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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 冥』┆小憩之荫┆事蒙尘(天狼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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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18-07-30 11:58回复
    窗外日光灼眼,屋内空调26度,伴着厨房飘来的面包香气,正午也叫人昏昏欲睡。盘腿坐在飘窗的软垫上,额头抵着的玻璃传来丝丝凉意,勉强提了几分精神。人的一生中能记住也能忘记很多事情,而我只能记住这一天这一秒,没有之前没有以后。
    走廊传来模糊的脚步声,熟悉又陌生,而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窸窣声。每一天都是这样,还是只有今天?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抬手揉了揉困乏的双眼,走向厨房。烤箱门的关闭声音和大门的重合响起,显得那么微小。菜板上摆着切好还没入锅的菜,身后是拖鞋和地毯微不可查的摩擦声。
    “吃午饭吗?还是应该说是早饭?”


    IP属地:辽宁2楼2018-07-30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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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然每晚做梦。但梦境不再只是腐海发生的事,还有更为遥远的回忆。我看到一望无际的红色孢子在烈日下熊熊燃烧,成群的牛羊跑过空旷的原野又趟过清澈的溪流。我也梦到阿星。梦到他躺在璀璨的星空下,梦到他问我他会怎样死去。每到此刻我都汗流浃背醒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生异变。
      距离任务结束已过去半年,我记不清这是回到南京路的第几天,但鱼缸里的假山生出了鲜艳的苔藓。
      阿星把它从河底掏出来那天,北部降水形成的洪峰正默默冲刷着森林中湿润的土壤。阿拉河进入汛期两个月,天气意外开始放晴,我从阳光下琥珀色的河面看到阿星眼睛里浓绿的棕榈树倒影。他抱着一块丑陋的石头,踏过淹没小腿的河水跑过来,低低叫了一声“文森特”,乌黑的眼睛又湿又亮。
      阿星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任务时间里,他毫无根据可言的乐观时常让我头痛。我忘了自己最后对他说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说,总之那块光秃秃的石头被他带回我们的临时落脚点,一座废弃的三层通讯塔。靠着雨季充足的潮气,鱼缸里崎岖的砂积石很快布满星空一样的苔藓斑点。阿星一直相信它能为我们带来好运。所以每当塔外响起异动,他都会雀跃地跳起来。
      从飞机残骸里带回的日常生活用品已经所剩无几,连味同嚼蜡的压缩饼干都显得异常珍贵。小仓库里甚至找不到一盒干燥的火柴,潮湿的红磷和玻璃粉让雨水冲刷得失去了原本的作用。饥饿和黑暗让人精神恍惚,然而阿星依然每天笑着,乐观得像故事里不惧死亡的傻子。但腐海蔓延的速度并未因为阿星的乐观而减缓,直到通讯塔被菌丝和孢子吞没,我和阿星都未等到应有的救援。
      最后七天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而阿星永远沉睡在了噩梦中。
      从南京路到玉林的旧货市场统共三站。阿星给的地址在第二站和第三站的中间地段,需穿过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我不知道房间里的人是否收到阿星的信,在腐海的时候他总是写信,一周一封从未间断。如今我手中阿星的信仅存两封,是他离开通讯塔时留下的。
      一封致文森特,一封致L。
      屋内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我觉得她有些像阿星,尤其眼睛的形状。我想问她是不是L,但说出的第一个词却是,
      “阿星。”


      IP属地:四川3楼2018-07-30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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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下水滴,似在脑内荡起涟漪。厨房的隔断分割了两人,他眼中血丝似蛛网纠结,再多一线就会遮蔽眼前事物,我见过许多这样的目光,这样… 活在过去的人。水滴声再次响起,混着他低沉的声音,和着每日睁眼便能看见的名字。
        这日光之下,于我皆是虚无。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每一秒都只是构成了现在的我,我不愿追究,更不需要追究。朝生暮死,也是乐得一生,有何不可?却有一个人,在我遗忘这个世界同时也被世界遗忘的时候,用纸笔记录着关于我关于他的记忆,从不觉厌烦。
        海底的礁石,树梢的鸟儿,极寒的暴雪,和煦的微风… 每一样都跃然于斑驳的纸上。我把他的信钉在卧室的墙上,这样我今天就不会忘记。他说街口的馄饨摊就是他归航的灯塔,怎么会有人这般没出息?仿若只想起这些,就让他快乐,又或许有些人只能用快乐**自己从而生存。
        他还讲他的任务并不愉快,但遇见了同伴,叫作“文森特”,是一个可靠的好家伙,回来就介绍给我认识。
        ——这是我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水滴滴落的第三声,我回身拧紧了水龙头,又打开了煤气阀。我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看着蔬菜在沸水里翻滚起伏,有些沉下去,有些却只想浮在水面。
        窗外乌云遮蔽了日光,好像立刻会落下大雨。屋内很安静,只有刀具撞击菜板的声音,我给自己切了一片面包,给他切了两片。又踮着脚从上方橱柜的最后一格拿了刚买来的起司,加到了两片面包上,阿星说过他喜欢这个。他?正要打开冰箱的手一顿,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谁?
        突如其来的头痛打断了思考,随手把起司塞进冰箱后不怎么温柔的把两盘面包扔到餐桌上。我揉着额角看向还傻傻站在那的人,语气中夹着些许头痛带来的不耐,不去回应也不去否认他的称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IP属地:辽宁4楼2018-07-30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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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落地的时候阿星很激动,因为通讯设备一切正常,我们甚至在距离通讯塔两公里的山谷探测到具有繁殖能力的孢子。一种红白相间,从未见过的新型孢子。阿星说它们飞上夜空的模样像一朵漂亮的星云。对此我不置可否,只让他采集样本时做好防护然后闭上嘴巴。
          也许因为临近赤道,气候闷热潮湿适宜繁殖,腐海每年都会产生大量新型物种。其中有些毒性强烈,而有些却是提炼A类抗体的珍贵材料。偶尔我也希望阿星的乐观能带来幸运,然而上帝并未因此眷顾我们。
          第一朵微型“星云”出现在阿星手背,急救药物可以减缓感染速度,但阿星却没能等到基地的救援。我看到红白色的孢子一点点爬上他脸颊,再一朵一朵从血肉中绽放,直到他的躯干他的血肉彻底变成这种生物的乐园。他在清醒时落泪,又在沉浸幻觉时微笑。他说到他的过去和未来,然后再未从幻觉中醒来。
          阿星失踪第三天,我在山谷中找到他的尸首。夜幕降临,他的血肉化为菌丝和孢子,和他曾经赞叹的星云融为一体。
          我带回阿星的信,也带回他的遗骨,如果那些孢子和菌丝可以算作遗骨。
          回来后我一直做梦,梦到自己的过去,也梦到阿星,就像他部分记忆扎根到了脑海中,我开始分不清哪些记忆属于阿星哪些记忆属于我,也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我没再花时间去猜测或者印证她和阿星的关系,相似的面容足以说明一切。
          “来送一封信。”
          阿星的信被雨水泡过,即使裹了厚厚一层牛皮纸,封面上的字迹也已有些褪落。我将信交给她,经过焚化分解的菌丝罐却留在了手中。人总要为甚麽而活着,最终我也没有说出阿星的死讯。
          也许她还会偶尔收到阿星的信,只是写信的人再也不会是阿星。


          IP属地:四川5楼2018-07-30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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