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溪

【一赛暂结，东家藉此安客，设几桌酒菜。因来时脚程稍慢，方才一场只看个囫囵，眼下稍整，虽则意犹未尽，也随大流自场边儿上下来，各归入席。几息上下将酒水斟满，持一盏子往令娴处去，焉知行经他人席里，教人横出的裙袂一绊，当下里的一盏酒尽数泼至脚边，两人裙角各湿一半儿。柳眉甫颦，先声夺人】
格格这裙衫也忒不长眼睛。

【春和景明，游人如织。】
【城东弘王府举赛马宴，请帖几日前已送达各房，另差人询过阿时，只得到兴趣缺缺的回复，便不曾勉强。赴宴当日，知晓阿鸾闲着，遂马车往文琼公主府一转，携她同往。小丫头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等一场比赛完毕，方才可怜巴巴地说起嗓子疼。一面笑话她自作自受，一面归席替她倒了水，少顷又闲不住坐，直说去寻小姊妹们玩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这厢堪堪回身落座，执壶斟酒尚未满，身侧忽地一暗，尔后酒香弥漫，裙角已是湿了。以锦帕拭裙的动作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一顿，张口便是驳。】
：格格这话好没道理。
【本不欲多生事端，可对方语气不善，我也不必矜着和稀泥的态度；何况本就是她莽撞，如今竟将过错尽数推到自个儿身上，纵是神仙也要恼了。拧眉瞧她，竟从眉梢眼角瞧出几分眼熟来，一时来不及多想，只胸腔里憋着火气，不肯认这莫名其妙的错处。】
：我好端端坐着，不曾撞你也不曾推，格格既是行路，怎得不瞧清楚了再走？

这是甚么话儿，眼下是格格的裙绊了我的履，又非是我的履往你的裙上撞——
【捋干净袖角沾惹上的几滴酒，甫闻她一句呛回来，面上一水儿的怒气】
你的裙不长眼睛随处挡路儿，还能怪我不成？
【席中几人，但闻见冲撞声已抬眉看来；不惧这起子好事人儿，孰是孰非偏要讲个清楚明白。】

【分明是她不曾仔细看路，叫她上下嘴皮子一动，挑明了这番裙履纠葛，反倒生生成了我的过错，真真好笑。可无端摊上这么一桩事儿，又委实笑不出来，迎着她怒容，眸中亦有怒火蹿起。】
：格格质问我的裙不长眼，敢问你长了眼睛的履又为何偏生踩脏了我的裙角？
【若非她不依不挠，这原只是一声道歉的话儿罢了，何须引得好事宾客侧目。自席上起身，因着身量高她些许，视角便显得居高临下。】
：况且，格格芙蓉面上的这双乌瞳，难不成是做摆设用的？

【两目一瞬，自座中诸位面上飞速览过，想来宾多也知女子唇枪舌战不过尔尔，一时竟也无人劝拦。此间再闻人语，又见她借身形压一肩的气势，不由眉头紧攥，怒极反笑】
怎么，你这意思倒像是我故意撞你的？——笑话，【上下一量，蔑色登时显个无遗】凭你是甚么人儿，还值当我惦记着找上门儿来作弄？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么个分量。

【未料得她这般伶牙俐齿，闻言眸中闪过讶异，唇畔噙笑，温温和和地应着话儿。】
：我何曾说什么“故意”，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法子。
【谁知道她是不是呢。凝神端量片刻，分明是闺中娇养出的矜傲性子。我原也不欲计较，左不过是两人各退一步，便可相安无事；偏她胡搅蛮缠，恶人先告状，我哪有任其嚣张的理儿。当下亦是轻嗤一声。】
：格格要使性子，何必同我撒气。凭你是谁家闺秀，又怎能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你是没曾讲“故意”二字——只是“偏生”，又与“故意”何异？
【压稳眉尖儿，据理力争：在府中少与人为难，却从来非是逆来顺受的气性，又得族人娇惯，早生得不驯傲骨一副，今日教她撞了铁板儿，自然不轻易松口放人去】
原是小事一桩儿：你的裙绊了我，这又何值我故意搬弄是非曲直，说甚么颠倒黑白？但凡听你道一句歉，我是懒怠同你置气的，【话音一顿，眼寰四周，似是有意同观者告冤，又似借势笑她无状：】讵知你反咬一口，倒成了我的不是，究竟是谁颠倒黑白，不言而喻了。

【她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简直要把我气笑。】
：论颠倒黑白、胡搅蛮缠，我自是不及格格。可你也该瞧瞧眼下的场合，既受了邀来吃酒，又平白添这一场口舌作甚。
【好端端过来赴宴，竟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原是她强词夺理，却是这般理所当然的口吻，心头火气益发蹿起，只话音仍是柔和，总不好当着诸宾的面下了主人的脸子——既是受邀而来，真个吵嚷或闹起来，岂非给文宣公主难堪？】
：格格好自为之罢。
【远远听着阿鸾唤，轻睨对方一眼，丢下这一声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