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雪霁天青，正趁晴朗，舒一舒因畏寒而日益懒怠宫中的身子。颐和轩中，郑徳林在庭中架个炉架，要圆我那日馋得厉害烤猪蹄梦，我便狮子大开口，还要他一并炙鹿肉给我。）
（我便坐在一旁，瞧着他专注翻烤的动作，很是舒惬。只是辛苦他，要照顾着手上烤炙的火候，还要时刻惦记着忽转的风向，关心风是不是会将烟燎向我。另一边，西羌在银吊前看顾炉火，里头细煨着一锅牛肉汤。肉香四溢，要人心情更畅。我眼瞧肉由红渐成了熟色，一壁不忘拿那日的梦景同他玩笑。）
记得放盐——

【帘外几重山，小风一起，雪又簌簌。】
【立小几前，长袖覆葱指，正余一贡珠，是圣上前日的恩情，嵌银制护甲，正熠熠生辉。】知道啦，你好啰嗦、这就来了……
【尾音清软，而戛然止，臻首侧望，添了盈盈。】慧妃娘娘！【鸦睫稍低，也有恭意。】给您请安，您在这？……――好香的味儿！

（肉香一卷，迎来的话声也更清越几分。眸光自炉架上一移，扬眉睐去，是纯妃一张盈盈面。远山舒舒，免了她的礼。）纯妃也在？
（下颚抬了，向炉那边一努，示给她瞧。）尚未开席——（星眸微一眯，含了揶揄。）你拿前日圣上赐的冰花芙蓉玉的手串来换，本宫迎你为座上宾呀。

这宫里头的好东西，都先紧着您啦。您怎么、还跟臣妾要那个呀。【是了，如今的紫禁，除却慈宁太后，便就是她这位副后、独揽大权。甚有传言，不消多久，坤宁新客，就是眼前人了。弯杏眸，皎皎一笑。】
况且呀，那个衬您，还不够。库房里还有几件顶好的，回头一并送去长春，好不好呀？【炉中沸，滚两滚，薄薄的肉片已经熟透。】眼下、臣妾只有这个。
【一唤宫娥，她臂上所带，正是埋于绛雪轩的一壶清酒。】本想带回去偷喝，今日，也请您尝尝？

（眼前人话玲珑，一颦一笑更皆生动，这样的风情，我只在从前的容妃和瑜嫔那里见过，比之令人艳羡的封赏，我想，这才是天恩荣宠对一个女人，最好的赋与。）
早知你有这个，谁还开口问你要那些呀？（原就是为趣她的，但见了这一壶酒，眉目更弯。）有它，已抵过所有。
（便要人新起了银吊，将她的酒浴水煮上。那厢，西羌已盛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汤来。）
正好，要吃酒，先垫个腹才不易醉，否则若乾清宫来人召你伴驾，却见纯妃在本宫这里吃得醉醺醺的，只怕皇上要拿我是问。

【围炉而坐，锦裳虽薄，却也足够了。执箸夹得两片，眼前白气散，轻呵兰息。】不过是春日的一时兴起，算不上琼浆，您不要嫌弃。
【握酒盏，饮下一口，腹中滚烫，化去一身寒意。】怎么会~【一泓弯眸，含了春水点点。】臣妾虽算不上海量，不过这点儿，可难不倒。嗯……若是臣妾真的醉了，就、就劳烦娘娘替我挡过去。

（这畔添了双箸，一时又怕郑徳林忙不过来，心疼他烤得辛苦，便扬了声，随手指个旁立奴才。）小路子，你，去帮一帮郑公公。
（烤好的肉片盛在碟中，送至二人眼前来，尚冒着刚出炉的新鲜热气。送一片入口，便要人觉得舒意。两句话的功夫，酒也温宜，拈杯向她一邀，一壁趣道。）那若你真醉了，我便要人去传新封的兆佳贵人，或者齐佳常在，替你伴驾。
（仰首饮尽一杯，执杯的手支向颐边，故作思忖。）嗯，她们俩，谁更好看？

嗯？……【乍闻其话，还不以为然。晾着半晌，抬首望向薄雾后的她。】她俩啊……都不如臣妾好看。【灌了汤的缘故，人也添了几分胆子，敢在她跟前儿漫谈。】
但是呢，臣妾又不如您。【捻着瓷勺，又添了一块白嫩嫩的豆腐，放在碗中。这宫里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女子，真烦呀。】这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

（炙烤后的猪蹄似烤鸭那样片作一碟，每片夹起，俱是肥瘦的肉佐着酥弹的皮，终于解了连日来的馋，笑靥也更要餍足。闻她如是应我，也并不似有多在意的模样。）
（杯盏一空，自有人为我二人斟满。我落眼于杯中澄澈酒色，又去夹一片肉。）
是呀，就似现在，猪蹄上了桌，牛肉汤便要往一边放。待鹿肉炙好，这个，又得靠边——（举眸瞧向她。）马上就是大选，你不怕？

这么快么……【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夏天时候，襄妃在我耳旁提过一回。也不上心，慢慢地就忘在脑后了。】我不怕。【几分稚气，几分勇敢。朱唇微微一翘，是自信的笑。】
皇上并非忘情之人。【入宫四载，泰半之时，有皇恩加身。我相信他，相信这天下的真龙，相信他眉目所向的温柔，不会诓我。】如果她们欺负我，那您要替臣妾做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