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日落山之幽,临风望羽客
出场人物:皇贵妃 永乐公主
内容梗概:请大家溯回花好月圆的晒戏,再观看下面这篇交稿
皇贵妃-郑慧
十二月二十
[永乐递牌子入宫的这一日,崇德殿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地就预备起来,皇贵妃比平日早一刻起身,管事的嬷嬷们也比平日早到一刻,似乎是近日事务太多,才要紧着料理。过了巳时中,如祺芬仪、宗娘子等人,皆以为公主殿下今日不会再来请安,便各自准备起来,今儿正值宗娘子侍膳,她知道连日来不仅皇贵妃忙碌,贴身的宫女们更是不得空暇,若要等到她们来传话,留给小厨房里筹备的时间便不怎么充裕了,她也是侍奉惯了的人,于贵妃喜好能摸清七八分,就决定先同小厨房商议着备下半数膳品,等皇贵妃的意思到了,再准备接下来的半数,如此一来,既不耽误皇贵妃用膳,小厨房的人也能略轻松些。近巳时末,协同皇贵妃料理庶务的嬷嬷们就快要散了,小厨房里一应也安排妥当,宗娘子遂到外稍坐,今日随在她身边伺候的是莺莺,此间并无他人,她主仆二人便接着之前未完的话叙说起来。不一会儿崇德殿外却突然停了一顶熟悉的小轿,打起轿帘,果然是永乐公主弯身而出,原来皇贵妃一早同公主说定,这两日不得空,要她晚些进来一道用午膳,外头等着的人先一步进去回话,公主则慢慢跟在后头,行近小厨房时突然听到两句细语“……可怜汤姐儿,多谨慎规矩的一个人”,这等窥听之事,永乐断不肯做,当下步子加快,然而越不想听,接下来的话越往耳朵里钻,“奴婢也听说,这事真论起来,恐怕也怪不到汤贵人头上,不过是必得有个人担当才能过去……”永乐霎时驻步,不可置信地向内看去,两下里不过一窗之隔,那一句原本充满惋惜的轻叹,便重重砸在了她心头。]
[皇贵妃见到永乐自外间进来,眉宇间的疲惫一散而去,于榻上笑着招手让她近前来,又见她面色有异,因问:可是来时太冷,有些不适?永乐勉强一笑,答说不曾,她心中煎熬,一时拿不定主意问是不问,自然了,母妃主持六宫庶务,又是临近年关的当口,不知多操劳,可若是不提……皇贵妃何等眼力,何况是亲生的女儿,如何看不出永乐有心事,挥手令内侍退下,执她左手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连我也不能讲么?说完此句,也不催促,只是温和看着她,似是被此目光鼓励,永乐心中一定,轻轻推开皇贵妃的手,站起身来拜倒]是女儿不该无端揣测,母妃,来时我听到有人议论汤贵人之事,说她乃是无辜之人,不过是……话到此处,永乐面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这必是不经之谈,对么?皇贵妃听罢,面色骤然变了:是谁在公主面前说这些腌臜事?退得远远的宫人立刻跪下口称不敢,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公主从何得知,秋萍紧皱眉头,醒过神来当即吩咐人去寻书宁问对。却说暖阁内,永乐不意皇贵妃有此厉色,相较之下,心中怎么能够不存疑,只见她双唇翕动:难道……皇贵妃竭力按下心头怒意,或许还有深深隐藏的一丝恐慌,弯身去扶永乐:不过是些信口胡言罢了,你是公主,不需理会这些事端。谁知永乐身形并不动摇,只轻轻将皇贵妃的手按住,她起初听到了,震惊,不可置信,越走近主殿,越是心乱如麻,此时却不知怎么平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不曾见到过母妃如此欲盖弥彰的神情。她轻柔地捧住那只手,饶是保养得宜,手背也已不知从何时起不再紧致光滑,可食指上的鸽子血红宝戒子,却始终散发着幽幽冷光。两人似乎在僵持着,半晌还是永乐先出声打破沉默:十四娘与我说过,她的萍姐姐性情柔婉,素不争抢,每每细致关怀,总能让人心中熨帖,更有一手好女工,常作御用之物,母妃,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真的惑主了么?皇贵妃淡淡别开眼去,对此显得有些漠然:是人就会有私心,是妃嫔就会妄想恩宠,这些年你瞧得还不够多么,况且这是汤氏亲口对我所讲,岂会有假。永乐无声一笑,似轻叹一声:母妃糊涂了,哪有人犯了罪过,不思量如何洗脱,反而自行坦白告诉的呢?皇贵妃久未说话,她无由想起那一日,皇帝也是这般坐着,淡淡笑问:慧娘想过倘若还有往后,乐乐会如何看你么。她抬了眼,见永乐已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正在将方才蹲身打乱的衣带重新整理好,皇贵妃随后直起腰来,方才俯身了好一会儿,只觉肩背都有微微酸痛:你或许为汤氏感到不平,觉得她既无过错,便不该受此污名,可是舜英,如果她不出来承担,那么你父皇的清名便会有损,汤氏是个聪明人,她自己说出来总比别人把这一盆污水泼到她身上好,还能换得一二分怜惜,不止你父皇,连带我也会看在她回护陛下的份儿上,多顾念她。原本散去的疲惫,仿佛重新回到了眉眼间,皇贵妃轻轻揉着额角,倦然道:舜英,我虽执掌六宫,很多事也没法子,在我心中,头一个要紧的是你父皇,如汤贵人这般,便算我们对不起她,只期来日能够有所弥补。永乐面若聆听,目光却全不在当下,末了她轻轻摇头:用度上或许能够弥补,可汤贵人的名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哥哥和父皇是男儿,在外杀伐决断,我都不能说什么……可咱们同是女子。说到此处,一阵悲凉弥漫在她心间:天底下,哪有不珍摄名节的女子?皇贵妃听罢缄口,自是知道永乐所言乃是实情,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正在思量间,眉头忽然皱起,原来永乐垂眸,说着这样一句话:父皇和母妃,同汤贵人致歉过么?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喝住她:永乐!你父皇亦是此中受累之人,他心中如何难过你不知晓,怎么能够在这指责他不曾同一个妃嫔致歉?双肩因为动怒而轻轻颤抖着,右手扶住案角:即便是我,也不过是遂汤氏所愿,细论起来,我不曾对她不起。外头派去询问书宁的人已经回来,附耳将话悄悄告诉给了秋萍,秋萍心中着实怨怪了宗娘子一回,但眼下实非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轻轻起了身,预备悄无声息地进去,觑着时机也好劝一劝,不成想才挪动了两步,就听里头永乐清晰道:儿臣与汤氏素不相识,今日所言,并非为她陈情。儿臣告退。永乐自屏风后转出,同秋萍打了个照面,秋萍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永乐却径直越过了她,向外去了。她不由想到以往皇贵妃同晋王生了争执,那时采青提裙便跟了上去,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敢追出去同公主分辩,盖因她们自忖,如此贸然相劝,劝不劝得下来是两说,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暖阁中,皇贵妃已松开扶着案角的手,闭眼歪在了一旁的秋香色素面锦缎靠枕上,仿佛已是倦极,秋萍紧两步赶上前去,轻缓抚人后背,持续了约有两刻,秋萍小心道:娘娘还是保重身子,奴婢去让她们传些清淡的来,您好歹用一些。榻上的人并不应声,秋萍只作是允了,转身向外去吩咐,这时皇贵妃突然睁开眼,看着秋萍的背影,她忽然想到方才永乐就是这样,这样转过屏风,消失在眼前,她也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不是因为永乐说出了实情,也不是因为她为全不相干的人指责自己和陛下,而是她明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仍然意指自己处事有失公允中正,可是永乐。皇贵妃的右手虚攥,嘴角露出一个幽微笑意:我就快是皇后了,只差一步……]
这个交稿,有两千六百多字,瑛瑛写了好多天。其实一开始听她说要写这个,我是很惊喜的。因为她还记得,在花好月圆偷龙转凤那个剧情里,永乐为五公主出言辩护,皇贵妃则呵斥了永乐不得胡言,那之后皇帝曾经和她说了一句话。
“慧娘想过倘若还有往后,乐乐会如何看你么。”
汤贵人这件事,就是所谓的往后了。其实瑛瑛大可以不要给自己设这样的难题,干嘛要弄个巧合让乐乐听到呢?一直不知道不就好了吗,一个贵人而已,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她又哪里能知道后宫的事。就算乐乐和成婕妤因为年岁相仿,人伦和尊卑外,更是闺中密友,这件事,成婕妤恐怕也不敢刻意说到乐乐面前。但我想人物特质,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两难的命题中得以体现的,也正是戏外经受了和爱女吵架的烦闷、痛苦、无言,戏里猜得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郑慧。
很多东西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不是说永乐的主张就一定给所有人带去快乐和正义,也不是说贵妃的做法就有多么无情,同一件事的不同切面,正是最有趣的。
好了,我要坐等郑皇贵妃册立皇后了。(@ 若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