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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林新月人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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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8-11-30 14:41回复
    【 书房的白炽灯安装了有些年头,灯管周遭有拭不净的污渍,褐黄惨淡,可算是难看的很。我将目光从那扑闪了一瞬的光源收回,将进门时夹在腋下的书抽出,拿在了手上。 】
    父亲。
    【 父亲照旧是坐在那熟悉的位置上,几年如一日的光景,都同这时一般。我只攥着书,有些困惑般问。 】
    东坡与易安居士的“自是一家”、“别是一家”词论,当作何解?


    IP属地:广东2楼2018-11-3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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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时人未动,反是惊醒了扒在台灯罩上酣眠的蛾子。裹粉的翼颤了两下,它须臾即去,只剩稠罩上乌漆一点。恰好落在紫乌头的喙上,勉强也算相得益彰。】
      【灯罩住的昏黄却很是突兀,周遭似有还无的白亮里骤然绽出大盛一盏,约摸是有些浪费的意味罢。我却总要在桌上留它,经年下来,业已成个自然。】
      回来了?楼下还有饭,你去吃。【书又翻一页,落在他身上,抑或别的不知哪处,转瞬又归,“世总生情,情生诗歌”,忽记起他似是来有喃喃之语。摘了眼睛】嗯,什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11-30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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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吃过了的。
        【 我这般答,忽想起那教多少文人骚客称赞的易安居士,比得上敷敷几分?便拉开了漆得斑驳的木椅,坐在了台灯的对面,望向了桌上分明轻薄、可又厚重的书页,重复。 】
        我方才读到词论,谈“自是一家”和“别是一家”的。


        IP属地:广东5楼2018-11-30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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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镜随手搁在一侧,同样是乌漆的镜框里,严丝合缝囚上两薄片,其面目已见刮花。始教那本就不甚大的一双眼,愈发不得明见,愈发似睁未睁。屈指拧过眉心,又将眼镜架上。耳闻吃过,也无余者表示,又囫囵应过一声,慢无波澜】
          读到苏、李了。“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信口念了两句,不着急解,反是问他】你是如何看的。
          【语既出,喉中犹涩。如橫异物其间。盖因身入故城三载余,尤是难适故城之深秋。撇盖,咽下白水。】


          8楼2018-11-30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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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读来这段词论,早对此有一番见地。闻来父亲的问,口舌生津,不由捏紧了书卷,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气。 】
            知之者少——嘿,李易安这是瞧不起前人呢!柳三变、苏子瞻、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都是诗词大家,却被她批驳得无一是好。
            【 略一顿,又续道。 】
            她道“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岂不就是斥东坡不把词作词,反当诗写么。词有曲谱,按调填、工格律固然是好。可是词有此协律不协律之争,诗亦有、曲亦有,纵观李太白、汤显祖,谁人不是不协律而名传天下的?


            IP属地:广东9楼2018-11-30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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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142年,我在北平教了3个月的书,为赚每日一枝玫瑰的外快。】
              【那会儿的学生就已不类旧式,又或是瞧小伙面善、木讷,比之听他诵读佶屈聱牙的深文奥义,胆大又不好读书的,更是热衷炫他满嘴俏皮话。我不通,乏经验,只问屈原《离骚》能诵否,尔等如何看?底下答得齐,着意扯长的语调,犹似唏嘘北平秋雨的都市闲人,不能、不会看——苦哉先生。】
              【迨及今朝,非近身者不可论。达阐推明,成桩笑话。掌下的书页阖上,观他眉目飞扬,意气昭彰,是个少年人。】
              诗文分平侧,歌词分五音。词之为词,正在乎能和曲而歌。要和曲而歌,能不协律?李太白、汤显祖,这两人你倒挑得好,却不知青原行思三重境?成词亦如是,耽倚声者多,能比晏、贺、秦、黄者少,遑论此四者尚有无铺叙、少典重、少故实、乏富贵态之阙。铺叙、典重、情致、故实此四项,正是李易安给词立的规矩了。
              要说弃规矩以尽意,也怨不得人把词称诗余。至若东坡以诗入词,易安批之“句读不葺之诗”,又何错之有?


              10楼2018-12-01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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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矮窗外的枝芽上结了霜,南国的冬没有壁炉与热炕,唯有嘈杂的落地钟兀兀地响过廿下。我听不分明,却犹且嘴硬。 】
                诗无达诂,父亲说得也不差。
                【 不过这却非我来时的本意,撇了书卷。书角的页已被我捻得翘起,可我到底是没放过它。 】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 我忽地说不下去,唯以黑白分明的目视父亲,乞他一聆我未能出口的心音。 】


                IP属地:广东11楼2018-12-01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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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无达诂,父亲说得也不差。我忽的即笑了,原来眼前站着的,我的小儿子,比之十九年前不知天地乾坤的毛头小子,更懂什么叫做平等,什么叫做自由。扫过他手里蜷起的书页一角,关乎其上之湿热,我能猜来十之二三,盖因诗表常情。偏又佯装不知,再添行止于礼。】
                  你说的也不差。可是和先前的“自是一家”、“别是一家”,又有什么关系?
                  【未尽的笑悉数锁在眼底,刻意圈禁的慈爱于此泛滥,捎他一段生路】或者这一招,只是你的投石问路,是我中计。我程达阐的小儿子,不想学国文,要去修音乐了。


                  12楼2018-12-01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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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哼,甚么词论批评,同我所说的,更何有半个字相干?我从前是个循规蹈矩的旧派学生,读着新式的学堂,却在家中习诗文、觅国学。我从不觉那枯燥乏味,只是敷敷,敷敷呵——同她相比,我愿撇尽与尘世学识、金银、爵禄,种种的瓜葛,好教我清清白白去会见她,不染尘埃、不侵沉疴。 】
                    【 目下是我亲之信之赖之的父亲,在他的小儿将成年之际,我要予他分晓稚鹰的长成、心爱的女子,甚或是一缕难去的孺慕。 】
                    国文很好。
                    【 我笃定地回答。 】可儿子更钟意——林表妹。


                    IP属地:广东13楼2018-12-01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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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常说一花未开,众绿入梦。口多微词,如怨如讽。他尚不至于行到山穷水尽,却平铺直叙得很是彻底。这一忽里,我深切地知味到,我是老了。另一方面,对于他的白热深笃、不加欺瞒,又诡异的泛出些许欣慰。至少他使我知。】
                      【再度端详他的面容,轮廓是经岚烟裹囚的崖仞,棱角与重嶂分庭抗礼。倘使他再年轻些许,我大可当做童言无忌,乃至张口笑言,允他一个“娃娃亲”。偏生是眼下,美其名曰知慕少艾,实则无知又莽撞。拈去桌角的台灯,昏黄熄灭,室内独剩茫茫。问他】
                      是几时起的,你林表妹晓得?你知道什么是中意,什么是婚姻?【人站起,身后的椅也退了一步。头回教他碰壁,也无落得不忍】甚至你还小。存周,该去睡了。
                      【话完也不管他,自往卧房去,行时念及段话来——“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这是一件极伟大的要紧的事,也是一件极困苦艰难的事。】


                      14楼2018-12-01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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