳娜娜坐在第一排，侯同学被欧阳娜娜强制头顶戴上滚动灯牌，上面标注两个字—张子枫。
　　侯小猴坐在那，生无可恋。张妈妈则捧着摄像机，在一旁兴奋地录着视频。
　　比赛一共只有两分钟，很快。在这场比赛中，比的就是谁能先制住对方，步法、拳法谁更灵活。
　　选拔赛和冠军赛不同，无论输赢，只要是潜力股都可以被推荐到省里的拳跆中心。
　　这次的比赛就是走进拳击核心队伍的敲门砖。
　　张子枫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选拔比赛，教练在一旁叮嘱张子枫：“拳到脚到，不要急，一定要稳。”
　　“知道。”张子枫目光坚韧，朝着空气挥出一拳。
　　台上优美的女声介绍完，掌声忽然雷动。教练拍拍张子枫的肩，“去吧。”像送一位战士上场。
　　张子枫披上红袍，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音乐声轰鸣，呐喊声响彻会场。她自然兴奋，高昂着头，气势熏灼。
　　在上场前，她瞥了眼观众席，看到侯明昊，她倏地就安心了，对他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侯明昊还是在人群中那么的扎眼，脸上暖暖的流淌着笑容。
　　“尘哥，这个张子枫可真有意思。”场地的最后一排，两个黑衣男人并肩坐着。
　　江若尘点了头，眼底结霜。
　　“哎，尘哥你别走啊，比赛要开始了。”
　　“你到底去不去拳跆中心啊。”另一个男人边追边喊。
　　14、第14章 ...
　　男人追到会场外，追上背着包要离去的江若尘，“尘哥，拳跆中心你到底去不去。”
　　他的尘哥，五险一金的地区民警，也欧阳很快就会找到媳妇生个胖娃。没想到前几天，江若尘的即将退休的老教练找到了他。
　　他佝偻着腰，点了根烟，“走了。”
　　“你不去看小朋友的比赛了？”男人指指手上的表。江若尘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肺叶里打转。
　　“你不去我去了。”男人见时间来不及了，对着耳朵比了个姿势，“小灵通联系。”
　　“嗯。”他鼻腔吐出一圈烟。男人小跑着进了会场，他在场外踟躇了片刻，转身又走进了会场。
　　会场的比赛已经结束，三位裁判的评分结果出来，三个9：10。张子枫赢得几乎毫无悬念。
　　她站在擂台上，左手被裁判举高，一脸灿烂的笑容。
　　“子枫看这里。”张妈妈在台下唤了一声，张子枫听到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张妈妈比了一个yeah。
　　傻乎乎的，冒着一口白牙。
　　振奋的音乐声响起，场上的观众散了一些。张子枫和对手握了手，和对方的教练握了手，最后从钢丝绳里钻出，跳到场下。
　　场下，侯明昊正将头上戴着的灯牌收下塞进包里，一边听身边的欧阳娜娜叽叽喳喳地谈着比赛的内容。
　　他站在观众席的栏杆外，倚着围栏喝水。很快，他就感觉有人在拍他，很重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