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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中元节作品】无罪之枷(无关谜案、狐鬼)中篇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只是那天走在路上临时开了一个脑洞
然后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填坑
果然作死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IP属地:四川1楼2018-08-20 16:20回复
    等我攒到1W字就开始放文!!!
    晚上打工有点忙,大概……还有一阵子吧。。。
    @君影·曦铃兰@棒棒糖甜到心伤


    IP属地:四川2楼2018-08-20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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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了我才发现,这个和中元节什么关系都没有!!!


      IP属地:四川3楼2018-10-14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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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就当做是胡说八道小段子吧!
        =============以下正文=============
        冉苒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将刻刀放在桌上,用力吹了吹半成品上的木屑,露出木头上如同符咒般的字迹来。
        那是除他之外,世上仅余一人能认出的八个字——生不同命,死不同期。
        “你最近好像很忙?”
        言不语两腿交叠架在冉苒的桌上,侧着头努力掏耳朵。明明生了张端庄秀丽的脸,她却偏偏没有半点女人样子。尤其是身边斜靠着摇椅的那把黑色斩马刀,简直不像她那细胳膊能挥动的。
        冉苒检查觉得作品没问题后,才慢悠悠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喝了一口:“确实。我就快成功了,只要再等等……再等一等……”
        言不语耸耸肩:“反正你都折腾了二十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话说,你还真是执着,就为了一句话,居然真的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完全没想过要放弃。”
        冉苒笑着叹了口气:“当年许下那么多的承诺,全都是谎言。也唯有这条,我还勉强能做到。你也不想和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做朋友吧?”
        言不语嘿嘿一笑:“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雨侯,谁敢对你有半句怨言?”
        风雨侯三个字似乎触动了冉苒某根敏感的神经,导致他差点手一抖把茶杯给摔了,遂皱眉瞪了言不语一眼:“以后别拿这三字来打趣,否则我无法再与你互称好友。”
        言不语自知失言,快速把腿拿下来,规规矩矩向冉苒低头认错:“一时口快,别往心里去。”
        冉苒放下茶杯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后又笑着摇摇头:“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数落别人……你今天来我府上,不是只为了看我雕木头这么简单吧?”
        言不语撇撇嘴,有些不开心地把腿放在摇椅上,使劲一晃,整个人前仰后合地摇个不停:“哦,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我大概有段日子没法来找你喝茶聊天外加蹭饭了。上头刚刚给了任务,要出远门,归期不定。这不是怕你对我日思夜想嘛?所以提前来报备一下,以免你误会我抛弃你另觅新欢,以后这府邸大门就不给进了。”
        冉苒听着她乱七八糟的比喻,哭笑不得地摩挲着手里的木头:“是去靖边吗?”
        言不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冉苒扫了她一眼,却也没再细问:“诸事小心,再会。”
        言不语暗自松了口气,故作失落地站起身:“居然践行酒不给一杯就下逐客令,当真是独树一帜的待客之道。”
        冉苒笑着放下木雕:“等你归来,我设宴为你洗尘。”
        言不语一挑眉,一巴掌拍在冉苒的左肩上:“那就一言为定!”


        IP属地:四川4楼2018-10-14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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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言不语离开后,冉苒脸上笑容尽退。
          刚才她说到此行目的时,明显在撒谎。
          言不语作为镜阁花楼的武力骨干、君上麾下唯一女将,非大事不会被派遣外出。而她不能对自己言说的大事,大概只能是关于那个人的……
          时光如梭,眨眼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镜阁花楼还是两个镜像而生的世界。
          所谓镜像世界,即是所有在镜阁的人、物,相对在花楼都有其对照,且二者同命同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伴而生。
          比如镜阁中有一个男人,那他在花楼里就会对应另一个人。也许二者同样是男人,也可能对方是女人,但他们必定同年同月同日生且同年同月同**。从出生那刻起,他们彼此之间就有某种感应,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无法进行任何实质或是精神的交流。
          因为在两个世界之间隔着一道屏障,阻止镜阁之人与花楼之人互通来往。
          镜阁与花楼各有一主,互为羁绊。
          镜阁之主风雨侯,名为姜驰,生性恬淡惫惰,唯独对木艺、术法情有独钟。
          花楼之主云霜君,名为简末,积极寻找断开与镜阁之人同命的方法,直到他从一策古卷中寻到蛛丝马迹——原来只要花楼之人进入镜阁,杀死自己的伴生对象,就能破除同命之局,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方法虽然有了眉目,但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首先,如何突破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便是一大难题。
          通过简末翻阅海量古籍对屏障的了解,他发现如果能有一个和自己同样修为的高手,从屏障另一边与他同时发力击打屏障,应该能将其打碎,令花楼主力长驱直入,进入镜阁。
          所以第二个问题出现了,简末与姜驰为同命之人,所以这两界之内,除了风雨侯,无人有能力可与云霜君匹敌。可是显然,简末去镜阁就是为了杀姜驰,又怎可能让他与自己联手?
          就像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个看似棘手的麻烦并没有困扰简末太久,因为有一个人出现了。
          当时花楼盛传,在最底层的流离巷中出现了一个怪人。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游子,无人知晓其来历。年方弱冠的青年,竟然精于各式咒言,且术法比简末当时最强的下属还要厉害几分。
          忘了自哪一天起,这人开始在流离巷深处的破墙上写了个招牌,向花楼居民兜售符咒。开山破石的、止痛止血的、驱使器械的,各式各样都有。大家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些,发现物美价廉,自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云霜君简末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冉。
          而说他是怪人,是因为他明明身在花楼,却声称感知不到自己在镜阁的另一半。
          独命之人,更容易挣脱屏障束缚,正是简末此刻所求。
          花楼之主云霜君首次亲临最卑贱的流离巷,赐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为其取名冉再,令他潜入镜阁,以镜像咒术吸纳姜驰之力,破除屏障。
          冉再得简末之助强行冲破屏障,成为了千百年来花楼第一个进入镜阁的人。
          而云霜君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秘密练兵,与冉再相约十年后启动计划。
          冉再进入镜阁,因咒法出众而得到姜驰重用,引以为知交。
          姜驰嫌他名字里那个再字不好,就像永无出头之日,所以诱骗他将名字改成了苒。
          又十年,冉苒以镜像咒法窃得风雨侯之力,同简末联手击打屏障,虽没有完全破坏屏障,但还是极大地削弱了屏障的威力,让花楼军队能够进入镜阁。
          自此镜阁破,镜阁中人遭到大肆屠戮,甚至很多没能力冲破屏障的花楼中人也受到牵连,两界死伤无数。
          那一刻,冉苒终于明白,所谓的破除同命之局,似乎只是为了满足那些武力蛮横之人的私欲。真正贫困弱小者,依然保持着卑微伴生的可悲现状,过着和从前一样,甚至更加悲惨的生活。
          此役中,风雨侯姜驰携镜阁秘宝凝渊下落不明。而冉再,当时已改名为冉苒,为花楼攻破镜阁居功至伟,一统镜阁花楼的君上简末昭告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令他继任风雨侯之称。
          但冉苒受封后却从不参政,整日蜗居在家雕木头。政局中人,除了言不语之外,谁也不得擅自踏入风雨侯府,否则惹怒了这位咒法高手,后果自负。
          这十年中,冉苒只做两件事——雕刻与寻人。
          冉苒知道简末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对姜驰斩尽杀绝,广布人手在镜阁花楼中探查。每次有一点风吹草动,言不语就得外出公干一次,或许七八天,或许三五月。
          言不语和冉苒交好,一方面是听从简末的命令掌控其近况,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虽为将,却不喜杀戮,是冉苒唯一愿意接触的政局中人。
          言不语知道冉苒不涉政务,只喜欢在家做木雕。但言不语不知道的是,每次她前脚外出办公,冉苒后脚就跟上了她。
          就像此时,冉苒坐在桌边稍稍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快速收起桌上的刻刀和木雕,往怀里一放,潇洒地拂袖而去。
          风雨侯府,风雨将倾。


          IP属地:四川5楼2018-10-14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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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离巷,位于花楼最底层,是此界穷困潦倒之人汇聚所在。
            生活在流离巷的人,不是从镜阁逃逸而来的流浪者,便是花楼身份卑贱的下层居民。他们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艰难维持生计,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生活在这里的人,除了当年的冉苒外,其他人一辈子都熬不到出头之日,只能在贫穷与潦倒中挣扎、失望、湮没。
            虽然从出生起,很多花楼的人都知道这个流离巷,可真正踏足过此地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也是言不语第一次来到流离巷。
            至于来此的原因,是她接到消息,长年在外查探姜驰下落的百里久前段时间无故失踪了。
            百里久是言不语的义兄,平日为人虽然略显轻浮,但实力不弱,绝不是普通角色可以捏得动的软柿子。他的失踪,若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便是君上追查多年的姜驰有了眉目。
            而言不语会选择从流离巷查起,是因为百里久像点卯似的,每个月十五必定会到这里的灯火阑珊处,给花魁唐依稀姑娘捧场。算算他失踪的时间,正好在本月十五前后,所以百里久出现在流离巷的可能性最大。
            走在破落的大街上,言不语平静的脸也不禁有些动容。
            本以为镜阁花楼一统后,就会迎来盛世太平。但眼前这些小心翼翼活着的人,就像是狠狠扇了当年的他们一记耳光。
            用鲜血换来幸福,这般本末倒置的做法,多么讽刺?
            言不语不自觉地挂上一抹苦笑,继续往前走着,直到看见一块布幡——医。
            据她所知,这是流离巷唯一一家医馆。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百里久在失踪前受伤了,他可能会在这里拿药。所以言不语把医馆定为询问的第一站。
            “嗯……抱歉姑娘,我不记得见过形似您提及到的这样一位公子。”药铺掌柜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温婉娴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想必小小年纪就要经营这样一家店,也很是辛苦。
            言不语淡淡点头:“了解。多谢。”离开前,她默默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也不管身后的姑娘如何唤她,都不再回头。
            闵小药看言不语走远了,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攥着银子看了半晌,犹豫到底要不要收下。
            “她有的是钱,你尽管收着便是。”
            忽来人声,吓得闵小药手一抖,银子咕噜噜滚进了半开的抽屉。“冉哥哥?”
            十七年前,冉苒刚出现在流离巷中时,是闵小药的父亲给了他第一餐饭,也是闵小药的父亲为他修缮了自家药铺斜对角的破茅屋,供冉苒有个容身之所。当时,年仅四岁的闵小药经常替父亲给冉苒送吃的和用的,所以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闵小药却事无巨细,把他记到了今日。
            冉苒笑了笑,从门外走到堂内:“十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忘记我了。”
            想到这十七年间的变故,闵小药本来笑开的脸慢慢沉下来:“风雨侯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只是我这药铺太寒酸,与风雨侯的身份甚是不符,还请风雨侯尽早离去为好。”
            冉苒苦笑:“看来连你也不当我是朋友了。”
            闵小药紧紧抿着嘴,似乎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冉苒叹了口气:“也罢。我就问你两个问题,刚才言不语找你是查什么?寻人吗?”
            闵小药踌躇片刻,缓缓点头:“她要找一个男人,七尺有余,大约三十岁,长相端正……嗯,我没见过这个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没有把那句对方强调的“却喜欢调戏漂亮姑娘”的备注说出来。
            冉苒点点头,看来言不语也没得到姜驰的线索,倒是放松了些:“小药,我看你从看见言不语开始,就一直捏着自己右手的袖子,你的手臂……”
            “没事。”闵小药坚决地打断了冉苒,却略显心虚地将右手收到了柜台下面,目光也瞥到一旁去,不肯再和冉苒对视。
            “那……打扰了。”冉苒并没进一步逼问,只是轻轻颔首向闵小药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闵小药盯着冉苒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那人消失在流离巷的人山人海中,还不愿收回凝视的目光。
            “小药……”身后一声轻唤,满含着和煦的温柔。“你在看什么?”
            闵小药摇了摇头,半晌才缓缓道:“大概……是在觊觎一个梦吧……”


            IP属地:四川6楼2018-10-14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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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阑珊处,是一座青楼。
              不过因为它位处流离巷,所以平常光顾的客人大多也上不了品。楼里鱼龙混杂,姑娘们也没抱什么希望脱离苦海,只是苟延残喘混着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
              若说例外,唯有一天,那就是每月十五。
              十五,是花魁唐依稀姑娘登台献艺的日子,不少富家子弟、文人骚客都会大老远赶来捧场,这也为灯火阑珊处的其他姑娘们提供了脱身的机会。她们会极尽所能打扮自己,早早等在二楼的雕栏旁,从楼上向中意的客人抛送花枝,渴望遇上个愿意替她们赎身的人。
              但今天距离十五,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再加上现在还是白天,所以灯火阑珊处虽然开着门,楼里却是一片冷清。
              这冷清倒是让言不语自在了很多,想着若是晚上来遇到那群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她可能也没机会问消息了,单是腾出手打流氓估计就得忙活一晚上。
              “这位姑娘,我们这里……好像不太适合你。”
              一个身着白底蓝边长裙的女人从二楼慢慢拾级而下。她大约三十五岁上下,长发如瀑,左边的耳发用一支钗绾了起来,露出左耳上略显夸张的金色蝴蝶状耳环。女人眉梢微挑、目光锋锐、桃红抹面、绛朱点唇,一看便是常年混迹于风月场里的人。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暖橘色的圆球,待她走近了,言不语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胖猫。
              言不语规规矩矩抱拳行礼:“这位姑娘,我来此地是打听一个人。你家老板何在?”
              女人翘起兰花指,掩唇而笑,声如银铃:“不怕姑娘笑话,奴家便是灯火阑珊处当家的掌柜苗荔。若是姑娘不嫌弃,直呼奴家的名字便是。”
              言不语听着苗荔的娇笑,觉着浑身不舒服,不由往后退了小半步:“苗老板,失敬。”
              苗荔觉得这姑娘有趣,左右无事倒不如逗逗她,便一个旋身凑到言不语身侧,柔荑软若无骨般搭上对方的肩头:“姑娘想打听谁,奴家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不语见她欺上身来,一身香粉熏得难受,本能想要推开她,却又觉得失礼,只得咬咬牙忍下了:“百里久,苗老板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苗荔手臂一僵,随即又笑开了,只是眼底玩笑不再,倒是陈铺开一片阴郁:“百里将军是我们灯火阑珊处的常客,奴家自然是认得的。却不知姑娘你……”
              言不语道:“我是他义妹,言不语。”
              苗荔笑着拉起言不语的手,坐到离她们最近的长凳上:“呀,您就是百里将军常常挂在嘴边那位巾帼英雄啊,真是怠慢了。你瞧我这楼里大白天也没个丫鬟,热茶都不曾备上一壶,着实让言将军看个笑话。”
              言不语忙摆手:“苗老板客气。我此来就想问问,本月十五,我义兄可曾来过灯火阑珊处?”
              苗荔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以前百里将军十四就来了,等着给依依捧场。这个月,十五都过了也不见人影,定是在别处寻到了心仪的女子,害得我们家依依伤心好些天。”
              百里久没来灯火阑珊处?所以他在十五之前就失踪了?
              没打听到消息,言不语立刻站起身,再三道谢后逃也似地跑了。
              苗荔坐在长凳上,慢慢抚着手里的胖猫:“最多半天,她就该折回来了。公子你说,我们该怎么款待她才好?刀子毒药辣椒水,我都玩儿腻了……哎,真是伤脑筋。”
              窗外的天色已暗下来,像是要下大雨了。


              IP属地:四川7楼2018-10-14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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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不语郁闷地从灯火阑珊处离开,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里查百里久的行踪,一封令她额头青筋直跳的密信已送到言不语手中——风雨侯冉苒已至花楼流离巷。
                所以他是跟着自己来的?
                言不语握紧了拳头,一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惊雷乍响,言不语皱眉看着头上乌云密布,低声咒骂了一句鬼天气。
                “这位姑娘,要下雨了,进来躲躲吧?”
                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言不语回过头去,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微微偏着头,嘴角含着笑意。看她一身穿着极繁复华丽的衣裙,与流离巷中处处可见的穷苦格格不入,言不语不由开始好奇女子的身份。
                “这……会不会打扰到你?”言不语一抱拳,倒是几步走到女子身边。
                女子浅浅一笑:“无妨。姑娘这边请,我的居所就在前面。”
                言不语跟着女子往前走,几步一转弯就看到灯火阑珊处的招牌再次映入眼帘。
                哎?不会这么巧吧?
                言不语近乎结巴地探问一句:“尚未请教小姐闺名?”
                女子双手交叠在腰间,微微一颔首:“我只是一个弹琴的,担不起‘小姐’之称。”
                “依依,东西买到了吗?”还不等女子说完,刚刚才见过的苗荔已经从灯火阑珊处走了出来,见到言不语去而复返,露出惊讶之色:“言将军,您怎么又折回来了?还和我家依依一起。”
                这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果然就是灯火阑珊处的花魁,百里久心心念念的大美人——唐依稀。
                “荔姐,这外面就要下大雨了,我就让这位姑娘进来避避。怎么你们认识的?”唐依稀站在一旁,目光带着好奇于两人之间游走。
                言不语暗自打量着唐依稀,见她容姿端丽、气质绝佳,且丝毫没有脂粉气,倒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雅莲。
                苗荔点了点头,笑道:“刚刚才见过。但这次既是依依你领回来的客人,那我们灯火阑珊处可不能失了礼数。这样,你先带言将军到二楼雅间歇歇脚,我去吩咐后厨弄桌晚宴。”
                言不语见二人如此破费,忙摆摆手推辞:“不必不必,我等着雨停就离开,不必劳烦。”
                苗荔轻轻拍了拍唐依稀的手,娇嗔道:“您可是保我们一方平安的将军,而且还是百里将军的义妹,这两层关系不管沾着哪边,我们可都怠慢不得。将军您就跟着依依上去歇着,一会儿我让他们把吃的给你们送上去。依依啊,一会儿晚上就你得闲,可要好好伺候言将军。”
                不等言不语再次推辞,唐依稀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
                言不语虽然奇怪这两人莫名其妙的热情,不过她艺高人胆大,自己堂堂一个将军,难不成还会怕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反正雨一停就离开,也不会待太久的。
                直到她两个时辰后醒来,在一间昏暗的地牢中和百里久大眼瞪小眼时,言不语忍不住开始回忆后悔俩字是怎么写的……


                IP属地:四川9楼2018-10-14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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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在铺子里坐坐吧,一会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闵小药把冉苒拉回来,又递给他一条干帕子擦水,自己转身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药铺和十七年前比,并没有太大变化——陈旧,却整洁。
                  冉苒浑身都在滴水,所以也没法坐下,就笔直地站在大门口,若有所思。
                  闵小药换好一身衣服走出来,使劲拍了拍上面的褶皱,又把一套干净的男装递给冉苒:“这是我爹以前的衣服,放得久了些,可能有点味道,你别介意。”
                  冉苒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爹的东西,你好好收着。我这身衣服很快就干了。”
                  说着,冉苒并指在空中划了几笔,翻手间,一道淡绿色的火焰出现在他掌心。
                  “这是‘青焰’,烧不了有形之物,却带有一定温度,可以用来烘干衣服。”冉苒把青焰从袖子下面划过,果然白雾缭绕,衣袖瞬间就干了。
                  闵小药张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冉苒手上那朵青色火焰,忍不住想伸手去戳戳它:“好厉害……”
                  冉苒适时把手往回缩了缩:“很烫,这个摸不得。”
                  闵小药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进厨房做晚饭去了。
                  晚饭很简单,一个馒头,一碟咸菜。
                  冉苒看了看那只还没自己拳头大的小白馒头,皱起眉:“你……就吃这些?”
                  隐约记得十多年前的流离巷生活也没这么艰苦,难不成这丫头为了攒嫁妆,天天克扣自己?倒也难怪她脸色那么苍白了。
                  不等冉苒发火,闵小药低着头小口小口咬咸菜,倒是先开了口:“流离巷里能吃上饭的,估计也没几家人了。能有一个馒头吃,我很满足。”
                  冉苒那些还没出口的训斥,顿时像变成了一口苦水,含在嘴里半晌,又咽了下去。
                  自从十年前大战时屏障被破之后,不少镜阁中有些能力的人都趁乱挤进花楼。毕竟谁都无法预料自己的同命之人是谁,万一在镜阁中被他杀了,还不如自己先入花楼,至少不会因此丧命。这一大波无根无底的人涌进来,自然无法在上层中立足,所以无论能力高下,他们全都选择了在流离巷抢占资源。
                  这使得本就贫瘠的流离巷又添上了兵荒马乱这道枷锁,日子越过越苦。男人们纷纷将自己卖给上层贵族做奴隶,女人们走投无路卖身青楼的也不在少数,而老人和孩子几乎都熬不过去,流离巷从穷困之所变成了死气之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打开镜阁花楼之间屏障的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万千生灵的杀孽,终有一天是要报在自己身上的。
                  当年冉苒和简末将屏障打破,花楼大军入境,直冲风雨侯府。等冉苒恢复元气赶回去的时候,侯府已成一片废墟。他只听说姜驰带着凝渊失踪了,其他人有的逃入花楼,有的被杀,数天之间的繁华盛景在战火中化作遍地狼藉。
                  冉苒失魂落魄地走到他在风雨侯府住了十年的居所——绿荫园。
                  这园子得名于它正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桐木,树盖撑开足以遮蔽整个园子,就像是一把荫庇的巨伞,笼罩住树下的数间小木屋和一个简易支起的木棚子。
                  木屋里有简单的桌椅床被,木棚子下是各种木雕和雕刻工具。
                  整个风雨侯府只有这个绿荫园保持着原貌,这是简末进军时特意吩咐过的。
                  关于这一点,冉苒很感激简末,毕竟他给予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尊重。
                  冉苒走到桐木前,发现树干上出现了一个贯穿树身的大洞,中间的一整块木材被利器切走了。
                  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冉苒这时才真的相信——姜驰没死,他离开了。
                  只要他没死,一切就可以挽回。哪怕结局是要让自己千刀万剐求得救赎又怎样?
                  赎罪这两字,终是要得到受害者的原谅才能算是完成了。而眼下,似乎就有一个机会。
                  “我来的时候听说,流离巷里开了一家很大的青楼?”
                  冉苒想起早些时候跟着言不语来时,听见路人们的闲谈戏言。会选择在流离巷做青楼这样的消遣生意,这个老板很可能是从镜阁逃来的那些老旧贵族。
                  闵小药抬眼瞄了瞄他,似乎没想到冉苒竟会对一家青楼上心,便有些愤懑地点头:“是啊,就在前面,稍稍有点远。”
                  冉苒继续探问:“会把青楼开在流离巷,莫不是镜阁来的人?”
                  闵小药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应该吧。那地方名字倒是风雅,叫做灯火阑珊处。老板是个不到四十的女人,叫苗荔。楼里的花魁唐依稀擅长琴艺,而且只有每月十五才表演,好些有钱人都会在那天跑来流离巷给她捧场。”
                  “苗荔……”冉苒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暗道:不会这么巧吧?又或者同名同姓?
                  “冉哥哥!”闵小药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冉苒理她,不由放大了音量:“冉哥哥你想什么呢?”
                  冉苒沉吟半晌,道:“那个苗荔老板,可曾带着一只橘色小猫?”
                  闵小药没想到冉苒感兴趣的居然是苗老板,稍微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你连这个都知道?对,她很宝贝那只猫。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了那猫的食盆,说实话,估计整个流离巷里一大半的人都没它吃得好。”
                  冉苒忙道:“你可听过苗荔唤那猫的名字?”
                  闵小药皱起眉,望着屋顶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叫公子……嗯……对了!公子无端!”
                  “啪!”
                  冉苒手里的筷子落在桌面上,眼中闪过一丝名为兴奋的光芒。“公子无端!是她!苗荔!”
                  闵小药奇怪地看着冉苒:“冉哥哥你认识她?”
                  冉苒笑着点头:“那灯火阑珊处具体在什么地方?”
                  “顺着大路一直走,大概要走一个时辰的样子。”
                  冉苒笑着站起身来,摆摆手就想跟闵小药告辞走人,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衣袖。
                  “冉哥哥……你,饭还没吃呢!”闵小药眼看着好不容易回来的人马上又要离开,心里跟针扎似的难过。她本来所求就很简单,只是希望冉苒能陪陪她而已,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就这么难实现?
                  冉苒回过头来,低头看向闵小药拉他的那只手。
                  刚刚闵小药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衫,现在她曲臂去拉比她高的冉苒,衣袖顺着手臂滑了下来,露出了一件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个木头雕成的圆环,紧紧扣在闵小药的手臂上。
                  而令冉苒注意的是,这木环上古怪的八个字——生不同命,死不同期。
                  这是……他做的?
                  冉苒一把抓住闵小药的手臂,也不管小姑娘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
                  没错,这八字咒言是他们当初花了五年时间一起琢磨出来的,这世上不可能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冉苒仔细看着木环,发现除了八字咒言外,木环的下方还有四个小字——无罪之枷。


                  IP属地:四川10楼2018-10-14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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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1楼2018-10-14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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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帮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冉苒看着面前十年未见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驰长身而立,迎着月光站在院子里,却连头也不愿意回。“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冉苒皱起眉:“侯爷……”
                      “这两个字,现在该是我对你的称呼了,侯爷。你才是如今的风雨侯,而我只是个通缉犯。”姜驰笑了笑,慢慢将手负到身后:“时候不早了,你该回你的府邸去,否则以简末的多疑,肯定会猜测你居心叵测,惹来无数麻烦。”
                      冉苒轻轻摇头:“我不会回去了。”
                      姜驰背起来的手紧了一下,又缓缓放松:“为何?”
                      冉苒苦涩地笑出声:“侯爷,这不是你的意思吗?那个无罪之枷……”
                      “不是!”姜驰急切地打断了冉苒,终于是回过身来。
                      十年不见的面容已染尽风霜,鬓角也被小片银白侵袭,不过最让冉苒惊讶的,是姜驰左脸上深紫色的咒文。
                      冉苒看着那咒文,喃喃道:“凝渊……”这纹路冉苒并不陌生,因为他十年前曾在凝渊上见过。看来姜驰是真的和凝渊融合了,所以那把剑上的花纹才会出现在姜驰的脸上。
                      姜驰叹了口气,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此事:“只要我不擅用凝渊之力,它不会闹腾的。”姜驰见冉苒还盯着他的脸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咒文:“这是我的保命符,也是我的催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它,你大可放心。”
                      冉苒慢慢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那我们还是继续谈刚才的事情吧,关于无罪之枷……”
                      姜驰的眉头皱出一个川字:“为什么一定要谈这个?你明知道……”
                      “因为犯了错,就要改不是吗?这是你教我的!”冉苒坚定地看着姜驰:“而且……你已经成功做出第一件封印了,我今天在小药身上闻到桐木的味道,立刻猜到她肯定和你有联系。”
                      姜驰摇摇头:“如果我不做那件封印,小药上个月估计就会因为她同命人的疾病而死。她在我落难的时候帮了我,这个人情我得还……”
                      “不,侯爷,我没有埋怨的意思。无罪之枷是让镜阁花楼摆脱同命之局最好的办法。我……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又怎么会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送命?”冉苒缓缓闭上眼,笑得凄凉:“我是罪人,而你把这封印命名为‘无罪之枷’,多么讽刺的名字啊……”
                      姜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冉苒面前三尺处:“不是你想的这样,其实我……”
                      话音未落,一片飞霜忽而从天降下,悠悠然飘过姜驰与冉苒的眼前。
                      两人脸色陡变,迅速远离大门,撤出五六丈远。
                      “孤的风雨侯,你果然没有让孤失望。”张扬的气焰就算隔着门墙也能感受到,一身金饰白衣的云霜君简末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他最精锐的近卫队,以及略显狼狈的百里久与言不语。“罪民姜驰,逃了十年,你终于还是没有挣脱孤的掌心。”
                      冉苒闻言忙摆手想澄清,却被姜驰一把按下:“他确实不知我下落,云霜君不必怀疑。至于出言挑拨,你也可一并省下,毕竟在场之人也没谁是傻子,连如此明显的离间计都看不出。”
                      简末沉着脸,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多年不见,姜驰先生过得可好?孤看你脸上的剑纹,倒是融合得很不错。不过可惜,今天大概是没法一试凝渊的风采了,毕竟……”简末伸出右手轻轻摇了摇,身后立刻有人押着三个女人走上前来,分别是苗荔、唐依稀和闵小药。“这三个大小美人多多少少都和你关系匪浅。”
                      姜驰脸色陡变,目光也凌厉了许多:“简末!这是我和你的事情,为何牵连无辜!”
                      “无辜?”简末一挑眉,指着苗荔道:“她是你表姐,天天想着推翻我镜阁花楼一统的大业,你说于公于私,我是不是都放她不过?”转而简末又撩了撩唐依稀披散的头发:“这个女人倒是和你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可她为了报答苗荔的收留之恩,勾引我麾下大将百里久,想从他这里撕开我镜阁花楼的防御,其心可诛。”
                      “但小药她什么都不知道!快放了她!”冉苒看着瑟瑟发抖的闵小药,忍不住站了出来。
                      简末哈哈大笑,末了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不知道?孤的风雨侯,你是雕木头伤了脑子吗?这个丫头身为花楼之人,不仅私藏逃犯姜驰,还为他和这两个罪民互通消息!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抓住她的?风雨侯你前脚和姜驰见面,她后脚就赶到灯火阑珊处报讯了啊。”
                      冉苒难以置信地看着闵小药,深深皱起眉:“小药,你……”
                      “对!”闵小药痛快地点头承认了:“这都是我做的。”
                      冉苒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好好过你的小日子,为何要介入这些斗争中?”
                      闵小药咬着唇,只是怔怔看着冉苒,却没有回答。
                      冉苒与闵小药对峙半晌,最后还是姜驰打破了僵局:“你真是个呆子!”
                      冉苒疑惑地回过头,见姜驰确实是在数落自己的不是,满脸糊涂:“什么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啧啧,真是可怜……”简末嗤笑:“冉苒,这小丫头片子心里有你啊。这么帮姜驰,还不是想着你终有一天会找到这儿来,和她见上一面。”
                      冉苒看了看闵小药,诧异慢慢变成无奈。
                      那丫头到底岁数小,就算现在生命受到威胁,可突然被人当面戳穿心思,仍是羞赧得整张脸都红透了,脚尖对脚尖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起来。
                      姜驰叹了口气:“当年我被凝渊之力从镜阁风雨侯府的重重包围中带到花阁流离巷,本以为举目无亲的我无一技之长,定是要饿死病死的,却被小药二话不说捡回了家里照顾。当时我就怀疑,她可能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你的……身份?”冉苒想了想,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闵小药惦记上。
                      姜驰哭笑不得:“简末说得没错,你脑子真是被木屑堵上了。我从包围圈杀出来,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任谁看了也知道是个麻烦。收留我,就等于是放了个雷在家里,说不准哪天就炸了。这种情况,谁会来主动招惹我?”
                      冉苒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懂不会不知道。
                      “你呢?今天是怎么找到我的?”姜驰也不打算难为他,微微一拂袖子,淡淡的桐木气味在小院里散开。
                      冉苒忽而明白过来:闵小药和姜驰长期待在一起,而姜驰又以桐木为雕刻材料,所以他们身上都染上了桐木的气味。而他今天初见闵小药时,是在药铺里,她身上桐木的气味被各种药材掩盖得根本闻不出来。直到闵小药在大街上寻到他,他才辨出熟悉的气息,顺藤摸瓜找到姜驰。
                      “她救我,也是闻到了我身上的桐木气味,觉得我和你有关系。”姜驰将手拢进宽大的袖口里:“我这算是因你之故而获救吧。”说着,姜驰还煞有介事地向冉苒拱手道谢。
                      冉苒忙摆手,觉得本就混乱的局面好像更加理不清楚了。


                      IP属地:四川12楼2018-10-14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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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简末和他的队伍,姜驰倒是气定神闲,就像早料到会有这一刻。“君上?现在你们是这样叫的吧?”他扫了一眼面前站得笔直地士兵们,嘿嘿一笑:“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啊,我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通缉犯,你们都瞪着眼看得我多不自在。”
                        一边的苗荔虽然被布条堵住了嘴,可依然挣扎着呜咽,似是不甘心听到姜驰尊称简末。
                        “侯爷!”冉苒也有些闹不明白,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和姜驰并肩站在一起。
                        姜驰看他们都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哭笑不得:“你们做什么?我不过是想和君上叙叙旧……呃,其实严格来讲,好像你我二人今生就见过一面,而且那次还有一半时间在打架,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交情。”
                        “你想聊什么?”简末微微一挥手,迈步走到姜驰身前五步范围内:“今天都可以。”
                        姜驰笑着一挑眉:“君上就是君上,胆识过人呐。谁不知道我体内藏着凝渊,君上竟然敢走到我身前五步之内,佩服。”
                        简末负手而立,端的是王者霸气:“孤死,你也得死。你死了,那些整天想着夺回镜阁的人就彻底绝望了,镜阁永远只能是史册上的一个名字。”
                        “君上不怕死?”姜驰又把手拢起来,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这人:“不怕花楼也成史册上一个名字,仅供后人闲暇时读来消遣?”
                        简末冷笑:“孤死了,自然有继承者传承孤的意志,孤虽死犹生。至于花楼,那本就已经只是个名字了,就从孤踏平你风雨侯府那天开始!”
                        苗荔听得流下泪来,唐依稀也眼眶泛红,冉苒紧握住拳轻轻颤抖,只有姜驰还是那副闲散样子:“也对呀,那天你一统了镜阁花楼,所以这两个都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
                        “你不恨孤?”简末疑惑地皱起眉。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对姜驰放下戒心,毕竟这人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反常。
                        姜驰微微一耸肩:“恨你什么?杀我子民,烧我故居,毁我基业,灭我族人?”
                        简末眉头皱得更深了:“还不够?”
                        姜驰点头:“够!怎么不够!这些……我刚来那两年,都恨过。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恨了。”
                        简末眼中的疑虑一闪而过:“为何?”
                        姜驰叹了口气:“就算杀了你,也于事无补。这史册上,可有哪朝哪代是能回去的?新的王朝取代旧制,便是说明以前那些法子都过时了,跟不上时间的脚步,被时代抛弃了。所以没有人能恢复镜阁、恢复花楼,现在只有镜阁花楼,只有你这一个君上。”
                        简末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物。风雨侯,你担得起这个尊位!”
                        姜驰忙摆摆手:“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也是这些年在这流离巷里,慢慢悟出来了。”
                        简末低头想了想,缓缓道:“我今日……可以不杀你,甚至接你回风雨侯府,重新封侯。只要你把凝渊取出来,交给我。”不论这个人是真心或假意,只要他姜驰没了凝渊,到时候就算作乱也翻不出简末的手掌心去。
                        姜驰笑着点头:“可以呀。”
                        如此简单就同意交出凝渊,倒是让简末再次生疑。他暗暗将杀招凝在掌心,刻意侧过身挡住了右手:“那便请侯爷把凝渊取出交给孤吧。”风雨侯不过虚衔,给了他又何妨?
                        姜驰微微侧过头,看着冉苒,云淡风轻的脸上忽然有了忧色,苦笑道:“快结束了啊……”
                        冉苒猜到简末会要求用凝渊作为交易品,但他没想到姜驰似乎也打着这个主意顺势把凝渊取出来。其实,姜驰身负凝渊神力,大可不必这样委曲求全。简末进一步,他就退一步,这分明是考虑到其余四个人的性命。不过要取凝渊……或许,该是他赎罪的时候了。
                        “侯爷,十年前,我出现在镜阁,你为何全然没有怀疑我的来历,便让我入了风雨侯府?”冉苒的眼中没有波澜,这不是一个求解惑者,更像是一个知道答案却固执地要确认一遍的孩子。
                        姜驰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他缓缓低下头,吸了一口气:“你身上桐木的味道。这是我风雨侯府院子里那棵树的味道,我天天待在绿荫园里雕木头,怎么会认错呢?你猜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没有同命人,只不过与你同命的不是人,而是那棵桐木罢了。”
                        “你是一棵树?”简末诧异地打量着冉苒。这一点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冉苒点头:“我不仅是那棵树,还是这世上除了镜阁王脉之外,唯一能驱使凝渊的人!”
                        简末恍然大悟:“对了!当年姜驰就是从那棵树的树干里取出了凝渊!”
                        姜驰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我已经无法将凝渊从我身上剥离了。所以冉苒,靠你了。”
                        被制住的苗荔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姜驰疯了吗?他要交出凝渊?交出镜阁最后的一线希望?苗荔疯了一般挣扎出士兵的压制冲向冉苒,却被简末一掌击飞,朱红洒落。
                        “表姐!”姜驰拧起眉,转眼瞪着简末:“如果她们任何一个人死了,可别怪我毁约!”
                        简末这才放下几分心来,姜驰此人,到底是有软肋可以拿捏的。“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姜驰把目光挪回冉苒身上:“来吧,开始。”
                        冉苒抬起头看了看雨后初晴的天空,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了,侯爷还没告诉我,你那个无罪之枷怎么弄的?我折腾了十年,却好像总是差了临门一脚。”
                        姜驰搞不懂这冉苒怎么忽然想起这茬,不过依照他对冉苒的了解,如果自己不说,这人定会是一直傻站在原地不动,无奈只得把无罪之枷的制住步骤全部告诉了冉苒。所幸这在场之人除了他们也没人听得懂,倒是用不着避讳什么。
                        冉苒点点头,将姜驰教授的要领一一记在心里,末了淡淡一笑:“果然,还是侯爷厉害。”
                        以前在风雨侯府研究木艺的时候,每每遇到难题瓶颈,也总是靠姜驰想出各种解决的法子。而冉苒就笑着一躬身,赞他一句还是侯爷厉害。得了称赞的姜驰立刻仰起头,满是骄傲,比他站在高台上一统镜阁时感觉还满足。
                        人活一世,要的不就是觅一知音良友,赏一高山长河吗?
                        姜驰低头一笑,如那时般答他:“那是自然,我可是风雨侯啊。”
                        冉苒慢慢举起右手,青焰在他手中凝结,一寸一寸往前生长,竟是变作一把刀鞘的模样。同时姜驰感觉到胸口如同撕裂般疼痛,漆黑的刀尖缓缓从姜驰胸前冒了出来,可奇怪的是姜驰却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简末屏住呼吸,悄悄凝力于掌,往后退了两步。倒不是他想反悔杀了姜驰和冉苒,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怕姜驰临时发难变卦。
                        一盏茶的功夫,刀刃已经完全被吸出姜驰体外,不过冉苒和姜驰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额头、手心、背上俱是冷汗如雨,而霸道的凝渊之力以二人五步内为界建起了一座刀风之墙,任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就快完成了!
                        姜驰看着最后一点刀柄脱体而出,无力地向后一挪步,笑着想和冉苒来个默契击掌。这个折磨了他十年之久的累赘终是解决了。只要没了凝渊,简末他们也不会一直追着他不放,连个安生日子也过不下去。


                        IP属地:四川13楼2018-10-1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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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冉苒被收刀后顺势一个转身,按柄聚气,竟是凝渊铿然出鞘,霎时飞沙走石、狂风暗云。
                          “冉苒!你做什么!”简末一掌拍出,却被凝渊的刀气挡住,化作乌有:“你要造反!”
                          姜驰也没想到如此变故,急着想冲过去,却也被拦在外面动惮不得。
                          “侯爷,你记得吗?”冉苒将凝渊举起来,漆黑的刀刃上映出一双决绝的眼:“我答应过你,让镜阁花楼之人再不受同命之局的苦楚……”
                          “冉苒!”姜驰脸色大变。他大意了!以冉苒的聪慧,怎么可能猜不出制作无罪之枷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必须用绿荫园中的那棵桐木为材料呢?难怪刚见面时,他会是那般模样。原来他一早就猜出来了。当时若不是闵小药命在旦夕,姜驰也不会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用当初取凝渊时顺手带走的桐木试了一次。谁知还真成功了。
                          对了,冉苒是看过闵小药的无罪之枷的,更加从她身上嗅到了桐木的味道!
                          姜驰暗骂自己蠢笨,如今却要如何收场?“冉苒!你疯了吗?整个镜阁花楼,你知道后果吗?”
                          用桐木为整个镜阁花楼的人制作无罪之枷,那就得把桐木整棵砍伐!
                          “答应你的事,我都没做到。”
                          冉苒将凝渊用双掌夹住,青色的火焰再次于刀刃上跳动。
                          “唯有这一件,我觉得我能做到!”
                          “我不准!你听到没?我不准!一定!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我可是……”
                          凝渊在青焰的灼烧下发出尖锐的刀鸣,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锐利的刀气一道一道从刀身中迸射而出,全部射入冉苒体内。
                          冉苒生生受着这一刀刀切肉剁骨之痛,却流不出血来。他张大了眼睛,看着姜驰在拼命喊着什么,看到闵小药在士兵手下奋力挣扎着想冲过来,看着简末不可置信地皱眉看他,看着士兵们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怪物。
                          不过,都不重要了……
                          冉苒回头看着还在呐喊的姜驰,浅浅一笑:“侯爷说的对,都结束了……”
                          凝渊一声凄厉悲鸣,整把刀顿时崩碎成无数刀片,尽数没入冉苒胸膛,而周围的刀风带着沙石卷起数丈之高,掩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等他们再次张开眼,院子里已经一片狼藉。
                          冉苒和凝渊,都不见了。
                          同时,在风雨侯府的绿荫园中,数以万计的无罪之枷散落了整个园子。但正中间那棵巨大的桐木,却连根都没有剩下一条。
                          恍然不觉,又到了春天。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在流离巷小药铺的瓦片上,滴滴答答,坐在柜台后的小丫头抬起头看了看天,把窗户关紧些,点上一盏油灯,又继续缝补着手上无人来穿的长衫。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在灯火阑珊处的窗棂上,斑斑点点,抚摸着公子无端的苗荔静静看着窗外,唐依稀走了进来,将一碗参汤放在她手边,半蹲下仰着脸对小胖猫温柔一笑。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在繁华宫殿的台阶上,淅淅沥沥,君王不经意抬眼望南边看了一眼,继而又专心听身边的百里久絮絮叨叨上奏,倒是言不语站在阶上若有所思。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落在风雨侯府的绿荫园里,无声无息,姜驰本在屋檐下雕着木头,忽而发现少了工具,只得叹息着去屋里翻找,却没注意到园子正中间松软的泥土里抽出了一枝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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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脑洞就衍生出1.8W字,作死的人果然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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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多多练习一下,嗯,现在还有和糖糖的巨著(坑)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IP属地:四川14楼2018-10-14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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