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乐观。”治愈女/郎从椅子上跳下，将病例递给欧鲁迈特，“骨折和内出/血就不说了，我已经给他做了应急处理，静养就能复原，比较麻烦的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头，叹了口气。
欧鲁迈特抽/出夹在病例里的CT，跟着皱起眉，“这块阴影……”
“是颅内淤血，同时还有脑震荡的症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而且他损耗过多，没办法对他使用我的个性，得先等他恢复意识，再视检/查结果准备手术。”
“好的，辛苦你跑这么一趟。”
“没事，不用客气。但还有一件事，关于他救下来的……”
“放心吧，我会妥善处理的。”
-壹-


绿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他在那片虚无中一直走，左脚、右脚、再左脚，机械地迈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喂。”
然后他就醒了，睁开眼却发现眼前还是黑的。
起先他以为是因为时间是晚上，眼睛还没有习惯黑/暗，然而等了约摸有一分钟还未见起色，他才终于意识到了异样，用/力地眨了眨眼，发现依然没有变化后，又回忆起梦里听见的那把嗓音，试探性地开口：“……小胜？”
“嘁。”声音从绿谷的右手边传来，令他在认定对方身份的同时脑补出了那副熟悉的怒容，随后就又没了动静。
眼前的黑/暗和对周遭状况的不知情让他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身/体，刚想/做点什么，就被一只手按住胸膛，强/迫着乖乖躺好——力气大得几乎把他给摁进床垫里。
“你他/妈给我老实呆着！”爆豪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震得他头脑发懵，只隐约听见啪嗒一声，爆豪好像说了些什么，尔后另一把陌生的嗓音夹杂在轻微的电流声中做出了应答。绿谷这才意识到爆豪是按下了呼叫铃。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身边。绿谷感到眼眶被轻轻/按/压，随后上下眼睑被撑开，应该是医生的人在他耳边问道：“绿谷先生，能看见光吗？”
绿谷刚想摇头，脖颈和肩背就传来一阵钝痛，只能艰难地回了句“不能”。
之后医生又指触按/压了几个伤处，询问他感觉如何，绿谷一一如实回答，交谈间听见些许沙沙声，料想是有人在旁记录。
检/查完，医生向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包括他入院的时间，期间接受了哪些治疗，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之后的手术安排。
听着医生说完这些后远去的脚步声，绿谷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好大一笔医/疗费，心里一点实感都没有，直到被嘴边突然贴上的冰凉物体吓了一跳，才终于有了“我是真的看不见了”的认知。他这点若有似无的愁绪才刚刚冒头，就被突然塞/进嘴里的嘴里细长的东西给堵了回去，拿舌/头碰了碰才知道是吸管。
绿谷试探似的吸了一口，发现是温度适中的温水，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叼着吸管给自己补充起水分。
麻药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褪去，绿谷总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动作整个迟钝不少，就连喝水都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缓慢吞咽。
爆豪少有地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以一种过分安静的状态等他喝完小半瓶水，又替他把床板降下去了些。
绿谷缩在被子里小声向他道谢，眼皮在困意驱使下重新合上，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过去。

-贰-


得知绿谷醒来的那个周末，昔日的同学、如今的战友就在他的病房内聚齐了。
鉴于他们这一届可谓是在就学期间便已声名在外，绿谷对病房外时不时传来的低声惊叫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爆豪踩着拖鞋、嗒嗒嗒跑出去，喝退了外面围观的人。
上鸣打趣：“爆豪你这样当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炸出窗户。”
“英雄饶命——”
切岛在旁边看得连连摇头：“上鸣你怎么非要在他头上点火。”
“这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吧。”
“那我现在就让你习惯下被爆破的滋味。”
“这个我已经非常习惯，真的不用了！”
耳郎压低嗓音喝止了这出小闹剧：“上鸣傻/子安静点，这里可是医院！”
“明明是爆豪比较吵吧……”
围在绿谷病床前的众人一齐回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话说小久你感觉如何？还好吗？我们这么多人会不会吵到你？”丽日担忧地问。
绿谷连忙接道：“不会，完全不会。倒是我应该感谢大家特意来看我。”
“同学一场，绿谷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峰田本想上前拍拍绿谷的肩膀，以示兄弟仗义之情，却被饭田挡下，只能转而从八百万带来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啃，“不过你这次也搞得太惨了，恐怖袭/击都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希望绿谷你能好好解释一下。”饭田推了推眼镜——就算绿谷看不见，也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不同以往的严肃与怒气，比起当初阻止营救爆豪计划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这样直白的质问，绿谷不知该做何表情。他当然知道友人们仅仅是出于纯粹的关心而特意来探望问候，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给人添了麻烦的愧疚，下意识地说出句“抱歉”，然后就看见饭田本来就不算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丽日眉间纠结的沟壑也愈发深邃。
但绿谷看不见这些，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将自己尚还记得的那日事/故发生的经过事无巨细地梳理讲述出来，并表示“我没事”“我很好”“医生说了做手术复明几率很大”，试图以此来驱散友人语气中的担忧，却没想到遭到了制止。
“绿谷，别说了。”出声的是轰，“开颅手术的风险我们都有……”
“轰君！”
“探病时间结束了，都给我出去。”夹杂在一片被刻意压低了的争执声中的爆豪的声音异常平静，绿谷却硬是从其中听出了休眠火山中酝酿的熔岩一般的怒意。
然而直到其他人纷纷离开，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余点滴与时钟合奏的滴答声，爆豪也没再多吐出一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视力造成的感知混乱，绿谷始终觉得最近的爆豪表现得有些异常，两人吵架次数的直线下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当然不会想当然地把这当作是两人关系变好的证明，事实上，光是每天被爆豪卡着点从床/上抓起来喂饭就够让他惊恐万状到神/经性胃痛了——哪怕造成这一情况的根本原因是他双手都还打着石膏，且爆豪的动作极其粗/鲁每次都能让绿谷成功噎个半死。说到底，爆豪会留在医院担当起照顾他的角色这件事本身就可以归类为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偏偏他还不敢开口去问答/案，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名为“照顾”的变相折磨。
比这份“照顾”更让绿谷摸不着头脑的是他的“安静”。
眼睛看不见以后，视力以外的其他感官渐渐变得更加敏/感，但由于他还不能自/由行动，触觉能发挥作用的场合实在不多，听觉就显得格外重要。
耳朵几乎是在贪婪地捕捉一丝一毫的响动：时钟的滴嗒声，时有时无的脚步声，窗外的风声，偶尔还有一些不同于树枝发出的更加细微的沙沙声——绿谷花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是书本翻页的声音，水注/入容器的声音，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唯独没有爆豪说话的声音，任由他怎么绞尽脑汁地挑/起话题，爆豪始终不接一句。要不是之前有听到他说话，绿谷简直要怀疑他在任务中受伤弄坏了声带。
绿谷不禁叹息，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块切好的苹果，甜味的汁水冲淡了郁闷，却冲不散疑问，绿谷还是止不住地想：
小胜他现在，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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