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府里总听人叨咕什么西什么洋的，我还以为又买了什么新品种的羊，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嘉亲王府要开什么西洋舞会。原先在盛京前儿我是不知道什么西不西，洋不洋的，都是到了京城以后才知道，还有那样儿婶儿的地上儿，那样儿婶儿的银。府里得了请帖，我借光儿去凑热闹。小姑奶奶被熟人拉去说话，剩下我一个谁也不认识，正巧瞅见达浪，上去就拍了他一下。】
哎呀，老半天没瞅着你了，嘎哈去了？

【西洋舞会的帖送到温特赫时，好巧不巧正在府上陪老爷子吃饭。老爷子不喜这些门道儿，一甩手这应承差事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自然也不白跑一趟，家中姐妹几个，大姐深居简出自然不喜这些热闹，反倒是我那堂姐，只怕是高兴得不得了。】
【是日晴好，携堂姐一并赴宴，入得府中将她安顿，兀自去与主人问好，待归，老远就见她赌气模样，近了听她问话，俨然是一脸嫌弃，解释道】
到了人家府上，合该拜会。

还拜会……今儿不是西洋舞会吗？难道西洋那边儿的规矩也跟咱们一样？
【西洋是啥样儿我自然是不知道的。这辈子别说西洋了，就大清有多少地上儿我都没去过呢。但是无论大清有多少地上儿我没去过，规矩应该都是一样的，不像西洋，离那老远，谁知道是啥鬼样子。】
我听人说西洋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都贼不懂规矩。

不一样。
【难得回答如此笃定，早几年洋行入京，已然掀起不小波澜。传教士越来越多，自然也跟着见怪不怪了。】
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你不去吃东西？
【说着往旁边指去，刻意引她避开宴会中最为喧闹的舞会部分。毕竟堂姐待字闺中，洋人舞步亲昵有余，近似于狎，对她而言实在不妥。】

就是，我也脚得应该不一样。你瞅他们长那德行，就不像好人。
【京里有专门儿卖西洋货物的铺子，偶尔会有洋人进出。还有什么教堂，里头有什么神父，就是洋人。虽然京城的洋人不多，我也算见过。一听他说吃的，倒真脚的有点儿饿了。跟达浪往放吃的那儿去，路过跳舞的地上儿，随便瞅了两眼，果然又是奇奇怪怪的。】
这些都是西洋吃的？瞅着倒挺小巧。

别看了，快吃。
【和堂姐待在一处，语调跑偏是常有的事。加之今日西洋舞会，四处还能听到些拐不过弯的洋人腔调，通通杂糅在了一起，搅和得人稀里糊涂。故而特意放慢了些，免得猛不丁蹦出点什么，叫人笑话。】
四九城里你常去的那几家铺子，可没有这些点心。
【平日里并不觉得，今日看她倒显几分谨慎。在她身后轻推一把，权当助力。】

知道啦。
【他这话说得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民以食为天，估摸在哪儿都一样儿，洋人也得吃饭不是？只是洋人这点心是真小，我这一口一个，毫不费力，最多仪态不那么好看，可我从来不在意这个。这盘子里拿两个，那盘子里拣一口，吃着吃着就笑了出来。】
你说这洋人也挺逗，好好儿的饭菜都搁凉了，还叫人吃。亏了这是夏天，要是冬天，本来就冷飕飕的，还叫人吃凉菜，牙都要冻掉。

再说，再说就真凉了。
【堂姐这碎念性子，在耳边唠哩唠叨没完没了。有时真不知这东北来的女人脑袋都装了点什么，耿直得一塌糊涂。亏得周遭之人，大多都在小声议论，故显得她说的这些，实在再寻常不过。】
对了，西洋还有一种茶饮，你要不要尝尝？
【试图拿些好吃好喝尽早堵了她的嘴，免得再说出点什么来，落进主人家耳朵里，还以为我二人是找茬来的。】

唉，反正都是凉的，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手上却不停，一直在拿东西吃。说起来这西洋饭菜，不但吃的有意思，餐具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勺儿我们倒也用，可他们不用筷子夹菜，用个什么叉子，有些块儿大的还得搁刀切，俩手都占着，怪费事儿的。】
啥茶？好喝不？我不太喜欢喝茶，不知道他们那茶跟咱们的有啥不一样儿。

别问我，真不知道——那样的热乎茶水也不知放置在了何处，走走看看吧。
【乡野中的记载也不过寥寥数笔，于我，更是一知半解而已。本想借此契机一探究竟，至于能不能遂了我的意，目前尚且不得而知。】
【见她该尝的尝，该品的品，也算差不多了，催促起一并逛逛，寻他一二洋人聊上一聊，或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