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了无睡意，索性披衣而起，散着长发，去往大江西上曲。）
（站在她门外，突然怔了怔，仿佛许久许久前，也曾有这样一个时刻，夜凉如水，红墙之内，我穿庭过院，迎着萤声蝉鸣行到她门前，抬手叩响）
西瑰，开门。

（廊下风灯敲在檐上，才响了一声，门开，我便进到她屋里去，见她亦是一身安寝打扮，侧头想了想，又委实没什么表情，索性兀自掀开她的被，直接躺好，待一切顺当，她却仍在正中怔怔站着，不由挑眉）
你不睡？
（夜幕里望她，极静，唯有双目清亮，微微一忖）
寻常人家的姐妹，不在一处入眠的？

（我在华山时，每逢雨夜，那些怕雷的小师妹就躲去师姐房中，因此并未觉出眼下有什么不妥，毕竟我归家时，凭空多出了这些兄弟姐妹，无人教我应当怎样相处，何况旁边这个，还是个亲的。）
西瑰。
（两人并肩躺着，依旧没什么困意，往里让了让，有一瞬的沉默，直到月光斜里横进来，明明暗暗地映在帷幔上，又忽然唤她）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头一歪，盯着她看）
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甜？
（尾音狐疑地一扬，指了指她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
你说这里？
（华山上只有终年不化的雪，有亘古的纯白，有师叔师伯们奉上的绵延香火，还有日日不绝的道德经，一切都那么淡薄，寡情鲜欲。）
（而她说，喜欢一个人，应当是甜的。那可真奇怪。）
什么样的甜，蜜饯、荔枝、还是桂花糕。

（……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不过听起来有几分趣，我便依她的话，把掌心附在心口上，然后闭眼，想起那个人，夕阳西下，古道纵马，耳边仿佛还有他带着热气的低笑，心头猝不及防地急跳了两下，这是她说的喜欢么？）
（双眼徐徐睁开，月依旧是这样朦胧清冷的月，蝉鸣也仍是细碎断续的蝉鸣，喜欢……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只因这新奇，便学了吧。）
（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人间应当，很有意思。）
胡猜什么？宫里的旨意已下来了。
（霍府平淡的光阴，并没有带给我多少趣味，反而是周国公王妃之身份，陡然生出一点兴致，隐约觉着，那将是一个迥乎不同的人生。）
（再看西瑰，看起来与往日似有差别，心头倒是没跳，却舒服了些，怠于深思，只翻了个身，简明扼要吐出两个字）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