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离开工作桌端起因早已凉透而带有固体质感的咖啡踱到落地窗慢慢啜饮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对于一座常彻夜灯明,学生们仿佛一群精力过剩的蜘蛛的学校而言。
所以当他用酸胀的眼睛向窗外的远处投去一瞥时,他并不是特别意外地看到染着玫瑰般的淡淡红晕、又兼有牛奶般纯净透明的白色的,黎明到来前的天空。有些发昏的疲惫的脑袋里浮现出“出嫁的新娘”这样的概念,他的思维甚至不受控制地展现出金色长发上层叠的白纱。
帕西摇了摇头,但那荒诞的无端的想法并未如他所愿的淹没在大海深处,它只是在无数记忆与计划的苍白浪花中闪烁了一下,便挤开了那些泡沫。他皱了皱眉。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杯底只剩下了那些细碎而发苦的渣滓。
他转身关掉了屏幕仍然在发出幽幽荧光的电脑,杯子随意地抓在手里。主机里的散热器并没有停止工作,他静静地伴着那有规律的微小声音穿过走廊在咖啡机前站定。咖啡渣早已不知何时为他不留痕迹地处理掉了,杯里只有淡淡的褐色。
机器发出酣睡的人一般的呼噜声,帕西注意到那是水箱空了的声音,他叹了口气——空旷而狭长的走廊霎时被这近乎耳语的声音填满——感到唇角因糖分而变得粘乎。
帕西开始思考现在这个时间(连校董会大部分工作狂都已经进入梦乡。)还有哪里能找到一些热咖啡,或是少量的沙拉供他作宵夜。(严格说来,他也没吃晚餐。如果一个纸杯大小的提拉米苏蛋糕算的话。)于是在落地窗前看到的景色浮现在他眼前。他想起来今晚(昨夜?)有一场由学生会主办的彻夜狂欢的舞会,学校最大的礼堂在黑夜里闪耀得盖过群星与满月。可能大部分喜好夜间活动的学生都会出现,甚至能看到难得一见的优秀学生们。但帕西觉得他不会见到他们,因为最疯狂的午夜已经过去。他也不确定舞会是不是已经结束。
但他还是下了楼往那儿去了。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缘由,他在那敞开的白色大理石门前踌躇了一会儿,听着里面一阵高声谈笑远去后,转而来到了锁住的侧面花岗岩备用通道,悄无声息地潜入阴影中。他被大厅中璀璨华灯折射的各色光芒晃得一时发懵。
他并不想被一个人看到。出于公私两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