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K市的夏天总是很闷，天气又湿又热。祁佳的后背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湿了。他慢吞吞地走回家，直到冲完澡才感觉舒服一点。
他整理完书包，反锁家门。高二原本不到两个月的暑假又被克扣了一半，大家都怨声载道的，祁佳也不放在心上。
反正家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打开查看。不过又是外地的父母寄来生活费。
“祁佳！”李启鸣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作业写完了吗！”
“嗯。”祁佳不动声色地逃离李启鸣的手臂。他从来不爱和别人发生身体接触，尤其是在夏天。李启鸣倒满不在乎：“哎哎，楚巧她们早就到啦。听说二班来了个转学生，倍儿帅，你看她们发的照片。”祁佳微微低头，照片拍的不太清楚，却也能看出少年挺拔的身影和清秀的脸庞。
“还行吧。”祁佳含糊地回答，“学生会还有事，我先走了。”一眨眼到了学校门口，祁佳与李启鸣分开。
学校的走廊拐角处有点灰暗，祁佳看不清路，只好扶着楼梯慢慢走。刚从包中拿出钥匙，却发现会议室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他嚼着口香糖，戴耳机，身体大概是随音乐晃啊晃。祁佳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同学，我是学生会主席，你有事吗？”
男孩抬起头，碎发动了动，眼睛细长，鼻梁挺拔，嘴唇薄。莫名带着一股邪气。
“你有事吗？”祁佳提高音量，男孩终于注意到他，笑了。祁佳清晰地看见他的虎牙。
“我想加入体育部。”
祁佳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申请表：“高一还没开学，照例是要到体育部去报名的。你先***吧，等招新的时候拿给部长就可以。”
“主席，我高二了，这个学期刚转过来的体育生。”他填完表，交还给祁佳。
祁佳查看申请表，原来他叫余又正，李启鸣说的转校生。
“那行，我会给你补手续的，你可以先回去了。”说完，祁佳开始忙别的事，过了二十分钟，余又正居然还没走，并且用手搭着下巴看自己。
“你怎么还在这里？”
余又正又笑了，他舔舔虎牙，坏的不行。
“我不认路。”
祁佳揉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吧。”
他走在前面，扶着楼梯。
“黑的地方看不清？”祁佳手突然浮空，紧接着被一股力道搀住。余又正的声音沉沉的，有点哑。
“恩，我视力不是很好。”祁佳用另一只手扶眼镜，“还轻微夜盲。”他心中微微诧异。
这么近的接触，却没有感到任何不自在。
走出大楼，余又正收回手，重新戴上耳机。祁佳拉了拉他单肩包的带子，“高二在这边。”
“这是一班，二班再过去一就是了，再见。”祁佳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话，就来一班找我。我叫祁佳。”
“哪个祁啊？”体育生余又正打破砂锅问到底。
祁佳顿了几秒，一字一句地说：“‘习习祥风，祁祁甘雨’的祁。”
很多年后，余又正回忆起少年认真的表情。脸上都会出现止不住的笑意。祁佳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被透进来的太阳笼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光。

三
K中的篮球队在全市都很出名，篮球赛也是个大活动。队员选拔很严格，也只有高二高三的体育生才能参加。
部长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祁佳：“你真同意他上？”
祁佳没说话，笑了一下，朝队员们看过去。
换上队服的余又正和之前判若两人，平时没正经的样儿全不见了。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替补，他也有着无法忽视的气势。因为热身，余又正的额头上出了细汗，几缕碎发粘在额边，发带称的整个人更加英气。他每抬一次头，人群中就多一阵尖叫。
“他这风头怕是要盖过你啊，校草同学。”李启鸣站在旁边，痛心地摇摇头。
说话的刹那，余又正又进了一个球，他看向祁佳的方向，挑眉舔虎牙，坏的一塌糊涂。
热身结束，余又正走到祁佳身旁。
“怎么样，帅吧。少爷我篮球打得贼带感吧？”
“还行吧。”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看比赛。5号下场时，他活动活动手臂：“我上啦。”
祁佳没看他，却在余又正迈腿的瞬间用极轻的声音说：“加油。”
某人笑得更加开心。
这个别扭的家伙。
很快祁佳就知道，余又正并没有说大话，他的篮球打的真的很好。
轻轻松松踮脚空投就是一个三分球，这边的队长已经笑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分数一直在攀升，输赢已成定局。
“你笑什么？”李启鸣惊讶地看着祁佳。
他马上收了笑意：“K中赢了我开心有问题吗。”
余又正下场的时候没有接女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殷勤和夸赞，而是径直走向祁佳。
“水呢？”
“我没有准备....”祁佳拿起自己的水，“只剩一点了，如果你不介...”
余又正拿起水一饮而尽，没有注意到眼前人脸上可疑的红色。
“走吧。”
晚自习时间，校园里格外安静。
“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吗？”余又正冷不丁问。
“还行吧，我也没什么兴趣爱好，不像你，篮球打的出彩。”
“那当然，我以前可是队里篮球主力，扣篮不带眨眼的那种。”说到篮球，余又正眉眼弯弯。
“那怎么突然转到K市了？”
“这里的学校好嘛...”他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巡查的保安大爷把手电筒照向这边。
两人连忙蹲下，四周一片黑。
距离太近，祁佳能听见余又正轻轻的喘气，能闻到熟悉的薄荷香味。手肘相撞，两人都吓了一跳。
“应该没事了，我扶你。”余又正居然还记得他夜盲的事，一路搀他回班。
路上遇见李启鸣和楚巧。余又正和楚巧倒是投缘，叽叽喳喳话语一路没停过。到班门口时，两人已经互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
刚分开，楚巧就开始感叹：“这也太帅了吧，声音又好听又会打篮球！！”
李启鸣回：“你那么热情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泡他？”
“对！！！老娘就是要泡他！！”
楚巧的坦诚让祁佳愣了一下。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是好友申请。
余又正。

四
楚巧还在喋喋不休，祁佳只感烦躁，没有通过申请，直接关机。
他打开练习册，脑子里全是余又正的像。祁佳揉揉自己头发，真是中邪了。
从初中到现在，追祁佳的人完全不在少数，但从来没听他和谁传过绯闻。倒不是祁佳真的专心学习。只是他喜欢男孩子。
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感到羞耻或别的什么，喜欢同性在今天也早已不是稀奇事了。
祁佳原来还抱着半真半假自我怀疑的态度，看来这一回是板上钉钉了。
好死不死的，他对余又正动心了。
祁佳虽然看上去文静，却也不扭捏。他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余又正。
如果成了，他俩就好好处。如果不成，祁佳就继续当他的三好学生，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
好容易熬到放学。他收拾书包回去，到达小区。
“你也住这？？！！！”对面的男孩望着他，“我们也太有缘了吧！”
祁佳满腹心事，又想到楚巧，现在根本不想搭理余又正。
“别走啊，”他拦住祁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今天是我搬进来第一天....我爸妈都出门了...能不能在你们家住一晚...就一晚....你爸妈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我一个人住。”祁佳想离开，被余又正拍肩膀。
“那敢情好啊！”
“喏，你的被子。”祁佳找出一床被褥。
余又正抱住祁佳，被子掉在地上，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你对我也太好了。”
祁佳脸红，推开余又正：“你别离我那么近。”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祁佳说完，感觉事情进展的有点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喜欢男孩子，你知道了吧。所以赶快回你自己家去。”
他只当没希望，心却疼得很。谁知刚转身就被抱住。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拥抱，余又正的怀抱很温暖，还有很好闻的薄荷味。
祁佳没有动，任他抱着。过了一会儿，余又正说话了。
声音有点闷，像小孩子：“喜欢我，还不接受好友申请？”
此时的祁佳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活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楚巧说她要追你。”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尾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余又正却很敏锐地捕捉到。
“我对女人没兴趣。”他把祁佳扳过来，脸对着自己。祁佳1米78的个子在余又正怀里却显得娇小。
余又正继续说，额头贴着祁佳的额头：“好像我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明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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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如此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