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日光渐长，池中的锦鲤也俏皮的在池中游，常常有人羡鱼，而此一处的锦鲤又过于肥美，我瞧着它们的圆头胖身，一时觉得有趣，手中鱼食一倾，半盆子都落于水中。）
哎呀，这下可瞧不见它们争抢鱼食了，白白可惜了。
（唤了饮绿斋旁的宫人同往，起初她们不愿，毕竟今日休沐的是我而非她们，只是我不愿一人前往，总能好言劝说，硬生生的拉几个来。）
给你们吧。（面上笑意一敛，言者应是无意，却让人念起府上的旧事来，家中百般好，只是离家才知。一罐子鱼食交付人手，也离那几个宫人远了几步，手中持一截柳枝，矮下身来向着池中，悄声一叹，有意无意的以柳条弄水。）

【我先前与宓妃说起，要择一瓷缸将寻来的乌龟摆在里边养起来。不过宓妃瞧着比我更有兴趣一些，于是一日，令碧弗将乌龟送去了钟粹宫，也讨她一个欢喜。而后自顾自的担忧起了那从库房里翻出来的瓷缸做何用才好，倒还是舜华点醒了一句，说是用来养几尾锦鲤就是了。偌大的瓷缸，用来养锦鲤自然是够的，只还未定下，索性先往御花园来瞧瞧。】
【池边身影窈窕，却也熟悉，我登时想起君婉曾提，有一位姑姑同入了宫闱。我令小婢去询，方知她入安妃宫中，仍是忧心了一阵，中宫面前，坤宁门中，与安妃来回的几句辩驳，到底是叫我心有愤懑。叹了一口气，迈步往她那儿走去。】
【眼尖的宫女瞥见，便也站好，不再胡闹了。】

（湖面如镜，能映人影，只是那影虽簪了新钗，黛眉如春时柳叶，靥上却未有笑意。索性掷了柳条入水，柳条如扁舟，也随波而去，倒与了它自在。）
你们怎么？——
（话音未落，也见宫人肃然，躬身垂首不敢多言。我回身而望，方见了长春宫人，其中有几个还与我道过话，而宫人所侍之人，正是扬佳氏的贵妃，我的姐姐。）
姐姐。
（世家望族多分院而居，并非日日得见，我尚喜玩闹的年岁里，几位姐姐已四艺兼备，当得一句名门闺秀。）
贵妃娘娘。（宫中重礼数，于人前也急急改了口。）

我靠！！对不起含月！！！我意念回复了QAQ我以为回过！！！！！
【虽不曾去安妃处看她，也万望含月能体谅我之苦心。】
【当初坤宁门为了冯夷与安妃唇枪舌剑，并不惜将瑞敏二妃卷入浑水，情境之下到底冒失了些。而后亦是受了阿姊点拨，十分懊恼，只事已至此，总也不好状若无事去与安妃贴心交谈，叫她好生对待我这位幼妹，故疏远了些。今日若非在此处遇到她，也是要想个法子见一面的。】
：你们先下去罢。
【玉弗看罢眼色，便遣周遭伺候的宫婢往外去，离的十分远了，方才开口。】
无妨，四下无人的时候便仍是姊妹相称。【又一笑，走得近了些，笑中透着一点狡黠】：我与你夷光姊姊便一贯如此的。

（族中多以贵妃娘娘而称呼二位姐姐，至多再加上封号，闺中之名许久未曾闻得。我见她眸光流转，妆容衣饰皆堪称华贵，只是身份虽变，她的笑靥上依然可寻旧时神情，终究是那一句血浓于水，心底蓦然软下几分来。）
嗯！（应下一声，不知为何，忽然生出几分欢喜来，搭上人的柔荑，无意碰到了她玉指上的护甲，在日光下珠翠流光，我深知纵然可将宫规礼数熟记于心，到底性子里还藏了几分莽撞。）
姐姐，你来这边看红鲤吗。（寻了旁的话来，也因为方才有鱼跃水而出，溅起了些水花来。回首瞧了，自顾摇了摇头。）
那些锦鲤太肥了，竟然也能动弹弄弄水花。
（鲤鱼跃龙门，那还是在状元楼里用饭的时候常听闻的一句，宫中一应用度皆为上乘，恐是连这锦鲤都是珍稀品类。）

：宫中锦鲤一贯是用来作观赏的，这底下的宫婢太监们掐着点儿给它们喂食，总怕怠慢了，若有个贵人主子的来这儿看锦鲤，遭了点晦气，故而每一条都肥硕的很。
【我并非十分欢喜观锦鲤，虽有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可这鱼到底是鱼，虽披上了一层祭祀天祥的好名声，亦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也只有这鱼池，能拨弄两下水花了。与她二人同去鲤池边上的小亭，玉弗亲来侍茶，是我嘱咐了一句莫要打扰姊妹相聚。】
【话音尾一动，又添一句】：我瞧它们呀，就快要游不动了才是。

想起肥鱼，总能想起城郊的野湖。（那会儿我尚值垂髫，一个洋行里的瓷娃娃便能让人欢喜一整日的年纪，进了鱼篓里的鲜鱼总有几条又大又肥，待回到了府上拿到后厨去，饭点儿便能尝到鲜味了。）
宫中的水面，哪里是最大的呢？（我曾听年长的姑姑道过，宫中虽是富贵，但铺设的水域并不多，常常是因那池边砌的石头太滑，能生出些事端，至于是何种事端，言者讳而不言。）
（应是一开口就将话扯得过远，只是一心还在那肥鱼上。眼前的茶案上置着茶盏，瓷色甚是悦目。）
含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总想吃鱼，总爱盯着水面看，只是那锦鲤可吃不得，不好吃，也吃不起。

【她是家中幼妹，起初我大选入宫为御前女官，便就明了，什么扬佳盛名，家族殊荣，皆是在出众的姊妹当中挑选——连接了前朝后宫，堆砌而成。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一点儿也不，身后有家族相撑，总比孤身一人于海中沉浮来的要好的多。于是侧首看着她，温柔又平静的听她絮絮】
：城郊的野湖？可要去那儿垂钓？或是其他？我不曾去过，只晓得家中那花园里，东边的地方不是有一个荷花池子？
【抬眼看了那湖面一遍，又回】：宫中的水面或大或小，有时候夏日种了荷，便见不太多水波了，只锦鲤是一直在的，你什么时候想瞧了便好来看看。
【闻其后话，忍不住发笑】：还是个孩子，想吃什么鱼？松鼠鳜鱼，还是清蒸四鳃鲈？

（论钓鱼的本事，从来未长在我身上，只是可去京郊的日子里，能抱上一包信远斋的蜜饯，一路叙着话，一路瞧着景，闹腾上小半日，如那春时叽叽喳喳的雀鸟，回程的时候可靠在乳娘的肩头上，车辘声渐不闻，一梦香甜。）
正是了，既然有了荷花，还要什么荷叶呢，瞧不见波光，总觉得是个大花盆，并不像水面。
（未直言一句念家，心思却全在宫外的景致上了，到底是那一句吃鱼断了人脑中的繁杂念头，眸间一亮，恳切应声）
要说松鼠鳜鱼，还是府上的厨娘手艺好，那浓汁儿一浇，魂儿都被勾去了，别的菜肴再不入眼。

：红花当有绿叶衬，如若不见荷叶，便是光秃秃的杆子，几朵零星的花，那又有什么看头？便是极好的丹青花匠，瞧见这样一幅景象，你猜她还能不能落下笔去？
【我笑她仍是个孩童，思量事物这样的简单。】
【只家中知否的池子，叫她这正经小姐摆弄一番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可若是宫中——自有工匠侍弄，她这一点小心思，旁人不当真，也只能自己想想罢了。不过她年幼，思及这些却也无可厚非，听她提及扬佳府上的厨娘，心下一动，我入宫之际，也曾想过可否此生回不去扬佳。】
【只想想，还是殷切盼着的，笑了笑，道】：待你大一些，要嫁人了，便可求了恩典出宫去，彼时先回家中，自是少不得你吃的。

【世上有红花，便也要有绿叶。出挑二字如何得来，不过就是两厢比对，总也是能分出个胜负来的，胜为花，负为叶，这同宫中诸多事都有些相似——只绿叶若安心做那陪衬，便罢了，若是输的心口不一，才当真要拿来做文章。这样论调心中明了，却不好说与含月听，于是笑道】
：是了，笔洗尚且如此，你说偌大一个荷塘，又如何呢？
【泱泱荷花，败在这池塘当中，没有荷叶来衬托，怎么都少了韵味，看的人少了便也没有夸赞。我道花草有灵，必也渐渐枯萎，不再繁盛。她笑的这样好看，但凡我还有一点儿对安妃的顾忌，也全数湮没在了这样的笑容里，于是只应。】
：好，下回若是吃鱼，便去饮绿斋请你，只御茶膳房做的并不十分有家中的味道，你到时莫要嫌了。

那阵仗也太大了。（稍稍一思量便觉是不妥，虽然不过是请一顿鱼，又是亲姊妹闲叙，可永寿宫上下有巧笑嫣然者，有敦厚讷言者，却都是我瞧不透的心思，于理也该是我去，而不必是来请。摇了首，认真思忖了一番才道）还不如姐姐每月多做两次鱼，看看我运气如何，能不能赶上吧。
（自以为寻着了一妙策，我并不愿因此横生枝节，又自顾的圆上了方才的话，以让姐姐安心。）这样一来，没赶上做鱼还有旁的，赶上有鱼更是欣喜。
（家中自有家中好，也不觉有一处可与家相比，好似那故乡月，总胜却其他。）姐姐对我这么好，不如我给姐姐绣个香囊？但是，姐姐可别嫌啊，也是才跟宫中绣娘学了学。

：宫中绣娘个个都是妙手，你跟着学倒也颇有裨益。
【我从前打发时间，便在知否寻一丛矮矮的灌木，最好能遮蔽肆意妄为的天光，便是在其中穿针引线，绣起物件来也能消磨整整一段的时间。当真是所有技艺都在时光之中愈发的熟练，绣法亦是如此。我与她絮絮，倒好像是今日特意请了小妹来叙旧一般。】
：之前倒是不曾见你女红，怎么突然想起要学这些了？绣活精细，你在饮绿斋——可忙碌？
【我猜想，大抵不算十分的忙碌罢，安妃此人接触的实在是少，可也要碍于我同阿姊的颜面，将含月安置妥帖才好。忙碌么，也不会叫我在这里遇到她。】