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塔……巴……斯?”
西蒙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着,好像脚下的地板就要在跟前裂开似的。
“西蒙,我回来了——”
他说什么?
“你高兴吗?”
他说,他回来了?
西蒙在等,一直在等。他从十年前,就在等一个哪天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亲口对他说“我回来了”的人。
十年前,他所拥有的一切幸福都消失了。
曾经欢乐的往事,也只在辗转反侧的梦境中才能再次浮现……
犹记那一意孤行的话语,形同陌路的眼神。
渐行渐远的背影后总藏着太多的无言。
谁在梦幻中被一次次欺骗,谁又在现实里一次次清醒。
“睡吧,西蒙。”
……
兄弟团聚,月下对酌的画面在眼前清晰可见。
“哥哥弟弟的扮家家时间到了。”
“再见,西蒙。”
……
到头来却只是安抚他的谎言。
终于,当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光明,坚持变成了无缘。
他只能向已故的父王与母后祈祷,请伟大的普普拉花神给予赐福。
如果塔巴斯真的能够听见……
……塔巴斯?
不、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西蒙·古利斯坦·猛咖,这一定是你的梦境。
西蒙像遭受了猛烈的电击一样,突然浑身一震,惊慌失措地转过身,不敢回头,生怕这又是一场梦。
“西蒙?”
塔巴斯不顾盖恩的阻拦,大步流星地来到了西蒙的身边,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起来,并拧紧眉死死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又失忆了?连我都不认得了?你……”
调笑声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他诧异的视线落在靠得很近的西蒙的身躯上,张了张嘴。
他看到了什么?
西蒙伸出双臂,轻轻、轻轻地,却又是不容分说地紧紧抱住了他。
久违的温暖与厚实感证明了这一幕的真实性。
“塔巴斯……?真的是你……”
声音居然是哽咽着的。
西蒙泛红的眼角微微湿润了,一抹夹杂着伤心的喜悦闪过他茶褐色的眼眸。
“……嗯。”
“是我。我回来了。”
塔巴斯的神情分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抚上他的背。
“对了,雅加,雅加她把你怎么样了?!”
脑海里忽然涌现出无数疯狂的记忆的片段,让拥抱着塔巴斯的西蒙脸色煞白。他慌忙放开塔巴斯,抓着他的双肩急促地追问。
塔巴斯被西蒙使劲拉扯的身子没有动弹,只是摇了摇头,扬起一个根本不像他的释然的微笑。
“塔巴斯,你的眼睛……还好吗?”
西蒙仿佛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缓缓伸手探向塔巴斯脸上那遮盖着双眸的、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猩红色眼罩。当他察觉到自己颤巍巍的指尖传来的触感只剩一片可怕的空洞时,他不禁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并从喉咙里发出了不像是他的短促而尖锐的呼喊声。
“啊——!”
“怎么会这样?你的眼睛呢?你的眼睛怎么没有了?!”
西蒙再次把双手放在他的两个眼睛的部位。却很快又收了回去。
西蒙发狂似的抚摸着塔巴斯的脸庞,起了薄茧的指腹拼命地揉搓着他眉骨以下的四周。可是那依旧令人恐慌的触觉根本没有消失的迹象。
他多么希望他说疼,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啊!这样至少能证明他的眼睛还有知觉,他的眼睛还在……
西蒙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来……那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幻觉……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样残忍的、不幸的遭遇竟然出现在自己亲弟弟的身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在面前上演,却无能为力地被打倒在一边。
“这是一双害人不浅的眼睛,没有了就没有了。我不稀罕。”
低哑得有点陌生的嗓音刺痛着他的耳膜。
西蒙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连力气也使不出来,双手猛地滑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嗒!嗒!
……
两滴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凉凉的。
“哥哥……”
塔巴斯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擦掉他的泪水。
“殿下……伤心过度对身体不好,请您保重自己。”
盖恩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注视着他。
“而且……”他盯着阴晴不定的塔巴斯,咬了咬牙,兀自开口道,“既然塔巴斯……二王子已经答应回归勇气国了,您也就别再自责了。”
塔巴斯眯起眼睛。
作为最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盖恩自然还是不放心塔巴斯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抓住西蒙王子的软肋又要趁机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呢。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深深地知道,塔巴斯固然还是西蒙王子的亲弟弟,这些年也已经有很多地方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但他也明白,此刻见到塔巴斯的西蒙王子已然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了。他从小跟着这兄弟二人一起长大,西蒙王子对塔巴斯的感情深重他都看在眼里。自从塔巴斯离开后,西蒙王子经常抑郁寡欢,心情低落,甚至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见过西蒙王子的脸上出现笑容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他还要如此剥夺他与血缘至亲团聚的权利,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因此考虑再三,他还是只能暂时选择相信塔巴斯的话,冒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