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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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刚来北京的那段时间,是父母领着我去城里小学报道的日子。城市里各种各样的繁杂,汽笛的喧嚣和工厂里噼里啪啦金属敲击的噪音,远不如农村里的那翻清宁。我探头探脑地注视着这个陌生而又冷漠的世界,现在回想起,那时天真的想法简直是一场笑话。
认识王源是后来的事了。我和他从小学开始就是发小。说来可笑,他是班里唯一一个不欺负我的人。这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我和王源的相识本就没有那些电视剧里一样的浪漫桥段,只是作为组长的我在他一次忘记带作业的时候帮了他,所以他只是为了感激我这份多此一举的帮助罢。
再后来,升了初中,王源出道了,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明星。庆幸的是,我们奇迹般的还在一个班里,到那时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总是和我唠叨,吐槽着那神秘莫测的娱乐圈。我对这个话题压根儿就提不起兴趣,可是看着他日日夜夜工作还要努力学习的疲惫样儿,我还是会耐心地听完他讲的每一个字。
他说,他不喜欢那些应酬,总要陪着笑脸。他有一次被私生追跑了好几条街才甩掉,还摔了一跤。边说还边可怜巴巴地卷开裤脚,露出雪白的膝盖挪到我眼前,一大块淤青,我咬了咬唇,不免有些心疼。
“活该。”喉头一哽,我故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如果说到口是心非这个词,那么便是我本人。
谁让你那么招人喜欢。
我读高二的那年冬天,我妈得病了。
后来才从王源口中得知,他被我得知噩耗时的表情吓到了。我问他是什么表情,他假装缩了缩身子,傲娇地翘起嘴角便再也没了声。
那年北京市有个什么传染病特别严重,待我失魂落魄地撞开病房门时,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围在花白的床前,低着头窃窃私语。许是发觉我进来了,又立马低头无声地盯着手中的病历资料。
我爸是在我妈出事的一个星期后来医院找我的。他站在病房门口颤颤巍巍的手里拿着一份雪片儿似的A4纸,他身旁还有位阿姨,我皱眉盯着她,这女人身上浓重的一股法国香水,发髻高高盘起,脸上的粉底不知道扑了多少层,苍白得像个女鬼。她的嘴角总是往下咧,一阵恶心。
我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冒着冷汗的爸爸,接过他手里的那份资料,扫了一眼封面。那一瞬间,似乎内心的某一处如没了拐杖的残疾人一样跌倒了。那块我唯一能依赖的墙壁,也崩塌了。
离婚协议书。
我记得我盯着手里的东西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爸爸那副紧张不堪的面孔,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无助。反倒不屑地笑出声来,似乎手里的东西是张可笑的画纸。
“知道了。”我敛起笑,收起协议书,一切似乎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轻描淡写。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之前好几次都发现爸妈在客厅里吵架,砸碎东西的声音整栋楼的上上下下都听得见,最后只看到妈妈一个人卷缩在角落哭泣。我不想阻拦,因为我也无能为力。
准备转身回到病房的时候,爸爸和那个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女人似乎很不乐意。
“还有事?”我挑眉抿起唇,不受控制地挡在病房门口。爸爸有些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讲出他的来意。
他说他想带我走。
“滚。”
话一出口我和他都有点吃惊,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玩积木时,应该做梦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会在这样的地方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吧。不过看到他张口结舌的样子,倒是给了我不少的勇气。
“您可真是雅兴。”我攥紧了手里的纸,拼了命地憋回心里的怒气,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都有位这么漂亮的妻子了,还缺我一个拖油瓶么?”说着我轻蔑地将视线放到了女人身上。
爸爸叹了口气,拉着女人走了。
自从那晚,我搬到了王源家住。周阿姨对我倒也客气,一见到我大包小包地站在她家门口,便着急忙慌地喊来王源帮我搬行李,端茶送水地招呼着我。我也全然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矜持地和周阿姨磕着家常。
我爸再也没有来医院看过我妈,就连房子也没给我妈留——他带着他的新妻子的她的女儿住下了。那女人的女儿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我却毫不在意。
小时候总会听见爸爸妈妈开玩笑地问我,如果他们离婚了我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当时很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说两个都跟。再长大一些我开始极力拒绝他们向我提出的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所谓的玩笑话简直是太荒唐了,心里固执地想万一他们真的离婚的话我就死缠着不松手,这样不就解决了?
可现在的我却能这么坦然地忽视这一切。我慢慢理解,即使强迫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幸福。
我扭头望向身边正沉迷于打游戏的王源,不禁对这个吊儿郎当的男孩,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